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倒是很别致的恭维。”
天佑一笑。“我起初不知道陆羽还有两位室友。”
“现在谈起初、假如、如果,太迟了。”心眉看看车窗外,我们去哪。
天佑只想赶快离开,出了停车场,无目的的开着。
“你晚点再回去开你的车行吗?”
“我的车让陆羽开回去了。”
“她和玉绮带小宝回家。”
“玉绮今天不开店?”
“休业一天。”
“那……我们离开市区,兜风去,好不好?”
心眉微笑。“很诱人。”
“心动不如行动。”
他驶上高速公路,往北走。
心眉端详、打量他。
“你小时候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吗?”
他苦笑一声,算是回答。
她哈哈笑。
“有那么有趣吗?”
“不是。躲到树上,躲在浴室?哈哈哈。”
“我还躲过在床底下。有一次把自己反锁在壁橱,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心想,这么黑,天还没亮,于是继续睡。结果那天始终是黑的,我就一直睡、一直睡………”
“成了睡王子了。”
“可惜把我吻醒的,不是一位公主,是只大蚊子。”
他们一起笑着。
“奇怪,你竟没有变成自闭儿童。”
“别人看我像自闭儿童。”天佑微笑回忆往事。“妈妈和六个姊姊对我过度呵护,男孩都嘲笑我,所以不仅女孩,我和男孩也不大玩在一起。”
“你是独子,又是老么,她们格外宠爱,可以想象。”
“你也是老么。”
“那不同,我家三个女孩,地位平等。二姊比较得父母关注,她小时候身体娇弱,常生病,动不动气管炎,发高烧。”
“你爸妈为何没有再接再厉,直到得男?”
“不知道耶。记忆中,爸妈对生男或生女不是很在乎。”
“我也不会在意男或女。你呢?”
她笑。“我根本不去想这个问题。爸爸退休前,大部分时间在军中,我们难得见到他。有时夜里回来,一早又走了。我记得幼年时,我曾经以为我没有爸爸,那个老是惊鸿一瞥,或只是听妈妈说:‘老爸昨夜回来过’的男人,是妈妈编了来哄我们的。”
他伸手过来,心眉看看他,把手放进他手心,让他握住。
“以后我会花很多时间陪你,陪我们的孩子。但不要太多,不管男或女。”他柔声说。
心眉眨眨眼睛。
“我们的孩子?”
天佑连忙说:“不要小孩也没关系。其实我想我不会是个好父亲。”
“我知道你是个好父亲,但是……”
“那么,暂定一个,假如我们想要,再逐一增加,如何?”
心眉把手抽回来,瞪住他。
“慢着,慢着,你一口一声的‘我们、我们’,是什么意思?”
“家庭计画啊。对了,我们还是没给小宝取名字呢。”
“关小宝什么……”
“既然我们要结婚了,要是小宝的妈妈还没露面,也没消息,我们就领养小宝,好不好?”
“好,不,不好。谁要和你结婚?”
“你呀。”
“我?”她指着她的鼻子。“我?”
他又笑。“难道是小宝的生母不成?”
“我可没说我要嫁给你。我根本不要结婚的。”
“你刚才答应我妈妈了的。”
“刚才?你也在那,我有说话的余地吗?”
“但你没反对,就是默认了。”
“嗄?我是演默剧的吗?停车!停车!”她大叫。
天佑吓了一跳。
“小姐,我们在高速公路上,不能随意停车。”
“你在分叉路下去。”
“分叉路刚过。下一个还有好几公里。”
心眉抱起双臂,喘着气。
“我不结婚,我没说要嫁给你。我不嫁任何人。我不嫁。”
笑容自天佑脸上消失。
“你讨厌我。”
“这不是讨厌或喜欢的问题,我不要嫁人嘛。”
他小心看她一眼。
“那么你并不讨厌我?”
心眉叹一口气。
“你喜欢我,但只有一点点喜欢,所以不嫁给我?”
她抿着嘴。
“半点点?”
她仍不作声。
“半点点的五折?再五折?三折?”
她噗哧笑了。
“大拍卖啊?”
好,笑,就是有商权余地。
“我很喜欢你,心眉,非常喜欢。”
她又抿起了嘴。
“喂,我这是原装的,不打折扣的。”
“我不要结婚,天佑。”
“那就不要结婚,嫁给我就行了。”
“你说的是同一件事。”
“我们电台有位同事,国语咬字发音不清,老把‘结婚’说成‘结分’,结了就分所以我们不要‘结分’,我们嫁娶。”
“我不嫁。你娶别人吧。”
“你真的不嫁给我?”
“不是针对你,我不嫁。”
“我长得太帅?”
“喂,我很丑吗?”
“我家世太好?太有钱?”
“我可不是出身贫民窟。”
“我人品太出众,人有才华?”
“你当我是井底之蛙啊?”
“那你为什么不敢嫁给我?”
心眉对他嘿嘿笑。
“孙子兵法的攻心术,你练得还不够精湛。”
“不,是我对于如何追求女人,讨女人欢心,全没有经验。我太笨拙。”
“你很聪明。”
“我是白痴、笨蛋。”
“不要这么贬低自己嘛。”
“我生性愚钝,其貌不扬,邋邋遢遢。”
“一派胡言。你心地善良,不虚浮,不心高气傲,没有不良恶习。”
“我是被宠坏了的纨胯子弟,我一无是处。”
“你是女孩子心目中理想的白马王子,任何女人能和你共度一生,都是无比的幸运、幸福。”
“任何女人包括你?”
“不。”
“该死,我说错了,你不是任何女人。”
他看她,眼神恳切。
“心眉,我不擅甜言蜜语。”
她微笑。“你说了半天,只有这句是真心话,但它最可爱。”
“那么……”
“不。”
重燃的一点希望,半秒不到就熄了。
“我以为我家的娘子军最难缠,你却是个中之最。”
“谢谢。”
“我孤僻,不可理喻,你尤有甚之。”
“再正确不过。”
“我不适合为人丈夫,你不适宜为人妻子。”
“啊,洗耳恭听。”
“我怕女人,你怕男人。”
“我不怕男人,我怕婚姻。”
他从善如流修正。“我怕女人,怕婚姻。你怕婚姻,因此怕男人。”
“嗯,这个说得通。”
“瞧,我们是天作之合。”
“又不通了。”
天佑看到分叉路,开下去,回转,再上高速公路,往回程驶。
“看到没有?条条大路通罗马。此路不通,改道,自有通畅之道。”
“我不去罗马。”
“只是个比喻。”
她当然懂,是他已词穷了。
“现在去哪?”心眉问。
“回家。”自此,两人一片沉默。
走出电梯外,远远看见陆羽和一个女人不知为何事怒目相视地争吵着,推来推去,眼看要打起来了。
那女人喊着。“你让我进去,我知道他在里面。”
心眉本能地看天佑一眼。
“不关我的事,”他马上申辩。“我不认识她。”
“你这女人好不讲理,”陆羽把住门,也喊:“你说他是你的,我就该相信吗?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他的出生证明。”
“出生证明我有好几张,你要看哪一张?”
心眉和天佑加快脚步。
“什么事?什么事?”
女人转头,看到心眉,冲过来一把抓住她。
“是你,就是你。”
天佑推开女人,用身体护住心眉。
“这位女士,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女人开始哭。“小姐,你是好心人,你收留了我儿子,现在我回来了,请你把他还给我。
心眉吃一惊。“你是小宝的妈妈?!”
“不要相信她!”陆羽凶巴巴地。“随随便便把小孩丢给别人,随随便便又来要,算什么母亲?小宝肯定不是她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