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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李平又爱上北国的农庄生活,尽管是严冬,尽管是乡下,好不气馁,走到邻居家中作客,北欧的孩子们都长金发,一丝一丝,有阳光的晨候,如织锦般闪烁,眼珠子是淡蓝色的,抱在怀中如洋囡囡。

  “我终于吃到家制牛肉肠及酸菜。”她同夏彭年说。

  “我还怕你问。”夏彭年笑。

  每天晚上,她帮他洗净双手,有时候,指甲边藏着的油污不一定刷得干净。



  李平抱怨,“赛完这次车,一双手就糟蹋了。”

  “很值得。”

  李平怔怔看住他,“彭年,我们不回去了怎么样,躲在这里,与世无争,静观四季变化,种种花,钓钓鱼。”

  夏彭年捧起她的脸,“李平,你有归家恐惧症。”

  李平苦笑。

  “你怎么看我们大队?”



  “似蓬车队西征。”

  “形容得好。”夏彭年笑。

  “设备周全得很,侦察队、维修队、医疗队……阵容恐怕比南极考察团还要鼎盛,算不了探险行动。”

  夏彭年不服气:“这是夺标,不是狩猎。”

  李平微笑,不再去扫他的兴。

  出发那日,队友见李平上车,十分诧异,他们没想到小男孩居然跟得那么贴身。

  他始终是她的老板。

  车子到莫洛可,干燥酷热,李平买了当地袍带,扮成土著,用白纱布紧紧缠头,是防止中暑妙方。

  身体一吃苦,大脑便停止思想琐事,忙着与环境对抗,李平适应得比夏彭年好。

  车子连日接夜开动,披星戴月,吃干粮、喝壶水,夏彭年心中一叠声叫苦,体力不支已是明显的事实,再坚持下去徒然自欺欺人。

  车子已驶入撒哈拉,沙漠万里无云,晚间一抬头,可以看到满满一苍穹的星。

  夏彭年把车子停下来。

  李平不出声,待他先开口。

  “今天几号?”

  “一月十日。”

  “明天是休息日。”

  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坠向西方去了。

  “有没有许愿?”夏彭年问。

  “有。”

  “可不可以公布?”

  李平说:“希望洗一个热水澡。”

  夏彭年大笑起来,“难为你了。”

  李平微笑。

  “我们回去吧。”

  “真的不继续走?”

  夏彭年摊开手,手心已经粗糙不堪,水泡破了,长成老茧。

  “你知道我总会跟着你。”

  夏彭年叹口气,“岁月不饶人,你支持我无用。”

  李平笑,“你算了吧。”她缓缓除下头巾。

  “还有一半路途才抵达目的地。”

  李平一时不知他说的是人生的路程呢,还是越野车程,抑或是他与她之间要走的路。

  “下半部还要难走,不如回头是岸。”

  李平看他一眼,不出声。

  “李平,你是聪明人。”

  置身沙漠,夏彭年说起这样的话来,算得是胡言吃语。

  但无论他说什么,李平总是耐心聆听,她这一点温柔,最最使夏彭年感动。

  他欲语还休,终于决定把吉普车往回驶。

  万里无云,夜间的气温与日间差摄氏十多度。

  李平说:“天空这样清晰,可以看到天后星座那边去。”

  “李平,这里只有你我两人。”

  李平微笑,“彭年,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一声不高不低的爆破声。

  夏彭年诅咒,“轮胎!”

  李平马上认出来。“前左轮。”

  “副手,现在可真要你帮忙了。”

  “义不容辞。”

  “下车吧。”

  夏彭年取出照明工具,检查情况,取出候补车胎及工具箱子,操作起来。

  李平打量环境,问他:“你猜小王子会不会再度出现?”

  夏彭年叹口气,“不管用,你我早已听不懂他的言语。”

  李平点头苦笑。

  大路上有车于驶近,看到夏彭年抛锚,唿哨着问:“要不要帮忙?”

  夏彭年喊回去:“不必,谢谢。”

  李平说:“有点像趁墟。”

  “果真孤零零剩下我同你两个人,又如何?”

  “也许我们会说出真心话。”

  车子驶过,又暂时恢复静寂。

  夏彭年放下工具,看着李平,“巴巴的跑到这里来讲真心话?”

  “远离文明,没有顾忌。”

  “好吧,李平。”

  他走到车厢,取出水壶,大口大口喝水。

  李平觉得有点寒意,用毯子裹住身体。

  夏彭年看着她说:“你一定知道夏氏当年用的是你外公的资本。”

  李平很平静的答:“可以猜想。”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李平抬起头,“说什么?”

  “说夏镇夷吞没你家的生意,就同霍氏的所作所为一样。”

  “那并不是我的资金。”

  “你是陈家唯一的承继人。”

  “彭年,我情愿不讨论这个问题。”

  “李平,这种事,藏在心里久而久之,会变成一团癌肿。”

  “我没有活的证据。”

  夏彭年颓然,“但我同你都知道,后来夏氏赚了大钱,家父并没有向你外公汇报。”

  “那时内地已经在搞各种运动,彭年,他们没有机会传递讯息。”

  “真的,你这样原谅夏镇夷?”

  李平静静说:“我希望你也不要放在心中。”

  夏彭年捧住头。

  李平问:“这一段日子,你就是为这个不开心?”

  “是。”

  “很多人带着黄金南下,很多人在三两年之后沦为乞丐,极明显夏氏有经营生意的天份。”

  “所以不再追究?”

  李平失笑,“如何追究?”

  “我一定要赔偿你。”

  “是吗,所以你对我无微不至?”

  夏彭年握着李平的肩膀,摇两摇。

  李平苦笑,怎么会跑到天涯海角来摊牌。

  也许是对的,在公寓里,一旦吵起来,只要任何一方面开门出走,这段关系便宣告结束。

  在这里,走,走到什么地方去?

  说什么都得把话统统给倾诉出来。

  李平牵牵嘴角,“我情愿你对我好,是因为你喜欢我的缘故。”

  “你还有怀疑吗?”

  李平摇摇头,“没有。”

  夏彭年叹口气,“我累了,我们放信号管吧。”

  李平忽然问:“你一直知道我与王羡明的事?”

  夏彭年看她一眼,上车,取过信号管放上天空。

  半空中炸开来,像一朵孤独的焰火。

  他说:“你从来没有瞒过我有这么一个人。”

  “我们时常见面。”

  “人总需要朋友。”

  李平笑,“你太勇于原谅我了。”

  “李平,我从没把你当过禁脔。”

  只怕把话都说清楚了,也就不拖不欠,不能继续纠缠下去。

  “我还送过很贵重的礼物给他。”

  “给他们夫妻俩,”夏彭年订正她,“他结婚了,不是吗。”

  夏彭年都知道。

  “你不可能做得更好。”

  “你真的那么想?”

  “当然。”

  李平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夏彭年说:“要是维修车子不来了,我们喝光了水,吃完了干粮,后人会看到两副白骨。”

  “至少生前他们把话都说清楚了。”

  “李平,我多希望可以和你共度余生。”

  “只要你肯,我没有问题。”

  “我不能磋跎你。”

  李平即时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打算娶她,也不忍叫她一辈子没有名份的跟着他。

  李平微笑,“你要遣走我。”

  第九章

  “李平,我不得不这样做,为着你的缘故,你必须离开我去寻求新生活。”

  “倘若我不愿意呢。”

  “轮不到你选择。”

  “或者我情愿一辈子做夏彭年的女朋友。”

  “为人情妇并不是一份好职业,过几年你会知道,名誉坏了之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或者我不想再找什么人。”

  “你才二十三岁,现在决定独身到老是太早了一点了。”

  李平紧抱住他。

  夏彭年苦涩的说:“对不起李平,世上那么多人,我没有爱你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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