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尹滟衣恭敬地应了声。
一到外头,尹滟衣立即道:「相公生气吗?」
「你是说刚刚小小的诬赖吗?」他温和地笑。
她也笑,「嗯!」
「不。」他微笑地与妻子一起走下廊庑,他正欲再言时,却瞧见翟亚坤朝这儿走来。
「大哥,大嫂,早。」翟亚坤走近。
见到他,尹滟衣猛地想起昨儿个他提起的事。「早。」
「你的手能上工了吗?」翟玄领瞥向他的肩膀。
「昨天休息一天,舒服多了,可还是没法使力。」
翟玄领没说话,似乎在揣度着他说真说假。
「那……我去跟大娘请安了。」翟亚坤拾阶而上。
尹滟衣跟着丈夫往花园走,想了一会儿后说道:「五弟的身子看来不怎么适合做粗重的工作……」
「你想替他说情?」他截断她的话。
尹滟衣愣了下。「相公为什么这么说?」
「他昨天找了你吧!」翟玄领停下脚步。
「红儿告诉你的?」尹滟衣蹙眉。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他是自家人——」
「他是个见缝就钻的人。」
「你怎么这么说,他可是你兄弟。」她惊讶地说。
他低首看着她。「就因为他是我兄弟,所以我知道他的本性。」
「难道你要他一辈子都做个运丁吗?」她问。
「他的事我自有打算。」他言尽于此,表示不想再谈。
「大哥——」
尹滟衣瞧着翟启誉匆匆朝他们走来。
「大哥。」翟启誉走近。「早,大嫂。」他微笑以对。
「早,六弟。」尹滟衣漾着笑。
「大嫂怎么……」他疑惑地瞧着她身上的衣裳。
「没什么,我怕弄脏新衣裳,所以在外头罩着我以前的衣服,你大哥还嫌我像村妇一样。」她含笑道:「瞧你这么急着见你大哥,必是有要紧的事,我就不打扰了。」她自己也还有事得去处理。
翟启誉一脸茫然地看着嫂子离去,困惑道:「大嫂为什么要穿两套衣裳?脏了再换不就好了吗?」
翟玄领笑道:「她没穿两套衣裳,她只穿了一套。」
他更加不解。「那她为什么……」
「她说想穿著以前的衣裳几天。」他转个话题。「有事?」
翟启誉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不过也没再追问。「我忘了跟你说件事,昨天我上茶馆看人斗茶,当然也不忘探听一下你交代的事,终于有了点眉目。」
「如何?」
「一人说他前些日子跟个汉子买了一些茶叶,上乘的建州茶,起初他瞧那人是个老粗,还不信他能卖什么好茶叶,可没想一闻之下,果真不得了,他说好笑的是,那人虽卖茶叶可却不知自己卖的是什么茶,而且收了银子后就匆匆走了,他因好奇跟踪了下,发现那人上了舟船划走了。」
翟玄领眉头紧皱,这与他所想稍有出入,不过是个有利的线索,应该有一试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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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弟。」
「大姊?」他面露诧异之色,似乎没预期到她的到来,而且不明白她为什么穿著旧家的衣裳。
她微笑。「你要去丘师傅那儿?」她瞧着他手上的书。
「嗯!」他抖了下书本。
「不去丝行了?」
「不去了。」他耸肩。
「为什么?你有兴趣不是吗?」她望着高她半个头的弟弟,他自小就比别人傲,有时也不大爱搭理人,而且老喜欢嘲笑肆弟,总觉得比别人高一等。
他耸耸肩,没说话。
「陪大姊在园子走定好吗?」她扬笑。
他耸耸肩,跟着她一块儿在花园走动。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会儿,尹滟衣怱然道:「别顾忌大姊了,去做你真正喜欢做的事吧!」
他停下脚步,讶异地看着她。
「咱们家风水没好到能中三个进士。」她扬起笑。
「可是……你不高兴……」
「我只是难过你欺骗了姊姊,并不是反对你从商。」她轻蹙眉宇。
他转开头,困难地道:「对不起……」
她瞧着他别扭的神情,说道:「你还记得我十四岁生辰那年娘给了你们一人十文钱,要你们三兄弟上街各挑一份礼物送我。」
他望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往事。「记得。」
「肆弟送我一串糖葫芦,他自个儿吃了两串,贰弟送我一条绣着兰花的帕子,你没送我,因为你买吃的东西花掉了。」她勾着嘴角。「结果让爹娘数落了一顿,对吗?」
他颔首,还是不懂她要说什么。
她自袖口内拿出帕子。「这是贰弟送我的,我一直留在身边。」她微微一笑。「你送我的,我也留在身边。」
他一脸愕然。
「那晚我无意中在纸桶里发现一条帕子。」她从另一袖口抽出巾帕,而后将之摊开。「与贰弟一模一样的帕子。」
他顿时哑口无言,瞠目结舌地瞧着她。
「是大姊该跟你道歉,因为我一下便定了你的罪,却忘了你个性别扭,不善表达。」她望着他。「你肯原谅大姊吗?」
「你没有错。」他的声音痦痖。「我明知会让你伤心,但我还是做了——」
「别说了。」她笑着摇头。「既然我们都有错,那就互相扯平了。」
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她偏头瞧他,调侃道:「你这个性最好改改,不然以后会很吃亏,没有姑娘会喜欢的。」
「我不用她们喜欢。」他嗤之以鼻,又恢复心高气傲的模样。
她的笑声如银钤般倾泄而出,让他也露出笑。
第19章
三日后。
「偶尔是该出来走走。」温丝萦轻声细语地说着,她望着江水,瞧着漂浮其上的水草与蔚蓝天空。
「娘,你瞧我捉了什么!」
温丝萦回首,清风吹乱了她几绺秀发,她瞧着儿子轸怀自草地一头捉了只兔子跑过来。
不远处坐着尹滟衣与翟沐文,红笙则与尹浅舞在一处放风筝,斗气着想把对方的纸鸢给弄下。
「小心,别割了手。」尹滟衣朝妹妹与红笙说了声。
「下次咱们把场面弄得更大些。」翟沐文往后躺在草地上。「把一家人全吆喝出来。」
「那可不容易。」尹滟衣微笑着。
今天是三叔的忌日,原本三婶及翁舅要一起过来祭拜,可今儿一早翁姑身体不适,所以便由她代替婆婆来上香,翁舅则在祭拜后便让三婶给说了回去,要他在家陪婆婆。
「你有没有觉得大伯很听三婶的话?」翟沐文小声地说着,深怕让人听见。
尹滟衣点点头,从篮子里拿出切好的梨吃着。
「我同你说,你可不能同别人说……我的意思是,这事儿府里上下大概都有个底,可却是不能提的,也不能说的,不然……」翟沐文做个杀头的姿势。
「这么严重?」她惊讶道,虽然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没想到这么可怕。
「我记得好象是十年前吧!二娘闹过。」翟沐文顺手拿起另一个篮子里的糕点。「那时我还小,不过依稀记得,那时整座宅子都要翻了,大伯发了好大的脾气,一巴掌打得二娘牙齿断了一颗,血流满面,如果不是爷爷出来喝止,我看二娘现在就是个『无齿』人。」
尹滟衣让翟沐文的话逗笑。
「你知道,大伯就跟大哥一样,平时性子温和,可真发起火来,阎王都要怕三分。」她露齿而笑。
「那是。」尹滟衣微笑。
「大伙儿都说……」翟沐文紧张地四处张望。「大伯喜欢三婶。」话毕,她噤声不语,吃了好大一口梨子,差点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