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虹征愣地观望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塞进招来的计程车里。车子绕过圆环,皮包内的BB.Call忽地响了起来。是攻珍,她怎会在这时候找她呢?
原想请司机让她下来回个电话,转念又想,横竖也好久没见到玫珍了,不如直接到内湖找她,一个满口妈妈、女儿经的家庭主妇,应该不会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才对。
这位计程车“运将”不仅开车技术超凡,对路况也相当娴熟,不一会儿,已载着她上了民权大桥。殷虹失焦的双眸,空洞地浏览着车外呼啸而逝的景物,蓦地,她好像又看见了那辆白色的跑车。会不会眼花?定睛往前方十余公尺处细看……是他没错!
一抹恶作剧的念头飘进她脑海。她笑着问司机:“你有本事跟上那部保时捷吗?”
“要不要赌一把?”司机先生兴致勃勃地加足油门。
“好啊!赌一千块。”为表示诚意,她马上打开皮包掏钱。
“不用那么多,五百块就好,赢你太多我会不好意思。”他臭屁地咧着大嘴,露出两排白得发亮的牙齿。“抓稳喔!”
“吓?!殷虹一不留神,险险从座位上滑下去。
司机大哥果然不是盖的,三下两下已经贴近距离姜野座车不到十公尺处,眼看他的五百元大钞就要飞了,怎料,姜野那鲁男子居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太回转,冲着他们迎面而来“妈的!这个人不要命了是不是?”司机被他大胆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
说时运那时快,殷虹惊魂未定,他已错车挨近玻璃窗边,抛给她两道阴冷冷的星芒,旋即没入混乱的车阵当中。
“现在怎么办?还要赌吗?”
“不,不用了,这五百块是你的了。”殷虹惶惑地躺回椅背上,心口犹怦怦跳个不停。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用那么深的敌意待她?她不记得曾经得罪过这样一号人物呀!可,倘使他不喜欢她,却又为何要娶她为妻?
但无可否认的,他是怀着目的而来,有所图谋的。殷虹的思绪一下子飘等好远好远,最后停驻在一个高高帅帅的大男孩面前。
他叫孟磊,如果硬要揪出他的过错,就只有他够资格。她不认为和那些口沫横飞地的男人周旋牟利有什么错,他们是一方愿打、一方愿挨,两不相欠,可同,他对她的好是无人能及的,然而最后,她仍是辜负了他,在他付出全部感情的时候。
殷虹永远忘不了,那日午后临近黄昏,孟磊用单车载她到海边。偌大的沙滩平整、宁静、细致的躺洒在血红的夕阳下。闪着一层凄迷朦胧的光晕,似梦幻般虚无而空荡。
他牵着她的手,在沙滩上脱下他的鞋,揽腰将她抱起,缓缓朝水面暖的海水弄湿了他们的衣裳,孟磊提议,不如光裸着身子尽情嬉戏一番。她只稍稍踌躇了一川会儿,便大方地解开白色制服和百褶黑裙。
想像学校的教官和训导主任若目睹他俩犯下的“滔大大罪”,铁定气得脸红脖子粗,鸡猫子鬼叫,她就益发地兴奋。她的胴体美丽得如同一尊希腊白瓷雕塑,光滑、粉嫩,阳光更锦上添花地为她镀上一层柔柔的光晕,令她望上去仿佛透明出尘的仙子。
霎时,她成了海边一幅不可或缺的风景,点缀着大海,大海也点缀着她。那两粒饱满欲滴的粉红色蓓蕾,悬浮在胸口,艳绝美绝地向孟磊低诉一个古老、永恒、关于爱情的传说。
他被她那种无尽诱惑的美惊呆了,他屏住呼吸,像崇拜女神般跪在她面前凝望着她,泪水于不知不觉中模糊了视线。他们激动地相拥而泣,细细呢喃的呓语宛如一首地老天荒的歌,从最深处扬起,在最高最激越处回荡。
她缠绵且温柔她偎进他怀里,由着他的手笨拙地抚触她柔软、未曾见过阳光的私密肌肤。这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害她紧张得半死。好在他的手滑至他的肚脐眼后就停住了,在她下腹徘徊良久。他毕竟是个好男孩,才能努力克制住,使她亢奋又慌乱的心绪得以不必考虑下一步要接受还是拒绝。
金黄色的晚霞逐渐幻化成怵目惊心的血红,重重层层裹着她的身。他忽尔翻身压住她,哭着喊她的名字:“殷虹,殷虹!我要一生一世惦记着你!”
没来由地,他这句满是柔情蜜意的话,她当时听在耳中,竟如闻见一个恐怖的偈语,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寒彻四肢百骸。
她只有被动地,紧紧抱住他,除此之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轻轻拂开她额前的散乱刘海,指腹顺着鼻梁停在两片红润的肩瓣上。
“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知道为什么吗?”
殷虹凛然凝睇着他,背脊暗暗转为冷凉。她害怕他此刻的神情,像一只忧伤的猛豹,嗜血地等待反噬作弄、戏侮他的猎人。
她对他从来不够认真,难道他已察觉,她摆荡的心还不肯为他停泊;抑或他隐隐知晓她们在寻觅,寻觅一个让她愿意死心塌地、相守偕老的人?她心田深处,那块缺口的灵魂,实非他所能填补?
蓦地,他张狂地纵声大笑。“小虹,哪天你若敢丢下我独自离去,找将在全世界通缉你。通缉令上写着:兹捉拿爱情逃犯殷虹,此人颈项有一道两吋长的伤痕。”翌日,玫珍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孟磊出车祸了。整辆机车翻落山谷,摔得面目全非。
她始终没有去探望他。她当时的想法是,万一他不幸死了,她会用一辈子的岁月偿还他;如果他幸运活了下来,与其牵丝攀藤纠缠不清,倒不如让他恨她,从此烟消云散,各走各的路。
“小姐,是不是这里?”司机先生突然一问,将他的魂魄生生拉回。
“呃!是的,总共多少钱?”
“不用啦!你刚刚才给我五百块。”很少见到这么阿沙力的运将。
“那怎么可以?那个钱是你赌赢的,车资还是应该照付。”殷虹已经跨下一只脚,就等着找钱。
“嘿!小姐你有点啰嗦耶!赶快下车啦!我还要做别的生意。”
“噢!”他的大方反倒显现她不择手段“A钱”的可鄙,害她觉得颇不好受。
当下不再和他“啰嗦”,抓着皮包,拾阶走向一栋巨大的宅院。
玫珍的婆家是地方的富豪,在这寸土寸金的台北,景致优美的郊区,拥有一栋占地四、五百坪的超大型别墅。
“我前世造的什么孽,生的女儿没一个好命……阿珍啊!你就给我有志气一点。你姐姐上个月才离婚,你妹妹挺着大肚子还给我跑回娘家来,现在你又……要传了出去,我面子往哪里摆?”
甫进内,就是一阵呼天抢地。殷虹凝神一听,认出是玫珍她妈妈的声音。怎么那么巧?
“阿虹,你来啦!”玫珍的婆婆赶紧拉着她往楼上走,眼角还不忘嫌恶地自一眼老亲家。“你快上搂去,好好安慰安慰玫珍。”
“她怎么了?”屋子里火药味好浓,此外还有一股沉肃的气氛。
“还不是让他家儿子给害的。”玫珍的妈妈气不过,站在客厅涕泪纵横。“没天没良的,我们家女儿水当当一个大美人,一到了别人家就变成破病鸡,包准是被虐待出来的,”
如此明显的指桑骂槐听在攻珍婆婆耳里,真是万蚁钻心,马上顶回去。“白贼话说大多会被阎罗王割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