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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只没牙的老虎,为什么让我认识你,还跟你一起长大,真丢死人了!"

  "我有牙。"姬川的话严重伤了它,它抗议道。

  "有牙?有牙怎么连一只小鹿都咬不死?还是我去把那头鹿逮回来的。"

  "我……我只是瞧它可怜——"



  "屁话!老虎也懂得什么叫作'可怜'?大家快来听听这天大的笑话唷。哦,不不不,我错了,你怎会不懂得可怜?你是该懂的,因为你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可怜虫啊!"

  "咬他,咬玄逍,大家一起来尝尝可怜虫的血是什么味道。"

  "啊啊,不要,好痛啊,不要咬我,我没惹你们什么呀——"

  好痛啊!姬川和牙莨的牙已经磨得很利了,咬得它全身都是伤,毛都快掉光了,好痛。"姑婆,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咬我?"

  "玄逍,你没有错,错的是天爷,你只是悲哀,可怜的孩子。"

  "悲哀?为什么?"它不懂姑婆的意思。



  姑婆摸摸玄逍的头,说:"玄逍,永远不要忘记你是一只老虎。你不可能永远靠同伴的猎食来喂养你,有一天你会长大,你必须自己出去猎食,自己独当一面。当虎,是要习惯孤独的,这不容你拒绝。如果你坚持拒绝,你只有死。"

  "可是我不敢杀死它们,那些动物都比我小,我咬不下去。"因为缺乏磨练,它的牙也不似同伴们那么锋利。它们要咬它,它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必须咬,孩子,这是你的命运。你既已生当一只虎,就要顺从命运的安排。当一只虎,就要有虎的样子,知道么?"

  姑婆说的半点没错。它知道,却做不到,所以它悲哀。

  它不该有心,但却仍然心痛,所以它悲哀。

  它的存在本就是一桩天大的悲剧,它没有理由不悲哀。

  而今连同伴都要将它当成猎物来猎杀,它更无法逃脱这注定悲哀的命运。

  命运……什么才是它的命运?是生为一只虎,抑或是悲哀的生为一只虎却"咬不下去"?

  看来,后者更贴近它的"人生"一点。不,它说过要抗拒这命运的不是么?而且它也正在努力不是么?

  它不悲哀,因为有那个小鬼。起码它有极大的欲望想猎杀她。她可是上上品。据尝过各年龄层人肉的同族说,十几岁的少女和小孩子的肉最鲜嫩美味。它记得那小鬼说过她多大年纪,不就是这最鲜嫩美味的时期么?

  它得好好把握。她是它证明自己不悲哀的重要工具,它可以在她身上找到自己的未来。

  当然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吃掉她!

  ★ ★ ★

  黑夜对他的视力非但没有影响,反而还给了他许多方便。

  在山里,他或许是王,一般有点脑袋又不清楚它"底细"的生灵往往见了他就跑,正巧让他图个耳根清净。但下了山,进入人的生活范围里,他就没有把握能保自己平安不出差池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历史教训自小就听得熟烂,若非想弄清楚小鬼今天没来赴约的原因,他不会让自己冒这么大的险。

  听小鬼说过,下了山来,经过一处茶铺子,再往南行两里路,入村寨后,看到的第一间茅草屋就是她住的地方。

  他一路下了山来。以往没走进过人的活动范围里,每走一步,都让他既感新鲜又如履春冰。

  茶铺子是见着了,往南行人村寨后的第一间房子也见着了。

  玄逍站在屋外,远处不断传来狗吠,他浑不在意。

  犬类这种生灵似乎天生下来就要当人类的走狗,一点自我都没有。

  草屋里还点着灯。小鬼平常都这么晚睡么?

  在前头没看见人影,玄逍绕到屋后。见一扇窗半掩着,他先在窗外偷窥。看见小鬼躺在床上,屋里没其他人,考虑了会儿,他动作俐落的从窗子翻进房里。落地时像猫一样灵巧,没发出半点声音,倒是床上的人一直在嚷语。

  那痛苦的声音吸引了他全副的注意力。

  "小鬼,你半夜不睡觉在鬼叫什么?"

  见她没半点反应,他伸手轻拍她红扑扑的脸颊,指尖触着高热。"怎么这么烫?"

  拿开复在她额前的湿巾,瞥见床边矮凳子上的水盆,他重新拧起毛巾,替她拭去一身冷汗。

  原来是病了,怪不得今天没上山来。瞧她这副病橱憾、半死不活的样子,越看越觉得碍眼。

  "冷……"

  冷?身体这么烫还喊冷?玄逍正迟疑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见她浑身打着哆啄,直觉的伸手将那床被子往她头上盖。

  碰触到被子的材质,他眯起眼。

  这是什么烂被子?一点也不保暖,盖这种破被睡觉,不病那才真是稀奇。不过瞧这房里,家徒四壁,简陋极了,耍弄一床好一点的棉被怕是有困难吧。

  他虽然是只虎,过去的生活里从不谈贫富区别,只谈三餐温饱,但那可不代表他就不晓得"贫穷"两字的定义。依他来着,这小鬼家里就是贫穷的代表户。

  当下想也不想,掀了被,将她抱进怀里,用体温暖和她。

  这小鬼怕不是受了风寒,而是染上了叫人忽冷忽热的瘾疾吧!

  "好冷……"没了棉被,玉娃儿冷得清醒过来。一睁眼,却瞧见玄逍的脸。"玄逍……你怎么在这儿?"她在作梦不成了

  "你在作梦,现在闭上眼,睡觉。"用全身的肢体环住她,再将先前丢到一旁的那床烂被子拿来裹住彼此。已经做到这地步了,她要再喊冷,他也没办法。

  "玄逍,我冷……"她忍不住往抱着她的热源偶去,也不管碰到的是人的肌肤抑或是兽类温暖的皮毛。

  玄逍变回原来的样貌,卷在床上,让玉娃儿睡在它的怀抱里。终于她不喊冷了,身体也不再发抖。放心下来的同时,它又担心万一被人拄见它的虎貌,届时不叫人乱箭射死才怪。

  为了这小鬼,它确实冒了很大的风险。所以等她病好了,要她自动送上门给它享用,也不算过分吧!

  老茶郎正在厅里煎药,弄了一时半刻才弄好。

  以往都是大妞煎药给他喝,都弄得手脚俐落;现在换他来照顾大妞,反而弄得乱七八糟的,真是糟糕。

  将药稍微吹凉了,要送进房里。

  才打开房门,尚未跨进去呢,老茶郎的步伐又退了回来,将门关上。

  一定是他没睡觉,眼花看错了。大妞房里怎么可能会有一只大花虎呢?

  准是看错了,不可能的。他竟然以为他看见了那大虎卷在床上,让大妞抱着它的身躯呢。说不定还是在作梦呢,他居然梦见那白额大虎对他眯眼笑了笑。这梦也实在是太荒唐了!

  对对对,一切都是他在胡思乱想。说不定就是前些日子见了村长家里悬在墙上那张大虎皮后,他心里念着要弄一张来给大妞当床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刚刚才会看见那些幻觉。

  老茶郎用力眨了眨眼,调匀呼吸后,鼓起勇气重新打开房门。

  床上只躺着大妞。他松了口气。就说他老了眼睛不中用,是看错了吧!

  唉唉……还是赶紧喂大妞喝药要紧。

  ★ ★ ★

  天才亮,屋门就快叫人给敲破了!

  老茶郎一夜没睡好,听见这急促的敲门声,穿了鞋去开门,嘴里直抱怨不知是谁人这样没礼貌,大清早的就来扰人。保了来了,别敲了。"到底是谁呀?

  他没好气的拉开大门,正想破口大骂,谁知一看见门外的人,他看得愣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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