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为什么突然……」
「没什么。」尹滟衣微笑。「翟公子很懂人心,我担心你受他摆布。」
「怎么会?」他惊讶地扬眉。
她思忖了下,而后说道:「他告诉我你不会去应考。」
尹槊贰瞠目以对。「他……」
「你觉得呢?」她顿了下,灵机一动说道:「我与他打了赌,赌你会上京应考,若我输了,便进他翟家门。」
尹槊贰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不可能……为什么?」他无法自己地嘶喊出声。「你不可能会答应的,你——」
「贰弟。」她轻喊一声。「对不起。」她不想对他撒谎,但她答应过爹,定要让尹家子孙入仕途,她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让贰弟自毁前程,他已经中了举人,没道理在这时放弃。
尹槊贰误会她道歉之意,以为她是在为赌约向他赔礼。「你不可能跟他打赌的,不可能……你不会跟人打赌的……」
「贰弟。」她喊了声,试着让他冷静下来。「只要你应考,我便赢了。」
他看着她,声音沙哑。「你骗我对不对?这是你想我上京的计谋——」
「你想问翟公子吗?」她冷静以对。
他怔住。
「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可我亲口应允的事,绝不会更改,如果你不进京,就留下来参加姊姊的婚宴吧!」她转开头,往屋内走。
「滟衣——」他惶恐地抓住她的手。「你不能这么做,你不会不知道我对你——」
「贰弟!」她冷喝一声。
他猛地收口,黑眸闪过一丝挣扎。
她在心底喟叹一声,仰头望着晦暗的星空。「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贰弟,这点绝不会改变。」
他的眸子黯下,不觉松开她衣袖上的手,她轻叹口气,走进屋内。
###
「大少爷……」
翟玄领一踏进家门,就见管家提着灯笼匆勾迎上前来,他挑了下眉,问道:「怎么?」他才从漕帮回来,身后仍跟着牛坤及马沿。
房仕斌在他面前站定后才道:「您回来的正好……」他中等身材,穿著圆领青袍,下巴上留着一绺山羊胡,眉间有着一道深纹,双眼下垂,眼皮底下有些浮肿,像是泡在水中的鱼眼。
他使个眼色,示意一旁的门房先行退下后才道:「坤少爷让人压在赌坊,小的……」他以袖子抹了抹额际。「小的不知该找谁拿主意,三百贯钱不是小数目,小的没法找帐房支。」
翟玄领冷下脸。「他又欠了钱?」
「是,三……三百贯钱。」他皱紧眉头。「奴才没敢告诉二姨太。」
「这事不用告诉她。」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外,姨娘不会做出任何有建树的事情来。
「可总得把少爷带出来……」房管家询问。
「用我的名去帐房支银两。」他从腰间掏出木牌交给管家。「牛坤,跟管家一块儿去把那浑帐给我带回来,别惊动府里任何人,回来后,直接将他压来见我。」
「是。」牛坤立即随管家离去。
「主子,做啥还领他出来,就让他在赌坊里待着。」马沿厌恶道。
「他若没回来,姨娘会闹得整个府不得安宁。」翟玄领面无表情地说。「老太爷正病着,不能惊动他老人家。」
「那倒是。」马沿应着,府里最会闹的人除了二姨太外,不做其它人选,偏她又是头儿的长辈,人说女人撒起泼来,恶鬼都要让三分,这话还真不假。
据说二姨太是主子十五岁那年,大夫人做主让大老爷翟治临娶进门做偏房的,这事至今还是个谜,没人懂为什么大夫人会主动为自己的丈夫纳妾,夫妻两人的感情虽不算恩爱,可也还相敬如宾,更令人诧异的是,翟治临竟然首肯——
「好了,你去歇息吧!」
翟玄领的话语将马沿的思绪拉回,他应了声,往偏院而去,翟玄领则是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他没有费事要门房为他掌灯照路,就着微晰的月光走过花园,穿越亭榭,往书房而去,才推开门,他便瞧见站在窗边的身影。
听见声响,窗边的人儿转过头,微笑道:「借了大哥的书房赏月,不介意吧?」
「今晚瞧得见月吗?」翟玄领顺手点上灯。
翟启誉颔首。「她像害羞的姑娘家东躲西藏的,是得费些劲儿,不过我有的是时间,也无所谓。」他往卧榻走去,闲散地靠着案几,顺手拿了瓜子嗑着。
翟玄领在椅上坐下,问道:「找我什么事?」
翟启誉勾起一抹笑,清秀的脸庞带着稚气。「想跟大哥讨份差事做。」
他扬起眉,微扯嘴角。「这倒新鲜,你想讨什么差事?」
「下个月让我押运到京师!」
「为什么?」翟玄领反问。
「我跟我爹谈的条件。」他坦率地说。「他念得我耳朵要长茧了。」原本还有弟弟翟启允能让父亲叨念,可没想到上个月他忽然说要到湖南帮二哥翟炯仪治理县府,这下父亲便将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让他苦不堪言。
翟玄领微微一笑。「二叔允了你什么?」
「他给我两条路走,一是在漕运帮忙,二是娶妻生子。」他耸了下肩。「我自然选第一条路走,不过我也提了条件,在你底下卖命一年,一年过后,他得由着我游山玩水去。」他吃颗瓜子后才继续道:「至于薪俸……你帮我留着,一年后当我的盘缠。」
「这好办。」翟玄领喝口茶。「你若有本事,银两自然不会少。」
第6章
翟启誉伸个懒腰。「那就这么定了,这江南一带,我也游历得差不多了,是该换个地方。」
「你才二十就净想着玩,难不成想玩一辈子?」
他痛苦的拉了下耳朵。「你行行好,别跟我爹说一样的话。」他直起身子,又伸展了下筋骨。「年轻时不玩,等老了能玩得动吗?」他咧嘴一笑。「这该怎么说呢……就说我命好吧!投在翟府,不愁吃穿,一辈子不用为生活奔波,既然如此,那就做自个儿喜欢的事吧!」
「所以,你们这一伙人打算累死我就是了。」翟玄领瞥他一眼,光他这一辈的翟家子孙就有九个,可真留下来帮他的不到三个,
翟启誉笑了笑。「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我这不也拿出良心了吗?在你眼皮底下干一年,我已有脱一层皮的打算了,再者,你手里一堆人帮你效命,不差我一个。」
「既然这样,我就先给你件事做。」他露出温和的笑。
「咱们才刚打好商量,你就丢差事过来。」翟启誉蹙起眉头,随即认命道:「算了,你说吧!」
翟玄领正要说话,忽听得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大少爷,有您的信。」
「进来。」他又喝口茶。
仆人推开门走进书房,将手上的信笺交予主人。
翟玄领一见信封上的字,立即问道:「送信人呢?」
「走了。」男仆说道。「那孩童将信交给门房后便定了。」
「下去吧!」他打开封口,拿出信笺,他瞄了眼后,立即露出一抹深意的笑,精明的眸子闪了下。
「谁写的?」一旁的翟启誉好奇地问。
「没事。」他将纸条塞入袖口内,导回正题。「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你到各个船帮去晃晃,探探他们的口风,瞧瞧他们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翟启誉一脸疑惑。
「上个月宫府的运粮船在淮河上翻了船,听过这事吗?」
「略有耳闻。」他颔首。「怎么,大哥怀疑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