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眼底的火焰,察觉到湿透了的薄衫紧贴在自己身上看起来有多么“惹火”的仙龄,蓦然羞红了脸,所幸纳真已捉起一条毯子来围住了她说:“我到外头去,你把外袍脱了,再裹紧毯子,免得着凉。”
仙龄虽乖乖照做,但同样宽了袍服的纳真一折回亭内,便拥她入怀,再倚上卧榻,于是那条又宽又大、又厚又暖的毯子所包里着的,当然就不只是仙龄一人了。
“冷不?”像怀抱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的拥着她的纳真先问,等她摇头以后,但再问:“那怕不怕?”
她不解的反问:“怕什么?”
“怕不怕管不住自己的我。”纳真坦言。
仙龄虽听得脸红心跳,却也抚摸着他的脸肯定的说:“我知道你是个君子,一定……肯……等的,所以不怕。”
纳真听了初始一愣,随即大笑开来,并捏捏她的鼻尖说:“你这个小鬼灵精,我真是服了你了,抢先给我扣个大帽子,我就动弹不得了,是不是?”
她不愿正面回答这个质问,只凑上去在他的面颊上印下一个响吻。“人家相信你嘛,这也不好?”
“好,好极了,好到我不想做君子都不成,真是拿你没辙——咦,这是什么?”纳真从她的发际拿起一片东西来。
“什——这……这是……是……”老天爷,隐形眼镜什么时候掉的?她怎么都没有感觉?该死的,难道视力正常,因而不知隐形眼镜不能戴进水中去游泳,也是一种罪过,所以必须要出这种糗?
“是让你眼睛忽绿忽蓝又忽紫的东西?”想不到纳真却用再平常不过的口气来问她。
“你早就知道我的眼睛根本不是彩色的?”仙龄万万想不到惊讶的人会换成她自己。
“应该说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对我来说,一直就都不是最重要的。”
“哦?那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她明知故问。
“你,你才是最重要的。”
短短一句简单的话,却听得仙龄鼻酸眼热起来。如果两人真心相爱,则外在的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妈妈生前不是曾经这么跟她说过?自己何其幸,竟然能在七百多年前的元朝,找到她的真爱。
“怎么哭了?桑儿,”纳真不知道仙龄在这一瞬间内,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转折,又跨越过人生多么重要的阶段,只被她泛红的眼眶弄得紧张起来。“是你的眼睛的确需要这玩意儿吗?”
“不,”仙龄连忙摇起头来。“不需要,再也不需要了,纳真,你帮我看看另一个眼睛里的‘水膜’还在不在。”那个名词是夏雨发明的,仙龄觉得简明易懂,便沿用了下来。
“在啊,”他看过之后,还轻松的笑了起来。“一绿一黑的,换成被别人看到,准吓坏他们。”
“就你胆子最大,”仙龄嗔怨着,顺手把他指示是在左眼的镜片给拿了出来。“人家刚刚觉得委屈啊,是把戏被你拆穿,往后再也玩不成了嘛。”
“什么把戏?”纳真好像完全没看到她刚才那“诡异”的动作,只专心在用布巾为她擦干长发上头。
“我本来是想骗你,说我的‘眼色’会随着心情变化,好的时候绿色,不佳的时候蓝色,最差的时候,就会变成紫色。”她故意面带严肃的说,其实根本就是觉得好玩,既然总共有三个颜色,当然要玩个够,好保持她这位波斯公主的神秘感。
“那么我的百变公主,请问你眼睛变成像现在黑色的时候,又是有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焦灼的心情啊,仙龄在心底说:因为消毒药水已经快用完了,就算你今天不撞破,我顶多再撑一个星期,也得乖乖变回黑眼睛,没见我有时罩着几乎不透明的深色面纱,为的就是要掩饰没戴眼镜的黑眼珠吗?
现在可好,从今以后非但可以不戴眼镜,连面纱也能一并的舍弃不用了。
“就是终于赢得一位骄傲元帅的爱,兴奋到极点的心情啊,”仙龄勾着他的脖子,半真半假的问道:“怕只怕是我会错了意呢。”
“我骄傲?我什么时候骄傲了?”纳真立刻抗议道:“分明是你态度不明,吊得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三番两次想对你坦白,又怕自己表错了情。”
“那今天这样,算不算扯平了。”
“你先答应我,以后绝不再以折磨我为乐,我就勉强同意你这个提议。”
“什么?”仙龄一听便不依的说:“人家才是为你吃足了苦头,来这里,什么都得重新学起,你竟然还说我在折磨你?”气人的是,偏偏为了他,自己样样都做得心甘情愿。
“嘿,开你玩笑的嘛,你也当真?我当然知道你千里迢迢的南下,为我受够了罪啊,光是因为要符合色目族人的身分,还得往眼睛里塞那么奇怪的东西,就够让我心疼的了。”
“哼,知道就好。”仙龄嘟着嘴说,心里却想着:为了与你一会,我走的,可不只是迢迢的千里而已,唉,真是想说也有理说不清。
“其实你本来就和我一样,有一半的汉族血统,天生一双黑眼珠,又有什么不对?”
“是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因为……因为……”
‘因为要符合别人对波斯公主的刻板印象?”
本来已经词穷的仙龄,庆幸有纳真帮她接腔,遂顺口引开话题的续道:“是啊,可不是人人都会像你这么包容我的。”
回想到这里,仙龄便依偎得更紧了,这是她到元朝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觉得身心舒畅,连精神都整个放松下来。
“纳真。”
“嗯?’’他轻轻啄吻着她光洁的额头,并享受这渴盼已久的温存时刻。
“我们来了这儿这么久,怎么都不见有人来找呢?”
“元帅跟他的‘阿斯兰’正在卿卿我我,谁敢来打扰?”纳真霸气十足的说:“我早吩咐过朵奔预做准备,说我今晚要带你来这里赏月。”
“仙龄抬头一看,果然透过唯一—一幅拉开斜挂的布幔,望见一轮皓月当空。
“等一下,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斯兰啊。”他说。
“好哇!你敢骂我,竟然这样叫我。”仙龄一边嗔叫着,一边便抡起拳头来轻追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
“喂,喂,”纳真光顾着笑,既不闪也不躲的说:“打起未婚夫来这么不留情,你说你不是头凶悍的母狮子,那是什么?”
“你还叫,还叫?另外什么预做准备啦,难道说朵奔他知道……知道我们现在这样衣衫不整的——”
见她羞得几乎就要着慌起来的模样,纳真赶紧搂紧她,一边在她脸上又亲又吻,一边不停的安抚解释道:“我只说要带你过来赏月,可没想到咱们会由‘水路’过来,朵奔会知道什么呢?而且你晓得我打算把这里命名为什么吗?”
“什么?”早已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双手也紧锁到他颈后去的仙龄呢喃着。
“就叫‘狮子林’,献给我已爱到难以自拔的你——最美的阿斯兰。”
“纳真……”仙龄觉得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言语足以形容她的狂喜与悸动,干脆主动献上红唇,藉由火热的唇舌,来传达她的千言万语。
对于这份献礼,纳真自然是再乐意接受不过的了。
☆☆☆
从那晚赏月归来以后,夏雨和小天就发现,他们的女主人变了。
她不再时而郁郁寡欢,时而焦躁不安,最重要的是,她不再随心所欲的改变眼睛的颜色,完全不管是否会吓着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