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床是特地加大尺码订制的,没办法,她爱赖他床的习惯,从六岁以来,数十年如一日,改都改不过来。
吼她,她哭;好好说,她使出磨人功夫;瞪她、不理她,她总有办法让他投降,套句寇奶奶的话,小磊的脾气只有淳淳收拾得了。
大床搬进家门那天,寇爷爷幸灾乐祸说,将来小磊结婚,这张床并躺三个人,绝对没问题。
幸好他的房间近三十坪大,否则哪放得下这样一张大床、一排电脑桌和两个大衣柜,不要怀疑,她的衣服有十之八九都搬到寇家来了。
“磊哥哥,是不是有正当事业的男人才能叫作男人?”淳淳突如其来问。
“当然。”
离开电脑桌,他仰身躺上大床,淳淳爬爬爬,爬到他身边,枕着他的大手,侧身望他。
好帅哦!天底下再没有男人比她的磊哥哥帅,因为啊……磊哥哥是她的眼中西施,没人赢得过。
“我不这么觉得,只要是我喜欢的男人,不管他有没有事业,我都会爱他。”
“蠢蠢,这种观念不对,贫贱夫妻百事哀,就是说婚姻的悲哀不在于这个丈夫是否缺乏才气能力,而是在于他养不起自己和家庭。”
他正色,支起上身严肃对她。
“我可以养他啊!如果我喜欢他,而他不喜欢正当职业的话,我会在外面拚命赚钱,反正只要有爱情,夫妻不应该分彼此的。对不对?”
“蠢瓜,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有什么好爱,想谈恋爱眼睛睁大一点,免得误上贼船。”
他用力敲敲她额头,想把她的笨脑袋敲醒。
“女生让男人养,没人会说女生吃软饭,为什么男人被女生养叫吃软饭?”
“没有为什么,男人养家天经地义,如果你敢在外面随便找个男人养,我一定会把你从二十楼丢下去。”说着,他的火气又上升。
这个冥顽不灵的蠢蠢想气死他啊!他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居然要去养别人家的男人?别说真养?光想他都不准!
“可是……”
可是人家想养啊,爱情至上,小说里都嘛是这样说的。
“再说可是,我马上把你赶出去,永远不准你到我家来。”他怒吼—声,把她吓得翻滚到床边边去。
“不管不管,这次我不听你的。”她和他杠上了。“虽然你没有正当事业,可是我要养你,就是要养你,说定了,不改不变,管谁吃软饭,我就是养定你了。”
“我?谁说我没正当职业要人养?”
“爷爷说的。”所以她要努力赚钱、拚命存钱,好在将来结婚以后养他。
她忘记现在给她薪水,让她有钱可存的老板,正是她眼前这位没正当事业的男人。
“爷爷说的?他说什么你都听,谁告诉你,我需要你养,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结婚?”
这个女人头壳不好,胡作联想。
“你虽然聪明,可是记忆力真的不大好,我说过要念博士、要嫁给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为什么你老记不住?”
淳淳懊恼,再一次,她强调自己的心意。
“你的头脑更不好,我说过之NO、NO、NO,我不会娶你,今天不会、明天不会,永远都不会,你要我说几千次才相信,我‘绝对’不会娶你。”他在绝对二字上加重音。
她笑笑,没把他的绝对听进去。
以前他说“绝对”不让她躺上他的床,结果他为她订了一个特大号弹簧床;他说“绝对”不让她到公司搅和,结果她成了公司里的倒茶小妹。
他说“绝对”不牵她的手走路,现在他不但会走几步、回头等她,还会在她摔跤之后,牵起她,两个人并肩齐走。
所以啊……他的“绝对”,听听就好,千万不必太认真。
“我饿了,你要不要吃东西?”
转栘话题,下回有空,她再提醒他结婚的事,现在……他有点发火,可别拿鸡蛋去碰石头。
“冰箱有泡芙。”
他的火气消失在她立即转栘的话题里——他见不得她饿。
“我去拿!”
她弹跳起身,着地时,踩到床单,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床面摔,幸好他的反射神经够快,翻到床的另一侧,否则他的肉身让她撞上来,他的钢筋铜骨没事,她肯定要受严重内伤。
“你躺着吧!我去拿。”
寇磊拿她当太岁,安好供好,他才放下心出门。
“淳淳,有人找你。”寇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谁找我?会不会是坏女人?”
她一口气跳到寇磊身后,抓住他的衣角,身子开始发抖,好几年没挨打了,可是一想到郑雅青,淳淳还是忍不住恐惧。
“不要怕,我陪你出去,她不敢对你怎样。”
牵住她的手,寇磊带她走出房门。
大厅外一个清秀男孩,拿着一把花束,脸上有着腼腆。
他看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高壮男人,缩缩肩,深吸气,鼓起勇气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到关颖淳家里,她的家人告诉我她在七号。”男孩再对一下门牌号码。“请问……她在这里吗?”
“王以闻,你怎么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淳淳从寇磊身后探出头。
“他是玩你头发的男同学?”
寇磊的不友善很明显,浓浓的眉下衬着一张屎脸,几个凌厉眼神,让人不自觉想后退。
“他不会,他对我很好。”整个人站到寇磊前面,她笑出灿颜。
“关颖淳很可爱,班上同学都很喜欢她。”
他拿淳淳的可爱,解释自己对她的好。手抬高,他把手中的一大把花送到淳淳眼前。
“不要……不要……”揉揉发痒鼻孔,她想打喷嚏流鼻水。
“你别客气,这是我们集资买的,想邀你和我们一起出去看电影。”他被推派出来当代表,邀约佳人。
“我真的不要。”
忍不住打第二个喷嚏后,寇磊的手帕适时捣上她的鼻口。
“你不喜欢香水百合吗?不然你喜欢哪种花,下次我买来。”王以闻慌了手脚。
“她对花过敏。”
寇磊抓起王以闻手上的鲜花,直直走到门外,弧线抛过,整把鲜花在垃圾桶内找到人生最后的归依。
“对不起……”
接在喷嚏之后的是咳嗽,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寇磊二话不说,推着淳淳就要往房里面走。
“等等……”王以闻直觉压住门扇。“她对花过敏,那么下次我不送花了。我很抱歉……”他但愿还有机会挽救。
“很好,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寇磊随口敷衍两声,又要阖上门,可是王以闻不死心,手仍压在门板上,和寇磊做争夺战。
寇磊转身对淳淳说:“你进去喝杯温开水,然后吃两颗蜂胶,再到冰箱拿泡芙,我要两个。”
“好!”
她点头应声,对门外的同学,手挥过两挥,打个再见招呼,淳淳自顾自往里走。
“她、她……还好吗?”王以闻嗫嚅。
“在你的花还没送来之前,她很好。”没表情的臭脸,让人心慌。
“对不起,下次……”
“没有下次。”
剥夺淳淳的交友自由权,他丝毫不觉得罪恶。
“那……我们可以约她和我们—起去看电影吗?”
王以闻把寇磊的自作主张解读为监护权,他认定寇磊是关颖淳身边的重量级人物。
“她对男人过敏。”
“等等,你有什么权利阻止关颖淳交友!”
“就凭她是我妹妹。”叩!门关上,他不管门外那个让人过敏的男人作何感想,一心担忧着淳淳上楼梯有没有好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