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终於醒过来啦?」赵信长被太阳晒得像只红面番鸭,满脸不高兴地蹲坐在门廊下。
「天黑了,不醒来怎麽成。」锺灵儿大口大口啖食着珠儿为她准备的超级丰盛菜肴,还三不五时打着饱嗝,「待会儿正戏就要上演了,奶也回去打点打点。」
「什麽正戏?」
「打劫啊!」
「今晚就去?她明天才嫁人耶。」
「所以才要赶在今晚将她救出来嘛。」锺灵儿正经八百的说:「奶要知道,孙芝敏现在已经是生米被煮成熟饭了,如果等到明天,那她就极可能会变成锅巴。」
什麽比喻?赵信长皱着眉头,「救个锅巴需要动用到三十几个壮丁?」
「兼老弱妇孺。」锺灵儿得知她的贵族尊严又跑出来捣蛋了,不得已,只好使点手段,「我了解要奶去帮这忙,的确有损奶的颜面,即使奶只是皇亲国戚,但毕竟少不更事、天真又纯洁,不过这次真的要奶鼎力相助不可。」说完,她兴味盎然的加眉飞色舞地凑近赵信长身边,叽叽咕咕一番。
赵信长听完,立刻不自觉地眉开眼笑,顾盼自怜,害得锺灵儿赶紧别过脸,向着窗外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见赵信长俯首浅笑,欲拒 羞的模样,她趁机再加一把火,「奶想想,阿图士奇突遭家变,姊姊又沦入坏人手裹,正是心灵最脆弱,最需要抚慰的时候,奶冰雪聪明,秀外慧中,总该明白何谓机不可失吧?」
了解!了解!赵信长所有的疲惫顿时暗化为乌有。「帮他一下是无所谓啦,不过,奶会不会觉得太委屈我了?」
「去抢人回来?」
「不是,是去抚慰阿图士奇公子的心灵。」
霎时,一阵胃酸涌向喉头。锺灵儿强忍着被老天爷五雷轰顶的老脸,继续鼓动如簧之舌,「除非奶忍心让他心碎而亡。」
「说得也是。」赵信长又恢复侠义心肠了。「好,我就纡尊降贵,勉强帮他一个大忙。」
刚鼓动了那根「竹杆」,锺灵儿当晚便吩咐阿图士奇回王府放火。
「叫我回去烧我家?」阿图士奇绿着一张脸问:「锺姑娘,奶不是跟我闹着玩的吧?」杀人放火还说是奶的计策。
「我有那麽闲吗?」锺灵儿最讨厌人家怀疑她英明睿智的领导能力。「快回去放火,不然就将作军法处置。」
叫他回去放火烧厝,确实狠了点,但是也着实无奈,谁叫她的功夫是这一干乌合之众当中最好的一个。
赵信长最同情阿图士奇了,忙扯着锺灵儿的袖口道:「喂!咱们现在扮的是土匪,奶以军法处置他,是不是太严格了点?」
「笨!」锺灵儿低声道:「我不凶一点,他怎麽能体会出奶的温柔可人。」
「对噢!」赵信长感激得热泪盈眶,「奶待我真是恩同再造。」
「少废话,还不快劝他回去烧房子?」
「是是是。」赵信长贴近阿图士奇,吴侬软语地向他晓以大义。
说得阿图士奇鸡皮疙瘩掉满地,最後忍不住,只得应允。「我马上就回去。」片刻都不停留,立即飞足奔回到阿图王府。
阿图士奇离去约莫一刻钟左右,锺灵儿便率领大夥抬着十座轻便竹丝女轿,一色整齐披红挂绿,锣鼓喧天地朝阿图王府去了。
在大约二百尺远处,见阿图王府东西南北各烧起火红的烈焰,裹头乱烘烘地大呼小叫,有喊着救火的,也有啼哭着叫救命的。
「快,第一步趁火打劫,第二步混水摸鱼,行动开始。」她一声令下,众人从王府正门一拥而人直趋後院的地下室,将早已让阿图士奇救出的孙芝敏装进花轿中抬着便走。
王府内的人一见是他们小王爷,便不加拦阻,由着他们匆匆来匆匆去。
纪晓倩还搞不清楚状况,已经叫浓烈的黑烟呛得眼泪鼻涕直流,等神智稍稍恢复时,仅看见十顶小花轿横冲直撞,有趁乱摸进大厅的,也有大摇大摆闪进东西厢房的,更有四、五顶轿直捣仓库和帐房。
她以为是「出草」来打劫的土匪,立刻操起武器,疾追上去。
岂知他们竟像新年迎妈 的车鼓阵,在王府裹绕来绕去,忙得她不知该先追哪一顶轿子才好。
等她快昏头转向的时候,十乘轻便不轿分成两路,一路东进,一路南行,按照锺灵儿半梦半醒之间「精心」安排的路程狂奔而过。
这次抢亲的行动,前後没超过一顿饭的工夫,但一切目的全达到。那些年轻力壮的轿夫,吃饱了饭,给足了赏金,做起事来既快又稳且准,该救的人,该取的货,绝不含糊,全装上轿,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愈岔愈远,消失在茫茫暗夜的每一条岔路上。
另外两顶由赵信长、珠儿等人组成的老弱妇孺团,则是专门用来给纪晓倩追着打的。
「好胆别走。」纪晓倩气得暴跳如雷,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操着家伙,直追到王府外头的广场,却只截回了一顶轿。
「带进来!」她气急败坏地吩咐道。
王府裹的仆人碍着她武功高强,只得乖乖的将轿子连同四名轿夫押到大厅之上。
轿子落了地,裹头走出一名彪形大汉,呃┅┅不是大汉,是大将军。
燕铁木先是错愕地一愣,才吁了口气扬着浓眉,盯着纪晓情不悦地问:「本将军正急着赶去顺天王府,方才被一群响马扰得乌烟瘴气,怎麽一转眼,奶又来动我的轿子?是嫌活得不耐烦啦?」
原来她和锺灵儿的「二更之约」,目的即是在此。
「你,」纪晓倩脸色青白,双目发直,她万万料想不到,轿裹头坐着的竟会是燕铁木,不由得骇然心惊,「你怎麽会坐在那轿子裹呢?」
「我坐轿子也犯法啦?」燕铁木眉头一拧,「奶是吃了态心豹子胆,胆敢到马路上随便拦轿动人?」
纪晓倩这会儿不只是脸,从脖子以下的血液全数退自心脏,换上来的是一张和黑白无常足以比拟的面庞,「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捉到的是一名土匪。」
「奶还诬指我是土匪?」燕铁木已从阿图士奇口中得知,所有的乱子全是纪晓倩一个人做的,包括阿图可汗夫妻的死,以及阿图秀梅的夫婚夫──咦?陆元辅明明好端端的,她干咻硬指多尔济把他也杀了?嗯,回去再问个清楚。
「不是,我是说有一群土匪跑进府裹掳人,」
「掳谁?」
「掳┅┅」她自称是阿图秀梅,总不能承认还有一个阿图秀梅吧?「掳了我弟弟。」
「噢?」燕铁木冷笑一声,寒着脸打量纪晓倩,「令弟武艺精湛,区区几名土匪居然敢掳走他,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纪晓倩心虚地搓揉着双手,眼神闪烁地瞟来瞟去。
这时一阵震天价响的唢呐忽尔响起。
「小姐,小姐,刘家的人前来迎娶了。」
纪晓倩心口一凉,骇然发现让那群土匪一闹,竟已是天明时分。
「原来今天是奶大喜的日子,想必奶硬劫我的轿子,就是为了请我去喝喜酒,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燕铁木也不等她招呼,自顾自地便往有点乱又不是太乱的花厅走进。
「我┅┅」纪晓倩冷汗直流,喃喃道:「要出嫁的不是我,是┅┅」
第七章
在燕铁木虎视眈眈之下,纪晓倩被迫穿上大红嫁衣,戴上凤冠,坐进花轿,隆重异常,热闹滚滚地给抬往刘掌柜家,为那个得了痨病的新郎倌冲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