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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记当时瞧见弄蝶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更加衬托出背部血迹斑斑。一时,她的怒孔声响遍了裴家牧场,尤其在乍闻大夫不乐观的推测后,那心更像是叫人给狠狠撞了一下,再也归不回原位,一颗心就此七上八下,如吊桶般难受。直到三日前,这丫头退了烧,不再梦呓不断,才暂时放下一颗心来——

  弄蝶见裴穆清不言不语,像是在深思些什么,也不理她。一时无趣,正用眼珠子四处溜转时,这才发觉原来她自个儿还乖乖趴在裴穆清的身上,脸上不由得升起了一片红晕——别瞧她平日大而化之的,而且以往在做乞儿时也不觉有啥男女之别,但如今在牧场也待了有月余的时间,这期间裴穆清每日说教,加上富大娘常常对她耳提面命,让她明白原来男女之间原该是授受不亲的——男人若是看见一个姑娘家不应给人瞧见的地方,那男人铁定是要娶她的,要不然这姑娘只有自杀一途。虽是挺残忍的成例,但数千年来也不曾听过有哪个女子挺身抗议——除她例外。她可是万分不解凭什么女孩儿家就该矮人一截?倘若是女子瞧见了男人不该被瞧见的部位,那岂不也该嫁给那名男子了?这当然是题外话,暂且不论。但弄蝶一想到自己正趴在裴穆清的身上,她的脸蛋就红扑扑的,也不知自个儿是生了什么病?一伸手,她正要推开裴穆清——

  “哎呀!”她惨叫一声,可怜她的掌心刚触到裴穆清的胸膛,就像是让人丢到油锅里炸了一回般的痛苦。

  “傻丫头,谁让你胡乱动手了!难道你不知道自个儿的手也受了伤吗?”那语气有生气也有怜惜,但弄蝶一句话也听不下去,只是含着泪盯着自个儿那被包扎得有如粽子般的手掌。



  裴穆清捧起她的小手,蹙眉道:

  “听裴格正说,是你用手握住那锋利匕首才因而伤了手,也难怪会疼得这般厉害。这几天就安份点别乱动,等好一些再玩也不迟。”

  “谁要玩了?我是要赶你下床。”她气呼呼道:“这可是我的闺房、我的床呢!怎么你未经我的同意就私自跑上床,还——还敢抱着我!难道你不知男女——男女应该不亲的吗?

  裴穆清扬了扬眉,笑道:

  “是男女授受不亲。”

  “管他什么狗屁不亲!你霸住我的床就是不该,若是让你的彭寡妇知道你擅闯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只怕你就有苦头吃了。”用手推他不成,干脆用身子硬是挤他下床。也亏得他愿意下床,否则以她一身排骨想要推动他半分,就如同日出西山般的不可能。



  “喝下它。”裴穆清端来一碗苦药。敢情是为了端药才下床?

  “赁什么要听……”话还没说完,就见裴穆清毫不客气地把药从她嘴里灌了进去。

  咕噜噜的喝了一大碗——当然是被迫的,弄蝶才得以喘上一口气,正要开口大骂一番,只闻裴穆清一声命令——

  “躺下。”

  “我不想睡。”开玩笑!试问,睡足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岂有再回头大睡的道理?

  “躺下。”语气中隐含着威胁。

  这会儿,弄蝶就算是有百般不愿,也不得不乖乖躺下了。不过,刚一躺下,她就大声嚷嚷起来。

  “疼死了啦!”原来是背伤让她无法躺下。

  裴穆清轻叹一口气,道:

  “丫头,背部受伤,难道不知该趴着睡吗?”

  她脸红了红,边咕哝边小心地翻身而睡,仿佛万般过错皆因他而起。

  “哪这么麻烦?”她任由裴穆清为她盖上薄毯。

  “我让富海守在门外,若有什么要紧事,唤他一声就行了。”

  弄蝶一听此言,抬起头来。

  “你要走啦?”

  “我岂敢久留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口气中半是嘲弄半是无奈。他撩了撩她的刘海,语气轻柔了些。“若是不舍得我,待你醒来后我再过来。”

  “不舍得你?”她胀红了脸,嘴硬道:“我哪会不舍?没有你的日子不知有多快活!不用听训,不会被人硬逼着要学这学那的,自由得很呢!”

  裴穆清笑了笑,倒也不说什么,只是替她关上门,迳自出去了。

  他后脚才跨出香闺,她就立即跳下床来,虽扯动了背部的伤口,但也是暂时忍耐。她爬到床下摸索着那小心藏起来的百宝箱,那里头可是装满了她的宝物,像音乐盒啊,还有花钿、首饰的。若不是裴穆清不准她将裴家祖传玉佩取下来,只怕这会儿那看起来挺值钱的玉佩也进了百宝箱。总之,凡是她认为值钱的东西一律都珍藏在百宝箱里,说得难听点,里头尽塞了些杂七杂八,连富海也看不上眼的玩艺儿。如今,她的宝贝还多添了一项——她小心而费力的忍着手痛打开了百宝箱,那日买下的猫眼石指环还乖乖地躺在布囊里,令她不由得吁了口气,总算没丢掉!就待找个好时机拿去送给裴穆清。

  至于为何坚持要送给裴穆清?她心底也摸不出个准来,总之她就是要送给他,不管他待她好或不好。回想先前他搂着她,那脸蛋就忍不住泛红——

  虽然她不知自个儿是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一想起来就脸红得像个猴子屁股?但她就是忍不住脸红嘛!

  

  话说裴格正那天不知临时起了什么正义感,竟出手救了命在旦夕的弄蝶,这裴家上上下下可是惊异得很——须知裴格正的不务正业是出了名的,什么正义感,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他眼里简直如垃圾般不值,吃喝享乐才是他人生的重心。况且,他素来与弄蝶不合,为何他那天又会甘冒生命危险而出手相救呢?

  众人虽百思不解,但裴格正自个儿可是清楚得很,那件事尚有内情。

  当时,就在富海不支倒地后,柳茧儿先他一步跑进了裴园,那黑衣人见她扑上前来紧抓着不放,一个狠心拿刀便朝她砍来。本来她的死活可不干裴格正的事,偏偏这柳茧儿……这柳茧儿与她倒有一段因缘……

  想他裴格正向来风流倜傥,喜好女色,每隔十天半个月的便会前往“醉仙坊”喝花酒。本来这也不干他人的事,但他偏偏就是那种向来不管事的主子。账房已有月余出现赤字了,他却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八成也会忘个一干二净。所以半年前的某日,他在醉仙坊吃饱喝足,享尽了姑娘的温柔后,才发觉自个儿原来早已身无分文,不消说,那结果可是凄惨得很,坊里保镖趁他半醉时将他给踢了出来。连他从裴穆清那里借来的马儿都给押在那里,身上的华服也一并给留了下来,就当是喝花酒的银子,当时的他说有多狼狈就是多狼狈!时值天寒地冻的,他却没有马儿可以骑回家,又被人扒下了外衣,眼看非冻死不可了,也就是在这时巧遇了柳茧儿……

  那日,适逢柳茧儿去听白若亭传道,在回柳家牧场的途中由轿中瞧见了他的穷酸落魄相。一时不忍,竟叫手下赏他几文钱,还脱下身上那件貂皮衣,就怕他冻着了,那时他可羞愧得紧,曾几何时他裴格正竟也沦落到同乞丐没啥分别!羞愧难当之余,他披着皮貂衣,也不言谢便急步离去,就盼别再碰见柳家二小姐,以免勾起这等伤心之事。而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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