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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是,老好叶凯蒂,永远的叶凯蒂,一个女人到了这种地步,怕已经成精,百毒不侵。

  \"你呢,\"许绮年反问,\"你可喜欢新工作?\"

  宦楣点点头,\"很好。\"

  \"老赵对你还不错吧,他若亏待了你,我拧甩他的头。\"



  宦楣骇笑。老赵是她的顶头上司。

  \"宦太太有没有进展?\"

  \"难得胡涂。\"宦楣不欲多说。

  许绮年吁出一口气,\"有一日,内心的她会决定走出来面对现实,那时,她会清醒。\"

  \"医生说她可能决定终身封闭自己。\"

  \"说实在的,心烦的时候谁不想躲起来。\"



  \"她说你约她喝茶。\"

  \"是,宦太太接着问我,宦先生下班没有。\"

  \"你怎么答?\"

  \"我只得说宦先生不在本地。\"

  \"谢谢你,你答得很好,宦晖的确不在本地。\"

  许绮年苦笑。

  \"有空请来看看她。\"

  \"我一定会,你知道我会。\"

  带着简单的行车进飞机场,宦楣满以为她会看见聂上游,她没有。

  头等舱隔壁位于一直空着,飞机将在东京停一站。

  宦楣不可避免地碰到熟人。

  是冉镇宾,靠在他身边的仍然是叶凯蒂,他替她挽着化妆箱。

  叶凯蒂见到宦楣,几乎没揉一揉双眼要看真一点:什么,搞到这种田地了,还乘头等飞机,倒是神通广大。

  忍不住,她挨过去,坐在宦楣身边。

  宦楣苦笑,躲开她也是抬举她,只得敷衍数句。

  叶凯蒂说:\"现在我们是同事了,你知道

  吗?\"可不是,同一家电视台。\"是公费出差?\"

  \"不是。\"

  \"哟,你大小姐派头不改呢。\"

  \"不必担心,你没听说过,烂船还有三分钉。\"

  凯蒂语塞。她胖了,更显得容光焕发,唇红齿白。

  说叶凯蒂没有脑筋,她却是个厉害脚色,老谋深算,可是把她归为聪明人呢,又还差那么一大截,始终不得人欢喜尊重。讨厌的时候,她是天字第一号,可怜起来,又使人恻隐,叶凯蒂是个奇人。

  冉镇宾见到了宦楣,向她点点头,宦楣只得颔首。

  \"我不在大房子住了。\"叶凯蒂低声说。

  宦楣闭上眼睛假寝,不去睬她。

  \"半夜三更,我听到书房有叹息声。\"

  宦楣一震。

  \"像是有异物。\"叶凯蒂颇为紧张。

  宦楣转过头去,眼皮一紧,落下泪来。

  \"吓得我第二天就搬走了。\"

  宦楣心中暗暗祝祷:是你吗,父亲,是你吗?

  这时,冉镇宾请侍应生叫凯蒂归座,宦楣脱了难。

  叶凯蒂若不是十分寂寞,就不会借故过来攀谈。

  飞机停在东京成田。

  有人上座,宦楣正低着头,一眼瞄到身边男士纤长清洁的手指,便抬起头来。

  聂上游对着她笑,\"叫你久等了。\"

  宦楣毫不忌讳地轻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松出一口气。

  叶凯蒂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还指手画脚叫冉镇宾留意。

  老冉瞪她一眼,她才噤了声。

  宦楣假装没看见。

  聂上游低声说:\"瞧你,面孔肿肿。\"

  宦楣找不到借口解释,便推说:\"老了。\"

  聂上游笑,过一会儿道:\"我这一走,就是邓君的天下了。\"

  宦楣不出声,他们不明白,她懒得分辩。

  \"我带了一段新闻给你看。\"他郑重地自公事包内取出一份剪报。

  宦楣一听新闻两字,吓得耳边嗡一声,连忙把剪报抢过来读,只见头条写着:\"离地球一百二十亿光年,遥远星群被发现,较银河系大十倍,该项发现,令银河系形成的时代,提早约十亿年。\"

  聂上游说:\"这个新发现的银河系,比地球所在的银河系大十倍。\"

  宦楣闷闷的把剪报还给他。

  聂上游见她情绪如此低落,再也不去逗她,反正他也是强颜欢笑,明知缘分已尽,黯然销魂。

  旅程像是永远不会结束似的,飞机不停的向前飞去,似欲奔向新发现的银河系。

  宦楣一时间不知道她是为送聂上游抑或是为见宦晖而走这一趟,压力太大,她双目中一点泪意始终不褪。

  偏偏这个时候,叶凯蒂为着好奇,特地走过来要看清楚聂上游的面孔,以便散播流言时更具权威性。

  宦楣厌烦地转过面孔,凯蒂正探头过来,聂上游忽然发言:\"小姐,你再不回座,我就把整架飞机炸掉。\"

  凯蒂明白了。

  他们都这样维护宦楣,开头迷上她的娇纵活泼,跟着沉醉在她的苍白憔悴之中,宦楣注定会得到他们的爱护。叶凯蒂落寞地回了座,不由自主,学着宦楣的样子,把头靠在老冉的肩上。

  飞机终于抵达目的地。

  宦楣先下去,故意不与聂上游一起。

  她没有与任何人说再见,很简单,她不想再见任何人。

  过了海关,宦楣一贯不带寄舱行李,一出闸口,便看见一个穿制服的司机举着她的名牌。

  她随司机上车。

  跟着进酒店办手续。

  一小时后,接待部送便条上来:现代美馆荷花池,四点三十分。

  第十章

  宦楣立刻出门,以为宦晖在等她。

  美术馆就在酒店对面马路,她买了门券入内,走到那幅名画面前,只看到聂上游。

  他笑说:\"我们不能继续这样见面,人们会开始疑心。\"

  宦楣低下头微笑。

  \"我们去吃点东西。\"

  他刚要拉她到食堂,忽然松开手,低声匆匆说:\"明晨十一时半洛克菲勒广场,找张台子喝咖啡。\"然后撒手走远。

  宦楣也习惯了,若无其事地在荷花池前坐下,与身边一位老太太一起静寂地欣赏这张印象派名画。

  她坐了很久,肯定聂君已经远去,才独自到礼品店选购若干卡片以及小件头工艺品,直选到美术馆关门。

  她叫了简单的食物到房间,只略动两口。

  街上照例呜呜警车声不绝,凄清恐怖。

  宦楣躺在床上,发誓此刻她愿意嫁给第一个来敲酒店房门的男人。

  她把闹钟取出,拨到九点钟。

  睡是睡着了,整夜梦见自己迟到,极迟极迟,迟得不像话,迟得广场上所有的咖啡桌经已收起,改为溜冰场,她知道毛豆已走,放声痛哭。

  惊醒时枕头的确潮湿。

  她不敢睡去,估计只有十分钟路程,一直看着时间,挨到十一时十五分,有种感觉,是浑身肌肉僵硬,呼吸系统变得似生锈铁管,紧张得晕眩。

  她慢慢下楼,没发觉有人跟踪。

  一直朝目的地走去,途中还停下来向小贩买只热狗吃,嘱他多放些芥辣。

  走到洛克菲勒广场,金色的普罗米修斯像手中掬着一朵火,宦楣的心也似受煎熬。

  接近吃午饭的时间,广场的人渐渐多,宦楣站了半晌,已经过了十一时三十分,每张桌子上都有人,宦楣细细用目光寻遇,没有宦晖。

  她开始急。

  侍者带她入座,她叫了一杯咖啡坐下。

  一位女游客背着照相机走过她身边,撞一下,连忙说对不起,跟着一句是\"看你对面\",宦楣猛然抬起头,看到宦晖同自由站在喷泉边的栏杆前,正向她凝视。

  宦晖反而胖了,有点肿的感觉,他似笑非笑,向妹妹轻轻挥手。

  宦楣再也无法控制,不顾一切站起来,要向哥哥走过去。

  才迈开第一步,已经有人与她迎面相撞,原来是个冒失的侍者,手中捧的饮料摔得一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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