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可要小心了。谢了,高大哥。」她淡笑道。
「哪儿的话,走吧,快回局里,有个人在等著你呢。」
「等我?」
「而且托你的福,很多杂货零食都一箱一箱的来呢。」
「……我心里有底了。」
「哈哈,阿庭老弟,很少看见你流露为难,这位贵客也是为你好啊,三不五时来看你。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以为你还是三岁大的小孩呢……」
偶尔几句的对话,西门庭渐渐回神,有著已经回到过去生活的感觉。她微微一笑,自认自己的适应力真是不错。
两人逐渐消失在熟识的人群里。
第五章
「大哥!」
「小六!」一名男子搁茶起身,十分高兴地迎向西门庭。
在旁的高朗少见这两人兄弟面露喜悦之情,料想兄弟情深,互相拥抱诉别情是避免不了的,他这个局外人最好是避开,哪知两人相差一步,彼此忽然停下。
西门家的一家之王西门笑,笑容满面。
「小六,你看起来过得很好啊。」正欲出手轻拍她的肩。
高朗少连忙阻止,叫道:
「西门家的大哥,阿庭他右肩扭伤,碰不得啊。」
掌才到她的肩头又及时停住。西门笑讶道:
「怎麽会扭伤了呢?」
「大概是没睡好,扭到了吧。」她笑。
「阿庭,你不是说你摔下马才扭伤的吗?」高朗少道。
西门庭暗叫不妙,没看向自家兄长,笑道:
「一定是我记错了。瞧我,大概受了惊,记忆一时错乱了。」
「小六,你很少受惊,这一次你一定遇见了十分可怕的事。」西门笑道,看了高朗少一眼。
後者自知这眼的含意,便找了托词离开。
「小六,我来了半天。方才那位高兄说你请了假,我本以为你是回南京去,但後而一想,你要回家一定会先捎信,要我近日别来找你。」顿了下,西门笑坐回椅上,注视著她,很随意地问:「你上哪儿啦?」
西门庭看著他,眸里带趣,浅笑道:
「大哥,我今年二十了吧?」
「是二十了。」他记得很清楚,她是在十四年前来到西门家。
「既然我年纪不小,大哥就不必再为我担心。」
「我没有担心,我只是好奇,你可别误会。」西门笑朗笑道,小啜了口茶。
「大哥,你的茶杯是空的。」
西门笑一愣,随即面露尴尬地笑了笑。
「我听说这年纪的姑娘,大多心思敏感,容不得人家探东探西。」
「大哥何时看我生气过?要问什麽直问吧。」西门庭跟著坐下,笑道:「大哥又不是外人,实话一定跟大哥说。大哥,记不记得前几年我曾捎信给你,说我与一个人通信,那人挺有趣的。」
「好像有这麽一个人物。」
「这几天我是跟他在一块的。」见西门笑努力掩饰脸上表情,她真的很想笑。「大哥请别多想,我跟他,就像大哥跟我,像兄弟。」
「像兄弟啊……」这句话令西门笑百味杂陈。明明是个女儿身,偏偏她当人人都是兄弟,就算是兄妹也好啊……有时真觉他不是西门家的兄长,而是爹,唉。
「这几日,我过得很有趣。」
「有趣?」
「是啊,大哥你也知道我与其它义兄弟算不上亲近,尤其我离家在外,有的甚至好几年碰不上一次面,全赖大哥各报平安。可,这一次,我总算知道什麽是生死至交,什麽是男人间的友情。」
「小六,你终究是个姑娘家啊。」
她浅浅一笑,点头:「我知道。」
知道却是无所谓,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性别,这一点才让他烦恼啊。
这几年,他已完全摆脱西门家「远亲」的纠缠,仗著其他义兄弟的支持,支撑起整个西门家,她不必再扮男装,他也有意无意四处注意有关女儿家的讯息,好比女孩吃甜食、吃零嘴,他每年必送来一箱的甜食,以为她会喜欢,哪知她只吃三餐,除此外,甜食全送人,有意暗示她年龄到了,该换女装嫁人,初时她以恩弟未康复为由,坚持以男装在民信局里继续做事,四处询访药方;後来恩弟这两年好了,他旧话重提,她也就不拒绝,只道他怎麽安排,她就怎麽做。
这……是不是太随遇而安了?
说她从骨子里想当男人,与男子争锋,她也不会,说她委屈扮男,她也不会痛苦,反而混在其中颇为自得。
他还记得,她未离家前,他曾带她出门见见世面,她就像是个优雅的小公子。如果她真是男孩,他必定很骄傲有这麽个兄弟,可她是女的……
「我要找个武大郎论婚嫁,只伯你也只会看我一眼,就嫁过去吧。」不是逆来顺受,而是太淡然。
「什麽?」
当兄长怎麽这麽辛苦?有时候真怨西门老爹为何先收他当义子?他宁愿当老二、老三都好啊,就不必心里隐藏这个秘密长达十多年。
「我说,你有没有考虑回南京?不,你先别说话,我不是要你回家混吃等死,而是,西门家在南京开了一间东西信局。」见她微讶,西门笑知道挑起了她的注意,连忙道:「之前没告诉你,是想给你惊喜。既然西门家有民信局,万万没有自家人在其它信局做事的道理。」
「大哥,我来老顺发才没多久……」
「你孤身在外,我始终不放心啊。」西门笑再道:「其实,我并不是为了拉你回南京而开民信局。民信局是你义三哥的主意,後来没想到他眼里的死对头就在隔壁也开了家民信局,两家就这样卯了起来。」说到最後不由得叹口气。
「义三哥的死对头不少吧,大哥,你何必担心?」
「我记得我在信里也提过义弟的脾气。」
「嗯。」而且还提的不少,如果要她说,她必须承认当大哥报各义兄弟的平安时,提到这个三哥的次数最多,可见大哥真是深深烦恼三哥的事啊。
「唉!」说到这个,西门笑果然又开始烦恼:「你三哥谁都可以原谅,偏偏就是一定得仇视聂家人……」
「聂?」太耳熟了吧。
「啊,对了,你少回南京,不知道在南京城口耳相传,西门与聂家是死对头,一开始,我原以为是外人无聊硬拟了件流言,哪知无风不起浪,原来你三哥,不知打何时起,跟聂家人有了过节,从此成仇人。」让他这个大哥真的很难做人啊。
「……大哥,南京城有几户姓聂的人家?」
「有几户我是不清楚,不过有名的只有一户,就是义弟的死对头。他们兄弟也不少,十二个人吧?至今我也不过看见几个,我猜八成与西门家一般,多是离家在外的。」
「……」她沉默半晌,露出饶富兴味的笑来。
西门笑迟疑了下,又道:
「最近,南京城里还有一个新的谣传,我本来不当回事,但无风不起浪,你听听就算,将来你若回南京,总会知道的。聂家老十,嗯,唔……」瞧小六专注聆听,他压低声音道:「听说,他曾受了重挫,不能传宗接代了。」
话方落,就见西门庭的身子定住。
「小六?」
「大哥,你说的真是聂家老十吗?他的本名呢?」她沙哑道。
「人人都叫他聂拾儿,不知是叫习惯了,或者本名真叫聂拾儿。怎麽了?小六,你的表情不太对啊。」看起来很想笑,可是又好像为谁留面子憋著不笑。
「没有,大哥,我只是觉得一个男人被传成这样,他大概一辈子也不敢回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