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兴奋地冲过来,手却很宝贝地拎着纸片。
“我刚刚从那台黑色的电话拿出来的,画得很像妈咪,很漂亮哦!”
黑色电话?是传真机。商涛帆急忙抱起了正在攀爬床沿的女儿到床铺上。
“把图片让爸爸看看。”
“嗯。”小手乖乖地交出纸片,她的身子顺理成章地坐到商涛帆的膝上。
是亚芙!他双手捏住了传真的纸张,注视着上头的传神素描——
她的侧脸哀伤地望着远方,双手似乎不胜寒冷地抱住自己,黑色的笔触把她落落寡合的神情活灵活现地绘出,那眉间眼梢的轻蹙让他心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已经展颜的她陷入了苦不堪言的境地。
传真这张图片的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用意?商涛帆被触动似地抱起了女儿,直往楼下奔去。楼下的传真机记录着传真过来的电话。
“上面还有一本书。”依依搂着他的脖子说。
“书?”心不在焉地重复了女儿的话,急促的脚步并未稍歇。
“图片上有一本书,在这里啦!”她指着他手中的图片说。
低下头去看女儿提供的新线索,商涛帆的心开始浸在一滩醋海之中。
六法全书!图片上的左下角,也就是杜亚芙脚步跨近的地方,画着一本“六法全书”。杜亚芙到那个该死的龚允中家去了。
为什么是到龚允中家?为什么每次当她有心事时,想到总是那个家伙?而他,她的丈夫,却只能不是滋味地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中。他真的这么不值得信赖吗?
你的纪录太让她寒心了,他心里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中。
那她又何必给我希望呢?商涛帆不自觉地缩紧了手心,把传真纸揉成一团。
“爸爸,我要那个图、不要弄坏啦!”依依晃动着小脚,身子前倾地想抢救那张画着妈妈的纸张。
“依依,不要乱动,很危险。”正走下楼梯的他,因为心情不佳,声音不免大声了些。
“人家——人家只是要那张纸。”她很委屈地低下了头,扁起了嘴,“人家只是想留着给妈咪看。”
“对不起。”走下楼梯,把女儿放在沙发上,商涛帆把揉成一团的纸细心地摊开来再放到她手中。“你帮爸爸把纸弄整齐好吗?”
商涛帆望着女儿开始低头拉平纸的皱折后,他脚步沉重地走向放置传真机的桌上。她一声不响地出走,而且“又”走到龚允中身边,他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何种的心情去接受她的举动。
这是她的真心?她终究想回到龚允中身边?他望着传真机荧幕上所显示的彼方电话,挫折的心让他一时之间举不起手。
叹了口气,他还是按下了号码按键,拨号至原先传真过来的地方。
谁要他在乎呢?过度在乎的一方总是输家。
※※※
“shit!”商涛帆对着车子的方向盘破口大驾,炯炯有神的眼瞳中净是恼火。
那传真电话竟然是seven-eleven的传真机号码。
到底是谁发了那张传真过来?他竭尽所能地思考他和杜亚芙所认识的熟人中有着绘画天分的人,但却一无所获。该是要帮他的吧,否则大可不必告诉他杜亚芙的去处。
他的浓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忍不住又脱口而出:“shit!”
知道杜亚芙“可能”和龚允中在一起的事,是一回事;确定杜亚芙“一定”和龚允中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他刚才打电话到龚家的律师事务所找龚允中,秘书给他的回答是龚允中身体不适正请假中的讯息。
“哈!请假。”商涛帆发出了个嗤之以鼻的鼻音。
亚芙失踪、龙兰祺就发生了急事、龚允中就身体不适,所有与亚芙相关的人一下出事的出事、生病的生病,真是巧,巧得不能再巧了。他讥讽地抿了下嘴角,心情却越发的低落了。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事,却只有他这个做丈夫的只能在不安之中猜测她的心呢?
他向来有话直说,而她却是什么都放在心头。纵使近来的日子,她已较能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情,但关于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她却始终三缄其口。他只是想知道在她的心中,除了婚姻、责任这些外在形象外,他对她是否有着更多的深层意义。
充其量,他只是一个爱她的男人啊!
在龚允中家门口停下了车,商涛帆靠在方向盘上沉思着。亚芙真的在此处吗?如果是,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开口要她回家,而她又会用什么样的面貌来迎接他呢?
习惯她温柔的浅笑,他能再接受那个回复到冰霜的她吗?
更重要的,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离开的?
“真是个惊奇啊!”一张俊俏的脸孔,轻敲他的车窗。
商涛帆乍抬头,望见龚廷山正挑着眉,带着点调侃的笑盯着他。朝他点了点头,商涛帆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亚芙在吗?”
“她是嫁到商家没错吧?你到龚家来找人是不是有点离谱了。”龚廷山那双晶亮的眸子,带着挑衅。
“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他简短地开口,不想多谈。
“误会?”龚廷山漂亮的薄唇抹上一层尖锐。“你制造误会的几率末免太高了吧!”
商涛帆侧过身子,出色的英气轮廓绷着死紧,没有人有资格干预他和杜亚芙的婚姻。没再与龚廷山交谈,他迳自按下了对讲机,望着银色攀枝花纹栏杆内的屋子。
“商董?”一个试探性的娇声传至商涛帆的右侧。
商涛帆抿下了唇,不悦在此时遇见任何熟识的人。
带着点不甘愿的怨怼,他回过了头,却对上了一双似曾相识的陌生脸孔。
“我们认识吗?”他不客气地问,此刻他没必要对任何美丽的女子有印象,更不想和她们有所交集。
一头妩媚波浪长发的女子,自嘲地笑了笑回说:“我不过是少了些化学颜料在脸上,没想到你就不认得了。”
女子低哑带着磁性的嗓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商涛帆疑虑似开口:
“你不会是——”眼前的女子少了脂粉雕琢的艳丽风尘味,虽依旧性感慑人,但却着实无法让人直接联想到酒店内烟视媚行的女老板——叶芸。
“就是啦!”叶芸豪爽地笑着拍了下他的肩。
“没想到我的救命恩人竟然不认得我了,这算为善不欲人知吗?”她几个月前下班时因为一时疏忽,险些被仇家强暴,幸亏商涛帆经过救了她,两人就此有了些交情。
“你和酒店里的模样实在是判若两人。”他微笑着看着脂粉未施,眉自中却更亮盈自然的叶芸。“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散步,顺便找人。”
“顺便?”龚廷山站到了她的身旁,一把揽住了她的肩。
“你来找龚先生?”商涛帆瞄了眼两人的姿态,随口问了个早已有答案的问题。
“你可以到我家找老婆,我的女人不能到我家找我吗?”龚廷山瞪着商涛帆,口气不悦、脸色亦不对劲。
“你们——”商涛帆朝叶芸挑了挑眉。一个专办离婚案的风流律师、一个著名酒店的艳丽女老板,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
“走了。”龚廷山回转过叶芸的身子,让她背对着商涛帆。她这副模样,他一人独享即可。
“走了,下回来店里找我。”没理会肩上加重的箝制,她回过头送了个飞吻。
商涛帆没费心去看那一对离开的背影,不耐烦地以脚轻敲着地板,频频注视门内的动静,没什么耐心地又伸手压了下对讲机。搞什么鬼?连个接听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