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注视他。「为了简凯玲。」
葛南索脸上的血色突然尽失。他拉开一张椅子,重重坐下。「可恶!三个月前寄表炼图章的人是你,对不对?」
「我要你们在我采取下一步行动前,有时间回想往事。」亚特说。
「你是个冷血恶魔,韩亚特。」费克文几乎是满不在意地说。「我早该想通的。」
「不。」葛南索用手背揉搓鼻子。「这怎么可能?事情在五年前就结束了。」
亚特只瞥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回真正具有危险性的费克文身上。「复仇没有期限。」
「那是意外。」葛南索高声说。「她小题大作。谁会想到一个小荡妇会那样拚命反抗?她挣脱我们。我们企图抓住她,但被她跑掉了。那夜没有月光,外面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跌落那个断崖不是我们的错。」
「我却认为她是你们三个害死的。」亚特轻声说。
「那么,你打算像杀了欧查理那样杀了我们吗?」费克文问。
葛南索张大嘴巴。「你杀了欧查理?」他猛地一阵抽搐,急忙抓住桌缘。「不是拦路抢劫的强盗?」
「杀了欧查理的当然是韩亚特,」费克文说。「不然还会是谁?」
「事实上,我没有杀欧查理。」亚特说。
「我不信。」费克文说。
「信不信由你,但你在回头留意我时,可能不会注意到真正的凶手就站在你面前。」
「就像我们没能注意到我们正被诱入破产的陷阱?」费克文厉声道。
亚特微微一笑。「正是。我劝两位提防所有新认识的人。」
「不,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葛南索的呼吸浅促紊乱。
费克文绷紧下颚。「韩亚特,如果欧查理不是你杀的,那么凶手是谁?」
「问得好。」亚特心不在焉地啜一口红酒。「我希望我很快就能回答你。在此期间,我们不得不假设,凶手接下来会找上你们两个。这就是我今晚找你们来的原因。在你们死之前,我要你们知道简凯玲的大仇已报。」
葛南索无助又激动地摇头。「但是这个歹徒为什么想要杀我们?」
「跟他杀害欧查理的理由相同,他希望转移我对另一项计划的心思。」亚特说。「我承认他成功地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你的另一项计划是什么?」费克文问。
「不干你的事。」亚特说。「我与你及葛南索的瓜葛暂时结束,事情的发展迫使我比原定计划提早行动。目前我不得不满足于知道你们两个在天亮后,就会发现债主上门。」
「我完了。」葛南索喘息着说。「彻底完了。」
「对。」亚特走向门口。「这远不足以弥补你们五年前做的事,但可以让你们在寒冷的漫漫长夜有事可想。假设杀害欧查理的那个凶手没有先杀了你们。」
「你该下地狱,可恶的混蛋东西!」费克文破口大骂。「你逃不掉的。」
「如果你觉得我在任何方面损及你的名誉,尽管叫你的助手来找我的助手恰谈决斗时间。」亚特轻声说。
费克文气得面红耳赤,但不敢再多话。
亚特走出餐室,关上房门。他听到东西砸在门板上的碎裂声。大概是酒瓶。他走下后楼梯,进入雾蒙蒙的夜色中。
终于结束了。漫漫五年的等待、计划和布局都在今晚结束。欧查理死了。葛南索和费克文破产了,而且可能会死在冒充迪伦伟鬼魂的神秘歹徒手中。这样应该够了。
他发现自己在等待着,但什么感觉都没有。大仇已报的满足呢?正义伸张的快感呢?心灵的平静呢?
他听到银阁传出掌声,催眠术表演刚刚结束。
他恍然大悟自己过去五年来都处于催眠状态。也许玫琳说的对,也许他古怪到了极点。哪个头脑清楚、神志正常的人,会花五年的时间去计划复仇?
他知道答案:除了复仇以外就没有更重要的事可以让他活着的人就会。
那个阴郁的领悟像没有前途的灰暗浓雾一样笼罩住他,只是压在灵魂上更沉重。他走出游乐园的西门,走向排列在阴影中等候的出租马车。
看到停在街边的黑色小马车使他戛然止步。
「可恶!」
他心中的空虚突然被愤怒填满。她不该在这里的。
他走向马车。驾驶座上的拉摩在他靠近时,招呼他。「真是对不住,韩先生。我想要说服她不要跟踪你,但她就是不听。」
「我们改天再来讨论你该听命于谁的问题,拉摩。」
他拉开车门,钻进没有亮灯的车厢里。
「亚特,」玫琳哽咽道,但他无法立即分辨那是什么情绪造成的。「你今晚和那两个人见面──葛南索和费克文。不必否认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她戴着面纱,放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感觉得出她的紧张。
「根本没打算否认。」他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的勃然大怒使他怔了几秒。「我对妳怎么了?」
「你甚至没有基于礼貌地告知我你今晚的计划。要不是飒奇正好提到你差人送信给两位绅士,约他们见面谈事情,我根本不会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就做这种事?」
她的愤怒令他大惑不解。「我与葛南索及费克文的事与妳无关。」
「你告诉他们,他们即将身败名裂,对不对?」
「对。」
「可恶,你有可能送命呀!」
「不大可能,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天啊!亚特,你安排与你的两个死敌摊牌,但是你甚至没有带飒奇去保护你。」
「我向妳保证,飒奇没有必要在场。」
「你没有权利冒这种险。万一事情出了差错呢?」她越说越激动。「万一葛南索或费克文要求与你决斗呢?」
她的愤怒令他不安又有点好奇,他发觉她过度替他紧张。「葛南索及费克文不是那种会冒生命危险与人决斗的人。如果是,我早就向他们挑战了。玫琳,不要这么激动。」
「不要激动?你怎么会有这种建议?万一他们之中的一个,当场掏出手枪打死你呢?」
「我并非毫无准备。」他安抚道。「也许我不该提醒妳我的缺点,但我毕竟是梵萨人,想要杀我没有那么容易。」
「你该死的梵萨训练防不了子弹,亚特。迪伦伟是梵萨人,但我用一支手枪就杷他打死在他自家二楼的走廊上了。」
马车在前进,但车内的死寂似乎掩盖了车轮声与马蹄声。玫琳听着自己的认罪告白在车厢内回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这么多个月来,她一直严守着这个可以使她被吊死或流放的秘密,这会儿却在激烈的争吵中脱口而出。
「原来谣传和猜测都是正确的,」亚特若有所思地说。「射杀他的人果真是妳。」
她绞着双手。「是的。」
「那个不断出现的噩梦,我猜它相当精确地描述出那夜发生的事。」
「是的。我没有告诉你的另一部分。」
「妳射杀迪伦伟的那部分。」
「是的。」
他凝视着她。「妳也没有告诉我,妳为什么在房子着火时,急于打开卧室的门锁。」
「蓓妮在那间卧室里。」
短暂的死寂。
「真要命!」亚特思索片刻。「她怎么会被锁在那间卧室里?」最后他问。
「那一夜伦伟在毒死爸爸后,绑架了她。」她低头看着自己握拳的手。「他把她带到他家,绑住她的手脚,塞住她的嘴巴,把她留在那里准备让她被大火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