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不是在摇不饿的头。”自己听来都觉得颠三倒四的,不禁笑出声来说:“你别管我刚才在干嘛了,我是饿了,好饿、好饿呢。”
“他们既然把你当成了公主,当然得好好的伺候你,我这就去向他们要些吃的来。”夏雨说着就要往外头走。
“等一下,夏雨,别去。”
“仙龄?”
“你自己刚刚也才说了,我现在的身分是波斯的巴巴桑儿公主,怎么可以主动去跟人家要吃的呢?那岂不有失身分?”
“但是从昨天下午找到我们开始,到今天接我们回园里为止,那鞑子的手下分明答应要妥善对待你的。”夏雨嘟起嘴来数落:“人是长得挺斯文的啦,汉语也溜,就是名字可笑了些,什么‘朵奔’嘛,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你嫌人家的名字可笑,说不定人家还说你的名字好玩哩,这种语言间的歧异,你也有得好争,实在是——”
“公主。”外头突然响起小天的声音。
“小天?什么事?”
“鞑……呃,不,是纳真元帅的侍从派人送盐洗的器具和衣物来,另外还有侍女两名,要侍候公主沐浴更衣。”
仙龄一听有澡可洗,马上乐得跳起来,正要开口,却已被老练的夏雨抢先指使道:“叫她们把东西抬进小偏厅去候着,说公主马上过去。”
“是。”
“等一下,小天!”仙龄急急忙忙的唤住他。
“还有什么吩咐,公主?”
“叫她们把东西留下以后,就可以走了,说我不习惯在洗澡时,身旁有生人看着。”开什么玩笑?她可没有被偷窥的癖好。
“呃,嗯,这个,是,公主。”
夏雨几乎可以想见现在小天满脸通红的模样,其实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骇异呢,但转念一想,又随即明白了仙龄何以会如此的道理。
“说的是,你没有那个妖精的绿眼珠,万一被他们的奴婢瞧见了,跑去告诉朵奔,那我们岂不马上遭殃?还是由我一个人来帮你洗就好。”
“我又不是三岁娃娃,干嘛麻烦你来帮我洗澡?”仙龄莫名其妙的反问夏雨。
“但是……但是大小姐以前——”
连洗澡这种事,都有人帮着做,这古代的千金大小姐们也太娇贵,或者应该说是太懒惰了吧?
“夏雨,凤舞是凤舞,我是我,有些事,我向来习惯自己做,就不必麻烦你了,好吗?还有,”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谁说我没有绿眼珠的?”
夏雨的反应是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已经准备好要去洗一场畅快的澡的仙龄,却仍然忍不住调皮的回过头来,朝兀自瞪大了眼睛的夏雨笑道:“如果变不出绿眼珠,我哪敢随便进元帅府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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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仙……”夏雨看着一身劲装的仙龄,叫了老半天的“仙”,却还是没有办法把她的名字给完全的叫完。
“在外头呀,夏雨。”仙龄大笑着摇摇她的鼻头说:“该叫我公主才是。”
“你……你真的把眼珠子给换成绿色的了?你是怎么办到的?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在作梦?我……啊!”
在突然尖叫一声后,夏雨便晕了过去,吓得小天这个罪魁祸首赶紧扶住她,并一迭声的问仙龄道:“怎么了?公主,夏雨姐她是怎么了?”
“还好意思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仙龄扯一扯小天因为那晚大火被烧焦了大半,索性剪成五分头的短发说:“自己第一次看到头发被我染成金色的时候,还不是哇哇鬼叫!”
小天见糗事被说穿,不禁摸摸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要逞强的辩道:“但我可没有像夏雨姐这么不中用的晕过去。”
“是吗?那第一次看到我的绿眼珠时,大呼小叫直嚷着说:‘鬼!鬼!’的人,又是谁呀?”
“那是我还不知道公主使的幻术真相嘛,后来我见你拿下那两片绿色薄膜,又确定这颜料,”他指一指自己的顶上说:“洗得掉以后,不就什么都不怕了?”
“是,我知道我们小天最勇敢了。”仙龄是真的这么以为,毕竟要一个十三岁的元朝少年,接受隐形眼镜和染发剂这种二十世纪的现代产物,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他年纪轻,再加上原本对于她的“半仙”身分,就有先入有主的坚信念头,所以才会由得仙龄帮他“改头换面”,权充有波斯血统吧,反正刚进元帅府来时,他一直都用布巾把头包住,也没人见过他原本的漆黑发色。
但对于仙龄想帮他夹上的银耳环,小天可就来个抵死不从了。
“当然啦,我这唯一的男孩不勇敢一点,一旦有事,要教谁来保护你们两位弱女子?”
仙龄望着拼命挺胸,故做顶天立地男子汉状的小天,想想若在二十世纪的台湾,他只不过只是个国一的小男生,不禁又怜惜、又感动、又好笑的说:“是,是,是,我和夏雨两位弱女子的安全,可都寄托在小天的身上呢,那现在可不可以请你帮着我扶夏雨回房,并在一旁照顾她,等着她醒来,再帮我把绿眼睛和金头发的事解释给她听呢?”
两人扶夏雨躺上床后,小天即问要出门去的仙龄说:“公主,你要去哪里?”
“整天待在这‘双香馆’中,我觉得有点闷呢,来这里都快半个月了,那个纳真却连个鬼影子也没出现,我当然得自己找点乐子罗。”
“什么乐子?”小天立刻掩不住一脸的跃跃欲试。
“骑马啦。”仙龄一边把一些贴身的私人物品塞进腰间的囊袋里,一边按住小天的肩膀说:“稍安勿躁,下回一定带你去,这回啊,你还是给我好好的待在这里,陪被你吓晕的夏雨吧,说不定待会儿,我们还得找人来帮她收惊哩。”
“可是人家没有骑过马,很想试一试嘛。”小天仍然不肯放弃的说。
“下回一定带你去,我发誓,好不好?不然咱们来勾勾手指约定?”
小孩果然是小孩,与她勾过手指后,小天便乖乖自守在夏雨的床旁,让仙龄独自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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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奔帮她选的,是匹脾性温驯的老母马,虽然没办法享受风驰电掣的驾御之乐,但早春的和风迎面拂来,仍带给她阵阵的心旷神怡。
不晓得远在屏东的同学,一直苦候不到她托自己去拿的“角膜变色片”,是会怪她呢?或者早已从报上得知她身亡的消息,而不会加以计较。
幸好眼镜是平光的,不然她为了改变颜色一戴,却附加了头晕目眩,连走路都不能走,那还得了!
而一直等不到她固定一周打过去一次电话的奶奶,在得知她早天之后,更不晓得要伤心成什么样子,她需要的染发剂,在内蒙可买得到?
奶奶一直是他们家中最时髦的人,喜欢在指甲与头发上变花样,早知道自己这个“贷源补给站”会在她走后不久,就宣告倒闭,当初真该让她多带一些化妆品回家乡去的。
唉,仙龄苦笑着想:真是人生不满百,长怀千岁忧啊,自己眼前尚有许多棘手事待解,怎么还有空去操心七百多年后的隐形眼镜和染发剂呢?真是。
别的不提,光说把自己找了来,却十几天下来,都不见人影的纳真好了,到底是上哪儿去了呢?
“我们元帅军机繁忙,其实还是都怪我办事不力,若我早点帮公主把收留你们赵姑娘一家安葬妥当,提早一个时辰回到元帅府来,那公主就能见到一直等到实在无法再等,才在我们返回府中的半个时辰前离开的元帅了。”朵奔一再的自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