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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两条毯子盖在他身上,现在她用第三条毯子把两个人都盖起来,她把毯子尽量往上拉,只露出他们的脸好呼吸空气。

  她的手臂环围着他,把他更拉近些。当夜幕完全笼罩时,她无法看清楚他,只感到他的头倚在她胸前的重量。

  “一切都会……好转的,”她低声说,就象在跟个小孩说话。“如果你跌断了骨头,他们会……医好的。虽然你……昏过去了,可是很快……就会好的。”

  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喃埚低语凌越涛声,无论如何,在这一片阴森的黑暗中总是一种慰藉。她继续说着:“你是强壮的……远比大多数人强壮……这对你不会构成什么伤害……虽然你会感到痛苦……那也只是暂时的。”



  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这是个深沉的黑夜。罗琳达突然一阵悚惧,不是怕这份黑暗,而是怕德斯坦可能会死在她怀里。

  他是这么静止,她伸手触摸他冰冷的面颊,然后滑进他外套里,解开他衬衫的扣子,慌张地寻找他的心跳。

  他的心脏仍在跳动,她感激地啜泣着。

  她不觉得把手放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有什么奇怪或不对。所以她的手仍停留在他胸前,感受他肌肤的温暖与平滑。

  “一切……都会好转的,”她低声说;“你会……活下去的……你会……活下去的。”

  她把细柔的脸贴近他,感到他的脸冰冰的。



  “你一定要……活下去!”她说:“你……一定要!我要你活下去。”

  然后她知道,她所说的正是心中的真话,她希望他活下去!他希望跟他在一起,她再也不恨他了!

  她枕在他头下的那只手有些麻痹,但是她丝毫不想抽回来。

  时间慢慢流逝,罗琳达始终没有睡着。她一直觉得只有保持清醒,才能保护与看护她怀中的男人。

  这么紧紧地靠着他,令她有一种从未领略过的奇异感受。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与男人的亲近并不是那么讨厌。

  “他需要我,”她想,“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给他象我现在所给予他的东西。”

  她感到她整个人都挺身起来保护他,使他活下去,而唯有把整个身心奉献给他,才能完成这桩神圣的任务。

  她有一度几乎睡着了,猛地惊醒过来,再慌忙地测度他的心跳。

  她认为这是对他的一种背叛,因为她几乎中断了她体内源源输给他的力量--她心想。

  破晓之前,她发觉自己正在祈祷。

  “神哪,赐给他健康!让他的昏迷永远成为过去……让他不受寒冷与潮湿的侵袭。照顾他、保护他,就象我一直努力去做的一样。”

  这段祷文完完全全是从她的灵魂深处发出来的。

  模糊之中,就象神接受了她的讯息,溅起的浪花不再象先前那般可怕。

  此外,她一直都在温暖着他--她一直确定着。

  天色逐渐泛白,整个晚上,她只能听到海涛冲击岩壁的声音,而无法瞧见任何东西。现在那种排山倒海的声音逐渐平息,仅仅发出回旋的低吟。

  晨曦的激光驱走了黑暗,海上风平浪静。

  汹涌的波涛与飞溅的浪花都成为过去。

  平缓的海浪轻柔地拍击着岸边,她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获救。

  她的手仍然放在德斯坦胸前,她想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晚上是如何渡过的,她却永远无法忘怀这一夜。

  “我照顾了你一晚,”她轻声地说。

  她简直象在对她的儿子说话,而非她的丈夫。

  他曾十分需要她的照拂,而她也尽了力,现在他躺在她的怀里就象个婴儿。

  她在想,有朝一日,抱着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当我有了孩子,”她想,“我绝不会让他感到没有人疼爱他。”

  她从小就似乎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她的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生下罗琳达后,父亲很明显地时常把不满发泄在她身上。

  她母亲也没有满足她渴求的母爱--母亲完完全全唯父亲马首是瞻,父亲对罗琳达的厌恶使得她十分懊丧,为什么没有生下一个男孩。

  “从来就没有人爱过我,”罗琳达告诉自己。

  她突然领悟到,这就是她一直不断地放任自己,表示自己一切都不在乎的症结所在。

  “我是自我满足的!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需要!”她时常这样大声喊。

  但那不是真的,她一直在追寻一个需要她付出爱的人。

  绝不是肉欲之爱--她认为那是污秽的--而是一种深沉的、自我奉献的爱、完完全全超乎肉体的精神之爱。

  一种女人所能付给她的孩子或是需要她的男人的灵魂之爱。

  “那是我一直想望的,”她告诉自己。

  她感到太阳的第一道金光闪烁入眼,她抬起头。她看到一艘小舟上有六个人划着桨,在他们的方向驶来。

  现在他们可以回家了!

  等小船停泊在他们所在的岩床下时,她缓缓地坐起来,轻轻将麻痹了的手臂从德斯坦的头下抽出来。

  当她这么做时,她发觉她多么不愿意离开德斯坦--因为她爱他!

  往后的几天--罗琳达事后想起--简直象场噩梦般。

  大夫是从法尔茅斯请来的。代理人向她保证,他是邻近百哩方圆,医术最精湛,经验最老到的医生。

  可是罗琳达觉得,他好象对德斯坦的伤势毫无把握。

  “他可能断了两三根肋骨--我不十分确定,”他说:“他身上有许多地方都瘀伤了,而且左腕扭伤得很厉害。”

  “他还没醒过来,”到了第三天,罗琳达说。

  大夫耸耸肩。

  “震荡通常很难说定,夫人,你先生还算十分强壮。如果他头先着地,还可能引发一些并发症。”

  “什么样的并发症?”罗琳达追问。

  大夫解释得不很清楚。

  他谈到脑出血,说这很难判断,并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有个人昏迷了三个礼拜,还一度暂时失明。

  这真令人丧气,罗琳达后来获得的结论是这个大夫对内伤几乎毫无研究。

  大夫走后,她走到德斯坦寝室,哀伤地看他静静躺在那儿。她无法与他作任何心灵的交通。

  德斯坦的贴身仆人古力本短小精悍,全身洋溢着勇气与力量。他跟随德斯坦已有多年。

  “主人会康复的,夫人。”当他看到罗琳达悲恸的样子,安慰她说:“当年他在印度得过虐疾、伤寒和可怕的印度热,都是我在旁边照顾的。等这些病一过去,他又活蹦鲜跳的,很快恢复健康。”

  “他看起来很苍白,”罗琳达喃喃地说:“他愈来愈瘦了。”

  “有一回在印度,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古力本十分乐观,“可是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不要担心,夫人,他会很快站起来的。”

  罗琳达知道就算他们想雇个护士,在这种地方,甚至整个英国,都不可能找到个好护士。

  现在的看护都是些又老又贪杯的接生婆,他们是不可能雇用她们的。

  她感到看顾她丈夫是责无旁贷的,但是古力本十分坚持他的一些看护方式,她不得不对他作了相当的让步,而让他执行他的“权利”。

  古力本是在早上看护德斯坦,并帮他擦拭身体,罗琳达则在夜晚看护她丈夫,上午睡觉。

  她每天带着凯撒与布鲁特到花园里散步后,在下午茶的时候前来“值班”--古力本这么称呼。她一直认为呼吸新鲜空气十分重要,而他们的病人却无法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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