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罪人!
「芙蓉可曾逼着你夫君去捡?是他心甘情愿的啊!你让芙蓉练了绝艳,就是为了报复?你毁了啸天,也是为了报复芙蓉吗?若你夫君是为捡起你的物品而死,你是不是该把自己千刀万剐!」黑玄之不客气地回吼问道,毫无一丝同情之意。
「那至少是为了我……」白玉相带着微笑,断了气。
白芙蓉瞪着师父一动不动的身子,她看着那株被烧灼了部分树身的白杨木,而她摀住自己耳朵,却无法不听见自己发出的凄叫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为什麽都是为了我?我不想害人啊!」她瞪着自己拼命抓着铜盆的十指,瞪着铜盆里那逐渐褪去的血灰--
她的命,究竟是几个人的命!
白芙蓉呆楞地抬头看着前方,无垠的旷野里,师父的屍体横卧其上,被烧灼过的白杨树被夜风吹过,发出悲凉的低啸声。
一个人……只剩她一个人了……
「芙蓉!你没事吧?开口说话,别吓你玄师父啊!」黑玄之气急败坏地站到她的面前,生怕她哪里有了个闪失。
「玄师父……」她面对玄师父眼中的担忧,心口陡地一揪!
不!不到最後关头,她绝不认命!她认命了这些年,却落成这样的下场,她不要再认命了。
为了找回啸天,上天下海她都行!
「玄师父,我没事了,这血灰全乾了,半个时辰了吗?快让我出来,我们找他去!」她急切地敲着光圈。
黑玄之掐指算完时辰後,他持咒解开白色光圈,雪眉却仍拧皱不解。
「天地悠悠,何处寻哪……」黑玄之低叹一声,拭去眼角的泪。「我是个没用的师父。」
「玄师父,你责怪自己一次,我在心里便要痛斥自己一千一万回,我才是那个肇始一切的罪魁祸首哪!可我不死心,我不要自己真的害死了他!」
白芙蓉望着他,脸上挤出一个勇敢的笑容:
「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回他的魂魄!」
「无宿主的魂魄,从何找起啊!」面容苍老而哀愁。「况且,就算我们找回他的魂魄、那白杨木也仍然在法咒护持之间;然而我们没有他的血脉,还是无法让他依附白杨木重生啊!」
「血脉!」
白芙蓉整个人呆傻了、怔愣了,她坚强的面具被她又哭又笑的表情推挤下,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
「师父!我们到人间!他有血脉留在人间,在一株芙蓉里!」她放声大叫,心高兴得像要裂开一般。
「啸天有血脉留在人间!」
黑玄之失神地跟着重复着,既而又叫又跳地甩动着一头白发,手指胡乱地在空中画符作法准备栘形。
「无宿主的魂魄会依归血脉!芙蓉丫头,啸天的魂魄肯定在人间!」
一片沉沉的夜色之间,两道人影凌空而降,落在一处池边。
「恩人!」芙蓉花乍见白芙蓉的出现,又高兴又着急。
「我是来取回他的血……」白芙蓉的话被打断。
「恩公在池边的树丛里,就要被四分五裂了啊!」芙蓉花的花办朝着右方猛烈摇动着。
白芙蓉飞步冲到树丛内,果真见到一道浅紫光影正被一团团的混浊之气、一个个魑魅魍魉所包围着。
她速作拈花姿态,左手散出一道芙蓉花印包围住黑啸天的魂魄,右手还来不及出手除魔,黑玄之就已经出口念咒,把那些不洁之物全都驱离到九霄云外。
「没事了,没事了。」白芙蓉将芙蓉花印紧紧地抱在颊边,不舍放手。
「他的血脉呢?」黑玄之快口问道,快手将白杨木亦移形至小池之旁。
「恩公的血脉在这!」芙蓉花清清朗朗地叫道。
一颗光润澄莹的红玉珠,陡地现身在粉嫩花办上。
「亏得啸天把红玉珠藏在人间,若在巫咸国藏了这麽一颗血珠,他的仇敌伯不早就施法咒死他了。」黑玄之眉飞色舞地叨念着,弯身拿起红玉珠时,却是一愣这是……
这是……
「玄师父,你快施法哪!」白芙蓉忍不住跺了下脚催促着,怀里的淡紫魂魄像是随时要飘散一样。
「这是什麽?」黑玄之出声问道,瞪着那下同颜色的鲜血。
「他和我的血啊!」她下解地望着玄师父。
「一人复生怎能用着二人之血呢!」
黑玄之哇哇大叫出声,白芙蓉的脸色陡地转为雪白。
「那……该怎麽办?」她颤抖着身子,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芙蓉,你学过回血咒吗?你有法子只将你的血液引出红玉珠吗?」他将红玉珠放回花瓣上。
「若我的法发长及腰身时,是可以的。」她面有愧色地说,恨不得甩不肖的自己一个大巴掌。
黑玄之将黑啸天的魂魄收入衣襟中,命令道:
「转身。」
白芙蓉依言而行,才回过身,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热气早已从她肩上的两道大穴灼热地灌入。她的身子猛然一振,及肩的发竟开始快速地生长,由肩而背、自背至腰!
「成了。」黑玄之闭目养神,快速在体内调养着流失的法力。
「玄师父!」白芙蓉抬头,险些掉出感激之泪。
玄师父的雪亮长发,而今竟与她是一般的长度啊!
「能换回啸天的命,什麽都是值得的。快施法吧!」黑玄之坐到白杨木旁边,静坐观看着。
白芙蓉抑下胸口的哽咽,坚强地挺直身躯面对花办上的红玉珠。
用一颗最虔诚的心,她闭眸诵念出回血咒的咒语,每一次轻声细语持咒的呼吸都是期求,每一道依咒语而生、轻扬飞舞的手势,都是最真心的期待。
心中唯有一愿--让他重返人间吧!
白芙蓉睁开了眼,那美丽的眸闪着花彩的光芒,手指如莲手心朝上,她轻启唇说道:
「吾之血速入吾之体!」
红玉珠突射出一道花彩的红光到白芙蓉的手掌间,她掌心一收,将属於她的血脉温融至体内。
黑玄之一见二人的血脉已分离,他赶紧将红玉珠施法转入白杨木的身上,在红玉珠的亮光映照上白杨木之际,那包裹着黑啸天魂魄的花印也被解开,一道淡紫魂魄摄入白杨木……
黑玄之轻拭着额上的冷汗,放心地吐了口长气。
白芙蓉则傻傻地看着那株白杨木,总觉得啸天哥哥随时都将出现在她的眼前。
「现在等着七天七夜後,他的再生了。」黑玄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白杨木曾被焚烧,啸天即使回来,也不会是原来俊美无俦的男子了。」
「只要他能回来!什麽容貌都不太重要的。」白芙蓉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仍盯在白杨木身上。
「你若能早点想开,又何苦折腾这一遭呢?」黑玄之轻摇着头,转身走回绿竹屋。
白芙蓉闻言,如遭雷击!
若不介意自己的美丑,不愿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被毁,她诚然可以和啸天哥哥走过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或者,她也会早些发觉师父怪异的情绪。
境随心转吗?正因为她的事事顾虑过度,所以才得到处处迂回曲折的情路吗?
她只是害怕,她只是不想失去啊!
朝阳刺痛了她的眼,她眯着眼迎向那光芒万丈的金亮,在心中暗自许愿--
有夫如此,她今生的心只系在他身上,不再多心了。
在她低头沉吟之际,身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你干麽板着一张脸,是不是那个老头子教训人?让我去教训他一顿!」
沙红罗泼辣地说着,被范青青阻止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