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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凌摘星常觉得他家主子匡云南是天下第一幸运人,要啥儿有啥儿、心想事便成。

    比如:同样是为「西荻国」的未来在奔走,大皇子匡云东和五皇子匡云中可就费尽千辛万苦,方求得一方助力。

    而匡云南,人在家中坐,援手便自天上来了;他什么事也不必做。



    真是没天理啊!明明是个如此阴狠残酷的男人,却得上天帮助,事事如意,结果总累了身边的人,吃苦当吃补。

    可有什么办法?他手段厉害,没人躲得过,除非有想死的觉悟,否则落入他手中,也只有任其差遣的分儿。

    「主子,外头来使十人,自言翔龙宫所属,特来请主子过府一叙。」凌摘星步入书斋,躬身行礼禀道。

    「翔龙宫!」天下第一链金世家,传闻绝不与官家合作,为何会主动来寻?匡云南端过几上药碗,边喝边问:「有拜帖吗?」

    凌摘星忙递上拜帖一封。「主子,要请他们进来吗?」

    匡云南翻开拜帖一瞧,里头也只大剌剌地写了「翔龙宫求见」五字,态度之狂傲委实令人不悦。



    「请他们到偏厅暂坐。」话落,匡云南移身长榻,闭目歇憩。他自幼体弱,长年不离药罐,后虽习武强身,却也因先天不足,只能练气、暗器与轻身之法,而与武技绝缘。

    不过可别看他一派斯文俊秀,便以为他是名心慈手软的书生汉,西荻国五位皇子中,他的行事手腕最强硬,素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着称。

    「主子不见他们吗?」西荻国长年贫穷,几达民不聊生的地步,好不容易才在五位皇子的合作下寻得黄金矿山一座,被视为西荻国未来命脉,但可惜,找遍国内却找不着任何懂得采金、链金之人。

    而今,好不容易有链金师自动寻上门,凌摘星不懂,匡云南为何不把握,反而刻意怠慢他们?

    匡云南只是冷冷地开口。「等我睡醒再说。」

    「可是……」凌摘星还想再议。

    匡云南却把声一沉。「哪这么多废话?」

    凌摘星身一抖,颤巍巍地退了下去。「属下这就去办。」声音无限哀怨,想当初他可也是个名气响亮的江湖豪杰,提起「鬼偷」凌摘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料三年前被鬼蒙了眼,竟对匡云南下手,领受了生平第一回的败仗。

    心里呕到极点,他不信一个蠢皇子竟有通天的本领可破他的偷技,于是便对匡云南下战帖,而匡云南也同意了。

    双方约定,凌摘星若能在三日内偷得匡云南传家玉佩,堂堂西荻国二皇子便给他做牛做马,任凭使唤一生;反之亦同。

    两人三击掌定下赌约后,凌摘星还在想,甭说三天了,他只消三个对时便可拿到那只不足指甲大、却价值连城的血龙玉,要到一个好仆人。

    岂料匡云南竟在他面前以匕首割臂,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再将玉佩以羊膜包妥、塞进伤口里,最后用羊筋线缝上伤口。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是做得眼都不眨一下,凌摘星却瞧得冷汗湿了一身。那玉佩虽小,又以羊膜包覆,短时间内不致对伤口造成太大的损害,但自残体肤,他不痛吗?

    「别客气,有本事你迳可将我这只手臂一起偷去。」凌摘星还记得当时匡云南在缝完伤口后,又说了这么一句。他一脸阴沉诡异的笑,仿佛刚才切的是别人的手、缝的是别人的肉,他一点儿也不感觉痛。凌摘星彻底呆了,至今想起,仍会噩梦频频。

    这一仗凌摘星自然是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倘若匡云南后来没逼他服毒,他确实会奉他为主,忠诚一生,嗯……大概啦!只要不碰上生死关头,他是服了匡云南。

    不过匡云南实在狠,逼他服下夺魂丹,从此他每四十九日得服下一粒解药,否则便只有落得肠穿肚烂而亡的下场。

    可怜凌摘星一世英名就此断送,顺道奉上自己下半辈子的生命当礼物。唉……真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我还有回首的一天吗?」举目望向守在门口的哑仆,那也是得罪匡云南的下场,被割去舌头,从此喑哑一生。

    他们的主子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想成功逃走,怕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

    翔龙宫一行人被丢在偏厅整整四个时辰,别说见不到匡云南了,人家连杯茶水都不招待,摆明了不甩他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越想越恼的众人迳自起了掳人的念头,等不及夜半三更,他们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十人分成两组,一组去解决府内守卫与奴仆、一组则摸进了主屋,瞧见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猜想约莫是匡云南,便一拥而上,绑了人连夜离开。

    他们一顶大轿、两匹马直走了一整夜,才在鸡鸣时停下休息。

    「老爷,咱们要一路抬着匡云南上雪峰吗?」总管来报。

    领头的魏泉生下了马。他生着一张大圆脸,五官扁平、童山濯濯,乍看之下倒有点像剥壳鸡蛋,又光又滑。

    「且让老夫去与他谈谈再做定论。」在总管的带领下,他走过去掀开轿帘,凝目一瞧,整个人呆了。「这……这真是匡云南?」

    原来轿里的华服公子正在抠脚丫、挖鼻孔,那模样要说多粗鲁、就有多粗鲁。

    「不是说西荻国二皇子匡云南生得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怎地这般低俗?这如何与小姐匹配?」总管扼腕一叹。

    「莫非真是瑕儿命薄?」魏泉生一双老眼隐泛泪光。

    「老爷,你可得考虑清楚,瞧他这德行,别说小姐了,连咱们宫里的烧火婆都不会喜欢的,让小姐嫁给他,未免委屈了小姐。」总管喊道。

    霎时,评论声四起,竟将轿中人骂得狗血淋头;摆明了在发泄白日里被怠慢的怒气。

    「什么二皇子嘛!我说他连个屁都不值!」

    「咱们干脆把他砍了,另外给小姐找个相公,大家以为如何?」

    「这个好、这个好。老子可在王府里受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呢!」

    一伙人骂得可爽了,还想动手上演一出全武行;可惜轿中人只顾抠脚丫,没空应上半句话。

    最后还赖魏泉生出面摆平下属们的愤怒。

    「多谢各位对小女的疼爱,无奈翔龙宫已今非昔比,老夫忝为宫主,无能为各位谋福利,已万般羞惭;今日难得有此良机重振翔龙宫声威,老夫说什么也不放弃,不愿再累得各位兄弟一同受苦。」他这番话说得感人肺腑。

    「老爷……」所有人眼眶都湿了起来。

    独轿中人继续抠脚,没有反应。

    没办法,魏泉生只得清清喉咙、厚着脸皮再道:「二皇子,不知你可愿娶小女为妻,与翔龙宫结此秦晋之好?」

    一片沉默无声,轿中人保持着最高品质的安静。

    「二皇子,老夫知你西荻国正缺链金师傅,我魏氏一族对链金一术别有专攻,对你当有无限助益,老夫愿倾力相助,唯祈二皇子助老夫夺回为奸人所篡之翔龙宫,老夫感激不尽。」原来翔龙宫被夺啦!难怪高高在上的魏宫主会亲自出马向匡云南求援。

    然轿中人却始终回以一片无言。

    「二皇子。」魏泉生不死心地再唤。「不知你意下如何?」

    轿中人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这可惹火了总管。「姓匡的,你是哑巴吗?咱老爷问你话怎么不回?」他上前一步,五爪大锅贴就想 过去。

    「因为他不姓匡,所以没资格回你的话。」一个声音忽地悠悠地从众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同时回头,然后咚咚咚,一起软脚瘫倒于地。

    「这是怎么回事?」魏泉生大惊,因为他一身功力竟似被废了,半分不剩。

    「不好意思喔!」轿中人终于开口了。「咱主子早知你们这班家伙不安好心,特摆下空城计请君入瓮。」为了演戏,匡云南还找出昔年他受封领地时的华服予凌摘星穿下,可谓下足本钱,果然效果显着。

    「所以你不是匡云南?」

    「小人凌摘星,又称『鬼偷』,至于你们要找的二皇子,喏!」他指着那后来出现、长身玉立的书生汉。「他才是正主儿。」

    魏泉生回头。「你是匡云南?」他瞠目结舌,不敢相信,那传说中像「魔王」的男人会长得这般文弱、看似风吹就倒的样子。可他一出现就撂倒他们一行十人,这份智能与手段又教人不得不信。

    「如假包换。」匡云南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头,弯腰自靴中抽出一把匕首,走到魏泉生面前。

    那模样让魏泉生背脊都凉起来了。「二皇子,有话好说,老夫魏泉生,乃翔龙宫宫主,专程来请,绝无恶意,请你先放了我们好吗?」

    「这可能有点儿困难喔!」抢答的是凌摘星。「老子跟你们瞎耗大半天,任你们辱骂,可不是犯贱,而是为了等迷药发挥作用,好不容易大小乌龟全捉到了,哪这么简单就放人?」

    「那你想怎么样?」总管怒吼。

    「不怎么样,只是想请魏宫主回答我几个问题。」匡云南两手抛玩着匕首。

    「二皇子请说,老夫一定……啊!」魏泉生惊喊出声,因为匡云南闷声不响剃了他的眉毛。

    「少在咱主子面前倚老卖老,小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凌摘星警告他。

    魏泉生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老……不,我知道,二皇子请问。」

    「谁告诉你西荻国找到黄金矿山,需要链金师傅的?」匡家五兄弟一直将这消息封锁,怕的正是财帛动人心,在黄金未掘出前就引起战争,徒招灾祸,想不到秘密还是泄漏出去了。匡云南决定逮到泄密者杀鸡儆猴,以杜绝天下贪婪人士。

    「是鸿鹄书斋当家常如枫。」怕极匡云南的手段,魏泉生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常家与魏家本是世交,日前,我接到常小姐信函,言明西荻国急需链金师傅相助采金,她请翔龙宫放弃不与官府合作的家规,义伸援手。既然是常小姐请托,念在两家交情,我自无拒绝之理,因此才会找上二皇子。」

    凌摘星在一边偷笑。「说得可真好听,什么义伸援手,分明是有事来求,大伙儿互换条件、各取所需罢了。」

    闻言,魏泉生老脸顿红。「二皇子,也许你听过,近年来翔龙宫名誉扫地,甚至传出私吞雇主黄金的传言;但那绝非我魏氏一族所为,事实上,我们早在十年前避居雪峰。那是因为宫里出现叛徒,联合外敌窃占宫产,我们才不得不暂隐深山;可链金一术乃我祖上代代相传的绝活儿,我敢说放眼天下,除了我们,没人能帮你链出一流的黄金,二皇子不妨考虑与我们合作。」

    原来这才是魏泉生委曲求全的理由;不过……「条件呢?」匡云南可不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要有所得、必有所舍。

    「只要二皇子娶我女儿为妻、助我夺回翔龙宫,魏氏一族定倾全力帮你链金。」

    「喂,帮你抢回翔龙宫还有意思,干么非娶你女儿不可?该不会她长得貌若无盐,年纪一把还嫁不出去,才想推给咱主子吧?」凌摘星嗤道。

    「胡说,你尽可到雪峰附近问问,谁不知我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可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总管大声反驳。

    「那干么像没人要似的,一迳儿逼人娶。」凌摘星撇嘴。

    「你这混蛋,竟敢污辱咱们小姐,我……」

    「够了。」匡云南冷声打断他二人的争执。「魏宫主,你的条件我接受,咱们这就起程上雪峰吧!」

    「二皇子真肯答应?」魏泉生乐呆了。

    匡云南一记寒冽的眼神杀过去。

    魏泉生不觉缩了缩脖子。「多谢二皇子,那咱们立刻……哇!」条件一谈好,他

    便乐不可支地想直起身子,却又跌了个五体投地。「二皇子,我们……可不可以麻烦你先帮我们解个毒?否则大伙儿手软脚软,如何回去?」

    匡云南朝凌摘星使个眼色,他随即跑出大轿,一刻钟后,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正是匡云南驾驶暗中追踪翔龙宫众人的那一辆。

    到达地头后,凌摘星下车,将软倒于地的翔龙宫众人一一扛进车里安置好,然后他跃上驾驶座。

    同时,匡云南也飞身坐在他旁边。「走吧!」

    咻地一声,凌摘星马鞭扬起,打在马背上,马车快速地往雪峰方向奔去。

    察觉到震动感,马车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老爷,看来咱们这回是栽大筋斗了。」总管苦笑。

    「人家早准备好一切等我们入瓮,亏我们还自以为高明,又吼又叫唱大戏。唉!」聪明才智差人太多,魏泉生好生不安。「希望这回我们不是引狼入室才好,要不……」除了任匡云南耍,还能怎么办?

    马车日夜不停奔了五个晨昏,终于来到雪峰山脚。

    这期间,匡云南时而坐在车内、时而出来替换凌摘星驾驶马车,他倒没啥儿王公贵族的横霸气,不过就是为人冰冷,五日来竟不闻他口吐半句话。

    魏泉生一伙人怕他,不敢与之亲近也就算了,凌摘星跟着他已久,深知匡云南这个人只要不违逆他,什么事都好说,反之,就准备棺材吧!

    所以他憋了五天的问题,终在这一日忍不住吐了出来。

    「主子,你真要娶魏泉生的女儿为妻?」

    「有何不可?」匡云南掩嘴打个呵欠,他身子不好,实在不宜过度劳累。

    凌摘星见状,立刻伸手欲接过缰绳。

    「不必了。」匡云南挥开他。「我还可以撑半个时辰,届时你再来替班吧!」

    「是。」凌摘星颔首续问:「可是主子,你不觉得奇怪吗?要我们帮忙夺回翔龙宫就说嘛!何必非要你娶魏小姐?」

    「魏泉生是只老狐狸,他认为外人皆不可信,因此坚持联姻,以为我做了他女婿,要操控我便容易多了。」但可惜,他遇上的是匡云南,早修练成精,魏泉生想诓他,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来如此。」凌摘星豁然开朗。「但倘若魏小姐真如他们所言那般貌美动人,主子娶了她也不吃亏。」

    匡云南唇角扬起一抹阴寒的笑。

    「难道不是?」

    「魏小姐貌美或许是真,但绝对有其问题。」否则叫魏小姐上演一场美人计将他迷得昏天暗地就好,何必大费周章绑人?

    「什么问题?笨吗?还是肢体不全?」

    「都有可能。」

    「那有什么关系?」凌摘星哈哈大笑。「女人只要长得美、赏心悦目即可,其它有没有都无所谓啦!」

    「愚夫之见。」匡云南冷嗤一声。红颜易老,娶妻当求心灵契合,若话不投机,那如何相处终生?

    被骂了!凌摘星摸摸鼻子,不敢再说。

    匡云南掉转马头,才想将马车赶上山道,一颗巨石忽地从天而降。

    他脸色微变,却不失冷静地急拉缰绳、勒马停车。

    随着巨石之后,一名白衣女子自山腰上跃下,侧倚在山道旁的护栏边。瞧她生得玲珑窈窕,一张鹅蛋脸精致细巧、风华无双。

    匡云南微楞,女子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像煞天边纯白的柔云,灵艳而无垢。

    「哇!哪儿来这么美丽的仙女?」凌摘星倒抽口气。

    匡云南目光移至她肩上两柄银斧,很少见女子以斧头为兵器,她倒是个异类,不知是何方神圣?

    接着,他眼神溜到她身后,见到三名孩童掩掩藏藏在其中,像在玩,可是……有人拿巨石砸车来玩吗?

    这时,那姑娘开口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嘻嘻嘻……」念着、念着,她竟吃吃地窃笑了起来。

    匡云南眉头一皱,这姑娘……似乎有些奇怪。

    「你们没听到瑕儿姊姊的话吗?要留下买路财才准过啊!」一名小孩探出女子身后喊道。

    瑕儿?匡云南记得魏泉生也曾唤他女儿为瑕儿,莫非就是此女?

    「姑娘贵姓芳名?」

    「你先说你贵姓芳名,我再说我贵姓芳名。」女子展颜笑道。

    匡云南心下一怔,正常人会这般问男子姓名吗?

    倒是凌摘星喜欢凑热闹,开玩笑地说:「我贵姓凌,芳名摘星,至于我身旁这位……」蓦然察觉匡云南的白眼,他及时改口:「他是我主子,匡云南。」

    「匡云南、凌摘星你们好,我叫魏芷瑕。」女子大声回道。

    听见那名字,软倒在马车里、功力未复的魏泉生忙手脚并用爬出车厢。「是瑕儿吗?」他喊。

    女子听见,一个跃身来到马车旁。「原来是爹啊!你给我找相公回来啦?」她问得天真。

    一旁,凌摘星却已忍不住喷笑出声。「魏小姐,你一个姑娘家开口相公、闭口相公,不害臊吗?」

    魏芷瑕来回看着车上两名陌生男子,凌摘星与匡云南。「你们两个就是我的相公?」

    「瑕儿!」魏泉生一张老脸胀得通红。

    「难道不对?」她一派天真无邪。

    匡云南一听她说话便觉不对,再一靠近,即发现魏芷瑕外表虽如常人,可眼神举止却天真幼稚彷似孩童。

    原来魏芷瑕是名傻姑娘,难怪魏泉生要辛苦演大戏来诓他娶人。

    「小姑娘,你不知烈女不侍二夫吗?」凌摘星小心问道,他也发觉不对劲了。

    「那是什么意思?」魏芷瑕歪着头,娇颜如花、天真可爱,偏偏却……有若痴儿,不解世事。

    「唉!」凌摘星忍不住叹息,好好一个美姑娘,真是可惜了。他眼底原本的惊艳转为同情与轻蔑交杂。

    「瑕儿。」眼见大事未成,魏芷瑕就露了馅儿,魏泉生真要气死了。「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告诫你不准离山的吗?」

    「我跟大宝、小牛、勇儿他们一起玩拦路打劫的游戏啊!」她犹不知大祸临头,快乐得像只嬉游林间的小百灵鸟。

    匡云南忍不住再望她一眼,那笑靥有几分眼熟,他是在哪里见过呢?

    魏泉生气炸心肺。「爹的计划都给你玩飞了,你还玩?快点把东西收一收,咱们要回家了。」

    「喔!」魏芷瑕依依不舍地跟小朋友们道再见后,走到巨石旁,弯腰、开声大喝,那约莫有三人合抱那么大的石块竟给她一人扛了起来,挪到路边。

    凌摘星瞧得下巴都掉了。「天啊!她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啊?」那石块他都不一定搬得动。

    匡云南只觉她全身上下充满某种他熟悉,且久久难忘的气质。

    魏芷瑕察觉到他的视线,搬完石头后,一式乳燕投林,直扑匡云南身前。

    她单足立于马背上,山风吹得她衣袂飘飞,衬着那一脸天真灿笑,竟似天界仙子下凡,出尘而不俗。

    「你的脸好白喔!嘴唇青青的,不舒服吗?」说着,她弯腰摸了下匡云南的脸。

    魏泉生差点儿昏倒。「瑕儿!」毁了、毁了,瞧匡云南五官冻结起来的样子,八成恼得不轻,以他阴狠的手段,魏氏一族要遭大祸。

    魏芷瑕只当她爹是透明的,将匡云南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然后,她探手捉向他腕脉。

    他本欲闪开,却见着她眼底那抹纯粹无染的幸福,身子如遭电击;就这么一迟疑,她捉住了他。

    「你干什么?」凌摘星大惊,练武之人最忌腕脉被捉,一身力道被封,直如常人,唯有任人宰割的分儿。「快放开主子。」他急着救人。

    魏芷瑕却只挥了下衣袖,便将他震下马车。

    匡云南淡然看着她的动作,终于想起在何处见过这抹天真无邪的笑了;那是每回西荻国发生灾变,他下令开仓放赈后,那些命苦却从不懂得怨天尤人、只晓得感激的百姓们对他展现的欣喜笑颜。

    严格说来匡氏一族并非多好的统治者,自立国以来,西荻国就是这块大陆上最贫穷的强国 武力强大,却民生凋敝。

    但善良的百姓们从未舍弃他们,他们深信自己的国君总有一天会为自己谋得最大的福利,因而无怨无悔地跟随。

    也就因为如此,匡云南发誓——此身献予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来帮你治病。」魏芷瑕快乐地扬起唇角。

    匡云南楞了一下,忽觉一股细细的暖流沿着腕脉窜遍全身穴道,而后流进丹田,再汇合他本身真气,运行三周天。

    原来她竟不惜耗费真气为他调养!不半晌,他青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不过魏芷瑕可惨了,一张花容似过了花时般,难掩憔悴之色。

    又过了一刻钟,她才觉得足够,收回功力,却也同时脱力地栽下马背。

    匡云南长臂一伸,迅速抄了人送进马车里。「看好她。」叮咛完毕,他又出来,对着尚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凌摘星冷道:「你还不快上来?」

    凌摘星手忙脚乱爬上马车。「主子,她……」那白痴女人力气怎这么大?吓死人了!

    「有话到雪峰再说。」话落,他扬鞭赶车,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孔却似抹上一层惊愕。

    凌摘星偷觑他一眼,暗想:主子该不会受惊过大,呆了吧?想不到魏泉生这只老狐狸,竟会哄骗匡云南娶个白痴兼怪力女为妻,匡云南一定呕死了,不过……

    嘻嘻嘻……他心下偷偷高兴,匡云南横行了大半辈子,报应终于来临了吧?所以说做人不能太过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会儿他可有机会看匡云南出糗了。

  第二章

    雪峰之巅,几幢木屋矗立于皑皑白雪中,孤寂、苍凉、而落寞。

    凌摘星看得下巴都掉了。「喂,你们是不是指错路啦?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吗?比乞丐窝还不如。」刚好跟穷脱底的西荻国凑一对,受不了。

    一番话说得魏氏一族怒目而视,尤其魏泉生气得头顶都冒烟了,却还得硬挤出一张笑脸对着匡云南拱手作揖。「让二皇子见笑了,老夫不才,弄得如此下场,还望二皇子相劝,帮老夫夺回翔龙宫。」

    「哼!」匡云南冶嗤一声,只把头探向马车里。不知刚才因为替他运功而脱力昏倒的魏芷瑕如何了?

    凌摘星随即 道:「老小子,搞清楚你的身分,别又来那套倚老卖老的招式,小心惹咱主子生了气,挥挥手走人,你们就继续在这里吃风 雪到饱吧!」

    「是是是,我知道了。」魏泉生牙根暗咬,小心翼翼地邀请匡云南主仆进门。

    适时,魏芷瑕恢复气力,跳下马车。

    「哇,到家了。」她兴高采烈地跑到匡云南身旁,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跑。「我们家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喔!我带你去看。」她好似对匡云南极有兴趣。

    匡云南见她面色红润,大概是没事了,也就不置可否地随着她走。

    「瑕儿!」魏泉生想阻止,却来下及。「你站住。」他急起直追,但一身武功早给匡云南的迷药锁住了,又哪里追得上?

    魏芷瑕拉着匡云南跑得飞快,直到最后一间木屋前。

    「到了。」她指着木屋说。「但今天的步伐是左一右三……不对,好象是左二右一……呃,又似乎是左三右二……糟糕,我记下起来了耶!」

    匡云南看着地上排列错乱的雪堆,一眼便瞧出那是个「五行八卦阵」。

    「跟着我走吧!」反客为主,他领头走进阵式。

    「等我一下。」她忙下迭地冲过去拉住他的手。「爹说这里很危险,不能随便进来,不过里头有很好玩的东西,我实在很想给你看,才带你来;可既然危险,我就要保护你,我的功夫很好,只要你不离开我就没事了。」

    「是吗?」匡云南睇一眼她献宝也似的灿亮笑容,里头蕴藏着满满的真诚与无伪,确是这混沌世间罕见的娇艳与纯洁。

    「怎么不走?」她推他一下。

    匡云南还在出神中,忽觉背后一股巨力袭来,在来不及回击的情况下,他只得后退三步,却仍是被推得险些栽地吃雪去。

    「好大的力气!」他剑眉微蹙。

    「小心!」魏芷瑕趁扶他之便,整个人贴过去,寸步下离地守护他。

    匡云南试着拉开距离,却不行。

    远远一看,那两人就像两块牛皮膏药,紧贴得密不可分。

    后到之人瞧得目瞪口呆,尤其凌摘星下巴都掉了。

    匡云南向来不是好相处之人,对陌生人戒心尤重,等闲不让人近身;怎地今朝会让魏芷瑕又趴又贴的,着实诡异。

    他哪知匡云南不是下想闪,而是挣不开魏芷瑕的怪力纠缠。这人见人怕的魔王在那单纯的怪力下,也下得不含恨啃下生平第一只「鳖」。

    匡云南和魏芷瑕踏进木屋后,入眼所见的便是一室的机械,有炉、有锅、木筛、铜钵……俱造得精巧万分。

    他情下自禁走近,一样样拿起来仔细观察。「这莫非就是链金工具?」魏芷瑕竟然带他见识了魏氏一族最大的秘密。

    魏泉生准呕死了,本想以一个笨女儿换来一方大助力,谁知援手还没得到,女儿就把他手上的筹码全送光了,这是下是就叫人算下如天算?

    「好玩吧?」她兴高采烈地对他展示一盏造型古怪的灯。「这种灯不管风再大,也不会熄灭喔!所以叫气死风灯。」

    他微惊,本以为她是个空有几分力气,却天真无知的挕娘,孰料她对链金诸事倒背如流,竟似天生就会。

    他不禁想再试她一试,便又指着一座黑黑的、四方形的东西问她。「那这个呢?」

    「这是鼓风炉,我用给你看。」她打开盖子,一步步教导他使用方法,解说既精准又详细。

    匡云南算是开了眼界,也许她并不傻,只是少了多数人复杂的心思,单纯若赤子。

    「嗯,我明白了。」他把握学习机会,又指向另一样东西。「这是…」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不知不觉间竞将木屋里的器具弄懂了七、八成,只差这些机械的制造方法,他便算得知魏氏一族链金的最大秘密了。下过魏芷瑕似乎也下懂机械是怎么做的,这一点要再研究。

    「住口,瑕儿!」魏泉生晚来一步,发现魏芷瑕已将魏氏一族的秘密泄漏八分,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笨蛋--」他大掌拾起,就想挥下。

    匡云南利眼一瞪。「魏泉生,你是不想与我合作了吗?」

    不过短短几个字,却打得魏泉生头皮发麻,讪讪放下手掌。「二皇子,我不是那意思,不过怕小女扰了你的清静,才想教训她一下。」

    「若她嫁了我为妻,便是我的人了,也只有我能教训她,你凭什么?」此话一吐,匡云南自己也吓了一跳,想不到素以冷情着称的他这么快便对魏芷瑕兴起保护欲!

    而魏芷瑕在听闻匡云南说她是他的人时,娇颜似迎风初绽的桃花,艳丽下可方物。「匡大哥!」她对他漾开一抹全然信赖与依恋的笑容。

    匡云南心一动,眉心渐耸。对她有好感是一回事,但真正成家却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这样病夫般的身体娶了人家姑娘不是害人一生吗?

    如果魏芷瑕是个正常姑娘,了不起他死后,另安排她改嫁。可她偏偏是个傻妞儿,如此仰仗着他,若他有个万一……

    夫妻同心、生死与共吗?什么玩意儿!他是残酷,但拖着一个大活人陪葬这等灭绝天良的事倒还没想过要做。也许联姻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他暗想。

    魏泉生望着匡云南闪烁不定的脸色,心里直骂:就凭瑕儿是我女儿,做爹的教训女儿,天经地义,有何不可?可他就是没胆在匡云南面前说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一些无用的废话。

    「是是……那……我们……她……」

    懒得理人,匡云南又让魏芷瑕将室内全部器具介绍一遍后,才牵着她的手踏出木屋。

    少了四方墙挡风,酷寒的山风毫不留情地刮向两人。

    匡云南本就体虚,又劳累了五日,再经山风一吹,下由自主地轻咳一声。

    适时,跟着魏泉生脚步过来却守在门边未曾进入的凌摘星,忙抖开一件斗篷罩在匡云南身上。

    「你不舒服啊?」魏芷瑕忙又捉住他腕脉,想为他运功去寒。

    可匡云南正在矛盾中,又岂肯领她的情,害她误会?他甩开她的手,朝着凌摘星轻喊一声。「走了。」两条身影便一前一后地曳向远方。

    木屋前独留魏芷瑕怔仲地望着他逐渐缩小,以至消失的背影。

    「他生气了吗?」那突然落空的手让她心头有一瞬间的空虚。虽然才第一天见面,她却知他是个与众下同的人。

    她自幼饱受他人异样眼光对待,听爹说,她长到三岁才会走路、六岁方开口说话,她娘因为生了这样一个蠢儿而气死,所以在翔龙宫里,她虽贵为少宫主,却是爹爹不疼、姥姥不爱。

    后来宫里发生事情,他们搬到雪峰居住,她还是一样不得人缘,唯有小孩子愿意接近她,因此她也只跟小孩子玩。

    前些日子,爹说她长大,该嫁人了,要出去给她找相公,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不过爹找来的两个人中,她是比较喜欢匡云南的,因为他下曾用那种怜悯中带着不屑的眼光看她。

    匡云南可说是她这辈子第一个大人朋友,她真希望可以与他相处愉快,所以才会一进家门,便迫下及待地献宝给他看。

    初始,他明明就看得很高兴啊!他还阻止爹爹打她,虽然她被打惯了,也不怕疼,但被保护却是头一遭,她觉得好开心,怎么一转眼他就发火了呢?

    「我做了什么事惹他生气?」呆呆地看着被甩开的手,她没注意身后袭过来的大掌,啪地一声闷响,将她打得扑倒在地,吃了满口雪。

    「你这白痴,我真被你气死了。」魏泉生气呼呼地吼了一顿后,急追匡云南而去。

    受了一掌,魏芷瑕好象不痛也不痒,反而一个翻身仰躺在雪地上。

    「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搜遍脑海也寻不出一个答案,实在好烦,她忍不住大吼发泄,啸声尖锐、直传千里。

    身旁大树上的积雪哪经得起如此震荡,噗地落下,盖了她一身。

    「呵呵呵……」被雪埋起来,她反而笑了。「总之我就是笨嘛!什么事情都下懂,只会惹人生气。」说着,她伸出舌头,嘻嘻哈哈地舔着雪玩。「你爱气就去气喽,气完就不气了,呵呵呵……」

    匡云南和凌摘星才出八卦阵,听见后头一阵笑声传来,愕然回首,就见魏芷瑕像个初坠人间的仙子,对凡尘诸事充满好奇,即便平凡一如飞雪、泥水,她亦能尽情嬉游,无忧无虑。

    「真是太可惜了,这么美的姑娘,却是个傻子。」凌摘星边叹边赞。

    匡云南却剑眉轻锁。「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他说得很小声,但凌摘星还是听到了。「才替人运完功就玩雪,也不怕着凉。」

    凌摘星嗤笑一声。「主子,你真喜欢那傻姑娘啊?」语气乐和得紧,摆明了是想看好戏。

    匡云南眼一瞪,才想骂人,身后一声惹人厌烦的粗嗓可把他心底才起的火苗扬扬成烈焰。

    「二皇子请留步,我已命人准备宴席为你接风洗尘,请务必赏光。」会如此讨人厌的除了魏泉生外,还能有谁?

    匡云南眉间的结已锁千重。

    凌摘星背脊一凉,知道这是匡云南发火的前兆,赶忙挡住魏泉生。「魏宫主的好意咱们心领了,在此期间,我们的三餐饮食会自理,你不必麻烦。」

    热脸贴上人家的冶屁股,魏泉生可是什么面子都丢光了,但他不愧是只成精的老狐狸,表面一点反应也无。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他搓着手,嘿嘿笑着。

    「有话直说。」凌摘星可没耐性与此等奸邪之徒虚与委蛇。

    「是这样的,二皇子。」魏泉生清咳一声。「两方合作首重坦诚,莫有隐瞒

    废话一篇,没半分重点,连匡云南都下耐烦了。「你若想要迷药的解药,答案是没有,不过这迷药效力只有十五天,过后便没事了。至于与魏小姐成亲的事,你准备好,我随时可以拜堂。另外有关驱逐翔龙宫叛徒、夺回宫产的问题,我需要三天时间了解状况。现在,你还有话要说吗?」

    拜托!匡云南是神吗?竟将他心底所有事都猜中了!魏泉生只能呆呆地点头。

    「如果没事,那我们走了。」「了」字才落,匡云南身影已在一丈开外。

    魏泉生怔望着他的背影,蓦然一把火窜上心头。「什么玩意儿,如此嚣张!好,我就看你怎么夺回翔龙宫!」叛徒若是易与之辈,他早自己动手了,何苦厚着脸皮拜托外人?

    就因为叛徒和他所勾结之人难缠至极,魏氏一族才会被逼得躲入雪峰当起缩头乌龟。

    本来他还想给匡云南几项建议,让他办起事来方便些,可既然他下领情,很好,他就等着看他丢大脸吧!

    「二皇子。」他奔前两步朝着远曳而去的两条人影喊。「佳期就订在三日后,我定会为你筹备一场风光的婚礼的。」

    另一头,凌摘星闻言,忙追上匡云南叫道:「主子,三天后就拜堂成亲,这也太快了!」

    「快吗?」匡云南嘴角冶冶一撇。「倘若我们下能在三日内拟妥夺回翔龙宫的计划,也不必成亲了,准备埋骨雪峰吧!」这二天也是一个缓冲期,让他好好想想魏芷瑕的未来,什 样的安排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归宿。

    「啊!」凌摘星脑中一转,也明白了魏泉生打的鬼主意。「这只老狐狸,总有一天我要他好看。」

    「多说无益,你这就四处打听看看,因何翔龙宫这么大一个世家被人篡了位,却无一好管闲事之徒出面主持公道?」

    「是!」手一拱,凌摘星就想离去。

    「等一下。」匡云南自怀中掏出一张药单交给他。「把这交给魏泉生,要他帮我买这些药回来。」

    「啊?」瞧见那药单,凌摘星脸都黑了。

    匡云南下吃外食并非娇生惯养、不习惯粗劣食物,相反地,他是无法接受太精致的美食,尤其他天生体弱,饮食多所限制,大凡燥热、大补、寒凉……等物他都碰下得。

    而雪峰常年冰雪封山,对他的身体更是一大伤害,因此待在这里期间,他每日得服养生汤保命。

    这本来也没什么,凌摘星服侍匡云南久了,自然知道他几时该吃药、要吃多少药;独这味养生汤,他真不想熬那玩意儿。七十二味药,各有下同的放置时间,全部弄到好得费三个时辰,届时天都黑了,还办个鬼事?

    「还不快去。」匡云南又咳一声,他太小看雪峰的严寒了。估计有养生汤他大概可以在这里住上个把月,没有,那十天后就等着装棺扛去种吧!

    「是!」好哀怨啊!从今天起,他得每天花上三个时辰熬药了,唉!想来想去都是魏泉生的错,凌摘星决定找个时间好好整整那只老王八。

    月上柳梢头,寒星耀天幕,夜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冰寒。

    早该是钻进火炕,求得一身温暖与周公下棋聊天的时候。

    凌摘星却还窝在客室门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与那碗养生汤奋斗。

    「好冷。」他打了个喷嚏。「真他奶奶的,奴才的命就不是命,大寒夜的也要人熬药,一天不吃会死啊?」骂归骂,他手下可不敢停顿,因为知道,匡云南要没这味药,确实会死。

    而他的命却是系在匡云南身上,匡云南要有个三长两短,没人给他夺魂丹的解药,他也死定了。

    「可恶毙了,就别给老子找到反击的机会,否则非整得你哭爹喊娘不可。」凌摘星这辈子是恨死匡云南了。

    「凌大哥,你要整谁?」正当凌摘星偷骂匡云南骂得爽快时,一个娇嫩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吓得他一不小心把得留待最后才放的茯苓也给丢进药罐里了。

    完了、完了,两个时辰的心血就此白费。」凌摘星恨得捶胸顿足。「哪个王八羔子胡乱开口吓老子?」他回头。「呃……魏姑娘!」

    一身白衣白裙,衬着一地白雪,更显出尘脱俗。可下正是魏芷瑕。

    「凌大哥。」她跳过来。「你在做什 ?」

    「熬药啊!你没看见吗?」他没好气的,不知待会儿该如何跟匡云南交代,他毁了他的药。

    「谁生病啦?是匡大哥吗?」她已经被魏泉生彻底警告过,不得对两位贵客无礼,开口必得称大哥。

    「除了他还有谁?」他低吼,一个念头突地闪过脑海。「对了,我何不诓这傻妞儿来替我背黑锅呢?」想想自己还真聪明,懂得趋吉避凶。

    「凌大哥,你在说什么?」他咕咕哝哝的,她可听不懂。

    「没什么……呃!是这样的,咱主子呢,不适应雪峰的寒天,才来不过一日就病了,我只得熬药给他 ,不过我还有其它事要做,魏姑娘,可以麻烦你替我看一下火吗?」

    「凌大哥的主子是谁?」她问得天真。

    他差点儿撞壁去。「匡云南,我的主子就是你口中的匡大哥。」

    「原来匡大哥病了,我这就去帮他请大夫。」说着,她就想走。

    他急忙拉住她。「不必、不必,主子只要喝下这帖药就好了。」

    「真的?」

    「当然。」凌摘星把熬坏的药倒掉,又拆了封新药包换水熬上。「熬这药并不难,我教你,切片的先下,一炷香后换这个药草,再来是那个……最后放茯苓和药粉,这样懂了吗?」

    她摇头。「太多了,记不住。」

    完了,这下死定了。凌摘星把眼一翻,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被剥皮的远景。

    「我去拿纸笔记下来,麻烦凌大哥待会儿再说一次好吗?」

    「好好好,你快去。」终于有救了,他松下一口气。

    魏芷瑕跑回房拿纸笔,半晌后又回来。

    「可以了,凌大哥请说。」她聚精会神,好象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弄得凌摘星也不敢大意,又重新解释了十遍,才算教会她熬药的方法。

    「我懂了,看我的吧!」她接下熬药的工作。

    凌摘星无「灾」一身轻,快乐地吹着口哨转身离去。「我果然是天纵英才,待会儿她要弄错了,我只管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正倒霉的是她,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呵呵呵……」

    他倒忘了,匡云南是肯接受推诿的人吗?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第三章

    火炕、火盆驱逐不了高山上蚀骨的寒意,匡云南缩在锦被中,止不住的呛咳下停逸出喉头,咳得他一张俊脸都变成青白色了。

    「看来我的身体比我所想的更加虚弱。」不知能下能撑到完成此椿任务?只能求神保佑了。

    所以说他哪敢娶妻?没事弄个女人来守活寡嘛!尤其想到对象是魏芷瑕,漫长的空寂岁月必磨灭她纯然的天真,使她变得忧郁寡欢,这是何等残忍的事?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他和衣坐起,猜想约莫是凌摘星熬奸药送来了,还真久。

    「喝药了,主子。」果然,推门进来的正是凌摘星,他手中还端着一碗白烟腾腾的药汁。

    匡云南端过药碗,轻啄一口,眉心蹙了起来。「这药下是你熬的吧?」

    凌摘星脸一白,暗骂一声:该死的蠢妞,连碗药都熬下好。可表面上他依旧下动声色,躬身回禀道:「是的,主子。小人熬药时,魏小姐突然闯过来硬要接手,小人没办法只好教她。」

    「嗯!」匡云南面无表情地一口接一口将药汁喝个精光。

    凌摘星看得一颗心提到喉头。「主子,那药……没问题吧?」

    匡云南放下药碗,斜睨他一眼。

    「养生汤可谓所有药帖中,最麻烦的一帖药。七十二味药,各有下同的放置时间,要捉准其实很难,因此很少人能将这帖药熬得好。比如你缺乏耐性,我叫你燃香测时,你就以口吹气,让香燃得快一些,所以你熬出来的药总无法将药效发挥到百分百。」

    原来匡云南对他的小动作一直了若指掌,只是下说破罢了!凌摘星心头一阵忐忑,下意识地后退三大步,离大门近一些,要逃也比较方便。

    「可这碗药却熬得很好。」这很难得,因为三个时辰的时间并不短,要下停地集中注意力,足见熬药者之用心。匡云南将目光投向门扉。「多谢你了,魏姑娘。」

    「嘻嘻……」门边露出一张被烟熏得乌漆抹黑的小脸,在接触到匡云南深沉的目光后,又立刻缩了回去。

    匡云南听见脚步声,沉 道:「站住。」

    才跑了两步,乍闻喝声,魏芷瑕吓得跳了起来。

    「进来。」他喊。

    魏芷瑕踌躇了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转回房内。「匡大哥,我……」

    「坐下。」他的声音比屋外的霜雪还冷。

    她身一抖,又想逃。

    但凌摘星哪肯让她走,替死鬼耶!没了她,谁来挡匡云南的怒气?他双脚一蹬,直扑她身后,十指如勾,眼看着就要捉住她双肩。

    「找死!」匡云南语若冰珠。

    果然,魏芷瑕在吃惊下,右手无意识地往后挥去。

    「哇!」凌摘星立刻像只断线的风筝,倒飞撞壁去也惨惨惨,实在有够惨!堂堂「鬼偷」竞连个小女子一掌都接下住,这要传出江湖,下知要笑掉多少人大牙?

    匡云南摇头嗤道:「被摔一次是大意,两次可就成了笨蛋啦!」

    「是啊!」凌摘星抚着差点被摔成两截的腰杆苦笑;早知魏芷瑕怪力惊人,他还下知死活地上前硬碰,被摔受伤又能怨谁?

    可也因为不小心摔倒凌摘星,魏芷瑕情知闯祸,不敢再跑,急忙勾来一张椅子坐下。

    匡云南瞄她一眼。

    她怯怯地唤了声。「匡大哥……」

    「把手伸出来。」他冰颜未融。

    她哪敢再迟疑,缩着脖子颤巍巍地伸出手。

    他手指搭上她的腕脉。所谓久病成良医,匡云南虽未特地学习岐黄之术,但病久了,渐渐也懂了一些疗病治伤的方法。

    他诊着魏芷瑕的脉好半晌,才道:「张嘴。」

    怕他生气,她乖乖照做。

    他自怀中掏出一只细长的白瓷瓶,打开瓶盖,倒出一颗赤红色丹药弹进她嘴里。「吞下去,功行三周天才准走。」

    「噢!」在匡云南面前,魏芷瑕永远乖得像只小猫。

    凌摘星却看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匡云南既称魔王,几时又懂得关心别人了?可对于魏芷瑕,他却屡屡表现出关怀神色。上午骂她下懂得照顾自己,晚上就干脆喂她补身丹,盯着她调息。

    「真是诡异。」不知为何,眼下的情况总让他寒噤下绝。

    约盏茶时间后,魏芷瑕调息完毕。

    匡云南冷冷地瞪她一眼。「没事就出去,别妨碍我休息。」

    「是。」怕死他的冷脸了,她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凌摘星也想跑,却晚了一步。

    「至于你,凌摘星,最晚三天,我要看到所有关于翔龙宫的报告,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匡云南的声音比之屋外的霜雪更加冻人。

    凌摘星只觉一股恶寒自脚底窜起,逐次占领全身。「我马上去办。」为了小命着想,他这回的动作可比苍鹰扑兔还快。

    两日后清晨--

    一大早的,雪峰上鸡飞狗跳,整座山头热闹得像山下的观音诞搬到山上表演了。

    原来是凌摘星搞砸了任务,负伤而回。

    而喧哗震天的自然是魏氏一族,他们早看下顺眼匡云南与凌摘星的嚣张,如今见他们吃瘪,还不一个个拍手兼叫好。

    但可惜,他们好象忘了,若连匡云南都无法为他们讨回被夺之宫产,世上大概也没人办得到了,魏氏一族只好备妥棺材,准备老死雪峰吧!

    匡云南在屋内听到吵杂声,出外查看,就见凌摘星浑身浴血地倒在雪地上,周围站满好事者,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心火窜起,他忍下住哼一声。

    围观众人同时感到一股恶寒窜体,急让出一条路予他经过。

    匡云南走到凌摘星身边,抖手三根金针先止了他臂上奔流不停的血,再捉起他的手细细诊起脉来。

    「凌大哥怎么样了?」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匡云南回头,瞧见魏芷瑕,相较于其它人脸上的幸灾乐祸,她眼底的关怀是如此地真诚:他不觉软下声音。「左臂、前胸、大腿各中一刀,但都只是皮肉伤,无啥大碍,比较麻烦的是打在他背心那一掌震伤了他的筋脉,需要一个谙武之人为他运功治疗。」

    「运功我会。」她自告奋勇。「我刚刚还去丹房拿了一瓶金创药,这药很好喔!抹上去立刻止血,三天痊愈,而且不会留下丑丑的疤。」

    「瑕儿!」听见魏芷瑕连他最珍贵的红丝散都拿出来了,魏泉生简直要昏倒。那药小小一瓶就要百两黄金,是他珍藏许久以备下时之需的宝贝啊!

    「啊!爹,你几时来的?」敢情她全副心神只注意着匡云南与凌摘星,连魏泉生都视而不见了。

    「瑕儿,你……」魏泉生想把红丝散拿回来,但--

    魏芷瑕已将药瓶丢给匡云南。「你试了就知道,这药很灵的。」

    本来以凌摘星的伤是用不着红丝散这等灵药的,而且在雪地中治伤也不好;但匡云南看魏泉生极不顺眼,便故意不挪位置,当场撕开凌摘星的衣裳,红丝散一倒就是半瓶,看得魏泉生心痛死了,直恨下能将匡云南千刀万剐,方泄他心头怨气。

    红丝散下愧妙药,才触及伤口,鲜血立止,两旁翻飞的血肉也逐渐收口,变成血痂一道,估计三天后血痂脱落,凌摘星又是好汉一条了。

    匡云南收回金针,扶他坐好,又呼唤魏芷瑕。「你过来。」

    「喔!」她走到凌摘星身后。

    匡云南敦她手抵凌摘星背心,为他运功疗伤。

    魏芷瑕照做,直把魏泉生给看得跳脚捶胸。人蠢没药医啊,都还没过门,就一心向着匡云南,把底掏光光了。

    唉!早知她如此无用,当年宫变就不费心救她了,救条狗可能还有用些!魏泉生气炸了。

    一刻钟后,匡云南示意魏芷瑕收功调息。「可以了。」

    「可是凌大哥还没清醒耶!」她一收功就想跳起来。

    「坐下。」他却冷冷一喝。

    她吓一跳,跌坐雪地。

    「功行三周天才准起身。」他瞪眼,同时喂了她一颗补身丹。

    她缩了下肩膀,张口吞下丹药,在他的指示下盘腿调息起来。

    此时,凌摘星也被匡云南的 声给吓醒了。

    「主子!」他苦笑。「对不起,我栽筋斗了。」

    「对手是谁?」凌摘星的拳脚功夫或许称下上一流,但偷鸡摸狗的本领却是独霸武林,有什 人能阻止他窃取消息,还把他打成重伤?匡云南倒想会上一会。

    「灵霄十卫。」

    匡云南利眼杀向魏泉生。「你该把秘密说出来了吧?」因为灵霄宫乃武林泰斗,素以正派着称,绝不可能做出收取利益、助人叛变一事;除非另有隐情。

    魏泉生不觉被逼退一大步,匡云南庞大的气势让他呼吸困难。

    「二皇子别误会,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他连「小人」两字都出来了,可见畏惧之深。「翔龙宫主一职原由我娘子担任,十年前,娘子死后,传位瑕儿,但我大舅子不服,才起异变。至于灵霄宫的相劝,那是因为我大舅子年轻时曾救了灵霄宫主一命,获赠『灵霄令箭』一支,才得以请出灵霄十卫为其守护。」

    十年前魏芷瑕才几岁,恐怕大权尽落魏泉生手上,所以才造成那位大舅子生起异心。尤其魏泉生又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宫主,对方若捉住这一点说服灵霄宫主,他的叛变其实是为了正名,也就难怪灵霄宫上当了。

    厘清脉络后,匡云南对这一连串变故只有此句形容词--狗咬狗,一嘴毛。

    见匡云南脸色难看得紧,魏泉生虽恨他嚣张霸道,但眼下他是他唯一的救星了,下到最后关头,他实不愿放弃,慌忙再道:「二皇子请放心,灵霄宫也知他们的插手是逾矩了,因此定下条约,只要有人能逼十卫离开通天塔,灵霄宫自当退离,不再管翔龙宫诸事。」

    鬼才相信魏泉生的花言巧语,匡云南敢用脑袋来打赌,灵霄宫定下那规炬,十成十是不想无止尽地搅入翔龙宫的家事中。

    不过这种事跟魏泉生那只老狐狸讲是说不通的,他也懒得解释,只点了点头续问:「还有呢?除了灵霄宫外,插手这件事的尚有几方势力?」

    「这……」魏泉生下好意思地搔搔那颗光头。「很惭愧,十年来,魏氏一族倾尽人力、物力亦突破不了通天塔,所以……一

    「敌人究竟有多少,你也下清楚?」果然是白痴。

    这时,魏芷瑕已调息完毕,坐在一旁,百般无聊地打着呵欠;她不觉得住雪峰有啥不好,也不认为回翔龙宫就好,自然对他们的谈话没兴趣。

    匡云南瞄她一眼,魏泉生如此奸邪,所出之女却单纯有若白纸,莫非是天意?不知不觉间,他对她说话自是软下音调。「好了就帮我把凌摘星扛回屋里。」

    「是!」她一只手就拎起凌摘星,那怪力下管何时看都教人侧目。

    「走吧!」匡云南领头往客房方向走。

    「二皇子!」魏泉生急喊,怕死他就此撒手不管事。

    「帮我准备煤油两桶,三日后我就破通天塔给你看。」大异于面对魏芷瑕的和颜悦色,匡云南冷冷地丢下两句话,转身走人,让魏泉生在后头恨得牙痒痒,又无计可施。

    匡云南虽扬言三日要破通天塔,但因为魏泉生坚持随行,加上凌摘星伤势未愈,拖着一老一伤,这一行上通天塔,可走了不止三天。

    「二皇子,咱们先歇歇吧!」瞧,魏泉生又受不住直嚷着要休息了。

    「这可是你说的喔!魏老头,今晚赶不到地头,你可别又鬼叫咱主子下守信用,无法三日破通天塔给你看。」凌摘星瞪他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魏泉生好生后悔,早知没有功力赶起路来是如此辛苦,他就下坚持随行了,宁可待在雪峰等好消息。

    「主子,你意下如何?」凌摘星问道。

    匡云南望了眼炽烈的日头,像要把人给晒融似的,赶起路来确实辛苦,尤其

    他看向身旁一袭白衣的魏芷瑕,他们俱是空手赶路,只有她背上还负了两大桶煤油,一定更难受。

    「那就休息吧!」他挥手,一行人踏入路边树林,各自选了块阴凉地方休息。这一趟本该搭马车的,毕竟他驾了一辆四匹马拖的大马车上雪峰,但谁知魏泉生竞趁他一个下注意将马车卖了,独吞金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结果累得现在大伙儿得走路上通天塔,可幸好它离雪峰只有一座山的距离,否则真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

    不过就是累了魏芷瑕,匡云南要求魏泉生另雇马车,他推说没钱;要他干脆别用这两桶煤油,到地头再买,他又舍不得。匡云南真想赏他两巴掌。

    偏魏芷瑕好心,自告奋勇背油,魏泉生难道还会心疼女儿,当然让她背喽!只是气煞了匡云南。

    魏芷瑕放下油桶,像只可爱的小狗奔到匡云南身旁。「匡大哥,你热不热?我帮你 风。」明明她自己就热得一头一脸汗了,还顾虑着他。

    「唉!」匡云南低叹一声,举袖为她拭汗。「好奸休息,别乱动。」他沉声道。

    「噢!」又惹他生气了,她缩一下肩膀,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身旁坐下。

    魏泉生看得一把火在心头烧。笨女儿,就会关心别人,怎不来为老爹 风?

    匡云南瞧着穿透林楷、直射在她肩头的灼热金芒,几乎要将她颈项肌肤给晒红了。

    他下着痕迹地挪了下坐姿,恰恰替她挡下阳光,复转向凌摘星。「此地距离通天塔街有多少路程?」

    「二十里吧!只要咱们别走半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约莫日落前可以赶到。」凌摘星第一次去可只花了一夜时间赶路,想不到这回足足走了三天还没到,真要烦死人了。

    魏泉生假假一笑。「凌少侠此言差矣,我可是体恤你重伤未愈,才提议休息的。」

    「下必你假仁假义假慈悲。」

    「既然凌少侠下领情,我也不必枉做小人,你尽可再去碰个满头包,但记住,我可没第二瓶红丝散给你治伤。」

    「老匹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闭嘴。」匡云南下耐烦地吼了声。「咱们今晚不上通天塔,先找间客店住下,明天白日再做打算。」

    「又要住客店?」想到这一赵出门已花了二十余两纹银,魏泉生真要心疼死了。

    反而魏芷瑕一见匡云南火气旺盛的峻脸,突跳起来,跑进树林深处。

    「回来,瑕儿,你要去哪里?」魏泉生想追却来不及。

    「主子,魏姑娘是怎么回事?」凌摘星问。

    匡云南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这丫头,满心只有别人,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究竟要人担心到什么时候?」他喃喃自语。

    魏泉生武功全失,当然听不见。

    但凌摘星可下同,将匡云南抱怨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只觉一阵惊愕。不会吧!这两人真看对眼了。他暗想,早知匡云南如此没眼光,他就找一百个白痴累死他,他就没闲情想办法整人了。

    不多时,林中传来一阵奔跑声。

    匡云南站起身,来者果然是魏芷瑕。

    「匡大哥、凌大哥、爹,我拿水回来了。」她手上捧着三只竹节,喘吁吁地跑过来,一人给一只。

    「这是……」凌摘星看着竹筒发呆。

    「天气太热了,火气才会大,喝口水降降火就不气了。」原来她看他们争吵,以为他们热坏了,才急慌慌去找水给众人解渴;可是怎么只备三份?她自己又喝什么?

    倒是匡云南早知她天真脾性,定是记得众人独漏自己,因此喝了半筒水后,就把剩下的递给她。「我够了。」

    「噢!」她接过竹节,立刻笑嘻嘻地把水喝光。「真好喝。」

    山泉水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她天生容易满足,把任何事物都当成宝物,一身的快乐只想分予众人共享,怎不令人爱怜?

    匡云南每回望着她,就像看见生性乐观的西荻百姓,有饭吃饭,没饭喝粥也同样开心。他喜欢那些纯朴的人民,才会卯足了劲为他们谋福利。

    而魏芷瑕……这女人更教人放心不下,她天真、体贴到近乎无知,没人看着她,真不知她要给人利用成什么样子?

    「主子,一个时辰已到,要走了吗?」凌摘星提醒道。

    匡云南望向她通红的俏脸,刚才他们都休息了,独她为了找水,又耗费不少体力,应该尚未恢复才是。

    可太阳已逐渐偏西,再下赶路怕赶下及日落前住客店,下如……「那就走吧!」他站起身,抢先扛了一桶煤油上肩。

    那举动让所有人吓了一跳。

    哇嘎嘎,主子栽得可不轻啊!凌摘星幸灾乐祸地在心里喊。

    魏泉生却把眼珠子一转。看来老夫这招美人计还是发生效用了。他很得意,能用一个白痴女儿换来一名好帮手。

    魏芷瑕却在呆了半晌后,兴高采烈地负起另一桶煤油追上匡云南。「谢谢匡大哥。」她是下聪明,却没迟钝到连别人的好意和恶意都分不清,自然懂得他的怜惜。「下过我力气很大,扛个一、两桶煤油下算什么的。」像要证明自己的话,她一手圈向他腰杆,竞将他连人带煤油桶一起拾了起来。

    双脚倏然离地,匡云南两颗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放手。」他的声音在抖,不独是惊骇,还有一部分是丢脸,尤其在身后传来凌摘星的轰天大笑时,他长年僵凝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彻底打破成尴尬。

    长生客栈位于孤鹰峰下,正是入山的前哨站。

    「主子,从这里到通天塔只消三里路程,咱们今晚可先住店,明日再行出发。」凌摘星来过一回,自然担任起介绍的工作。

    匡云南鼻子抽动一下,眼底异光闪烁。「前回你来的时候,可有在这里停下来饮酒?」

    「呃!」凌摘星面孔转红。「我只喝了半斤而已,真的,我绝不敢饮酒误事。」

    匡云南不理他,迳转向魏泉生。「若我没记错,翔龙宫就建在孤鹰峰上吧!」

    「是的。」抬头凝视那座被夕阳染成霓彩的孤鹰峰,山屏削利如剑,确是气势不凡。那曾是魏泉生最大的骄傲,怎容他人谋夺?「十年前,包括这里都是翔龙宫的势力范围。那时,宫前有一条白玉石阶从山上直铺下来,两旁茂竹修林,另辟有剑岗、刀坪,名震江湖,是何等威风?哪似如今,吵杂一如市井,全是那叛徒毁了翔龙宫的威名。」

    匡云南只是冶冶地哼了声,举步跨入长生客栈。

    「四位客倌里面请,是要用饭?还是住店?」小二立即上前招呼。

    「都要。」匡云南环视热闹的客栈一眼。「这里可有清静的院落。」

    「当然有,南厢房保证让公子满意。」

    「今夜我们就把那里包下了。」匡云南把眼色一使。

    魏泉生瞬间呆住,匡云南该不会想拿他当凯子敲吧?

    倒是凌摘星乖觉,立刻会意地撞向魏泉生,妙手一翻一转,银袋人手。

    他爽快地捏了五两白银扔给小二。「还不带路?」

    「是是是。」好久没碰到这 大方的客人了,小二笑得合不拢嘴。「四位客倌请随我来。」说着,他转向魏芷瑕。「姑娘,让小的帮你把行李扛进去吧!」这 大的桶状行李他还没见过,有些好奇。

    「不必了!」匡云南挡住他伸向煤油桶的手。「行李我们自己会搬,你快带路。」

    「是。」小二忍不住再望一眼,才举步走入内堂。

    匡云南等四人跟随其后。

    其间,魏泉生数度想抢回银袋,但他功力未复,又岂是凌摘星的对手,只是平白挨了奸几颗爆栗,直敲得他怒火中烧,却又碍于匡云南,不敢当场发作。

    「到了,四位客倌。」小二将他们带进南厢房。

    匡云南大概看了一下。「还不错。」他一颔首,凌摘星马上又发赏钱,瞧得魏泉生心痛死了。

    「谢谢客倌,下知可还有吩咐?」

    「帮我们备桌酒席送进来。」匡云南说。

    「是。」小二领命离去。

    魏泉生终于得空扑向凌摘星。「你这个该死的小贼,把我的银袋还给我。」

    「有本事来拿啊!」凌摘星故意将钱袋举得高高的。

    「小偷!」魏泉生功力尽失,又岂斗得过凌摘星,只气得咬牙切齿。

    「小器老头,不过花了你十两银子,叫什么叫?」

    十两!魏泉生快疯了。「那每一分钱都是老夫的心头肉啊!」他已成拚命状。

    忽然,匡云南冶冶丢下一句。「都进了贼窝还不知警惕,小心把脑袋给玩掉了。」

    「贼窝」二字让闹得正疯的魏泉生和凌摘星下约而同一愣。

    「主子,你的意思是……」

    「上回你就是在这里露了馅,才一下子就被摸清了底,还敢说没喝酒误事!」匡云南边说、边帮魏芷瑕卸下煤油桶。

    「这不是间单纯的客栈?」外表看起来很正常啊!

    「自入孤鹰峰方圆十里便不见半户民居,突然出现一间客栈,你认为它会单纯吗?」

    「他奶奶的,原来这是家黑店。」想到上回栽的筋斗,凌摘星直想拆了此处泄恨。

    「说它是黑店,不如说它是翔龙宫的前哨站,专门用来观察接近此处的过路客,发现可疑分子,立刻通知通天塔准备迎敌。」

    「那我们该怎么办?」四人中只有他半点武功也无,魏泉生吓死了。

    「小心便是。」匡云南看着煤油桶:心生一计。「魏姑娘,你跟我来。」

    「二皇子,你要去哪里?」魏泉生紧跟下舍,既知此处是贼窝,他哪还敢离开匡云南,又下是活腻了、找死!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回。」匡云南低喝一声,领着魏芷瑕走了。既是对方设计伤凌摘星在先,就别怪他心狠手辣,来个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第四章

    月黑风高,正是万物俱眠的时刻。

    独长生客栈里,黑影幢幢,数名干惯偷鸡摸狗把戏的梁上君子下约而同乘着夜风窜进南厢房。

    内室里,正闭目休息的匡云南黑瞳倏张,细薄的双唇扬起一抹冷厉的笑。

    「终于来了。」他就知道这些家伙不会放过摸清他们底细的机会,早等候多时。

    「我去把他们捉进来。」魏芷瑕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

    「等一下。」匡云南拉住她。「劳师动众非良策,咱们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吧!」

    「网?」她上下左右望了望。「你张了网吗?我怎么没看见?」

    凌摘星白眼一翻,躺在地上装死。「我的姑奶奶,你是真蠢?还是假笨?」

    连魏泉生都抬手遮脸,一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模样。

    「我说错了什么吗?」魏芷瑕不好意思地躲到匡云南身后。

    匡云南只把眼一瞪。「耍宝要够了就快起来,点子上门了。」

    凌摘星不敢再玩,忙起身小心戒备。

    突然,纸窗被戳破一个洞,一管迷烟吹了进来。

    匡云南急道:「闭气!」

    「啊?」魏芷瑕愣了下。

    匡云南立刻拾手掩住她口鼻,另一只手则安抚性地拍着她背脊。「别怕。」他附在她耳畔轻言。

    魏芷瑕本被这突来的情况吓了一跳,可一接触到他温柔的眼眸,满腹惊慌尽化成水,奔流无踪。

    她放松下来,安静地倚在他怀中。

    他拥抱她的表情充满浓浓的保护欲。

    凌摘星瞧得一呆,一直下相信绝顶聪明、冷酷无情的匡云南,会跟个傻姑娘玩真的,演戏或逗弄的成分可能多一些。

    可此刻看来,匡云南对魏芷瑕的关怀非但出自真心,恐怕连一腔情愫都被她给勾引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简直比大象在天空飞、鱼儿在陆上跑更匪夷所思。

    其实他哪知,匡云南今生最喜两种人,知足常乐者及忠心耿耿者两款类型。这大概跟他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皇宫大内,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不过多数沈溺名利、勾心斗角、阿谀谄媚;想找个能全然信任、尽吐心中事的,谈何容易?

    也因此长久以来,他身边没什么知交,难得出现一个魏芷瑕,天真单纯,对他一往情深、忠贞不贰,怎下教人心生怜惜?

    若非匡云南带着一身病骨,不想累人小姐守活寡,他可能还会陷得更深、更快。

    「唔!」魏芷瑕忽地拉起匡云南衣袖。

    他剑眉一锁,适时,厢房门被震了开来,五名黑衣人提着亮晃晃的大刀一冲而入。

    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魏芷瑕立刻挣出匡云南的怀抱,手持双斧护在他跟前,打定主意恶徒若敢闯进,绝对誓死护他到底。

    匡云南感动地眨眨眼。「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你且放宽心看戏。」他朝她扬唇一笑。

    她虽不知他意欲为何,却对他拥有无穷的信心;闻言即放下兵器,当真看起戏来。

    五名黑衣人闯进大厅后,领头者开口问道:「你说的可疑人士就住这里?」

    「是的,香主。」这口音好熟悉,竟似白日里那位店小二。「他们还背了两桶很奇怪的东西进来,行为鬼鬼祟祟的,小的猜他们一定是要对咱们不利。」

    「你做的很好,若能因此除去奸细,我定禀告宫主给你升级。」被唤香主的黑衣人说道。

    「谢谢香主。」既有大利,店小二还不卖老命,立刻冲第一个去将两只木桶找出来。

    香主看了木桶一眼。「这里头会是什么东西?」

    「小的也不知道,不过看他们包下一整个院落,却全挤在一间房里守着木桶,可见是贵重东西。」

    「那还下打开看看?」贪婪之心人皆有之,谁能独免?

    「是。」为领头功,店小二可是卯足了劲儿,大刀一挥,将两只木桶的盖子给卸了下来。

    倏地,一阵白烟升起。

    「小心……」那香主知情况有异,正想叫属下闪避,谁知就这么一张口,人已中了迷烟,昏倒在地。

    其余四名黑衣人亦闪躲下及,纷纷中毒倒下。

    匡云南冶冶一笑。「我的迷药可不比你们使用的三流货,岂有这么容易避开。」

    「哇,成功捉到小偷了。」魏芷瑕拍手叫好。「我去把他们绑起来。」说着,她人已往前厅冲去。

    「慢着!」匡云南阻止下及,就见魏芷瑕才靠近那五名昏迷的黑衣人,便咚地一声,也跟着一起被迷昏过去了。

    「这是在搞什么鬼?」场面乌龙得让匡云南不觉好气又好笑。

    「呵呵呵……」怕匡云南发怒,魏泉生只得陪笑。「对不住,二皇子,小女生性好玩,请你别见怪。」

    「只是好玩?」凌摘星瞄他一眼。「不是白痴吗?」一想到匡云南若真娶了魏芷瑕,他便要认个傻妞为主母了,忍不住就想讽刺两句,否则怎抚平得了受创的心灵?

    「我女儿再蠢、再笨,也比你这个卑鄙下流的恶贼奸。」魏泉生怒吼。

    「够了!」匡云南下耐地低 。「迷烟应已散尽,你们还下快去将那群黑衣人绑起来?」

    「是!」匡云南发火,谁能不怕,连魏泉生都手拿麻绳跑过去将黑衣人一一绑起。

    「然后呢?主子。」绑好人,凌摘星问道。

    「将他们拖出去,一人赏一桶冷水,让他们醒过来。」交代完毕,匡云南走过去,弯腰抱起魏芷瑕,小心翼翼地送进内室。

    凌摘星找到水井,与魏泉生合作,各提了两桶水,准备泼醒黑衣人。

    夜深露重,井水冰冷,触体生寒,想起匡云南的差别待遇,凌摘星难免心生下平。「啐!同样是人,怎么人家就有吃有睡,咱们却得在这里做苦工?」

    「谁叫你没我女儿长得美?」难得有机会扳倒凌摘星,魏泉生赶紧把握机会。

    「可惜啊!你也是跟我一样得做苦工的人。」

    「你可以下做。」一个冷寒的声音自内室传出。匡云南已安顿好魏芷瑕,正一脸酷厉地瞪着成天吵个不停的两人。

    「主子别误会,我想做,真的,我想做极了。」可以下做的结果,自是回姥姥家报到,凌摘星还没活够,哪敢再多言。

    匡云南冷哼一声,走出来,看着他两人提水浇醒五名黑衣人。

    他们醒来,发现应该被迷药迷昏的点子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他们面前,而自己却被麻绳绑得动弹不得时,自然明了今晚是栽了大筋斗了。

    「你们是谁,胆敢对本香主无礼?」他一双眼溜过匡云南、魏泉生,最后落到凌摘星身上。「是你,上回十卫竟没将你打死?」

    「不好意思喔!凭十卫想杀我,还差得远咧!」这倒不是夸言,凌摘星武技是称下上一流,轻功却独步江湖,只要他想逃,只怕灵霄宫主也杀不了他。

    「就凭你!」香主大笑。「前回让你走脱,是大意,这次老夫定上禀宫主,出动铁血骑士将你们一一除去。」

    「宫主?」魏泉生仰头发出一阵厉笑。他才离开多久,没想到翔龙宫已变得有若杀手组织,宫众们俱已不识得他。

    「没错,正是咱们圣宫主,你识相的就快放了本香主……啊!」吼声完变哀嚎,原来是匡云南不耐烦地赏了他一记飞踢。

    「我叫你们开口才准开口,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说着,匡云南向凌摘星使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地提起香主衣领。「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希望咱们合作愉快。」

    「呸,你是什么东西?有资格跟本香主说话吗?」这帮人凭藉翔龙宫势力,作威作幅久了,早已养成目中无人的霸气,又岂会将匡云南的警告放在心里?

    匡云南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他身体下奸,可受不了一夜没睡,早些问完口供,也可早些休息,当下手腕一抖,寒光倏闪,那香主的左耳随即离开它原来的位置,落地与尘土为伍。

    谁看过这种逼供方式,二话不说即残人体肤,当下所有人都呆了。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再多废话,就看你身上有多少零件可以削。」他语如冰珠,绝对的无情。「现在我问你,这长生客栈可是翔龙宫的前哨站?共派多少人马驻守?」

    香主尚在惊诧中,又哪能回话。

    匡云南手中匕首又是一记挥舞,香主的右耳同时落地。「接下来是鼻子、眼珠,再不说,你就去跟阎罗王说吧!」

    「我说、我说。」香王吓坏了,什 狗屁倒灶的事全吐了出来。「长生客栈确是翔龙宫的前啃站,但因只负有盯哨功能,因此仅我五人驻守;其后的通天塔由灵霄十卫把守、石林迷宫听说是个反阴阳五劫阵,凡人有进无出;最后则是七七四十九名铁血骑士所组成的诛仙阵,他们曾夸口,连神仙都过下了那一关。」

    「这铁血骑士又是哪里来的?」

    「是圣宫主费尽千金网罗来的。」

    「包括哪些人?」

    「小人不知。」

    「嗯?」匡云南把眼一瞪。

    香主磕头如捣蒜。「大侠饶命,小人地位低微,连入石林迷宫的方法都下被告知了,又岂知铁血骑士的身分?」

    「那你们平时又是如何联络?」

    「每回有事,小人就跑去通天塔,那里养了十只信鸽,小人利用信鸽将消息传出去后,半个时辰内,自有回文下来。」

    匡云南默然闭上眼,思考着此番话的真伪。

    气氛倏然沉重,压得五名黑衣人瑟瑟发抖,直如待宰羔羊。

    半晌后,匡云南睁开眼,双目精光如电。

    五名黑衣人大惊,纷纷下跪求饶。「大侠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请大侠饶命啊!」

    匡云南面无表情,匕首闪了五次,刺进五名黑衣人的丹田穴,瞬间毁了他们的武功。

    五名黑衣人呆若木鸡,对江湖中人而言,武功等于性命,如今被废,他们活着还有何意义?

    「放人。」匡云南手一挥,走了。

    「是。」凌摘星领命解绳去也。

    魏泉生心惊胆战地目送匡云南背影消失,才悠悠地喘了口大气。「这种问供法……一一言不合便残人体肤、毁人武功,多么狠毒的手段;匡云南做来却眉都不皱一下,可见他心性之冷酷。

    「我这回该不会是引虎驱狼吧?」他深深地感到恐惧,逐了一个叛逆,却招来一个煞星,届时可该如何是好?

    「啊!」大清早,一记尖叫划破宁静,震醒了睡梦正好的众人。

    匡云南首先睁开眼,记得昨夜收拾完五名黑衣人后,他便另选了一问房独眠,怎么会有人在他房里乱叫?

    「谁?」他坐起身,瞧见魏芷瑕龟缩在床脚。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难道魏泉生连男女授受不亲都没敦她,真该打屁股。

    「我……你……」她指指另一头桌上的碗、再指指他。

    他皱了下眉,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是养生汤。「你给我送药?」才辰时耶!她已将药熬好,那她昨晚岂非迷药药性过后,便起身没睡替他熬药?

    她点头、又摇头,指着他,眼眶发红。

    「怎 回事?」他低头瞧着自己,也没多长出一只手啊!她干 吓成这样?

    「这个……那个……」她指向他胸前几点黑渍,上头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像……血!

    匡云南瞄了一眼,敢情是他昨夜逼供香主,削其耳朵时下小心喷上的?

    「大概是沾到脏东西了吧!」他不在意地拍了拍前襟,已干涸的血块剥落,剩下几点小小的污痕。

    「脏东西。」她像全身虚脱似地坐倒在地。

    对他而言,血确是脏东西,因此他也没多加解释,迳自下了床,走过去拿碗 药。

    适时,她长长地喟了口气。「幸好不是血。」她很讨厌那玩意儿,恶心死了。

    匡云南正在喝药,闻言眉心一蹙。怎么?难下成她怕血?「你……」他才想问个清楚。

    魏芷瑕已一箭步蹦过来,抢口问道:「匡大哥,昨夜那五名黑衣人呢?」

    「放走了。」他喝完药,她随即送上一方巾帕供他拭嘴。

    「我熬得对下对?凌大哥敦了我几次,但我一直记下住放药的顺序,不过我有写下来,每次熬药的时候我都有拿出来对照喔!」那一脸的天真,谁能怀疑她的真诚?

    「你熬得很好。」匡云南也乐得赞上一句,贪看她单纯无伪的灿笑。「不过出门在外,多所不便,你也不必每天彻夜熬药。」

    「可是你有吃药身体就会比较好啊!」她喜欢他健康的样子,苍白的脸色令她不安。

    「我随身带有补身丹,下舒服的时候,我自会服药。」他不想她太累。

    她却误会了他嫌她多事。「匡大哥,你下喜欢我服侍你吗?」

    「你下必如此辛劳。」

    「但我想做啊!」

    「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几夜下眠。」

    「那我每天帮你运功调息。」

    他几时尝过这般深情守护,当下心头溢满温暖。

    「也罢,你爱熬药就熬药吧!不过要记得找时间休息。」就算她忘了,他也会牢记叮咛。

    「是!」她学凌摘星对他躬身行礼,淘气的俏模样让他又兴起一阵爱怜。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地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要上路时我自会叫你。」他指着床铺说。

    她立刻跳上刚才他睡的床,余温犹存,还有他的味道,直教人心神俱醉。

    「匡大哥,你的味道真好闻。」她呢喃,在他的气味包围下,安稳地睡了,没瞧见他在闻言后,一股稀罕的红潮沿着颈项直上峻颜。

    他摇头,着衣外出,踏出门外,唇边暖笑倏冶。「看够了还不快去准备早点?」

    话声才落,两条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可不正是凌摘星与魏泉生。「咱们这就去。」不受宠就得认命,否则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匡云南冶哼一声,再回望房门,眼底一股怜惜流窜。「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他也迷惘了。

    通天塔,塔通天!

    说的并非高塔本身的雄伟壮阔,而是要过此塔,非有通天本领不可。

    通天塔塔高三层,全体由生铁铸成,只留大门一扇,没有窗户,每层楼中各有通气孔四个,加上灵霄十卫把守,说它危险一如龙潭虎穴亦不为过。

    魏氏一族攻打它十年,其中也曾收买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数十人相助,但通天塔迄今犹屹立下摇,而魏氏一族已被逼得避入雪峰,不敢再轻言挑衅。

    「灵霄宫曾放话,即便千军万马来攻,亦休想撼动通天塔分毫。」魏泉生这番话无非是想提高自己的能耐,表示他并非无能攻下通天塔,而是对方太强了。

    但匡云南只是冶冶一笑。「我至少有十个法子可以攻下通天塔。」

    「愿闻二皇子高见。」魏泉生态度虽恭谨,语气却隐藏下服。如果通天塔这么好攻,他也不会落魄至此了,匡云南可谓他最后的希望,他再不成,他大概只得绝望了。

    匡云南也不理他,迳自喊道:「煤油呢?」

    「在这里。」魏芷瑕跳出来,她背上共背了两桶重达百斤的煤油。

    「什么女人?力气大成这样?」重伤未愈的凌摘星在一旁嘀嘀咕咕。

    匡云南睇他一眼。「魏姑娘,麻烦你把一桶煤油交给凌摘星。」

    「主子!」凌摘星唉叫。「我的伤还没好呢!」

    「你一个大男人连桶五十斤重的煤油也扛不起吗?」

    「我……」敢情匡云南是在替魏芷瑕出气?凌摘星好哀怨。服侍多年的侍从竟比不上一名认识下过数日的傻妞儿,唉,天理何在?

    「快背。」匡云南沉 一声,也扛起一桶煤油。「待会儿我数一、二、三,你我一前一后,同时将煤油砸在通天塔上,然后有多远,你立刻退多远。」

    原来这任务需要好轻功配合啊!难怪非他不可,凌摘星也只得认命。

    「是,主子。」他弯腰背起煤油。

    「起!」匡云南身如火炮、直冲天际。

    不约而同地,凌摘星的身影在空中化成一道幻影,掠向通天塔。

    「云梯纵、鬼幻影。」魏泉生惊喊,想下到这两主仆轻功如此绝妙,确有嚣张的本钱:突然,他对今日这一役再生三成信心。

    「一、二、三。」当匡云南 声落下,他和凌摘星背上的煤油已不分先后地砸中通天塔,同时,他再点燃火折子扔下,轰地一声巨响,火上加油,生铁所铸的通天塔随即陷入一片火海中。

    匡云南因为要点火,迟了一步撤退,险些被卷进烈火里。

    「匡大哥!」魏芷瑕身化流星,急掠过去,抱住匡云南,再飞回来。

    「笨蛋!」匡云南怒 ,因为魏芷瑕为了救他,竟不惜以身代受火焚;她的衣摆、袖子都着火了。

    他急忙抱着她在地上翻滚,连滚了数圈,才将衣上的火星给打灭。

    「主子。」适时,凌摘星也赶回来了,手忙脚乱扶起两人。「你还好吧?」匡云南若有个三长两短,没人给他夺魂丹的解药,他就死定了。

    匡云南摆手,边咳边检查魏芷瑕,确定她无碍后,才松下一口气。「没事。」若非凌摘星伤势未愈,他也不必揽下点火的工作;幸好没事,否则就应了那句话--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魏芷瑕关心地直拍他的背,为他顺气。「匡大哥……」他咳得俊脸青白的模样让她好难过。

    「没事。」匡云南眸光一闪,将她推到身后,复对凌摘星沉声说道:「小心戒备,点子过来了。」

    果然,他话声才落,通天塔内窜出十条身影,可下正是灵霄十卫。

    魏泉生浑身发抖。「破了、破了……」僵持十年,就在他近乎绝望,以为今生无法夺回家园的时候,奇迹乍现,怎下令他激动得又喊又叫、老泪纵横?

  第五章

    「哪个混帐王八蛋放火烧塔?」

    在炽烈的火龙翻腾中,十条身影穿过几乎可以把人烤昏的灼热空气,直扑过来。

    领头的大汉身如铁塔,一掠近,就是砰砰两掌,带着排山倒海的劲气。

    匡云南和凌摘星各挡了一掌,倒退三步,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

    「劈空掌果然名不虚传。」难怪灵霄宫领导江湖百年盛名下坠,确实有两把刷子。

    「小子既知劈空掌厉害,就跪下来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赔罪,否则……」又是两记带着犀利啸声的掌风劈过。

    匡云南拳脚功夫不行,哪敢硬接,正打算展开轻功身法与其游斗。

    「劈空掌有什么了下起?」一柄打着呼旋儿的银斧划过天际,嘟一声,与劈空掌接了个实。魏芷瑕双脚一蹬,越过匡云南、迎向大汉。

    「小妞儿不知死活。」大汉以为她只是名寻常女子,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挥。

    魏芷瑕本就神力天生,加上今朝为了替匡云南出气,含愤出招,劲道更强。

    双方甫接触,大汉但觉一股劲力如长江泄洪般直涌过来,瞬间将人淹没,他庞大的身子恰似风中叶飞了出去。

    「三弟小心。」另一名持剑道人立刻抢身救援。

    「啊!」魏芷瑕吓一跳。「你干什么突然冲出来?」她武功虽高,反应却差,一下子被攻得手忙脚乱。

    这是对战中人会讲的话吗?道人下觉愣了下。

    魏芷瑕乘机闪过他,两手化拳,击向前头大汉。

    「哪里走!」道人回过神,提剑反攻。

    魏芷瑕躲避下及,只得抽出另一柄银斧,运转如飞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线,交织成网、罩向道人。

    道人但见满天银花,便知此招难挡。他长剑急挽,勾削挑劈,快得像流星曳地般迎了过去。

    双方一接触,火树银花四射。

    叮叮咚咚,武器交击声下绝于耳。

    霸,魏芷瑕的银斧似海中蛟龙,翻腾嘶咬,凶狠异常。

    快,道人的长剑像灵蛇吐信,诡异莫测,迅捷非凡。

    两一交上手便是最危险的豁命相拚;而其它人只能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转眼,三百招已过。魏芷瑕因本性敦厚,虽气力渐衰,却下知取巧,始终循规蹈炬、硬打硬封,教人看得胆寒。

    结果道人反被闹得心火渐起,长剑回削轮转,招式竟由快速一变而为狠毒。

    匡云南目光倏闪,警戒心顿起。

    突然,道人右手一翻,左手飞快往剑把上击去。

    「快退!」他急喝,手中拙住一把金针直射过去。

    适时,魏芷瑕手中银斧已贴近道人胸前,只待劲力一吐,便可重伤道人。换成一般人处在这种情况,绝对不会退,但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唯匡云南命是从的魏芷瑕,因此她退了。

    同一时间,道人手中的剑被金针撞歪了方向。其中一根金针更刺中他的腕脉,他手一痛,长剑松脱落地。

    「啊!」众人这才发现道人的剑是剑中剑。长剑的剑柄中更藏了一柄喂毒小剑,专在对敌时偷袭敌人之用。

    「想不到堂堂的灵霄十卫竟会使用如此卑鄙的武器。」这十年来魏泉生可在这里吃足了苦头,如今逮着了机会,还下大加讽刺?

    「你……」道人浑身发抖,双眼杀意已现。「我道是谁,原来是魏前宫主;想下到你还下死心,又聚众来闹,这回更干起放火的把戏,那就别怪我手下下再留情。」他右手剑、左手掌:剑走轻灵、掌出如风,只一瞬间便擒住了魏泉生。

    难怪十卫一开始认不出魏泉生,实在是他太贪生怕死了,每回攻击时都躲在最后头,一见苗头不对便开溜,因此众人对他的背影反而比容貌熟悉。今天他不躲,倒是怪了些。

    「既然是姓魏的走狗,那就下必客气了,不忠下义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兄弟们,并肩一起上。」道人一声 下,十卫同时行动。

    匡云南却以一柄折扇挡住了灵霄十卫的攻势。「诸位先生已破了下离通天塔的誓言,想不认帐吗?」

    「你这酸书生又是谁?」

    「匡云南。」

    此言一出,灵霄十卫各自一震,他们当然知道匡云南是谁,惹了他等于跟整个西荻国作对,岂能下小心。

    一名儒衫打扮的男子跨前一步。「老二,放了魏泉生,谅他也没本事想出以火攻逼咱们出塔的计策。」

    「大哥……可恶!」老大都出声了,道人又岂能下遵?恶狠狠地推了魏泉生一把。「滚!」

    魏泉生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狼狈地爬起躲在匡云南身后。

    「烧塔的该是二皇子吧?」儒衫男子问道。「但以此计逼出我们,不嫌有失光明磊落?」

    「这是最快也最不伤人的方法。」匡云南面无表情。「要逼出诸位先生的方法多的是,比如截断你们的运粮路程,饿各位十天半个月,不信你们不出来;又或者买它百来斤的炸药来炸,试问你们可受得住?再不然摘上十数个天毒蜂窝,扔进塔内,武艺下凡的各位要如何应付?」

    几个问题问得灵霄十卫面色发白,怎么他们自认滴水下漏的防卫在匡云南面前却是破绽处处?

    「用火攻,诸位绝对来得及反应,既能够及时逃出,效果也最快。」易言之,匡云南已经手下留情了,识相的自己走,要下惹火了他,就把命留下来。

    虽然下悦,但灵霄十卫仍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二皇子天纵英才,我们服了,就此退出通天塔,后会有期。」

    「成……成了。」看着灵霄十卫离去的背影,魏泉生乐得手舞足蹈。「老夫终于可以夺回翔龙宫了,哈哈哈……」

    「疯子!」凌摘星啐他一声,再转向匡云南。「接下来呢?主子,是继续往前进,还是到此为止?」

    匡云南暗自运功查探方才为十卫所伤的内腑,疼痛感虽下大,气息却受阻,若再遇上一名高手,恐怕就死定了。

    「还是暂作歇息,明日再攻。」他得利用今晚好好调息一番。

    「那我们是要退回长生客栈喽?」

    「眼前就有居所,何必舍近求远?」匡云南指着通天塔。

    「那么大的火要……啊!」魏泉生揉揉眼,大火几时熄的,他怎下知道?

    「这就是洒煤油的好处,烧得快,油尽后,火灭得也快。而且通天塔乃生铁所铸,除非大火延烧数日,否则很难将塔体破坏,正适合用来藏身。」匡云南都这么说了,别人哪还敢有意见,只有附和的分儿。

    「匡大哥,那我去准备粮食和清水。」魏芷瑕自告奋勇道。

    「等一下。」匡云南拉过她的手,专心细诊。

    「我没事啦!」她笑。

    匡云南不理她,直检查了老半天,确定她无病无伤后,才颔首。「好,你走吧!」

    「谢谢匡大哥,我这就去了,再见。」她跑得飞快,打算溜到最近的镇上再添几帖养生汤给匡云南补身,刚才他跟那个黑大汉对了一掌,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另外,她还要去见一个人。

    「前日来的时候,曾在官道边看见有人卖馒头,你随便买些馒头充饥即可,别又跑到镇上去买药了。」匡云南对她的了解可够彻底了。

    「啊?」魏芷瑕吓一跳,差点儿跌倒;但买下买药?照买。对她而言,哪一件事都可以商量,独匡云南的身子,那是无论如何也要调养好的。

    魏泉生很矛盾。

    他知道匡云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要夺回翔龙宫,全看他了。

    但匡云南生性冶酷,又聪明绝顶,魏泉生实在没把握罩得住他,因此早对他兴起杀意;可如今不同了,眼看着匡云南与魏芷瑕情感渐浓,倘若他们真结为夫妻,匡云南会不会看在妻子的面上,对老丈人多所助益?

    魏泉生忍不住想赌一把,只要能得到匡云南的全力相助,别说夺回一座翔龙宫了,整个武林都是他的囊中物。

    所以他干了一件好事--对女儿下春药。

    当匡云南发现魏芷瑕娇喘如焚、媚眼如丝、粉颊艳若彩霓地躺在地板上,而凌摘星与魏泉生又恰巧一起失踪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混帐!三逼两个字魏泉生确是当之无愧。

    一般人再贪心,也下至于卖女求荣吧?魏泉生却连给女儿下春药这等事都干得出来,简直比禽兽还下如。

    「匡大哥。」一听到人的声音,魏芷瑕睁眼,无力地呻吟。「我好热喔!」

    匡云南走过去,执起她的腕脉细诊,越查,剑眉蹙得越深。「你吃了什么东西?」

    「没啊!」她啜泣着。「我买馒头回来,去了趟七星湖,然后就去帮爹洗衣服了,什么也没吃。」

    七星湖是什么地方?他疑惑,不过那下是重点,眼下要紧的是--「你爹没拿任何东西给你吗?一碗水也没有?」

    「只有一颗红色的糖果,很香,我吃了一半,很好吃喔,我特地留了一半给匡大哥。」她献宝似地掏出半颗糖递过去。

    匡云南一见那玩意儿,脸都黑了。「瑶凤桃。」这是一种中土传来的媚药,中者无解,唯有与异性结合方可保住性命。幸好魏芷瑕只吃了半颗,否则怕不早筋脉寸裂而亡。

    「魏泉生!」看在魏芷瑕分上,匡云南一直对他手下留情,但现在,他发现对坏人仁慈,就是对好人残忍;与其留着他危害人间,不如杀了他,永绝祸患。

    「匡大哥。」魏芷瑕脸红得像要喷出血来。「我是不是快死了?」

    匡云南定定地望着她,为了她好,他对她的态度一直是若即若离的;就怕自己这一身病不知能撑多久,万一哪天他突然走了,她该怎 办?

    可瞧眼前这情势,大概也由不得他选择了。「唉!」长喟口气,他轻轻地扶起她。「你不会死的。」

    「可是我好难过。」她扯着领子,但觉整个身体热如火烧。

    他低下头,轻吻一下她的唇。

    她吓一跳,撕扯领子的手顿僵。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小手,引领着她敞开衣襟,露出一截肚兜,湖水绿的颜色衬着白晰雪肤,清纯中隐含媚惑。

    他噘唇,印上她的锁骨,轻轻一吸,一朵红莲绽放在雪中。

    她浑身一颤。「匡……匡大哥……」

    「嗯?」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地往下 ,一点一点地按压、磨蹭,最后停在腰带处。

    她娇躯颤如风中叶,喘息愈加急促。

    他爱怜地抚着她火热的身躯。「瑕儿,我下会伤害你的,放心把你自己交给我吧!」气息轻吐中,他一个用力扯开她的腰带。

    「啊!」她惊呼,挣扎中,上衫整个散了开来。

    他看见一片细致的雪肤中,浮着一件湖水绿的肚兜,上绣鸳鸯戏水图,正随着她胸脯的起伏,展现出波光粼粼、鸳鸯戏多情的巧态。

    「好美。」情不自禁地,他垂首、隔着绣画吮吻上她的胸。

    「呀!」仿佛一股电流穿过体内,她弓起背脊。

    他感觉到嘴唇与肚兜接触的瞬间,她胸前的嫩蕊挺立了起来。

    「瑕儿。」温柔地,他解下她的肚兜,一幕笔墨难以形容的美景闯入眼帘,他一时呆了,禁下住双手抚上那片红润。

    「呜呜呜……」她难耐火热地扭曲着身躯。「匡大哥。」

    抽噎入耳,他瞬间清醒,发现她的肌肤正由白皙转为艳红,心下大惊。「好霸道的媚药。」他忙不迭地在衣袋里掏了片刻,找到一只蓝色瓷瓶,倒出一粒绿色丹药。

    「你先把药服下。」怕她的身子撑不过媚药的残害,他先喂她一颗清凉丹降降火。

    她从来下会怀疑他的话,他取出丹药,她便张口吞下。

    不一会儿,一股水般的清凉感沿着肚腹沁过四肢体肤,她敦媚药摧残得通红的身躯,逐渐褪成淡淡的粉红。

    匡云南松下一口气,慢慢地解起她的衫裙。

    「匡大哥!」她双手按着衫摆,结结巴巴。「那个……我娘说没拜堂前不能……进洞房,你……」

    魏夫人倒是教得好,但可惜她嫁了个卑鄙无耻的丈夫,为求富贵,不惜卖女求荣,因此--

    「值此非常情况,咱们下妨先洞房再拜堂。」他安抚她。

    「但那时候我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她低吟一声,粉嫩的肌肤又一点一滴地变红。

    「没关系,我不介意。」发现她的气息越来越下稳,他加快速度脱下她全身衣物。

    「可我介意啊!」她捣住胸膛。

    「你介意什么?」看着她身子再度转为火般艳红,他更急了。「事急从权,你没听过吗?」

    「但我娘说,将自己最美好的一切献给相公是身为女子一辈子最大的幸福,所以我下能给你,我要留下来给我相公啊!」她无力地呻吟着,艳红的身躯中有一股青气在流窜,像煞阎王的催命帖,正在警告他们,再下解毒,她就死定了。

    「呃!」匡云南一怔。「你下是已经打算嫁给我,那我就是你的相公啦!」难不成过去全是他在自作多情?

    「是啊!」喘下过来,她呛咳着。

    好险!他松下一口气。「既然我就要是你相公了,那早几日洞房、或晚几日洞房也无所谓了。」

    「问题是你现在还不是我相公嘛!」咳下出来,她呛得泪都流出来了。

    「你……」他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希望我们立刻拜堂,再进洞房吧?一

    「嗯!」她颔首,带着一点哀伤和无力。

    「现在?」他快昏倒了。

    「不行吗?」短短三个字又让她咳了一大串。

    「我们这样子要怎么拜堂?」老天,她此刻全身赤裸啊!

    「那……」她抽噎着。「最少要掀一下头巾嘛!」

    「掀头巾?」他左右张望了下,瞧见那被扔在地上的肚兜。「可以,下过得先用这个代替头巾。」他拾起肚兜。

    「好。」她才点头,他立刻拿起肚兜盖住她头脸,再飞快一揭。

    「这样行了吧?」别怪他没耐性,这里没铜镜,所以她瞧不见自己此刻青白憔悴的面容,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

    「嗯。」她无力地喘出一口气,脑袋斜斜一歪。

    「瑕儿!」他大惊,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手忙脚乱将全身衣服一脱,抱起她,重重地吻上。「振作点,瑕儿,我这就救你了。」

    他的身躯迭上她的,她没有反应。

    「瑕儿!」他探向她的鼻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匡云南慌忙进入她。

    瞬间--「唔!」她轻吟一声。

    「瑕儿。」他以为她将醒来,更卖力地冲刺。

    但可惜,她始终昏迷如故。

    他下禁有种错觉,自己好象在干什么偷香窃玉的恶事。

    「可恶!」低咒一声,他没想到这场本应浪漫旖旎的洞房花烛夜,却落得如此收场,都怪魏泉生太贪心。

    「这家伙,要不好好教训他一顿我就下姓匡。」边冲刺,他边在心里立誓,气死了!

    结果匡云南一行人在通天塔里住了不止一天,而是整整三日。

    因为他心里下爽极了,魏泉生竞以为利用魏芷瑕便可让他言听计从!没错,他是喜欢她,毕竟谁会讨厌一个对自己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又忠心耿耿的姑娘?

    但魏泉生若以为靠着魏芷瑕就可收服他为臣,那他可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所以魏泉生越急着想破石林迷宫,他就越不愿如他意,索性开开心心地在通天塔里住下。反正衣食有魏芷瑕服侍,花的又是魏泉生的钱,他半点儿损失也无,何乐而下为?

    而魏芷瑕也可爱,只要是匡云南要的,不论是高价补药、华服美食,她一一供应到让他满足。

    末了,只见魏泉生抱着日渐空虚的钱袋,大把大把的眼泪往肚子里吞。

    「瑕儿!」瞧!女儿又来「拿」钱了。拿是比较好听的说法,她根本是抢,而理由只有一个,匡云南需要。

    「爹。」她开心地对魏泉生扬唇一笑。「你叫我啊?」

    「你拿这么多钱干什么?」他飞快地将钱袋抢回去。

    但她已掏了二十两藏进怀中。「相公要买药嘛!」

    「昨天下是才买?」

    「昨天买的是调气的药,今天要买补身的药,不一样。」

    「药药药,他每天到底要买多少药?」而且还都买那种贵得要死的高价药材,他都快破产了。

    「相公身体不好嘛!」她拍拍怀中的金银。「下跟你说了,爹,我要去帮相公买药,回来后还要熬药。」

    「你给我站住。」魏泉生气得浑身发抖。人家嫁一个女儿,是得回半个儿子,他呢?赔了夫人又折兵下打紧,女儿还像个强盗般,天天为了她家相公来掏空老爹的底,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爹还有事吗?」她焦急地跺着脚,不赶快去买药,就赶不回午时前回来替匡云南熬养生汤了。

    前两天他才规定她,不许为了帮他熬药彻夜未眠,否则他就把药倒了。他要她每日定时吃睡,无论如何定要将身子顾好。

    她知道他是自己身体下奸,才更注重她的健康;想起他的关心,她满怀感动,甭说每日得费三个时辰为他熬药,就算要她费尽一身功力助他,她也在所不惜。

    看她那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也知她此刻除了匡云南外,心里再也搁不下任何东西。魏泉生只能恨恨一哼。「你待会儿帮爹问问你家相公,几时才肯出发破石林迷宫。」

    「唔!」她歪着头想了一下。「爹,我们为什么非回翔龙宫不可?」她并不喜欢那个地方,那里……说实话,挺冷漠讨厌的。

    「笨蛋,翔龙宫本来就是我们的家,不回那里,我要住哪儿去?」

    「雪峰也下错啊!」尤其山区居民纯朴友善,交往起来快乐多了。

    魏泉生也知女儿对翔龙宫没啥好印象,用「家」来说服她约莫是说不通的。他飞快地转了下念头。「瑕儿,你别忘了,翔龙宫可是你娘辛苦壮大起来的,从小,你娘就天天念着要你接任翔龙宫主,你忍心让她失望吗?」

    「唔!」说起逝去的娘亲,魏芷瑕眼眶顿红,娘的确教了她很多东西,虽然也常为了她学不会而大发雷霆,骂她、打她、或罚她不准吃饭。可自小,娘还是与她最亲近的人,她怎忍心违背娘的遗愿?「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问相公。」说着,她转身往来时路跑了回去。

    「相公、相公--」魏芷瑕在通天塔门口找到匡云南。

    匡云南见她一副焦急不安的样子,便知魏泉生定是跟她说了些什么。「你爹叫你来问我话吗?」

    她双目二兄。「相公,你好厉害,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从不知掩饰,心底有事立刻表现在脸上。当然,他不会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我瞧见你爹跟你说话。」

    「原来相公看到啦!」她举袖拭着满头满脸的汗。

    他眉一耸,自怀里掏出一条汗巾递给她。「别用衣服擦汗,用汗巾吧!」

    「谢谢。」擦完汗后,她喘口气道:「相公,爹让我来问你,几时要出发破石林迷宫?」

    匡云南看着她红润的颊。日前的媚药似乎并未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但……「你这两天觉得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边问、边拉起她的手细诊着。

    「我很好啊!」她用力拍了下胸膛。「从小到大,我几乎没生过病,我的身体再好不过了。」

    可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啊!他莞尔一笑。「那好吧!你去跟你爹说,咱们明日启程破石林迷宫。」然后,他会让魏泉生明白,设计他是件多么下可饶恕的事。

  第六章

    石林迷宫--

    长年浓雾笼罩、日照难进,阴森湿凉仿若鬼域。

    「这是怎么回事?」魏泉生冶下防地打个寒颤。记得昔年他当家时,这座孤鹰峰并无如此诡异的地方。

    「大凡阵式都是利用阴阳五行、自然风貌组合而成的。当然,对自然也会有些许影响。」匡云南皱眉看着这座反阴阳五劫阵,一时竟瞧不出生门所在。

    「那该怎么办?」四处雾蒙蒙的,连自己周身三尺的东西都看不清了,又该如何闯阵破关?

    匡云南一手支额想了半晌。「没办法,只有先走走看,不过你……」

    「二皇子有话直说无妨。」只要能夺回翔龙宫,让他再享荣华富贵,魏泉生什么事都愿意做。

    「今日我们都穿了颜色明亮的衣服,独你一袭白衣,恰恰溶于白雾中,你最好跟紧一点儿,否则要迷了路,咱们可不知要到哪里寻人。」说完,匡云南领头走入阵中。

    「二皇子。」魏泉生大惊,后悔死穿白衣了。「你们别丢下我啊!」他好怕,冲得比谁都快。

    不料匡云南却在前进两步后,拉着魏芷瑕与凌摘星往道旁一蹲。

    「相公,我们不走吗?」她呆望着父亲大吼大叫闯入迷宫。「爹已经走很远了耶!」

    「等一下。」匡云南就是要利用魏泉生打头阵,最好将隐身阵中的牛鬼蛇神全撞出来,方便他一次收拾,顺道找出迷宫出口所在。

    魏泉生在迷宫里伸手不见五指,又叫又喊地也不闻伙伴声援,吓得一颗胆都快破了。「二皇于、凌公子、瑕儿,你们在哪里?」

    魏芷瑕抬头仰望匡云南。「爹在找我们耶!」

    「我听到了。」但匡云南却依然蹲伏不动。

    「我们不去找爹吗?」她语含忧心。

    「找他干么?」凌摘星早知匡云南有心利用此阵武整整魏泉生,反正他也看魏老头不顺眼,当然就袖手旁观等着看好戏喽!

    「找他一起走啊!」她作势起身。

    「等一下。」匡云南怕她冲动坏事。「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这……」眼前白雾翻腾的,她怎么知道?

    不多时,迷宫里就传来魏泉生哀嚎怒骂的声音。「哪个混帐王八蛋偷袭老夫?哇!」看来迷宫里陷阱处处。

    「蛇蛇蛇--」他的叫声更显凄厉。

    「救命,二皇子,快来救命啊!」他嘶吼。

    魏芷瑕越听越急,顾不得匡云南的制止,起身即喊:「爹,我……」

    匡云南及时捣住她的嘴。「别打草惊蛇,否则就救不了你爹了。」他可得利用敌人露面攻击魏泉生的时候,记清机关所在,并查出出口位置。

    「哇!」魏泉生的惨嚎像利箭一般射来。

    「在东南方。」匡云南终于发现出口了,也看出敌人只有两名,却利用浓雾与机关装神弄鬼,狙击闯阵之人。

    「相公知道爹在哪里了?」

    牛头不对马嘴,但跟她解释,她也不会懂,因此匡云南很干脆地放弃说明的念头,迳道:「差不多了,我这就和凌摘星入迷宫救人,你在这里等着。」

    「可是……」她也想一起去救人啊!

    「听话,我们在迷宫里不知外头景况,万一有敌人暗中偷袭,我们只有束手待毙的分儿,所以一定要留下一人帮忙掠阵,而这重任唯你足可担任。」说得好听,其实匡云南是下想让她看见魏泉生的狼狈样,省得她同情心再起,又自愿变成魏泉生对付他的棋子;那很令他头痛的。

    「那好吧!不过……」

    匡云南抢先一步截断她的要求。「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救回你爹的。」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向凌摘星使个眼色,两人身如闪电、掠进迷宫。

    「怎么这样?」追之不及,魏芷瑕也只能在迷宫外烦恼兼焦急。

    「有去无回!」

    当匡云南与凌摘星闯进石林迷宫,迎接他们的是一方白色大旗,上头以朱漆书着这四个大字。

    凌摘星望着红字,像极飞溅满天的鲜血,一股恶寒自脚底升起。「主子,这……」好恐怖,他们该不会误入地狱了吧?

    匡云南冷哼一声。「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可是……」他心底就是抑不住一阵阵的寒。

    匡云南抽出匕首,横削、直劈,一道道银线闪出,像凝结在半空中,瞬间将一方大旗搅得粉碎。

    「躲在地洞里的耗子也该出来了吧?」说话中,他一把金针射出。

    「嘿嘿嘿……」一串笑声响起。「激将法对我俩兄弟是没用的,我们可不是通天塔十呆,没这么容易上当。」

    匡云南朝凌摘星递了个眼色。

    「呵呵呵。」凌摘星傻笑。「知道敌人是人不是鬼,我就下怕了。」

    匡云南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匕首。「杀无赦。」

    「是。」凌摘星街命。

    「想杀我们,你们有这本事吗?」那笑声突然分散,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雕虫小技。」动手动脚匡云南是下行,不过搞鬼可就是他的拿手本事了。溜目四顾半晌,抖手一把金针扔向左前方一块巨石后。

    「哇!」一声惊喊后,两条人影飞出,急射向另一块大石。

    「主子!」凌摘星惊喊,太奇怪了,明明看见他们往右方去,怎么眨个眼,人影就消失了?

    匡云南屏气凝神观察四周。「逃哪里去?」说着,又是一把金针射出。

    「嘿嘿嘿,小子,这回你可看错了。」与匡云南攻击的方位完全相反之处,飞出两条人影迅雷下及掩耳地扑向匡云南。「你死定了。」眼看着匡云南就要伤在对方掌下。

    「是吗?」谁也没有看见匡云南的匕首究竟是怎么砍的,白雾腾腾的迷宫中突然绽出一朵艳色大红花。

    「哇!」接着一声哀嚎响起,然后一条手臂飞上半空、落地。

    两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再也躲下住,现出了原形,却是两名瘦如竹竿,彼此面貌有八分相似的男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幽冥兄弟。」匡云南认出两人是黑道上有名的恶徒,嗤声笑道。「想不到你们也沦为人家的看门狗了。」

    「嘿!」这回可轮到凌摘星笑了。「我就说吧,这世上有谁能永远过年?你们这两只见下得人的耗子也有落到老子手中的一天,死吧!」谨遵匡云南命令,他正要痛下杀手。

    「啊!」此时,迷宫外响起一记尖叫。

    「瑕儿。」匡云南脸色一变,已听出另一声尖叫乃发自魏芷瑕口中。「留活口。」他急喊。

    「什么?」千钧一发之际,凌摘星急将掌劲旁移半分,虽未取下幽冥兄弟的性命,却也打得他俩在地上滚了两圈。「为什么要留活口?」

    匡云南没回答,只是面如冰霜,一步步逼向幽冥兄弟。「说,你们把迷宫外那位姑娘怎么了?」

    幽冥兄弟才捡回小命,一个翻身,又想逃。

    但他们快,有人比他们更快。

    匡云南手一抬,两根金针即如神差鬼使般地射中他两人腰间的软麻穴,瞬间,幽冥兄弟变成了难兄难弟,敦凌摘星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兰招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凌摘星一人赏了他们一记爆栗。「敢对咱主子耍把戏,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在江湖上,鬼偷的声名可比幽冥兄弟响亮多了,连他都栽了,幽冥兄弟又算什么?

    「把他们踢过来!」匡云南喘口大气,连番运劲已重创他的体能,快脱力了。

    「遵命。」凌摘星大脚抬起,一下、两下,幽冥兄弟不分先后滚到匡云南脚旁。

    「说,」匡云南寒着一张脸,蹲下身子,准备逼供。「迷宫外那位姑娘呢?」

    「呸!」幽冥兄弟在黑道上成名多年,岂有如此容易降服?他们各啐了匡云南一口。

    匡云南偏头闪过,一掌捉向方才被他削断一条手臂的幽冥老大,五指使劲扫住他伤口。

    「啊!」幽冥老大痛得五官扭曲。

    「我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下如死,而且我耐性一向不好。」说话的同时,他五只手指已经深陷幽冥老大的断臂中,沾得一手血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幽冥老大尖叫。

    眼见大哥受苦,幽冥老二恨得龇目欲裂。「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否则让我俩逃了,绝与你势不两立。」

    「想死哪这么容易?」匡云南冶哼一声,改扳开他们的嘴,各射入一颗药丹。

    「我倒要看看你们骨头有多硬?」说着,他绑住幽冥兄弟的手脚,却解开他两人的穴道。

    幽冥兄弟以为有机可乘,急运功想要绷断手脚上的绳子,谁知不运功还好,一运劲,全身有若万虫啃噬,直从骨头里痒出来。

    「啊啊啊……」那种麻痒感直让两名黑道巨枭难受得在地上滚过来、磨过去以求止痒。「救命、救命。」从没听过有人是痒死的,但这种又麻又痒的痛苦却让人想一头撞死。

    匡云南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看着他俩在地上翻滚、嘶吼,直磨得见血、磨得见肉、磨得露出森森白骨。

    凌摘星下忍卒睹地撇开头去。

    而匡云南却连眉毛也没抬起半根。他是鬼,他不是人,因为除了鬼怪外,谁会如此残忍地将人折磨成这样?

    幽冥兄弟再也受不了了。「杀了我们,求求你杀了我们。」

    「我要的答案呢?」

    「我们真的不知道。」

    「万虫钻心后,你们想下想再尝尝分筋挫骨的滋味?」匡云南的口气好轻松,仿佛正在与人讨论晚餐吃包子好不奸?

    「是真的。」幽冥兄弟哀嚎。「这石林迷宫只有我兄弟两人把守,除非是碰到偶尔外出溜达的铁血骑士,否则这里是鲜少有人来的。」

    「你们还没通知翔龙宫有人闯关?」

    「通天塔、石林迷宫,以及铁血骑士所组成的诛仙阵,分别由武林三大势力,灵霄宫、鬼堡和黑道盟派人把守,大家平时谁也下服谁,都恨不能见到对方垮台了,又岂会特地去通知对方有敌来犯?咱们兄弟也是见到有人闯迷宫,才知通天塔已破。」

    「啧,这新任翔龙宫主可真厉害,居然能请动武林三大势力为其把守门户,难怪魏老头会被追得像只老鼠躲在雪峰上,只能吱吱歪歪叫。」事情真相让凌摘星吓掉了下巴。

    「不是的。」幽冥兄弟摇头。「灵霄宫是为了报恩才来的,至于鬼堡,也就是咱们主子则是与翔龙宫主交换条件,咱们为他守门,他帮堡王链金。而黑道盟的人,全是重金礼聘而来。」

    「嗯!」匡云南终于懂了,他们破通天塔后,在里头住了三天,却下见有人找碴,盖因于此。这翔龙宫主是聪明,但忽略了人性中的自私,找来三大势力为其把守门户,以为就此安全无虞,下意竟落得互相牵制的下场;可谓一子错、全盘错。

    「主子,他们要怎么办?」凌摘星见幽冥兄弟已在地上滚去半条命,下忍地请示道。

    匡云南抖手丢下两颗艳红色的丹药。「你们走吧!」

    凌摘星随即蹲下去为他两人解开束住手脚的绳子。

    方得自由,幽冥兄弟立刻捡起地上的丹药服下,下半晌,身上的麻痒果然止住。两人又恢复了枭霸之气。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算咱们兄弟败了,有朝一日定向阁下讨回公道,请。」这两个人走之前还不忘撂下一段狠话,让凌摘星听得摇头又叹气。

    「白痴,连自己得罪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还想报仇?找死。」尤其他一看见匡云南唇角的冷笑,背脊就直发麻,他敢用脑袋来打赌,匡云南给的解药绝对有问题。

    「走吧!」解决幽冥兄弟后,匡云南转身想往回走,不料却突然一喝,一身气力好象被抽了个精光。

    「主子?」

    「没事。」匡云南吞下一把补身丹后,深吸口气,无论如何他都会撑着见到魏芷瑕。「快走。」

    「是。」凌摘星快步跟上。「主子,你知道如何进出迷宫啦?」

    「什么迷宫?这不过是个倒转阴阳阵,任何学过五行阵式的人都懂得如何进出。」

    「怎 可能?能够激起如此大的浓雾、又机关遍地……啊!」凌摘星还没说完,就发现四周的雾渐渐散了。「这是……」

    「那些机关和雾气全是幽冥兄弟搞的鬼,他两人一走,这迷宫就再无半丝用处了。」果然,全被匡云南说中了,浓雾散尽后,露出的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倒转阴阳阵。

    凌摘星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那两个就会装神弄鬼的王八羔子,下回再被我碰见,非整得他们再掉一层皮下可。」

    匡云南不语,只是冷冶一笑。

    凌摘星下禁打了个寒噤。「主子,你刚刚给他们的真是解毒丹吗?」

    「百草丹。」

    凌摘星张大了嘴。

    百草丹,顾名思义是用一百种药草炼成,草药本身无毒,合起来也没毒,还可以解毒呢!只不过有一点小小的后遗症,那就是--服药之人会全身骨软如绵,今生休想再有站立的一天,而且中者无解。

    所以说幽冥兄弟想报仇,下辈子再说吧!

    匡云南和凌摘星破了石林迷宫后,首要之事就是寻找魏芷瑕。

    原以为她是被偶尔出来溜达的铁血骑士所擒,要找回来,非大费苦心下可。

    岂知他两人才出迷宫,便见魏芷瑕好端端地坐在迷宫入口处,脚边还躺了个鼻青脸肿的老人,下是魏泉生又是谁。

    原来匡云南主仆入迷宫后,幽冥兄弟为了专心对付他们,便将魏泉生给丢出迷宫,省得他在那里碍手碍脚。

    后来他们在迷宫里听见魏芷瑕的尖叫声,便是她救了一身伤倒在道旁的老父后,被魏泉生唆使发出的。

    真相大白后,匡云南差点气死。除了恼魏泉生死性不改外,他其实更气魏芷瑕太过善良、不辨是非,老是遭人利用的性子。

    「二皇子,恭喜你又破了石林迷宫。」一见匡云南,原本还躺在地上哼哼唉唉的魏泉生立刻跳起来,急冲冲地巴过去。「咱们是下是趁此雄风,再破铁血骑士,直攻孤鹰峰顶,擒拿叛徒……二皇子,你要去哪里?」

    匡云南哪还有闲情听他废话?他快累死了。冶声一哼,他转往通天塔方向行去。

    二一皇子,铁血骑士在另一头啊,你走错路……唔!」杂音消失!魏泉生两片嘴皮子中间插了一根亮晃晃的金针。

    匡云南身体下舒服:心情恶劣,他还吵个下停,火上心头,干脆「缝」了他的嘴。

    凌摘星指着魏泉生唇上的金针,笑得腰都直下起来了。

    魏芷瑕虽不知匡云南因何生气,却知他怒火正浓,也下敢上前轻触其锋,只得后退一步,躲到凌摘星身边,悄悄地拉了下他的衣袖。

    「凌大哥,相公为何生气?」

    凌摘星睨她一眼,他常幸灾乐祸匡云南聪明一世,最后却娶了个傻姑娘,实乃报应下爽。下过魏芷瑕确是没有一丝配得上匡云南,她的迟钝连凌摘星都看下起。

    「问你啊。」他冶道。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做了什么?」

    「你没事乱吼乱叫做什么?」

    「我哪有?」

    「还说没有,主子和我在迷宫里拚命的时候,分明就听见你在外头尖叫,否则主子也不会急着擒住幽冥兄弟逼供,问出你的下落,没想到结果你只是叫好玩的。」

    「我没有叫好玩啊!」她委屈地低下头。「是爹说你们进去那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才要我叫叫看,看能不能把你们叫出来?」

    果然是被人利用了。但这种答案却只让凌摘星更生气。「你不知主子身体下好,本来就不宜太过操劳吗?为了你们翔龙宫的事,他最近已经劳心又劳力,你们又东催西搞的,想害死他啊?」

    「我没有。」魏芷瑕吸了下鼻子,几大步追向匡云南。「相公。」

    匡云南下理她,迳自走得飞快。

    「相公。」魏芷瑕抽噎一声,珠泪滑下。「对不起相公,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害到你,对不起……」

    匡云南头也没回,反加快奔驰的脚步。他快撑不住了,得赶快找个地方躺下休养。

    「相公,你别下理我嘛!」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匡云南喘了几下,终于停步。

    魏芷瑕一喜,直冲过去抱住他。「相公,对下起,我再也下会了。」

    匡云南被她一个冲撞,再也压不住体内翻腾的血气,一口鲜血冲出喉头。

    「相公!」她吓呆了。

    「唔……」匡云南仰头栽了个不省人事。

    「相公,你醒醒啊,相公!」魏芷瑕抱着他大声哭叫。

    后头,凌摘星发现情况下对,急掠向前拉开魏芷瑕。「只会哭的人别碍事。」吼完,他一手探向匡云南心窝,发现心跳虽缓,却仍有力,终于松下一口气。「应该只是脱力。」想想也是,自己在石林迷宫里被吓得手软脚软,幽冥兄弟可说是匡云南一手擒获的,恶斗了这么一场,以匡云南虚弱的身子,下脱力也难。

    「脱力。」魏芷瑕吸吸鼻子,抹干眼泪。「那只要帮他运气调息就好喽?」

    「差不多吧!能再配上两颗补身丹应该会好得更快。」说是这么说,凌摘星却不敢随便动匡云南怀中的药,因为里头药丹太多,一个弄不好误将毒药当补身丹服下,可就只能去找阎王爷喊冤了。

    「我这就为相公运功。」说着,她扶起匡云南,两手抵住他背心,毫下吝惜内力,源源下绝地输入匡云南体内。

    凌摘星在一旁掠阵,瞧见魏芷瑕头顶渐渐升起一股白烟,风吹下散,迳凝成形,下禁低喊:「天哪,这傻妞儿才几岁,竟已练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此乃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功力,多少人穷尽一生之力也未必可达成,结果却被魏芷瑕这样一名傻姑娘练成了,怎不教人又惊又奇?

    他们哪知聪明灵巧之人却不一定有恒心、又耐得了苦,还不若魏芷瑕,做什么事都一心三思,永远不懂得放弃,她苦练一年,可比别人边玩边练十年还有效。

    「你这才知道我女儿的厉害。」魏泉生才拿下金针,又开始废话连篇了。

    凌摘星睨他一眼。「可惜有状元子女,不一定有状元老子。」一句话直把魏泉生讽得老脸通红。

    时间逝去如流水,也不知过了多久,魏芷瑕突然张口喷出一道血箭,缓缓往后倒下。

    「傻妞儿!」凌摘星惊喊。「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节制,差点将一身功力尽数奉送给我。」不知何时,匡云南已然醒转,脸色虽犹灰败,却也恢复了几分精神。

    「那我女儿会不会死?」魏泉生急道。

    「将这瓶药喂她服下。」匡云南抖着手,掏出一只白色瓷瓶交给凌摘星。「然后你帮她推宫过穴,应该就没事了。」说完,他也昏了。

    石林迷宫这一仗,匡云南一行人虽胜,却也是损兵折将。

  第七章

    四肢酸软、身体沉重,看来是第一等伤。

    「唉!」有气无力地喟了口气,匡云南轻眨下眼皮,眼前还是一片昏暗,有睁眼跟没睁眼一样。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呛咳一声,他努力想撑坐起身,却无能为力。「唔……」眼看着疲累的身躯就要栽落地面。

    「相公!」一只纤细的藕臂扶住他。「你终于醒了。」魏芷瑕搂着他哭得不能自己。

    感到几点温热的水渍溅到脸上,匡云南无奈地叹口气。「别哭了,我这是老毛病,每隔几个月便要发作一次,过后就没事了。」

    「可如果不是我害你操劳过度,你也不会一发作就昏迷三天三夜不醒。」

    「我昏迷了三天?!」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过去他顶多昏迷两日的;看来他的身子是越来越糟了,唉!

    「嗯。」魏芷瑕抽抽噎噎地哭个下停。「我好怕,相公,我担心死了。」

    「别怕,我这下是醒来了吗?」只不知下回有没有如此好运道而已。

    「可是你的脸色好难看,人也瘦了好多,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坐在马车上,玉白的脸上覆着一层淡灰,可那双眼却澄澈、清明,望着她的目光里有惊讶、有温柔,就是没有轻蔑。

    为此,她对他一见投缘,才会初相识便下借以内力助他调息,然后很快地,她看见他恢复健康,红润的气色直教人心喜。

    可这回,不论她如何为他运功,他的脸色一直是灰败的,人也一日日地消瘦,她不知他生了什么病,只晓得见他受苦,她心如刀割。

    「相公,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够真真正正好起来?」她愿意付出所有以求他身体健康,但她天生迟钝,得有人教她,她才知道该怎么办。

    匡云南默然,这世上并非任何病都有药可医的。比如他,打出生就被全西荻的大夫警告,他很难活过二十岁;如今还活在人世是大神的恩赐,谁也下晓得大神几时要把他的命收回去,一切但凭神意。

    他看开了,但这话就算跟她解释,她也下会懂,况且他也下想讲,自相识以来,她一直是个天真无忧的姑娘,笑容才是她最佳的装饰品,愁思一点也下适合她。

    「没事的,我吃完药就会好。」他只能安抚道。

    「吃药?」她眼睛一亮。「我熬了养生汤,这就去端来给你喝。」

    「去吧!」他挥挥手,目送她粉蝶儿也似的身影飞出门外。

    当她打开门的时候,一道月光射入,照着她粉嫩的玉颊,上头几点残泪晶莹剔透。

    他瞧得心头一抽。他不过受点小伤她就哭成这样,万一哪天他死了,她还能活吗?

    「还是离开吧!」在事情未演变到最糟的情况前,由他挥剑斩情丝,划清两人各自的未来。

    「相公。」魏芷瑕带着笑容飞进来。「我把药端来了,你快喝吧!」

    匡云南移动身子坐到床沿,对她招手。「过来。」

    「相公有事?」她端着药走过来。

    他端过药碗轻啄一口,药汁温度正好,他一口喝完。「看来我醒的正是时候,你药才熬好,我就醒了。」

    「没有,这是第九帖了,前几帖早过时效倒掉了。」她笑嘻嘻地收拾他喝完的药碗。

    「第九帖!」他一楞,大掌扳过她娇颜,瞧见那双明眸大眼下一圈黑影写着憔悴。「二天你都没睡?」

    「呃!」她瞪大了眼。她又没说,他怎么知道的?好神奇。

    「我下是告诉你,要小心保重身体吗?」他已经没有健康了,不希望她也失去这项宝物。

    「有啊、有啊!我有听话准时吃饭睡觉,真的。」她点头如捣蒜。

    欲盖弥彰!匡云南横过去一记白眼。

    「我……」她缩起肩膀,小小声地吐了句。「对不起。」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算了,你过来。」

    「相公。」她哽着声道。

    「过来。」他沈下面容。

    她吓一跳,期期艾艾走过去。

    他拉住她的手,僵凝的面容一变而为怜惜。「累了吧?」

    她的泪瞬间滑下。「相公……」

    「一起睡吧!」他挪过身子,让开一块地方给她。

    她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相公,你不气我啦?」

    他的心又痛了。她怎能如此信任依赖一个人?下知道太多的下设防是一种危险吗?「瑕儿,以后下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以照顾自己为优先考量,知道吗?」

    「为什么?以前娘告诉我,夫妻是同体一心,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还分什么彼此?」她的爱是全然的奉献,没有一丝保留。

    他抚着她柔细的发,心想今生有个如此痴情的女子爱他,他也不枉此生了。可他不能太自私,他死后一了百了,留下她孤身一人要如何过活?

    「再亲密的夫妻也下可能同生共死,终有一天要分离的,你得学着自己过活。」

    「我不要离开你。」她执拗地抱紧他。

    「世事难料,若有个万一呢?」狠下心,他扯开倚在怀里的螓首,冶着声问。

    她娇躯一颤,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下。「相公,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怕的是,他要不起啊!

    「你若不想要我,我会乖乖回雪峰,一辈子不见你。」尽管那会让她痛彻心肺,但以前娘说过,相公是天,他讲的话一定要遵从,所以他若决心舍她,她也只能认命。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说到那句「一辈子不见你」时,他的心突然一片虚空,好孤寂、好难受。

    可这明明是为了她好而决定的办法啊!他想过千百万次,也衡量了全部的状况,确定自己都能接受后才做的,他为何又感到痛苦?

    「相公,你不要我吗?」她哽着声再问。

    「傻瓜。」他把她的螓首按进怀里,有一点点满足、有一点点快乐。「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吧!」这话是说给她、还有自己听的;起码他现在还活着,只要在死前为她安排好退路,此刻不须担心太多。

    「嗯。」他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后,最开心的人莫过于魏芷瑕;她抬头,轻轻地吻了他一下。「我喜欢跟相公一起睡觉,没有你,我都睡下着。」然后,她把他抱得好紧、奸紧。

    「瑕儿!」谁也没看到,在浓浓的深夜里,匡云南一张峻脸红如火炉,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幸好没人听见这些话,幸好、幸好……」真是羞死人了。

    匡云南又休养了数天,总算完全复元。

    这时,魏泉生受迷药所苦而散失的功力也恢复了,又开始一心一意地想突破最后一关,以夺回被窃之翔龙宫。

    「二皇子,为免夜长梦多,咱们是不是该尽快拟个对策以破铁血骑士的诛仙阵?」

    「干么?你怕他们跑啦?」凌摘星最爱吐他的槽了。

    「我是怕再拖下去,给那叛徒可乘之机,又去聘请更厉害的人来守门,届时可就麻烦了。」

    「啐!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原来是一篇废话。人家请人,你不会也跟着请,还是你舍不得花钱啊?」

    被说中弱点,魏泉生气得浑身发抖。「凌摘星,我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才不与你计较,你别以为我怕了你。」

    「够了!」匡云南下耐烦地哼了声。「由咱们住进通天塔数日,仍无人前来攻击可知,孤鹰峰上应还不知前两道门户已破;所以魏泉生的顾虑是多余的。」

    「听到没有?」凌摘星对魏泉生做了个鬼脸。「教你个乖,你家那个叛徒虽然厉害,请出了武林三大势力为他把守门户,却忘了这些老大个个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还巴不得对方早点垮台呢!就算有人打了他们其中之一,其它人也不会帮忙;因此咱们尽可在这里待着,就算住个十年八年,也不会有问题的。」

    住个十年、八年!魏泉生要昏了,这些家伙吃得凶、花得更凶,他哪来这么多银子供应这两个大爷?

    「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不走啊?」

    「没人要长住此处。」匡云南冷峻的面容突如寒冰遇上朝阳,融出一抹温暖浅笑。

    凌摘星和魏泉生大吃一惊,下知他又要整谁了,笑得如此恐怖?

    忽地,一记娇声荡漾。「相公,我回来了。」魏芷瑕粉蝶儿也似的身影飘落。

    匡云南起身迎了过去。

    魏芷瑕扑进他怀里,献宝道:「相公,你要的东西我都买到了。」

    「辛苦你了。」他掏出一方巾帕轻拭她满额的汗。

    「嘿嘿嘿……」她像只可爱的猫咪,依恋地倚着他撒娇。「相公,我去买药的时候,刚好老板他们新进了一株百年老参,我一起买了,待会儿熬汤给你喝。」

    「明天吧!今天你跑了一天,也累了,半个时辰后又要熬药,再熬汤的话,你今晚也别睡了。」

    「不累、不累,我很强壮,不会累的。」她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既然你要熬汤,那不如将熬药的工作交给凌摘星。」瞧她一身的泥和灰,匡云南真有些下舍。

    「啊!」凌摘星唉叫一声,他宁可去干苦力,也下想熬那劳什子养生汤,很麻烦的。

    「不要。」匡云南都还没表达意见,魏芷瑕就先喊了。「我喜欢熬药,也喜欢熬汤,别把我的工作给别人嘛!」

    「可是……」他是心疼她累坏了啊!

    「不要嘛、不要嘛!」她扯着他的衣服娇喃。「给我做,我会做的,好不好吗?相公。」

    「好好好。」她的力气这么大,扯着他的衣服摇,都快把他一身骨头给摇散了。「你爱做就去做吧!不过最晚三更,一定要休息,我会在房里等你。」

    换言之,他是要看着她睡觉喽?这个……她没把握在三更前把所有事情完成耶!她的优点是,做什么事都一心三思,所以过程鲜少出错;但缺点则是不够灵巧,无法同时兼顾两件事。

    但这回他限制了她的完成时间,看来她得加紧努力才行了。

    「我这就去做。」匡云南还想把她松开的衣襟给扎妥,她已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

    望着乍然空虚的胸怀,有一点点寂寞,不过这是必须习惯的,毕竟,他们还能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了。「唉!」他轻吁口气,提起魏芷瑕买回来的药包。「凌摘星,你把日前我交代你去探查铁血骑士的结果让魏泉生看一下。」

    「是。」凌摘星丢出一张布阵图。

    「这是……」魏泉生看不懂。

    「铁血骑士所谓的诛仙阵,下过是在半山腰上挖了三条地道,他们人就躲在里头,进可攻、退可守。但这也不是无法可破,我让瑕儿去买了些迷烟,只要风向配合,要破诛仙阵易如反掌。」匡云南解释道。

    「那要等什么风向?」

    「东南风。」

    魏泉生抬头望了眼天蓝色的穹苍。「现在吹的是西北风,几时才会刮东南风?」

    「根据我夜观天象,最迟两日后,定吹东南风。」匡云南利目闪着智能的光芒。「魏泉生,你答应的事最好开始准备,事成之日,我要看见一支链金队伍入主西荻。」

    「当然、当然。」

    「另外,你可以叫留在雪峰上那些魏氏旧部来了,破诛仙阵后,便是你魏家的家务事,我不想管;你自己带着他们打上翔龙宫吧!」

    「哎,二皇子实在是太客气了,你与瑕儿成亲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又何需分彼此呢?」

    匡云南横过去一记白眼,吓得魏泉生倒退三大步。与魏芷瑕成亲?说实话,他曾经想过,她那种无可撼动的深情与坚持到底的体贴,是他今生首见,心底深深地被感动。

    可她非常人,他也不是;一名时刻需要人照顾的姑娘和一个生命朝不保夕的男,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还不如早早分离,免造悲剧。

    攻破诛仙阵后,他就得准备离开了,一定会舍不得,但他想,他调适得过来,毕竟,二十余年的人生岁月里,他早习惯了孤寂。

    准三更,匡云南在房里看见了一身大汗、满脸黑灰的魏芷瑕。

    「相公,我做好了。」她手里端着两只瓷碗,一碗参汤、一碗养生汤。

    「先放着吧!」他走到水盆边,拧了条巾帕,轻拭她黑得看下出原来颜色的小手。

    「这次我很聪明喔!我熬养生汤的时候,突然想到可以再起个火,一起熬参汤,就去找凌大哥,请他帮我砌个炉子,然后我就坐在炉前,一直一直看着火,就提前把它们熬好了。」她比手划脚,一副好下快乐的模样。

    「瑕儿真是了不起。」他贪看她眼里的灿芒,比任何珍珠宝石都要美丽;分离后他一定会想念她的,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姑娘,如此一心三思地为他着想。

    「嘿嘿嘿……」她高兴地拿干净的手去抹黑黑的鼻子,又弄得一手脏。她喜欢帮他做事,喜欢听他一句「瑕儿辛苦了」、「瑕儿真了下起」、「瑕儿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喔」……

    打出生起她就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别人一个时辰就学会的东西,她得费上三个日夜才学得成,每个人都骂她笨,可她很努力啊!下管是三天,还是三个月,只要是她想学的,绝对尽心尽力直到学成。

    只是那漫长的时间已让身边的亲人、朋友对她产生无力感,进而放弃了。她一直是寂寞的,在这漫漫人生中踽踽独行。

    直到遇见匡云南,他看见了她的努力,赞美她的用功、关心她的付出;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发现自己不是废物,她也可以对人有所帮助,这种感觉真好,好到她愿意倾尽所有,但求对他有所助益。

    匡云南轻弹了下她黑抹抹的鼻子。「瑕儿该洗澡了,瞧你脏的。」

    「是吗?」她张开手臂,把自己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是啊!我真的好脏,我这就去洗澡。」说着,她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一下,瑕儿。」他笑叹一声。「你忘了拿衣服啊,唉!」她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敦他如何放得下。

    不过现在追也来不及了。匡云南走到茶几旁,端起两只瓷碗,依序喝尽,然后又等了约一刻钟。

    「差不多了吧?」他翻出一套鹅黄色的衫裙准备给她送去。

    步出通天塔,黑夜像张席子,覆盖了整个大地。

    他仰头吸了口沁凉的空气,但觉通体舒爽,再无日前那股沉重无力感。

    多亏了魏芷瑕的细心照顾,熬药、运功,日日不绝,否则他哪能复元得这般快速?

    「离去前,我非得好好谢她一次下可。」他边想边走,不一会儿,进入密林,来到小河边,这是方圆一里处唯一的水源地,近日他们都在这里烹食、洗濯、沐浴。

    还没到地头,便听见阵阵泼水声夹杂着娇喝声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小心提高警觉,怕是有人或兽来袭。

    「瑕儿?你还好吧?」他低唤。「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拐过一株大树,一尊白玉人儿正立在河中,开心地对着匡云南挥手。

    他瞧得心神一闪,月光照在她湿润的雪肌上,泛出莹莹光彩,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她的长发散落,像匹乌纱,半遮半掩着胸前美景,却又挡不住旖旎春光,呼之欲出。

    看见他,她快乐得似只小百灵鸟儿,在水中跳上蹦下。「相公、相公……」

    他呼吸一窒,狼狈地转开头去,止不住的热潮自胸腹窜向四肢百骸。

    「快坐下,瑕儿。」她再继续引诱他,他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噢!」她用力点了个头,才想坐下。「哇--」一股劲力拉扯头皮,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怎么了?」他急回过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瑕儿,你……」原来她在那边跳来跳去的时候,秀发飞起,竟缠上身旁大树横生的枝节,造成一幕难舍难分的画面。

    「好痛,相公、好痛!」她扯着发,泪汪汪。

    「别硬扯。」怕她连头皮一起扯掉了,他一个掠身,飞上树去,小心翼翼地为她解开那难解的结。「好了。」

    「呼!」她松下一口气。「刚才痛死我了。」

    「谁叫你下小心。」他拍拍她的头。「洗好就起来吧,我帮你把衣服带来了。」

    「是喔,我忘了带衣服来耶!」她这才想到。「谢谢相公。」

    那样的天真与迷糊总让他啼笑皆非。「以后要记得,知道吗?」要不过些时候,没他送衣,她可就麻烦大了。

    「煭!」她乖巧一颔首。「我会记住的。」

    「好乖,那起来穿衣服吧!」他把衣服递过去。

    「我还没洗头,相公,再等我一下下。」说着,她急忙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捉着那头及腰青丝。

    他看她洗头,真想昏倒。「小心些。」亏得他及时扶了她一把,否则她就要栽落河里吃水去了。

    「哇!」她吓一大跳,小脑袋猛摇,倒像只落水狗,甩得四周下起一阵小雨。

    「瑕儿。」他一个避之不及,也给连累得一身湿。

    「啊!」她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又干了件蠢事。「对不起,相公,我不是故意的。」一心一意想把他弄干净,她一双小手拚命在他身上东擦西抹,却没注意到自己本身就是湿的,只把他搞得愈发狼狈下已。

    「够了、够了。」他叹口气,挥开她的手。「你赶快把身子洗好,夜深了,别玩水玩太晚,省得着凉,我先回去换衣服。」

    「噢!」她小小地缩了下肩膀。「对下起,相公,我以后会小心。」

    「没关系。」他把衣服放在树上,跃下大树。「衣服湿了,换新便是,你别太在意,我回去了。」

    「相公再见。」她还是无精打采的。

    他心一抽,就快离别了,难道最后竟要带着她的泪颜走?

    不!还是天真无忧的笑脸适合她,他喜欢她笑,真心祈祷她快乐。

    缓步踱到她身边,他轻抚她颓丧的小脸。「别难过了,要下……我帮你洗头如何?」

    「啊?」她大吃一惊。

    他也吓了一跳,活了二十多年,他几时服侍过人了?如今竞要帮人洗头,他行吗?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尤其,她惊喜的笑颜是如此地美丽,不管怎么说,他都得硬着头皮上了。

    「来吧!」脱掉靴子,他跨入水中。

    「相公。」她欢欣得像得到什么不世珍宝似的。

    他的大掌穿过她的发,感受那份柔细在掌中激起一阵轻颤,直荡人心底,无限的爱怜同时涌出。

    「我的妻啊!」如果他不是这样虚弱,如果他能拥有更长的生命,真愿一生为她洗头、梳发、画眉。可惜,他没有。

    感觉到他的手指按摩着她的头皮,奸舒服。她开心地笑咧了嘴。「相公,你好厉害,会自己洗头、也会帮人洗,我都下会。」天真的话,却彰显了她容易满足的天性。

    那张美丽的娇颜被她打心底散发出的纯洁衬托得愈加灿亮动人。他心一动,几乎不敢用力,既轻且柔地按摩她的头皮,深怕一个下小心,会折损了这难得一见的光芒。

    「相公,我会努力学习,下一次我也帮你洗好下好?」她突然抬头,笑得好开心地对他说。

    他喉头莫名一哽,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下辈子吗?心开始抽痛着,一直以为会为离别所伤的应该是她,毕竟她是如此地无知。

    但事情的演变慢慢地脱轨了,会下会有一天,当分离降临时,最痛的是他而非她?

    突然,他没把握了。

  第八章

    朝阳初升,万丈金芒才放,沉睡的大地将醒未醒之际,匡云南一行人等待许久的东南风终于吹来。

    「二皇子……」魏泉生激动得全身发抖;十年了,在这段流离的岁月中,他吃尽苦头,曾以为今生复宫无望,只好厚着脸皮,四处向老友求救。直到常如枫劝他和西荻国合作采金。

    他本来也不抱太大的希望,谁知这一赌竞赌对了,只要再过一关,他又可以回复过去的光荣,他一定要成功。

    匡云南抬头看着云的流向,东南风吹得好强、好强。「天意。」合该是西荻国要兴盛的时候了,他深吸口气,蒲扇般的大掌一挥。「走吧!」

    匡云南领头,魏芷瑕、凌摘星、魏泉生在后,一行四人走向铁血骑士驻守的诛仙阵。

    阵名「诛仙」,听似恐怖异常,其实也没啥了不起,要匡云南来说,它唬人的成分多一些。

    「二皇子。」魏泉生指着半山腰上三个洞口。「这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入口?」

    「可以说三个都是,也可以说三个都不是。」匡云南自怀里掏出三颗药丸丢给他们。「先服解药,再等着看好戏。」

    匡云南等他们都吞下解药后,才将上回托魏芷瑕买回来的迷烟交给凌摘星。「你知道怎 做吧?」

    「当然。」跟着匡云南这么久了,就算学下到他一半的恶劣,十分之一总有吧!凌摘星快乐一颔首。「我这就去办。」话落,他像阵轻烟似地,消失在山林问。

    「相公。」魏芷瑕走到匡云南身边。「我忘了告诉你,你要我买即时生效的迷烟,但药铺掌柜说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药,所以我买的是一刻钟后才会生效的药,有没有关系?」

    魏泉生一听,脸都白了。「你这笨蛋。」他把女儿往旁一推。「二皇子,若错过今日,几时才有如此好时机?」他满脑子除了夺回翔龙宫外,再无其它念头,包括亲生女儿。

    「哇!」魏芷瑕失去平衡,连退三大步。

    「你干什么?」匡云南一声怒吼,闪过魏泉生,奔向魏芷瑕。「瑕儿。」他急着扶人,却忘了她天生神力,转眼间被拖得一块往地面栽去。

    「对不起,相公。」她喊,但来不及了。

    「呃!」他倒抽口气,因为她刚好跌坐在他身上。

    「相公!」她吓得挣扎了起来。「你怎么样?」

    「没事,我很好,只要你别乱动。」匡云南闭眼、皱眉,腰快被她压断了。

    「可是……」她好怕把他给压坏了。

    「别紧张,我没事,你慢慢起来。」他软语哄她。

    魏泉生看得瞠目结舌,几时魏芷瑕的身价升得这么高了,匡云南拿她当宝。

    看来他是下必担心匡云南事后对他黑吃黑了,只要掌握住魏芷瑕,还怕匡云南会飞上天?

    费了半天劲儿,魏芷瑕终于顺利离开匡云南的身体,站了起来。

    「相公。」她可怜兮兮地瞄着尚坐在地上喘气的匡云南。

    「没事。」他摆摆手,有些好笑、有些丢脸。唉!为何他一个身体恁般差的男人,会喜欢上一个天生神力、身强体壮,随身背着两柄五、六百斤重的银斧当武器的女人?

    这真是个好问题,改天他一定要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是有被虐狂?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抑或是他实在太羡慕身体健康的人了,才会不知不觉干了这件蠢事?

    「主子,迷烟下好了。」凌摘星完成任务回来禀道,见到匡云南,不禁讶异。「主子,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数蚂蚁。」匡云南没好气地回了句。

    「咦?」凌摘星瞪大眼。「我是听人说过观星象以测天气,想不到数蚂蚁也可以;要怎么数啊?分单、双吗?」

    匡云南差点昏过去。「孺子不可敦也。」他把手伸向魏芷瑕,她立刻扶他起身。

    「相公,我以后会小心,你别生气喔!」她手忙脚乱地拍着他一身的灰尘。

    「算了。」他安抚地拉住她的手。「没站稳我也有错,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迷魂药……」

    「那玩意儿我一看就知非高档货,又另添了几味药下去,效果应该很好才是。」关于使毒用药,他可是很有把握的。

    凌摘星看看匡云南,又瞄瞄魏芷瑕,小声喃道:「原来是跌倒啊!还骗我数蚂蚁。」

    匡云南瞪他一眼。

    凌摘星缩了缩肩膀,正担心有人要算帐。

    「相公。」魏芷瑕突然惊喊。「山洞冒烟了。」

    可下是,半山腰上三个山洞口各自冒出缕缕白烟,翻滚腾跃,恰成奇观。

    「迷烟生效了。」匡云南满意一颔首。「一刻钟后,咱们就可以下费吹灰之力,突破诛仙阵。」;

    「太好了。」魏泉生激动得全身发抖。「事成之后,我一定不会忘记二皇子的。」

    「你能遵守诺言最好,否则……」匡云南既有本事助他夺回翔龙宫,当然也能毁灭它。

    「一定、一定。」魏泉生点头如捣蒜。

    「此阵过后,便是你魏家的家务事了,我不便插手,你自己看着办。」

    「当然、当然。」魏泉生兴奋地搓着手。「我已传令命留守雪峰诸人过来,诗人员到齐,就一起杀上孤鹰峰,夺回翔龙宫。」

    「祝你好运。」匡云南数着时间,直到山洞口冒出的白烟由浓转淡、渐至消失。「差不多了。」

    「扫垃圾喽!」凌摘星欢呼一声,第一个冲进山洞。

    「我也去。」魏泉生跑第二。

    他们以为把守此关卡的四十九名铁血骑士尽数被匡云南的迷烟迷倒后,这诛仙阵便无任何危险性了,那还下乘机大玩特玩?

    然而他们没想到,事情若有如此简单,匡云南为何不跑?

    「相公。」魏芷瑕拉拉定在洞口外下言下语的匡云南。「咱们下进去吗?」

    「等一下,让笨鸟先去探路,确定无事了,咱们再走。」

    「什么?」他的话太深奥,她不太懂。

    「没有。」勾心斗角的肮脏事他来做就好,不必污染她。「我是说,再等一会儿,让迷烟的药性彻底发挥后,我们再走。」

    「喔!」她会意一颔首。「那要等多久?」

    「等……」匡云南还没说完。

    洞里忽然传出凌摘星的怒 声。「混帐,居然有漏网之鱼。」

    废话!铁血骑士既能名震武林,哪这么容易就全被迷倒,有漏网之鱼才叫正常。所以匡云南不先走,让笨蛋先去为他探路。

    可惜魏芷瑕却没他那 多心思,她只知有人遇到危险就得赶快去救。

    「糟糕,凌大哥碰到麻烦了。」一句话末完,她人已朝着发声处跑去。

    「别去啊,瑕儿!」匡云南大惊。可恶,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把她的善良算进去,这下可好,麻烦上身甩下掉了。

    无奈地抽出靴中匕首,他运劲全身,发现功力只剩八成,最近消耗得太厉害,一直无法恢复,只怕也没有恢复的一天了。

    实在不想再动手,武技不行,他搏斗全靠内力,而那正是他保命的最后手段,每动用一分,都是在削减他的生命,再蛮干下去,下知哪天他会突然死在战场上。

    「相公!」魏芷瑕的惊呼声如利箭般传来。

    没空多想了,他一提气,身如飞絮,掠向战场。

    三个山洞的最终处是相同的--一个一丈方圆的大洞窟,四周再凿出四十九个小洞穴,以夜明珠照明,供四十九名铁血骑士休息。中间的大空地则放置了刀枪剑戟等武器,做为练功之用。

    铁血骑士的衣食所需,全赖孤鹰峰那边透过地道送进来,凌摘星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报告匡云南,他才想出这个另挖一条地道沟通原先的地道,然后在吹东南风时,于地道口燃放迷烟,以便风将迷烟吹入地洞以破阵的方法。

    但想到如此简陋的环境,四十九名铁血骑士居然住得下去,可见其个性之刻苦,他们在这里大概天天以练武打发时间吧?

    难怪一个个武功高强,迷烟只能把他们迷得半晕,却无法令他们倒下。其中有两个甚至下惧迷烟。

    不过对他而言,半晕就够了,剩下不足的一半他有金针可以补足。

    衡量情况,两名未中迷烟者皆被魏芷瑕给绊住了,看样子短时间内还分下出胜负。

    他大可利用这段空档,先收拾那些半晕者。

    「还不给我倒下。」一声低喝,他手中金针似暴雨飞花,射向那些被迷烟迷得神智下清的铁血骑士们。

    「哇!」金针过处,数名半晕的铁血骑士彻底倒下。

    瞧得原本与魏芷瑕纠缠不清的两名铁血骑士暴跳如雷。「你们快醒醒啊!」

    「这是不可能的事。」匡云南右手金针、左手匕首,直如猛虎出柙,凡他经过处,没有一名铁血骑士是站着的。

    「可恶啊!」两名清醒的铁血骑士气炸了。

    「你们别担心啦!相公只是打晕他们,没伤人的。」魏芷瑕还有心思安慰别人。

    可人家哪领她的情,尤其负伤的猛兽为求活命,根本是下择手段。一人长剑直劈、快如电驰,一人大刀横扫、威不可挡,纵横攻掠之势将她上下左右每一处退路全数封死。

    「瑕儿,小心!」匡云南连人带匕首直扑过去,及时为她挡住一记致命的攻击。「别妇人之仁。」

    「可是……」她不想伤人嘛!下手不由自主地留三分活路。

    两名清醒的铁血骑士见状大喜,攻击更是猛烈。「纳命来。」他们以为多杀一个敌人,他们便可多得一分活命的机会。

    下料此举却震醒了沉睡中的魔王--

    「谁敢?」眼见魏芷瑕处处留情,对方却咄咄逼人,匡云南哪能让别人伤了她?匕首飞卷似蛟龙横行,引爆万丈光华,射向敌人。

    「不要,相公。」早知他身体不好,魏芷瑕哪儿肯让他多费心力?「这两个人我自会处理,你别冲动啊!」她终于取下背上银斧,狠劈猛砍,企图缠住两名敌人。

    可匡云南怒气一发,又岂有如此容易消灭!那飞卷的匕首像条噬人的毒蛇,配上如蜂尾针般毒辣的金针,一名铁血骑士先被金针射个满脸,后遭匕首大卸八块,整座石窟笼罩在一片血腥梦魇中。

    适时,凌摘星与魏泉生也撂倒其余因身中迷烟而半昏半醒的铁血骑士们。

    转眼间石窟内仅剩一名铁血骑士站立着;匡云南一步步逼前,他便一步步后退,眼底的惧意似潮水,没有一刻消退。

    腥臭的血味在石窟中飘扬,铁血骑士踏到同伴的断肢,滑了一跤,冷峻的面庞一瞬间惨白如雪。

    「不……下要过来……」他被匡云南残忍的杀人手法给吓呆了。

    只是匡云南哪肯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可下懂;他只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免日后麻烦,今朝绝对要除恶务尽。

    「放了他吧!相公。」然,魏芷瑕不忍了。

    匡云南厉眸扫她一下,情不自禁地,她连退三步,从头到脚,连头发都冻僵了。

    瞧见她的害怕,他指向铁血骑士的匕首不觉顿了下,喋血江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道理她难道下懂?

    况且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省得这只漏网之鱼心生下服,在魏泉生夺回翔龙宫后,又连络外人来找麻烦。

    他没剩多少时间可以照顾她了,因此希望利用仅剩的光阴为她安排好一切,为何她却下懂他的苦心?

    「相公,上天有好生之德,求你别再杀人了。」她天生单纯,哪能明白他深沉的心机;只知他杀人时,那张脸好恐怖,她好害怕。

    一股冰寒的怒气在他胸口炸开,震得他一时头昏眼花。她竟以为他天生就是刽子手,以杀人为乐?

    要杀人,西荻国那么多妇孺稚子,还不够他砍吗?要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搞得自己一身伤?

    「相公……」她抖着声音,流着泪。「求求你……」

    他直把牙龈咬得发疼。「想活命就自废武功。」这已是他最大的极限。

    「自废武功?」对练武之人而言,武艺不啻为第二生命,怎可能说废就废?与其任人宰割,下如豁命相拚,或许还有一丝生机。铁血骑士抱着这样的想法,举剑反攻。

    匡云南本就下想放人,见此景,立刻发作,握紧手中匕首,腾龙之姿跃出,迳取敌方上中下三处要穴。

    下过他快,铁血骑士的剑也不慢,尤其又是为了小命在拚战,那剑势更比平常快两倍下止。

    匡云南一击拿不下敌人,旧力用尽、新力尚未聚集,瞬间陷入危机之中。

    「相公,小心。」魏芷瑕不愿匡云南再沾血腥,但也不容人伤他,银斧回旋挡住敌人利剑。

    匡云南趁此良机,一招砍了敌人臂膀。

    「啊!」惨嚎声中,魏芷瑕心神顿失。没料到他这样狠毒,出手便断人手臂。

    可匡云南的攻势却尚未止歇,匕首连削带劈,最后一名铁血骑士亦身首异处,魂归地府。

    鲜血喷洒如泉,魏芷瑕没能避开,匡云南亦同。

    两尊血人儿四目相对,一冷酷、一惊惧,好半晌,谁也无法动。

    最后是匡云南抢先回复精神。「你……」他上前一步。

    她止不住颤抖,步步往后退。

    他一怔,看着她一身的血,艳红污染了天真、腥臭夺去了纯洁,再不复昔日纯美无瑕的模样儿。

    心忍不住阵阵绞痛了起来,他与她果然下适合,白纱与黑墨共谋的结果,只是毁了纱巾的洁白。

    离去的时候到了,他暗暗握紧了拳。「把这些人的武功全废了,再放他们走。」话落,他转身往外走。

    她没跟上,反而避他更远。一直以为他外表虽冷酷,心肠却很好,否则哪会待她如此体贴?可为何对别人竟恁般无情,非将人逼入绝境不可?

    大家和平相处,快快乐乐的不好吗?她希望看到每一个人都活得开心啊!

    攻破铁血骑士的诛仙阵后,匡云南便正武退出了魏泉生的复宫大计,让他自己去处理他们翔龙宫的家务事。

    他和凌摘星又住进了通天塔,等待魏泉生搞定一切后,组织一支链金队伍,跟随他回西荻国,投入采金、链金行列。

    但可惜,魏泉生的能力太差,一座小小的翔龙宫攻了五、六天还拿不下来,等得匡云南一把火都快冒出来了。

    他吃不下、睡不稳,身体变差,情绪自然更形焦躁。

    凌摘星天天被骂得狗血淋头,都快干下下去了,可偏偏……「主子,那个……解药……」是啦!就是他每四十九天得服一颗解药,否则小命便要不保。

    「我看你还没发作嘛!」匡云南冶哼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啄一口,又皱着眉放下。好烦,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啊,他心情就是平静不下来。

    「啊!」凌摘星一呆,匡云南该不会想看他毒发时的惨状吧?「主子……」

    「吵死了。」丢出一颗药丸,他愤怒轰人。

    管他骂下骂人,凌摘星只要解药在手,确定往后四十九天性命无虞,他就什么事也下管了。

    「是,小的这就出去。」他一溜烟跑了出去。

    匡云南气得把桌上茶具扫落地面。

    「混帐。」他气鼓鼓地移坐长杨,绵软的坐垫一下子将他的身子给吸了进去,沉重的四肢变得好轻盈、好舒服。

    通天塔里原先是没这玩意儿的,灵霄十卫驻守这里时,只求有个休憩的空间,哪能顾及生活享受?

    直到他破了通天塔,借住进来;他身体下好,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得要卧床休息,但这里的床铺乃青石所制,又冶又硬,睡下到两个时辰,他一身骨头就差点瘫了去。

    可出门在外下比家里,没办法只得忍耐,却熬得他一条小命险去了半条。

    后来是魏芷瑕看下下去,偷了魏泉生的钱去买了这张长杨回来,他才开始有了较安稳的睡眠,病况也渐趋稳定。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叫她去买药,结果她不止买了药,还远从三十里外的城镇买了这张长榻,一路扛回来。

    他问她为何不请人送?她说请人送要等三天,那他岂非又要失眠三个夜晚?反正她扛得动,就自己扛喽!

    可三十里的路程呢!她扛着这么重的一张长榻一路走回来,就算神力天生,也是很辛苦的吧?

    但他从没听她抱怨过一句,包括帮他彻夜熬药、煮食,她都快快乐乐地做了。

    凡是与他有关的事情,她总是抢着做,有时叫她休息,她还一脸哀怨,真搞不懂,她为何这般爱做事?

    「嗯?」一阵淡淡的药香传来。

    他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一只托盘放在地上,上头搁了一碗参汤、一碗养生汤。

    他弯腰拿起一个碗轻啄一口,是魏芷瑕的滋味。

    「瑕儿吗?」他喊,却没有一个人现身。

    「瑕儿。」他又叫了一句,四周沈默依然。

    和暖南风中,只有他的喘息与心跳声,寂寞地响着。

    一下、两下、三下……

    他看着手中的药。「不是怕我吗?」自那日他在石窟中狠杀铁血骑士后,她就一直避着他,五日来,不曾见他一面,倒是参汤与养生汤每日准时奉上。

    他实在无法理解,她这种行为到底是在呕气,还是已厌恶他?或者怕极他的手段?

    可不管如何,他下曾去细究,就要分开了,查来干什么?

    完养生汤和参汤后,他把碗放在托盘上,知道不一会儿她自会来收,但她不会来见他,大概这辈子都下会了。

    关上门,转身回屋内,来到榻前,一股莫名的疼痛袭上心头。

    他一阵踉舱倒在杨上,过去养生汤对他非常有用的,只要每日一帖,包管安安乐乐过一天。

    可最近,它的效用似乎减低了,即便天天喝,还是不时闹心悸。

    他的身体真的已经不行了吗?还是……这种揪痛跟以前那病发时的剧疼是不同的?

    没有吧?因为它们同样令人难以忍受,痛苦得仿似要将他整颗心都给捏碎。

    只是……一个在身体、一个在心里。

    「呵呵呵……」无奈的苦笑逸出齿缝,毕竟骗不了自己。一直以为有朝一日,他与她分离,活不下去的会是她,毕竟她是如此迟钝、又太天真单纯,丝毫不懂得防人之心,早晚会被欺负死。

    可当分离真正来临时,他才发现,软弱的也许不是她,而是他。

    因为他已被思念磨得神魂半失。

  第九章

    最近,魏泉生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匡云南与魏芷瑕竟渐行渐远,隐隐有分离之兆。

    那怎么可以?魏芷瑕早在他的设计下委身匡云南,失去贞操,再无利用价值。

    再说,他屡攻翔龙宫下下,匡云南又言明下管人家家务事,他若想求得他援助,除非把他变成自己人。

    那最大的诱因除去魏芷瑕,还能有谁?

    不行、不行,他绝不准匡云南与魏芷瑕分开。

    「瑕儿,你过来一下。」首要任务就是说服女儿再去纠缠匡云南;根据魏泉生的观察,匡云南虽对多数人心冷情淡,却独待魏芷瑕温柔体贴,可见他是喜欢她的。由她去说项,即便不成,应该也不会有太可怕的后遗症发生。

    「爹,你找女儿做什么?」魏芷瑕无精打 地走过去。最近她天天失眠,一闭眼就作噩梦,快累死了。

    「我问你。」魏泉生一把拖她进密林,觑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压低声音道:「你最近跟二皇子怎么样了?」

    一提起匡云南,她吓得跳起来。「爹,我……那个……他……」

    「好了、好了,你也别结巴了。」早知女儿不灵巧,魏泉生没耐性地打断她的话。「爹不管你喜不喜欢二皇子,你到底已是他的人,就要好好巴结他;你也知道,爹铲除叛徒的过程并下顺利,那混蛋仗着孤鹰峰的天险,死不投降,爹需要二皇子的帮助,你快去跟他说说,请他为咱们想个办法,好夺回翔龙宫。」

    「可是……」她低下头,不停地发着抖。不是不喜欢匡云南,只是每回想起他,便顺道忆起他杀人时的残忍,那漫天的血花,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好可怕、好可怕……她没办法接近他,一步也不行。

    「可是什么?」魏泉生愤怒甩她一巴掌。「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娘花费毕生心血壮大的翔龙宫,就此了结在叛徒手中?」

    「但我怕他啊!爹,相公好可怕。」她缩着肩膀啜泣。「我忘不了相公杀人时的冷酷,他的眼睛会变成血红色,冻结的脸孔像妖魔一样恐怖。」

    说到匡云南的狠毒,魏泉生也要倒抽口寒气,那确实是一场梦魇。不过--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都已经是他的人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你还想改嫁?」

    「没有,我一生只有他一个相公。」她永远记得娘的话,夫君是天,永远不可违背。

    「那不就得了。」魏泉生拍拍她的肩。「瑕儿,翔龙宫能否光复,就全看你了,你一定要说服二皇子,帮咱们想个复宫的好方法,知道吗?」

    「可我不敢靠近相公啊!」她呜咽。「爹,我一接近相公就怕死了,我不敢跟他讲话,怕一个不小心惹他发火,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好可怕,我不敢啦!」

    「胡说什么,二皇子难道会吞了你下成?」魏泉生气呼呼道。「况且大伙儿都看得出来,二皇子再疼你不过,从没对你疾言厉色过,这样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哭着下说话,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又岂是如此容易抹消的?

    「总之你既是二皇子的人就要认命;快去求他想办法,助爹复宫,听见没有?」魏泉生撂下最后一句警告。「否则就别怪爹不念父女之情。」说完,他走了。

    密林中独剩魏芷瑕的哭声,断断续绩,却始终不断。

    「相公根本不会听我说的,要我说什 嘛!呜呜呜……」她是迟钝,却没到白痴的程度。她知道匡云南疼她,像宠物、像妹妹,就是不像娘子;因为他从不会跟她说他心里的想法。

    大概是认为说了她也下会懂吧!所以他总是自己决定、自己去做,她唯一的功用只是为他熬药、照顾他。

    本来,她也很满足于自己的定位,反正她确实是笨嘛!太复杂的事她也做不来,不如专心照顾好他的身体,她一直希望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直到那一天,她亲眼看见他杀人,那震撼直击人心。

    她不懂,得经过怎样可怕的事,才会让一个人狠得下心肠如此屠杀另一个人?

    匡云南杀人就像在宰牛屠羊,不,他对动物还温柔些,他只对人类特别残忍。

    他杀人的时候整张脸是没有表情的,只有那双深邃透明的棕眸里会浮现一种恐怖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罩入深沉的绝望与悲哀中。

    他根本不喜欢杀人。没错,她知道的,他同她一般厌恶血腥。

    七星湖的朋友告诉她,匡云南会执着于残杀,或许是因为他命下久长,所以才会选择以杀止杀来解决事情;却不知这手段也同样残害了他的灵魂。

    因此她很害怕,他再继续偏执下去,总有一天会脱离下了魔道,真真正正入了魔。

    她一迳儿地哭着,没注意到林边一条人影,正僵着一张清俊的脸庞,心疼地数着那滚落不停的泪珠。

    匡云南将她和魏泉生的话一字下漏地听进耳里了。

    亲耳听见她对他的恐惧,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他胸膛,再轮转一圈,绝了生机、也绝了希望。

    「罢了。」挺直的背硬生生地弯了三分,恁是无情铁汉,面对如此刺激,也要挫折。「你既无心,我也不强求,最后……就当我送你一份临别赠礼吧!」他打算去警告魏泉生,再敢搞鬼,就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谓「虎毒不食子」。

    匡云南本也相信,但如今,望着被捆绑在床上的魏芷瑕,他不知道那句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你真如此怕我?」他走近床榻,瞧见她湿润的水眸再度溢出晶莹泪珠,无奈地止了步。本来他是去跟魏泉生说,他决计不会娶魏芷瑕为妻,要他死了那条心。

    不料魏泉生被鬼蒙了心眼,竟索性迷倒他们,绑上礼堂,直接成亲,送入洞房。

    最后,他还怕女儿不肯顺从,干脆绑了她,恭请匡云南享用,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后,匡云南会念在翁婿的情分上,下好意思再袖手旁观,进而插手助他夺回翔龙宫。

    魏泉生真是太不了解他了,他岂是如此容易被设计之人?早在发现自己被陷害时,他就反攻回去了,现在翔龙宫一行人大概又失去功力,变成软脚虾一群了吧!

    哼,想整他,也不掂掂自己斤两,没要了他们小命已算便宜;等他解决与魏芷瑕问纠缠不清的情事后,他自有法子对付这群财迷心窍的混蛋。

    闻言,床上的魏芷瑕猛摇头,惶恐如惊弓鸟,啜泣不停,看来是怕死他了。

    「既然你抵死不从,我不会强逼你。」他可下是魏泉生那老匹夫,专干卖女求荣的混帐事儿;他匡云南要娶妻,绝对是你情我愿,更何况在此之前,他压根儿没想过成家一事。

    屈起手指、交叉连弹,他连射了十余记指风。「奇怪!」麻绳居然不断。

    他不得下走近探视,又引得魏芷瑕一阵挣扎哭泣。

    他眉皱起。「你放心,匡某人再下济,也没有强奸妇女的兴趣。」说着,他取出靴中暗藏的匕首,割断绑住她的麻绳。

    一得自由,魏芷瑕手忙脚乱地脱去束缚,跳离他远远的。强奸是什么她不懂,她只知看见他,那日漫天飞舞的血花自然浮现,腥臭嗯心,直让人心惊胆战。

    她好怕,说什么也不愿再靠近他,可爹爹说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一定得嫁给他,否则就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走、走不了,但留下又惶惶不安,谁来为她决定一条生路?

    匡云南见她欲走还留的,冷哼一声。「还下走?」

    魏芷瑕受惊,跳起来。「呃!」却吃痛倒下。

    匡云南这才发现她手脚上一圈血淋淋的伤痕。「老狐狸倒残忍。」魏泉生知道女儿天生神力,因此绑她的麻绳特地浸了药水,坚韧异常,是困住了她,却也苦了那身细嫩的肌肤,被磨得血肉模糊。

    「拿去上药吧!」他不忍,将上回她送他的疗伤妙药红丝散丢还她,翻身上床榻。

    她不敢接他的东西,后退一步,白玉瓷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一时间,价值千金的珍贵药散就这么和入尘土,随风飘散。

    匡云南痴望着满天红雾乍起、又散,心头感慨。「这岂不是另一个覆水难收的证明?」这一刻,他的心彻底冷了。

    魏芷瑕惊愕地望着他那双如琉璃水晶般澄澈的棕眸由温润渐转冰寒,莫名的泪再涌。「相公……」

    他摆摆手。「大门在你右手边,瑕……魏姑娘请走,不送。」要断就要断个彻底,自此而后,他与她形同陌路,再无关系。

    缓缓地,他闭上了眼,刚才企图不接近她,以指劲为她解危,使力过度的结果,使得他气息不顺。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稍微动一下就快虚脱,不知何时,可能就这么一睡不醒了。唉!想想,那也不错。

    「相公。」看着他苍白的脸,脑海里浮现他体贴的温存,她反而不忍心走了。踮起脚尖,她悄悄靠近他一步。「我帮你运功奸不好?」她小声问着。

    「不必。」他咳了一声。

    「那我去帮你煎药?」她记得每回他吃了那种很麻烦的药后,脸色都会变得很好看。

    「不必。」他睁眼瞪向她。「还不出去?」

    她吓一跳,面露委屈之色。「可是你……」

    「滚出去!」他低吼,坐起身,原本盖住双脚的衣摆受到震动掀了开来,露出一双皂靴。

    她瞄见那靴顶露出一小截匕首,漫天血花再度飘洒。「呜呜呜……哇!」抽噎两声,她再度嚎泣出声。

    匡云南被她惹烦了,扬掌震开门扉,再一掌将她打飞出去。

    「别在我面前哭丧。」喝毕,他袍袖连挥,阖起门板。

    「哇--」屋外,她的哭声更响。

    「咳咳咳……」屋内,他几乎咳出心肺。

    不该勉强使力的,但不隔空引物,如何能不接近她,而将她赶出屋子?

    「我匡云南几时也会顾虑他人感受了?」嗤笑自己过去竞以冶情自豪,结果却应了当年匡云东训诫他的话--面对你不在乎的人,你当然不会在乎他的想法;可对象若是你在乎的人,你还能做到完全的不在乎吗?

    「我做下到。」咳得整个人昏昏然,竟觉牛头马面在呼唤,他下禁仰头大笑。

    「哈哈哈……莫非我大限已到?」打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活下到年老,因此对于死亡,他做过很多练习,也几乎习惯了,但谁料得到真正面对时,还是有憾--那个他曾在乎过的人儿最后竞以畏惧作别,他是如此可怕的一个人吗?

    不择手段求生有什么下对?他茫茫然,直觉就算死亡,也无法带给他平静。

    「姓匡的,你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吗?」

    一阵轰然巨响,匡云南所居的屋室大门被踢了开来,闯进数人;领头者正是一颗光头比天上明月还亮的魏泉生。

    「过河拆桥吗?魏泉生。」匡云南掩嘴压下一串呛咳。

    「老子忍你很久了,今天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本来还想利用他的,可想到他在被迷倒之前,竞还能使手段散去他们一干人的功力,那心机、那狠戾是多么可怕。魏泉生遂改变主意,无法利用就毁了他,绝不能叫他有倒打一耙的一天。

    「你都还没过河就想拆桥,不嫌太早?」匡云南撇嘴冷笑。

    「的确,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快对付你,但你太可怕,下趁现在了结你,恐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自己了。」

    想不到魏泉生还有点脑子,知道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他。不过--「没了我,你有本事攻上孤鹰峰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瞧瞧我身后这两位先生,有他们在,我何愁大业不成?」魏泉生让开,露出身后两尊大门神。

    匡云南定睛望去,心头一惊。「我道是谁,原来是顶顶有名的鬼书生与恶秀才。不过你们可知毒状元和魔榜眼如今安在?」那四人原称「四凶」,杀人放火无恶下作;但后两者早被匡云南降服,割了舌头、废去武功,变成哑巴两名,在他府里挑粪施肥。

    「匡云南,你使计陷害我两位义兄,今日,我们就是为义兄讨回公道来的。」鬼书生场面话说得漂亮,就是绝口下提那装在他和恶秀才口袋里的千两黄金。

    「哼,毒状元和魔榜眼都栽在我乎里了,凭你们两个又济得了啥事?」匡云南起身下榻,若论动手过招,他是下行,但保命功夫他可精得很,尤其他还有一个名闻天下的侍从--鬼偷凌摘星。

    「如果你的信心是来自凌摘星,很可惜,你要失望了。」魏泉生一挥手,四名家仆扛来醉得像条死猪的凌摘星。

    匡云南下觉好气又好笑,今日虽是他大婚,但要享乐也该看看情况吧?在黄鼠狼家里还敢 得烂醉,被宰了也只能说他活该。

    可既然靠山已倒,他若下想死,最好是自立自强。

    趁着对方犹自沉醉于自己完美的圈套里时,匡云南抖手射出一把金针。

    魏泉生功力尽失,不敢硬接,慌忙躲到鬼书生和恶秀才身后。

    鬼书生和恶秀才仗着武艺高强,拾手硬接金针,谁知匡云南的金针专破内家真气,两人的手掌被射了个对穿。

    「哇!」两凶痛苦哀嚎,因为匡云南的金针喂了毒。

    匡云南觑准良机,一翻身,穿出大门。

    「姓匡的,把解药留下。」下知匡云南用的是什么毒,鬼书生和恶秀才中毒的手掌一下子变黑了。

    「哼!」冷嗤声中,匡云南又是一把金针射去。

    两凶刚吃过苦头,哪敢再轻触其锋?纷纷拔出长剑应付。

    利剑搅出光网,像团轰然炸开的烟火,将金针搅得粉碎。

    「姓匡的,交出解药留你一个全尸!」恶秀才狠骂。

    匡云南只当是疯狗在吠,身形一个拔高,化成轻烟一道掠过半空。

    「该死!」眼看「解药」就要飞了,鬼书生下顾一切地射出手中长剑。

    利剑带着呼啸的劲气直逼匡云南背心。

    「你们干什么?」眼见匡云南就要伤在剑下,间下容发之际,一柄带着银亮光彩的利斧打横飞过,挡住了剑锋。

    魏芷瑕翩然来到,适时扶住气力用尽,险些栽倒地面的匡云南。

    换做平常,他不会这么不济事的,但之前替魏芷瑕解围,他脱力在先;之后又遭追击,一般人都受下了,更何况他这带病之身。

    那张峻脸早变得比雪还白,一道艳红的血丝挂在唇边,令人触目惊心。

    「相公!」看见他唇边的血,可怕的噩梦再度降临,她嗓音又抖。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她惊惧的表情伤他更深?狠下心肠,他挥开她的扶持。「既然怕我,就离我远一点。」他举步再跑,却是跑得摇摇晃晃。

    「我……」魏芷瑕呆在原地,想追,却见血就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功被制的魏泉生这才赶到现场,一见匡云南就要跑走,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千万不能让姓匡的跑了,来人啊!快杀了他。」

    「爹!」魏芷瑕一个掠身挡住追兵。「你为什么要杀我相公?」

    「你这笨蛋,今朝下杀他,改日就换他杀我们了。」匡云南太狠毒,魏泉生是怕死了,非杀他永绝后患不可。

    「相公不会杀我们的。」但魏芷瑕孤身一人能挡住多少追兵?不久,陆陆续续有人突破她的阻挡追向匡云南。

    「呃!」不多时,西方传来一记闷哼。

    魏芷瑕听出那是匡云南的声音,等不及阻挡追兵,一个拔身,人如苍鹰掠空,直扑发声地。

    「相公!」她赶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匡云南被一掌打得口吐鲜血。

    「住手。」最后一柄利斧出手,及时阻止对方再下杀手。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男子气急败坏。

    魏芷瑕才不管咧!冲过去抱起匡云南就往前跑。

    「你做什么?」不是怕死他了吗?又为何要救他?

    她瞄他一眼,那一片艳红让她恐惧的泪又落。

    他觉得快疯了。「放手!」怕他就不要接近他。

    「下行啦……我……我放手你会死的……」她摇头,满颊的泪滚落他脸上。

    她这样子他才会死得更快好吗?一股气街上心头,他又呕出一大口鲜血,正奸喷在她胸前。

    魏芷瑕惊叫一声,逃亡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转往孤鹰峰背面掠去。

    匡云南脑门一阵晕眩。「别跑这边……转向……快转向……」再过去就是翔龙宫叛逆的势力范围了,他们盲目地往前冲,不是找死吗?

    「别让他们逃脱了。」后头魏泉生靠着属下的背伏追来了。「快,阻断他们的后路,把他们逼进七星湖。」

    七星湖位于孤鹰峰背面,昔年曾被列为翔龙宫禁地,不准任何人靠近。因其湖面长年平如明镜,鹅毛不浮,凡入湖者,无一生还。

    想不到魏泉生如此歹毒,为了害死匡云南,不惜以女儿陪葬。

    「快放开我!」不忍拖她垫棺材底,匡云南勉强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击向她肩窝,迫她松手。

    只是他忘了,魏芷瑕天生神力,他轻轻一掌哪震得开?结果是他牵动受伤的内腑,再呕出一口血,喷得她一头一脸。

    她吓坏了,发出一记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飞向七星湖。

    匡云南瞪大眼。「转弯--」虚弱的呻吟已成嘶喊,作梦也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她还在疯,当然听不到,下意识地跑,笔直地跑,直直地往七星湖跑去。

    「站住……唔!」无边无际的湖水灌入,呼喊消失,喊叫--大概也无济于事了。

    视界里是一片黑,半丝光彩也没有,眼睛在这里等于废物。

    莫非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完全的黑暗、彻底的绝望,只有感觉未曾断绝。

    匡云南忍下住叹息,他已无力再为西荻国尽一份心力了。

    好遗憾,他们五兄弟本来说好要一起重建西荻国的,让百姓们过着像兰陵国一样富裕的生活,像北原国那般平和的日子,如今……

    「唉!」长喟出口,他明白愿望从此只能是愿望,再无实现的一天了。

    「早知如此,就下该蹉跎光阴。」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呢!除了国家、百姓,还有……魏芷瑕。

    下晓得她怎么样了?明明怕他,又坚持救他,弄得自己既疯且癫,迳往死路上凑。

    如果她别这么傻、如果她懂得一点人情世故、如果她能学得狡猾些、如果……他们不曾相遇,她该仍是个天真无邪的傻姑娘,日日无忧无虑地嬉游山林间,也下会弄成这样了。

    「瑕儿?」忍不住轻唤她的名,悲伤在体内发酵。凡人皆以为死亡就一了百了,谁知什么也没结束,他还是想她,思念依旧啃噬心肺。

    过去的他实在是太自大了,以为她没有他不行,不料真正软弱的是自己,失去了她,他的人生顿觉无限漫长。

    「相公?」一阵细柔的嗓音忽尔响起。

    「什么人?」他惊呼。

    「你醒了吗?相公。」

    熟悉的呼唤,是魏芷瑕。但奇怪,她的声音怎么不抖了,她不怕他了吗?

    匡云南呻吟一声,努力睁大疲惫的眼,想在这片黑暗中瞧出一点端倪,但却还是无能为力。

    「相公,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她摇他、碰他,确是下存半分畏惧了。

    他愣了一下,感觉到她热热的喘息吹拂在耳畔。奇怪,死人还会呼吸吗?不可能吧?除非他们没死。

    呛咳了两声,他发出一记无力的气音。「唔……这是什么地方?」

    「姥姥,他醒了。」她欢呼。

    匡云南觉得有什么东西卷住自己的腰,接着他的身子就像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呃!」最后落在一只绵软的垫子上。

    紧接着,一双枯干的手在他身上摸来赠去,直揉到大腿根部。

    「你做什么?」既唤姥姥,应该是个女人,岂能随意对男子动手动脚。

    「害羞啊?」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后,姥姥一掌击向他胸膛。

    仿佛一柄烧红的刀子插进心窝,匡云南咬牙闷哼一声,四肢体肤像要被割裂了。

    「胆气倒下错,忍得住不叫出来。」姥姥又是一掌打下。「看你能忍到几时?」

    「呃!」匡云南白眼一翻,连呕数口鲜血,叫是没叫,不过却昏了。

  第十章

    光线窜进眼帘,终于,他可以视物了。

    匡云南伞坐起身,慌张地左右张望,昏迷前他记得听见魏芷瑕的声音的,怎醒来就下见踪影了?

    「找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转头,迎上一张五官不全、面目全非的脸庞,心脏狠狠一抽。到底是怎么样的折磨,竞让一个好好的人变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你是第一个见到老身的脸,却没吓得尖叫或昏倒的人。」老妇人这么说。「不过自从老身变成这样后,也只见过两个人。」

    匡云南莞尔一笑,显然磨难并未让老妇人失去对人生的希望,她依旧开朗过日。「见到姥姥尊容却尖叫又昏倒的人是谁?」

    「不就是你一醒来便到处找个不停的小娃娃。」老妇人的独眼里闪着温柔的光彩。

    「瑕儿!」下知道为什么,他背脊忽然窜过一阵寒颤。「姥姥与瑕儿……」记得被魏泉生追杀到最后,魏芷瑕背着他跳进七星湖,所以这里应该是湖底的某处洞窟喽!但却奇异的干爽舒适,他不得不佩服万物之奇,湖底竞藏了处可以住人的桃源仙境。

    「我说我是她娘,你信下信?」

    他瞪大眼,一张脸乍青乍白。「我信,你们的眼……很像。」那独眼温柔而深邃,眼神充满天真与欢乐。茫茫人海中,他只在魏芷瑕与这位老妇人脸上见过。「但瑕儿说你死了,为什么?」

    「大概是她爹跟她说的吧!」老妇人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儿。

    但匡云南却下死心。「请告知详情。」

    「你好奇心这么重啊?」

    「为了瑕儿,我必须了解。」对于他与她之间的未来,他一直很茫然,他爱她,却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的寿命,万一他死了,是该让她回到魏泉生身边好?还是让她留在西荻国?

    若留在西荻,他相信他的兄弟会照顾她,令她三餐无虞;可他们一定不会去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她也许就这么独身一辈子了,那该有多寂寞?

    每思及此,他就想把她留在魏泉生身边,尽管姓魏的是个混蛋,可仍是她的亲爹,该会为她的未来打算才是。

    可如今见着她的娘,明明没死,魏泉生却坚持说她死了,为什么?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妇人轻喟口气。「你爱听我就告诉你吧!瑕儿她爹会说我死了,是因为把我害成这样、丢进七星湖的就是他。」

    匡云南倒抽口凉气。

    「瑕儿的父亲本是我魏氏一族旁支的远房堂哥,早已离开翔龙宫多年,不过他们还是会每年定期回宫省亲。那年我十八岁,与魏泉生相遇,一见锺情,但翔龙宫有规定,宫主得要由长女继承,因此长女是不能出嫁的,唯有招夫入赘。初成亲时,我们也是恩恩爱爱,直到瑕儿出生,你也知道,瑕儿不是聪明灵巧之人,为了栽培她成为下一任宫主,我费了很大的苦心,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她身上了,不知不觉便冷落了相公。而就在这时候,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他想杀我,与其双宿双栖。然后结果你知道了,我中毒,被扔进七星湖,但谁知这神惊鬼惧的地方竞别有洞天,湖底的潜流把我带进这个地底洞窟,我侥幸未死。而魏泉生乘机霸占的宫主之位,也被我弟弟抢走,如今双方斗得如火如茶,怕是没有那 快结束吧?」她说得很轻松的样子。

    匡云南听得瞠目结舌,遇到这么多事情,为何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你不恨吗?」

    「怎么可能下恨?想当年我可也是个顶顶有名的大美女,一觉醒来却变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可怕模样,恨得都快吐血了,日日夜夜诅咒魏泉生不得好死,期待有朝一日啃他的骨、喝他的血。」她耸肩一笑。「我啊!什么可怕的事都做过,但结果如何?还不就这样。」

    他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事情竞能让她看破一切苦难,还回原本的清明?

    「你真没慧根,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还不懂。」老妇人啐他一口。「原因就在我女儿,你的宝贝瑕儿身上。人啊,天天骂、夜夜咒也是会累的,就在差下多五年前,瑕儿偶然落湖,来到这里,我救了她,从她那里得知魏泉生的小情人原来是我弟弟派去离间我夫妻感情,藉以谋夺翔龙宫的。魏泉生千方百计陷害我,结果却什么也没得到,我高兴死了。更以为瑕儿的到来正是老天看我可怜,特地找个人来帮我报仇,就卯起来敦她武艺暗器、兴风作浪之法,谁知她……」她呵呵笑了起来。

    他差不多明白了,天真是化解暴戾最好的方法,而纯洁恰可洗去一切的罪恶与仇怨。

    「瑕儿小时候,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她,笨死了,别人敦一遍就懂的东西,她得教上十遍、百遍才学得会,我常常觉得很丢脸,为什么会生出这样一个蠢女儿?后来我落了难,她意外来到这里,明明已不认得我、又怕我怕得要死,可规定她要日日来这里练功,她还是乖乖的每天风雨无阻、跳七星湖过来被我又打又骂。」

    「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对下对?」匡云南想起她的冒死相救,是那样的执着与义无反顾。

    「对啊!好蠢。」老妇人笑骂,眼里却闪着泪光。「我都变成这副模样了,也没脸再出七星湖,但她还下远千里给我买衣送被、找灵药、寻仙丹,结果一趟游过来,多数东西都湿得可以直接当垃圾扔了,留下来的下到一半。」

    「她给我买过一张长榻,嫌人家送货要三天才到,就从三十里远的地方一路扛着走回来。」那个笨丫头,蠢得好教人心疼。

    「我啊,老是骂她,有钱也不给自己留一点,迳买东西给我这把老骨头做啥儿,难道我还能带进地狱下成?」

    「她常彻夜为我熬药,也不睡觉,我很担心她的身体,只得不时盯着她休息,她……」胸口涌上一股怜惜,他心疼地闭上眼。「我真担心她,哪一天我死了,她该怎么办?」

    「这就是你一直对瑕儿若即若离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瑕儿告诉我的啊!」老妇人哈哈大笑。「这傻丫头是藏下住话的,她有什么心酸、委屈,都会跑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唉!好快,明明下久前还是个小小娃儿的,转眼间已长得亭亭玉立,也会为爱愁思、为情烦忧了。」

    匡云南无言地低下头,好久、好久。「我……活不久了,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为她安排一条最好的出路。」

    「但你别忘了,你认为的好,对她而言并不具有相同意义;就像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洞窟一待就是十年,在别人眼里,我或许凄惨到不行,可对我而言,这段日子,尤其是最近五年,有个可爱的女儿又勤劳又孝顺地陪着,竟成了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轻吁口气,神态是满足的。「况且我要提醒你一句话,人生事谁能看得透,万一哪天瑕儿遇到意外,比你早见阎王,你岂不是要后悔到死?」

    他垂着肩,止下住的寒意自心底蔓延全身。会有那么一天吗?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病并非无药可救。」

    「什么?」他大叫,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惊慌失措。「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救我?」

    「没错。」她颔首。

    他下敢置信地瞪大眼,前翔龙宫主若有如此好医术,为何不见世人传闻?

    「你不信啊?」她大笑。「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我身中剧毒,又被伤得体无完肤,被扔进七星湖里,却得以下死,纯粹是侥幸吗?」

    天下间哪有那么多侥幸的事?他不信,那么就是姥姥医术惊人,自救的结果喽!「请姥姥救命。」他屈身跪了下去。

    「你不必跪,我也会救你,不过方法有两种。第一,中上有一种武功,名叫易筋经,乃佛门圣功,具有脱胎换骨、伐毛洗髓之妙用;但是得练上三十年才能见效。」

    「晚辈活得到那时候吗?」匡云南苦笑。

    「作梦比较快。」

    那下是白搭?说到底他还是死路一条,唉--

    「别灰心,我还没说第二个方法呢!」老妇人慈祥的面容突变为严肃冷酷。

    「我可以用外力助你重生。首先散去你一身功力,打断你全身骨头,再以金针打开你周身一百零八处穴道,最后辅以灵丹妙药,逼出你身体潜能。成功率一半,而过程保证生不如死。」

    匡云南听得一愣,继而唇边扬起一抹苦笑。「姥姥想必早巳决定为我治疗,才会预先遣开瑕儿的吧?」

    「是啊!要让那挕头看见你痛不欲生的模样,非哭死不可。」

    「她太天真,一点点肮脏都会毁灭她,我很希望能够用这双手永远保护她。」他淡淡地说着,望向远方的眼神像看见什 桃源仙境,流露出无比怀想的表情。

    「我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达成那个心愿了,想不到还有机会……」

    说话声中夹杂着两记濭嚏的轻响,他竞将自己的腿骨打断了,面无表情的,连饱经困苦的老妇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而匡云南清雅的嗓音还是没变。「过去我曾认为,人死后就一了百了了。可在这里清醒的那一瞬间,我误以为自己死了,抱着无限的遗憾与心痛,那真是比什么都难过的感受。现在想想,以前的自己真傻,又没死过,怎能断定死亡是一切的结束?倘若那是另一个开始呢?我的知觉犹在、感情仍深,是否要就此怀着刻骨的思念,苦熬那下知终点在何处的岁月?与那番痛苦相比,其实此刻的痛也下算什么了。」说着,他一掌击向自己的丹田穴,毫下犹豫散去一身功力。「剩下的就麻烦你了,姥姥。」

    望着这样的匡云南,老妇人一时无言,曾听魏芷瑕说过,他是个冷酷的男人,杀人时尤其可怕,可却对她很好;她对他是又爱又惧,下知如何是好。

    但如今看来,匡云南岂止是严以待人,他对自己也不曾留情过;这样的个性到底是好是坏?她也下知道。

    但她晓得,这男人激起了她消逝多年的雄心,她想治好他,用尽一切力量成全他。

    「姥姥--」匡云南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当他从漫长的睡眠醒来,他身上的骨折已经好了,而老妇人正以灌顶之武,将她一身功力输进他体内。

    「别说话,快照我的口诀运功。」

    「不行。」他挣扎着想要拒绝老妇人的好意。「你将一身功力全传给我,你必脱力而亡,待瑕儿回来,非伤心死不可,你要三思啊!」

    「有关这点你不必担心。十年前我中的毒根本无药可解,多年来我是靠着一身深厚的内力及瑕儿不远千里携来的灵药压制它,才得以保全性命。一旦功力消失,剧毒自会发作,不消一刻钟,我的身躯便会化做一滩血水、渗入地底,下留半点痕迹。你只要跟瑕儿说,我住腻地底洞,云游四海去了,她就不会难过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牺牲别人得来的生命太沉重,他怕自己背下起啊!

    「我老了,再活又有几年,不如拿来成全年轻人。」老妇人的声音渐趋无力。

    「只要让我出去,在下可搜得天下灵药为姥姥解毒、续命。」

    「不必了,这辈子我什么事没经历过,荣华富贵、爱恨情仇,转眼全是一场空,而今我只希望你好好对待瑕儿,别嫌弃她不够灵巧,她真的是很乖、很体贴的好孩子……」嗓音终于淡到听下见了。

    「姥姥!」匡云南拚命地催动体内劲气窜奇经、走八脉。「你振作点。」好慢,为什么他的穴道还不通?该死,快一点--

    「啊!」盏茶时间过后,一记龙吟般的啸声逸出匡云南喉头。

    「姥姥。」他急回头,却也只见到阵阵白烟翻腾,洞窟里哪还有老妇人的影子?只余地上一滩血水,正沿着土缝,一点一滴渗入地下。

    「姥姥……」一代奇人,死后却是如此沧桑,怎不教人唏嘘?

    匡云南一脸悲伤地望着地上仅存的红渍。想起魏芷瑕,真的要骗她吗?

    「相公!」一个惊喜的叫声自背后传来。

    匡云南回身,迎上一头足足有三人立起那么高的大黑熊,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碰地一声闷响,黑熊被丢在地上,露出魏芷瑕天真纯美的娇颜。

    「你好啦?」她跑过来,却在他身前三尺处停了步。「我……那个……」

    还是怕他吗?唉,看来他若想得到她的心,得学着吃斋念佛,戒杀戒怒了。

    「过来啊,瑕儿。」他尽量软着声音说。

    「相公。」她磨磨赠赠地一步当三步走。「你还气瑕儿吗?」

    呃!生气的人下是她吗?几时变成他了?

    「那个……姥姥告诉瑕儿,相公是皇子,行事得顾全大局,就算下想杀人,有时也难免身不由己,瑕儿不能因为这样而难过。瑕儿知道错了,相公别生气。」她吸吸鼻子,眼眶红了起来。

    原来是姥姥开导了她,可是……「瑕儿,我答应你,日后下管遇到什么事,我必潜心寻找不必大动干戈的方法解决,若非必要,绝不沾染血腥,如此可好?」他感激姥姥的帮助,只是扪心自问,他真想不出一个和平的方法处理事情吗?

    恐怕是讨厌麻烦,所以才干脆全宰了了事吧?但如今不同了,知道她纯洁无邪,他若不想染黑她,最好改改自己的行事方法,以免日前明明相隔咫尺,却远如天涯的噩梦重演,他又要花更多精神安抚她,很累耶!

    就从「得饶人处且饶人」开始学起吧!即便做下到,至少也得学会「杀人不见血」,总之一定不能再吓着她。

    「谢谢相公。」她一个飞掠,扑进他怀里。

    「瑕儿。」熟悉的馨香冲进鼻端,他心头一阵感慨,才多久没见,他思念累积如海。

    她的头发微湿,衣服却是干的,显然已换过。那娇躯柔软而温暖,紧贴着他的肌肤,激起他体内一股接一股的热流。

    当热流涌上胸膛,他再也忍不住抱住她,像要把她揉进体内似地,舍下得放松一分一毫。

    感谢老天给他这个重生的机会,免除他怀抱遗憾、永堕地狱的悲惨,感谢!

    他乍起的激情羞红了她一张花般玉颜。「相公……」情眸流转、春意无限。

    匡云南瞧得一痴,情下自禁低下头,吻住她不点而朱的樱唇。

    一股电流自两人之间窜起,分别打进两人心坎。

    他浑身一颤,琉璃棕眸对上她的黑瞳,里头倒映着自己的情痴,这才发现爱苗早已深种,不可自拔。

    「唔,相公。」她低吟如沉酿醉人。

    他缓缓地转动舌头,一根手指轻搔着她的耳垂。

    「嗯。」蜜糖般的甜腻呻吟出口。

    他的舌乘机窜入,先在她的上下唇间游走,然后一个突刺,闯进她口中作乱。

    「啊!」她全身闪过一阵寒僳。

    他随即吸住她的丁香,一股香甜滋味瞬间炸开。

    太美妙了!他禁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吸吮着甘甜津液。

    「嗯、啊……」她全身发软,仿佛体内的知觉都被他吸走了,只剩酥麻。

    「瑕儿、瑕儿……」不由自主地怀疑,前些日子,他怎忍得住与她分离?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喘着,无力答话,只觉四肢体肤酥软得像下是她的。

    他也喘着,却在见着她樱唇红肿、秋眸水盈后,禁不住笑了起来。「瑕儿,呵呵呵,我的瑕儿……咳咳咳!」乐极生悲的结果是--换来一阵呛咳。

    「相公。」惊诧带回她失去的气力,一个挺腰,她坐起身,扳正他的身子,前后左右查看着。「你觉得怎么样?还会难受吗?姥姥下是说治好你了?怎么你还一直咳?」

    「我没事,咳咳咳……」怎么好意思说他是取笑人过了头,正在遭受报应。

    「可你咳得好厉害耶!」她突然用力拉起他的手。

    「唔!」他闷哼一声,体内旧疾虽被姥姥的灵药与功力治好,骨折部分却未完全愈合,虽下致影响行动,可仍经下起强力扯动。

    「对不起,相公,我忘了你骨折还没好。」她赶紧放下他的手。「不过姥姥说啦,你体质改变后,身体会变得很好,伤口也会好得更快,像这样的骨折只消十天半个月就会好了。这段时间瑕儿会照顾你,帮你擦身、换衣、喂饭。」

    不必那么麻烦吧?他俊脸闪过一阵可疑的红潮。虽已是夫妻,也裸裎相见过,但想到以后吃 拉撒睡都要靠她服侍,还是颇不自在。

    他赶忙转移话题。「我睡多久了?」

    「嗯……」她扳着手指头。「七、八天了吧?」

    那再过个两、三天,他的骨折就会痊愈喽!幸好。

    「外头现在怎么样了?你爹打下翔龙宫了吗?」他问。

    她摇头。「爹还在跟舅舅打架,不过我不敢去找爹,怕他生气,只敢远远地偷瞧。啊!」她想起什么似地大叫。「我有看见凌大哥喔!他一直在找相公,我本来想告诉他,相公住在七星湖底,又想起姥姥说,不能向别人透露湖底可以住人的事,就没说了。相公,下回再见到凌大哥,我可下可以带他一起下来?」

    「不行。」姥姥的埋骨处,他不愿任何人来打扰,七星湖底的秘密就让它继续成为秘密,直到有缘人来发现吧!「你不必担心凌摘星,只要我伤一好,到江湖上随便露个面,他很快就会找来。」毕竟,那家伙怕死极了,一定会来找他要解药的。

    「噢!那我就下说了。」她乖乖地点头。「相公,姥姥呢?她叫我去打大黑熊,我打来了,她不是说要炼药吗?怎么不见了?」

    他瞥眼瞧着身后一尺处的红渍,已几乎消失无踪;一个人的逝去就这么简单,直如在沧海投下一粒米粟,激不起半丝波涛。

    其实生死本就无常,只是现在逝去的这个人是魏芷瑕的娘,他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向她吐实……

    「姥姥,你在哪里?瑕儿打熊回来喽!」魏芷瑕四处喊着找人。「你要的黔山大黑熊就在这里,你怎么不出来?」

    「黔山?」匡云南倒抽口冷气。「黔山离此至少百里,你就这么一路扛着这只熊回来?」他瞧那熊最起码有一百五十斤重,姥姥竟然要她去黔山打熊,再一路扛回来。就为了下想她目睹亲娘的死状,真是用心良苦啊!

    「对呀!」她指着熊尸说。「姥姥说要熊胆配药,叫我去黔山找,我找好久找下到,后来才听那里的猎户说,黔山本来有很多熊和动物,但自从这只大黑熊出现后,其它的动物都被打死或吃掉了,它还吃了大柱子的爹、小牛的哥哥,和好几个猎户,我就拜托他们带我去找熊,起初他们不肯,怕我也被熊吃掉,我一直求他们,他们才带我去,我就把熊打死,带回来了。」

    她说得眉飞色舞,他却听得头好痛。「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熊胆取回来就好,要扛着这么一头大熊走百里路?」幸好天气下热,不然熊尸必定都腐了。

    「呃……」她抓抓头皮,一阵傻笑。「我没想到耶!」

    果然下能放着她下管。他深吸口气,决定了,就保持她的天真吧!也许有人会怪他夺去她知道真相的权利,但他也只是做自己想做、能做的事,至于是非对错,且留待时间去证明吧!

    「就因为你去得太久,姥姥等不及,便自己出去找熊胆配药了。」他随口胡谓。

    「姥姥也去黔山了?」

    「不知道。不过她说了,待我骨折痊愈,即可自行离去,她把药配好后自会来找我们,要我们不必担心。」

    「可是姥姥从没离开过这里耶!以前她都叫我自己来找她,她却不会去找我。」

    「以前她也不见外人,现在还不是见了我,又帮我治病。」

    「说的也是。」凭她的脑子,怎斗得过匡云南的舌粲莲花,一下子就被哄得忘了今夕是何夕。「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相公,你还要回去帮爹打架吗?」

    「这……」他很犹豫,西荻国急须链金人材,失去魏泉生的援助,采金进度必定大受影响,但那老家伙狠毒狡诈,要与他合作就得比他更狠更毒,他是无所谓啦!但魏芷瑕怎么办?相公与亲爹对抗,想必她会很为难吧?「不,我不会再插手你爹的复宫大业了。」无论怎么合计,她的存在都胜过一切,他想,了不起亲身走一趟中土,听闻中土人才济济,就不信找不到适合的人合作。

    「这样啊!」她忽然拍手笑道。「跟姥姥猜的一样耶!姥姥说,若你不再跟爹合作,就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很重要喔!」她自怀里掏出一封油纸包裹。

    「是吗?」他接过拆开一瞧,脸色大变。「这是……」翔龙宫的链金机械制作图、链金秘诀、过程、方法……姥姥将她毕生研究链金之全部知识尽数授予他了。

    捧着信,他的手在抖,那个老妇人,他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她却已将她的生命、毕生研究、最宝贝的女儿,全部送给他了。

    这是多么大的恩惠,尤其在信中,她连一句要他不准对不起瑕儿都没交代,她完全信任他:他不知道要如何回报这份大恩,终其一生也还下起吧?

    魏芷瑕轻轻地靠近他,将一件外衫披在他肩上。「相公,你在发抖耶!很冷吗?」

    凝视她天真无邪的娇颜,眸底深情似海。不自禁地,他大掌圈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瑕儿,你跟我回西荻国吧!」

    「奸哇,相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瑕儿。」他大掌轻抚着她粉嫩的颊。「我会保护你的。」

    「我也会照顾相公。」她小手圈住他的腰。

    「我爱你,瑕儿。」他捧起她鹅蛋似的小脸正要吻上。

    「我也爱你,相公。」她摸着他的腰,柳眉蹙起。「下过相公,你还在抖耶!真的这 冶吗?」

    「我下冷。」相反地,他一腔激情,热得很呢!

    「不冷却发抖。」她一弹指。「那就是想上茅厕喽!早说嘛。」她开始扯他的腰带。

    「什么?」他捉住裤头,搞下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身体不方便,我服侍你上茅厕嘛!」她用力拉下他的裤子。

    他一介病夫,怎敌得过她天生神力,裤子瞬间不保。「瑕儿--」搞什么!他正在感动,别来找碴好下好?

  尾声

    一个月后,一辆八匹马拉的超级大马车驶进了死气沉沉的西荻国二皇子府。

    真的是死气沉沉!人声杏然也就算了,墙壁上还爬满瓜藤,围篱也倒了、前院的石板地翻起大半……简直像座废墟,哪有半分皇子府样?

    「相公。」魏芷瑕一脸疑惑地望着匡云南。「这儿……真是你家?」

    「应该是。」他眼底蕴着风暴,马鞭一扬,马车呼噜噜地驶进了府邸。「凌摘星!」啸声才落。

    「主子!」一声惊喊如石破天惊,自厅内冲出。「来人啊!快来人,主子回来了,咱们有救了,哟呵!」一条人影风驰电掣般闪出,不是凌摘星又是谁?

    「嗯哼!」匡云南轻咳一声,环视四周的狼藉。「你们倒把这屋子维护得不错嘛!」

    凌摘星跳起来,放声大吼。「不想死的就快点整理,限一刻钟恢复原样。」话声还没落,一道道俐落的身影自厅房四处闪出,闷下吭声地扫地、修屋、整地……喝!那动作真比苍鹰掠空还快。

    魏芷瑕看得目瞪口呆。「相公,你府里的人功夫都好好喔!」瞧那扫地的,竹帚一挥,方圆五尺内干干净净,别说落叶了,灰尘都下留半分。还有那整地的,一掌劈下,整排的青石地砖全部翻起,另外一个人手中扛着一块大石,仅靠掌缘一削一切,偌大石块便成了一块块方正的地砖,他再使一招「八方风雨」,所有的地砖就整整齐齐地平铺在地面上了。

    当然喽!这些黑道巨枭可全是匡云南费尽心血捉来的,而他的眼光一向很高,不是一流的他还不层捉,因此说他二皇子府卧虎藏龙也不为过。只是卧的是凶虎、藏的是恶龙。

    眼看人人各司其职了,他也不再多言,迳自招来凌摘星。「过来帮忙将车内的东西扛进府里。」

    「是。」凌摘星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乖得像只小猫。他爬进马车,抱起一座鼓风炉。「哇!」立刻被压得动弹不得。

    「对下起,这些机械都很重,还是我来吧!」魏芷瑕一手扛起鼓风炉,救出凌摘星。

    「不不不,我可以的。」凌摘星眼眶含着一泡泪。

    「可是你搬不动啊!」她把东西搬进去了。

    「我行的,主子,我真的可以。」凌摘星快跪下去了。「主子,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吵死了。」匡云南一声喝止住他的哭吼。「解药拿去,别在我面前哭丧。」他抖手丢出一只长瓷瓶。

    「解药,解药耶!」凌摘星接到解药,高兴地在半空中连翻三个筋斗。

    连外头正在整理的人也全开心地发出一记记无声的欢呼;因为他们的舌头都被剪了,所以没办法出声。

    匡云南离去前曾留下一份解药,言明最迟两个月会回来,不料他却被魏泉生陷害失踪,消息传来,一伙人吓死了,忙不迭地四处打听匡云南的下落,却不得线索,恨得众人将魏泉生一干人等,连同其余关系者全整得哭爹喊娘后,才在三日前回到西荻国。

    眼看毒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看了一堆大夫也只得出一个脉象奇诡的结论,众人都以为这回死定了,沮丧得想拿把刀抹上脖子一了百了。想不到就在这最无助的时候,匡云南回来了,没有太多的刁难就赐下解药,怎下令人欣喜若狂?

    「你们在高兴什么?「这时,魏芷瑕已将鼓风炉扛上二楼,听见底下凌摘星的吼叫声,好奇地探出护栏查看。

    匡云南抬头,瞧见她天真花颜倚在栏杆边,水漾明眸底光彩灿烂,他心头一动,想起初见面时,她也是立在山道的护栏上,山风吹得她一身衣袂飘飞,彷若天上仙子下凡,灵艳无双。

    或许在那一刻,他就被她纯粹无染的灵秀给降服了吧!世间怎可能有如此纯净的人儿?他好奇、也心动,目光不知不觉地随着她转,又领受了她无比的体贴与温柔,从此深陷她织就的情网中,下可自拔。

    另一头,凌摘星乐疯了,只恨不能与天下人分享他得以续命的喜悦,哪还记得匡云南交代,不许向魏芷瑕吐露世间黑暗事的警告。

    「主子赏了解药,我们都可以下必死了,怎能下开心?」

    「你们为什么要吃解药?」

    匡云南轻咳一声,暗示凌摘星该闭嘴了。

    可惜凌摘星没注意。「当然是中毒啦,笨!我们每四十九天得吃一次解药,不然就死定了。」

    「谁给你们下毒?」魏芷瑕问。

    匡云南咳得更大声,偏凌摘星乐过头了,什么该讲、不该讲的事全吐了个精光。

    「除了主子还有谁?」他说。

    魏芷瑕的问题转向匡云南。「相公,你干么给他们下毒?」

    匡云南冷哼一声,凌摘星背脊闪过一阵恶寒。「对不起,主子,我不是故意的。」

    谁理他是下是故意的?匡云南袍袖一挥,缓步上楼。「我没下毒啊!」

    凌摘星一楞,那他们吃的是什么?

    「那凌大哥为什么说相公给他下毒?」她问。

    匡云南上了楼,来到护栏边,举袖轻拭她一头一脸的汗。「他们笨嘛!用屁股想也知道,我穷得连自个儿的补身丹都快买下起了;现在身上的药多半是你买的,我哪儿有钱去买毒药炼丹毒他们?」

    「对喔!」他们一路坐回来的马车,和车上依照姥姥信件指示订做的链金机械,全是她付的钱,他根本没钱,哪儿来的银子买药毒人?「凌大哥,你们搞错了,你们根本没中毒啦!」

    是这样吗?凌摘星小心翼翼地注视匡云南的脸色,只觉他笑得好平静、好温和、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主子……」他瑟瑟地发着抖。

    匡云南也不理他,迳自搂着心上人往更里头的库房走。「我知你力气大,但这鼓风炉也不轻,你一直扛着它会累的,来,我带你到库房,有话把东西放下再说。」

    「我不累啦!」她笑得很开心。

    「可是我会心疼啊!」他边走,边扬着袍袖为她 风。

    「嘻嘻嘻,好凉喔!谢谢相公。」

    「哪里,你是我娘子,我当然要疼你。」

    「那我也要疼相公喽?」说着,她空出一只手,唰地搂住他的腰扛上肩。「相公大病初愈别太累,我扛你走。」

    匡云南轻咳一声,一个大男人被老婆扛着走是有些丢脸,呃,好吧,是很丢脸;但既是她的体贴,他也得生受,不过--「瑕儿,你只能在屋里扛扛我,出了门就下行喔!」他还要面子。

    「好。」她把他抱得很紧。

    这一边,人家小俩口恩恩爱爱,那一厢,凌摘星还在哀嚎。「主子……」他们到底有没有中毒?可大伙儿真的看过匡云南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母」得骨头都下剩啊!大夫也说他们的脉象有问题,这才令大伙儿怕入了心,不敢任意妄为。但听到今日的话,下免怀疑匡云南哪儿来炼毒制药的钱?

    「相公,凌大哥在叫你。」

    「别理他。」

    「主子……」到底匡云南有没有下毒呢?这是个千古难解的谜。

    --全书完

    编注:

    (一)有关匡云中和常如枫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第085号《当街买夫》。

    (二)有关匡云东和花非雨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第118号《临舟钓情》。

  后记

    最近大家都说我是白字大王。

    事情是发生在一个礼拜前去买东西,拿了几张抽奖券,要填基本资料,就写喽!想下到写到一半,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连自己家的住址该怎么写都忘了。

    然后下一瞬间,一串仓颉码跳入脑海,哇咧!难道要我当场拆仓颉码不成?

    想起近年,别人问我字怎么写时,若下小心忘了,就很快乐地拆仓颉码给对方,然后义正辞严地告诉他,不会写有什么关系,我日常生活打字的机会可比写字多上百倍不止,我会打就好。因为打字已成了下意识反应。

    结果太过嚣张了,遭到天谴,竟连自家住址都忘了怎么写,只剩一串仓颉码,呜呼哀哉。。

    以后不敢再说「不会写有什么关系,我会打就好」这句话了。(PS:根据咱家编编所言,我连打字都常常打错,看来是摆脱下了「白字大王」这个称号了,呜!)

    再来说说这个故事吧!个人觉得它很神话,尤其是匡云南复元那一段,但绝对符合武侠与言情小说的公武。

    话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鲜少上纲的妮子偶然在网上看到一篇留言,条列了多项小说公武,其中武侠小说中有一点就是--当你是男女主角之一,在生活上遇到麻烦、劫难时,别客气,赶快找个断崖跳,保证下面有灵丹妙药,或者下世奇人、XX怪兽的内丹等着你,然后你就会因为这段奇遇起死回生,功力大增,进而扫平一切祸患,成为一代大侠,并娶得美人归。(PS:此点只保障主角,非主角请勿乱跳,因为稳死无活。)

    所以匡云南也跳了,不过他跳的是湖而非崖,然后他当然也下会死,他死了还有啥戏好看?

    至于言情小说的公武就是--我爱你,三个字。

    不管男主角或女主角曾做过或错过多少事情,产生了无数恩怨纠葛的情节,最终只要「我爱你」三个字,保证一切摆平,从此王子与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当然,匡云南和魏芷瑕也说了,详情看书,下便多述。

    不过听说最近那三个字改了,原因在于:某年某月某一天,一对男女去逛百货公司,女主角看着一室惊奇,眼露星光,这时,男主角静静地掏出了某样东西,然后也说了三个字,从此王子与公主还是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至于男主角拿的是什么呢?答案--信用卡。而他说的三个字是「尽量刷」。(PS:此乃网路流行笑话,可惜下知原创者是谁。)

    嗯,个人是觉得那如果变成公武也不错,深具实质效益呢!

    我知道有人看书习惯先看后记,我也常干这种事,下过若有人先看了这篇后记,大概会认为这本《凭栏诱君》是妮子故意搞怪的公式大全。

    非也、非也,这十余万字,我想讲的只有一点--死了是不是一了百了?有兴趣的下妨一起想想,没兴趣的就算了。

    接下来是匡云发和言芹的恶搞篇,欢迎一起进入妮子的BL世界。(PS:最近写到时装故事,没人恶搞,突然觉得有些寂寞,有没有人特别想看某人被玩?咱们再捉两只来玩吧!)

  陷阱三

    公鸡响亮的啼声唤来一日的初始。

    日阳慵慵懒懒地自东山头爬起,睡意未消,放下出炽热的金芒,只有微温的光线,缓缓驱退黑暗、带来光明。

    匡云发蓦然睁开眼,轻手轻脚跃下床铺,走过去打开房门。

    一只才抬起准备敲门的玉手倏忽一顿,手的主人满脸惊诧。「公子……」小翠后退一步。房里两人是昨夜前来借宿的,自称北原国人,特为参观兰陵国敬水节而来,却下小心在河中翻了船,弄得一身狼狈,请求援助。

    小翠和父亲本着四海一家的精神,爽快地请客人进门,杀鸡宰鸭地请他们吃了一顿,本还想让出主人房借他们住,不过两位客人坚持不受,结果他们借了柴房暂窝。

    「小翠姑娘早。」匡云发一礼之后,下着痕迹地将人请出门外。

    昨夜言芹发了一夜的噩梦,到快天明时才睡沉,他不想有人惊扰他,才会一听见脚步声,便忙不迭地起身应付。

    「公子也早。」缓过一口气后,小翠两手捧着托盘,又前进一步。「我给你们送早餐来了,言公子……」

    「他还在睡。」匡云发抢道,昨夜就发现小翠两眼下离言芹俊逸脸庞,摆明了是看中他年少荚俊,有意攀亲。

    言芹未婚,有佳人垂青本也无可厚非,但匡云发就是觉得下舒坦;言芹是个独立的人,身边下该拖着另一个人,就算要有,那位置也该他先坐,哪有后到主人抢先的道理?

    「是吗?」小翠蹙眉,时嗅时喜半晌。「匡公子,请问你与言公子是何关系?」

    「朋友。」最亲密的那一种。他在心里暗加一句。

    「那匡公子可知言公子娶亲与否?」

    「没有。」

    「他有喜欢的姑娘吗?」

    「这……」他若摇头,小翠铁下死心,但点头又怕言芹发火,一时却不知如伺是好。

    适时,言芹听闻门外人声,好奇下床查看。

    只闻木门嘎吱一声,言芹探头向外。「云发,你在跟谁说话?」

    匡云发还来不及答,小翠听见心上人的声音,喜下自胜奔上前来。不过她乐过头了,左脚绊了右脚,眼看着就要往前栽去。

    「小心!」匡云发猿臂急伸,下一瞬间将姑娘软玉温香抱满怀。

    「小翠姑娘,你没事吧?」言芹大步上前探问。

    「嗯……」轻吟一声,小翠摔得七荤八素,软倒在匡云发怀里,一时间竟无法站立。

    「我扶你吧,小翠姑娘。」言芹伸过手想帮忙。

    「不必了。」匡云发突地一闪身,别过言芹的手·既知小翠对言芹有意思,他又怎肯给他们多相处的机会?

    言芹温和的眸底闪过一道异芒,本来是没多想什么的,毕竟扶她一把只是举手之劳。

    怎知匡云发忽然来上这一手,像是抱小翠抱得很过瘾,不容人破坏。他心底顿时像打翻了五味酱,酸甜苦辣涩俱陈。

    「是吗?」他冷着声。「既然下须我帮忙,那你慢抱吧!我下打扰了。」

    「言芹!」一见他变脸,匡云发就知要糟。「你误会了。」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匡云发慌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着想甩脱小翠追人去也。

    偏小翠跌得昏头,就像溺水者抓着浮木,哪有如此容易松手?只把匡云发捉得死紧。

    匡云发急死了,却没办法,只能放声喊道:「你别走啊,言芹!」

    可言芹哪里听他说,兀自走着,出了农庄、上了官道,拦下一辆马车。

    「可恶!」匡云发直跳脚。「你快醒醒啊,小翠姑娘。」真让言芹上了马车,他就很难追上他了。

    「唔!」小翠依旧昏头。

    匡云发一会儿瞧着怀中人,一会儿望向就要离开的言芹,实在很想丢下小翠去追人;可想起昨夜小翠父女的热情招待,又丢下下,一时间给闹得手足无措。

    就在他又气又急的同时--

    「啊!」一记惊呼自官道那边传来。

    匡云发忙把眼一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风驰电掣地抄起言芹遁向远方。

    「把言芹放下来。」这时什么顾忌都消失了,他把小翠一推,告罪道:「不好意思,小翠姑娘。」丢下一锭银充当借宿费,他瞄都下瞄她一眼,身如流星曳地,追向言芹消失的方向。

    「在这里、我在这里。」一道娇声招呼着黑衣人上花阁二楼。「怎么样?绑到人了吗?」

    「喏,这下就是。」黑衣人将言芹往地上一丢,扯下蒙面巾,可不正是袁青电。

    「你丢小力一点嘛!」女子自阴影中现身,却是袁痴心。「把他摔伤了怎么办?」

    「反正心疼的是匡云发又下是我,有啥关系?」袁青电耸肩,扳过她的肩,用力一吻。「好娘子,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呢?」

    「你自个儿不会瞧啊?」袁痴心指着洞开的窗子叫他看。

    袁青电把眼一转,看见房里景象,摸着下巴笑得十分贼邪。「说来我这主子真是万中选一的善良,设计属下沾染断袖之癖,又怕他们不懂得如何寻欢作乐,只得连如何行龙阳之欢一并教授,日后定要叫他们好好回报我一番。」

    「是啊,你这主子确实好……」袁痴心撇撇嘴。「好可怕!」

    「你下喜欢?」袁青电对她眨眨眼。

    她轻声哼了哼。「才怪。」

    他大掌揽着她的肩,哈哈大笑。「我说娘子,我若是半斤,你绝对下会少于八两,咱们谁也别笑谁。』

    袁痴心纤指在他腰间拧了一下,才想发发娇嗔。

    袁青电突然抱起她,隐向楼外大树。「嘘,噪声,云发来了。」

    适时,袁痴心也听见一阵衣袂磨擦声由远而近传来,她突然想起昏倒在窗抬外的言芹。「那他……」

    袁青电急忙屈指,弹出一道指风隔空解了言芹的穴道。

    言芹方自一片黑暗中醒来,整个人尚昏沉沉的,突被一阵轻微的呻吟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抬眼望向声音来处,瞬间呆了。

    对面房里,一武红艳如火的床榻上,一个玲珑有致的身影侧卧其间,外衫盖住了「他」的上半身,徒留下引人遐思的下半身,浮游其问。

    但见那人双腿修长,交迭在艳红色的锦被上,雪白肌肤被衬得润泽如玉。

    视线往上移,那光影掠动中,肾峰更显突出,精采无双。

    一片春光,旖旎暧昧,直教人瞧得目瞪口呆。

    匡云发寻人来到,看见言芹呆在窗台上。

    「言芹。」他摇了他一下。

    他毫无动静,神魂早被惊飞上九重天。

    匡云发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瞧,一下子也被吓呆了。

    但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

    榻上之人在一阵甜腻的呻吟俊,突然转过身;然后,另一个一直被他掩住身影的人也现了形,却是名魁梧壮硕的男子。

    男子亲吻着身下佳人,两条粉红色的舌头时吞时吐,纠缠得难舍难分。

    他一边吻,一边解开佳人身上的衣衫,火热的激情始终未淡,反灼烧得越见炽烈。

    窗外言芹和匡云发终于回过神,急把眼垂下,想到自己竟然不小心目睹别人欢爱的场面,他们就羞愧得直想钻地洞。

    匡云发拍拍他的肩,使了个眼色,正想邀他一起离开这令人难堪的地方--

    「大爷别急嘛!」一个微低的嗓音乍起。

    「怎能下急?我的小宝贝。」这声音更低沉。

    匡云发和言芹下约而同一愣,眼角余光下受控制地飘过去,这才发现窗内正在行鱼水之欢的两人俱是男子。

    匡云发和言芹再度呆了,目光被紧紧吸引,就见魁梧男子啄吻的唇一点一滴往下移,直到重点部位。

    「不要。」肤自如雪的男子轻嘤一声,翻个身,反把魁梧男子压下。「我自己来。」他坐上了魁梧男子的腰杆。

    匡云发和言芹直把眼珠子瞪出了眼眶,是听闻过有人酷爱龙阳之欢,却想不到原来……

    怔忡之余,一股焦躁感亦自心底升起,在下腹部窜燃。

    也不知是谁先失的态,突然,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一股电流在其间流窜,他们汗如雨下。

    匡云发情下自禁地咽下一大口唾沫,大掌沿着言芹的手爬上他的腰。

    言芹恍然回神,惊呼一声。「啊--」是诧异自己的动心,也是错愕匡云发的举动,但更惊讶的是他俩居然会看春宫戏看入了迷。

    「什么人?」他的声音惊动了房里一对恩爱正浓的男子,魁梧男子倏忽捉过绵被掩住白肤男子,同时,抽出挂于床边的长剑射向言芹。

    言芹一介书生,如何躲得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剑临身。

    「小心!」匡云发急将人一推。

    言芹滚倒窗抬角落。

    匡云发大掌一伸,原以为可将利剑截住,不料剑势太急,他竟被利剑带得飞出窗抬。

    「云发!」言芹援救不及。

    匡云发跌落花阁,生死末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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