他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强硬地拦住我跳车的动作。
“我没病,病的是你!”我有些狂乱地喊。“是你叫我下车的!你想自杀是你的事,我没义务陪你一起死!你放开我!放手”
如果我可以,我一定奋力叫个痛快,但是我没有。不是不想,而是失去了这么做的能力。
雷用他的唇堵住了我的,也吞没了剩下的声音。
有那么几秒,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那么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过于贴近的脸。
他……好像在吻我……
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kiss是动词还是名词?是连接词!
我在想些什么啊?!这是不对的!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霍然醒悟的我本能地向后缩去,企图挣脱他的钳制。
如果在户外,我可能还有几分成功的机会,但我忘了自己所处的空间是多么狭小,后脑重重撞上了座椅靠背。尽管那并不坚硬,强大的冲击力还是震得我一阵眩晕,本来紧闭的双唇也不由自主地松动了。
尽管只是少许空隙,也足以使他的舌尖乘虚而人,并如烈焰一般向更深处探索下去……
天啊,这是怎样的感觉……像冰窖里的烈火、像巨浪中的泡沫、像沸腾里的蒸气、像飞升中的坠落、坠落中的飞升……
哪怕现在几百辆跑车一同撞向我,也不及这震撼的万分之一
几百个世纪过去了,几千颗流星破碎了,几万朵星云诞生了……他终于放开了我,但灼热的喘息依然停留在我的唇上。
严重的缺氧让我的头有如铅块一样沉重,无法说话,更无法思考,唯一的需要是让呼吸顺畅起来。
车子开动了。我没反应。
车子弯出了高速道。我依然沉默。
然而,我该沉默以对么?与其说震惊、愤怒、委屈……我更多的是困惑。
我想知道雷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个强硬霸道的吻又代表了什么?我不喜欢这种被悬在半空的感觉,它让我少了分确定,多了分惶恐。
也许,我该给他一巴掌?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但后果却不是我能预见的。
或者,我应该大哭一场,表现得像个被欺负了的可怜少女?
还是很有个性地摆出无所谓的眼神,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甚至装作老手的样子称赞他技术不错?
该死,为什么每一种情况都不适用在我身上?
我已经吸进了比常人多两倍的氧气,可胸口还是窒闷得难受。都是这该死的沉默……
为什么他不说话?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解释?”雷突然说。
原来我不知不觉已经道出了心中所想,而他也听见了。这样正好,省得我花心思思考如何开口。
“你该给我什么样的解释?”我用没有起伏的语调反问。
“你太吵,所以想个办法让你闭嘴。”
“你说真的?”
“假的。”
“你耍我?”我瞪大眼睛,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喜欢你,所以吻你。”
“我宁愿要头一个理由。”
“为什么?”
“我不想被要两次。”
“是真的。”
“什么真的?”
“喜欢你,所以吻你。”
我有些动容。没有风花雪月,没有甜言蜜语,一个男人最简单直接不过的表白……我该相信这七个字么?
“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都喜欢。”
“开玩笑,我不温柔、没女人味、更会赖床又懒得做家事,这样你也喜欢?”
“可是你坦白,忠于自己,也以诚待人。”
“有这些优点的女孩在街上一抓一大把,足够让你发挥博爱精神。”
“但是我先遇到了你……所以不会再喜欢别人。”
不能否认,我已经有些相信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就是证明。
我不禁想到了学伦。他也曾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我:“如果我喜欢你,你开不开心?”
我当时反问他:“多一份困扰,少一个朋友,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这么说太直接了吧?考虑一下我的自尊嘛。”学伦装出受了打击的样子。
我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已经够婉转了,换了不熟的人我根本当他在说疯话,懒得搭理。
而现在……显然,我没有应验自己的预见。
对雷的表白,我不但“搭理”了,更因内心某处不经意的颤动而心悸不已。
理智拼命压抑着异样的蠢动,我仍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呢?”
“可不可能在于我,可不可以也在于我。”
“你好霸道。”
“女人爱霸道的男人。”
“你错了,只有弱小的女人才会爱霸道的男人。”
“女人生来弱小。”
“我不是。”
“你是,只是还没发觉罢了。”
“别说得好像看透了我一样。”
“我在阐述事实。”
“事实是,我现在真希望自己有柔道黑带的身手,好把你摔出我的视线之外!”
“如果你愿意,可以表演给路旁的行人欣赏,说不定会有熟人为你加油。”
“什么?”我朝窗外一看,这才发现雷已经把车开到了N大附近,就停泊在距离校门不到200米的通道旁。而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间或穿梭着不少似曾相识的面孔……天!他真的开到学校来了!
如果我继续和他纠缠下去,迟早会被人注意到。权衡利弊,我决定以“大局”为重。
解开安全带,我抓起背包就要下车,却又一次被拉住手腕。
“今天早些回来,我有事和你谈。”
虽然他命令似的口气让我很不舒服,但为了快点儿下车,我还是勉强应承道:“我尽量。”
“把约会取消。”
“我哪儿来的约会?”
“你早上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算约会,是和朋友去看展览啦!”
“真的?”
“骗你是小猪,行了吧?”
他继续凝视了我片刻,终于把手松开。而且……
我没眼花吧?他笑了?虽然只有那么一刹那,我的的确确看到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错的弧度。蛮好看的……
不知为什么,本该尽快走开的我,竟然在原地呆站了足足半分钟,看着蓝色的宝马消失在路的尽头。
这是个多么刺激的早晨!从雷宅出发到现在不过短短三十几分钟,我却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体会了可能被撞得尸骨无存的恐惧,被人强行夺去初吻,被人大胆直接地告白,被称作弱小的女人……而对方,竟然是我的大学教授,一个十三岁女孩的父亲!?
这一切的一切,不是梦,却比梦更让人难以接受。
我知道,有什么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它超出了我理智的掌控,仿佛在他心积压已久的熔岩,翻腾、滚动,寻找破出的裂缝……我不知道,当结局来临的那一天,我是否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
那扰人的、可恶的,却又令人期待的未知呵……
※※※
“孟、帆——!”
一声清脆的叫唤把我从沉思中惊醒,也让我免去了撞上电线杆的危险。
“好巧哦!竟然在校门口碰到你!你走路怎么都不看前面啊?要撞墙了都不知道!要不要去喝茶?”
身材高挑的陶丽亲热地搂住我肩膀,差点儿就要把我整个抱起来。热情的她,总有最独特的友好方式。“要不要喝茶”就是她的独门口头禅。
“可现在已经九点了……”
“九点怎么了?第一节课不是九点半才开始吗?我知道那个四眼教授从来不点名的,讲的东西又无聊,连他自己班的人都逃,我们又何必去赶早场?况且我们这么久没见了,喝杯茶联络联络感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