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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忠说着,由门外搬进一个箱子,里面琳琅满目,她只认出一双厚厚的高跟鞋。

  “衣服呢?”她不解地问。

  他拎起两块薄薄的布,递给盈芳。

  “什么?这给三岁娃娃做泳装都不够,你竟然叫我穿?”她大叫着。



  “别太夸张了,这种布料很有伸缩性。”承忠说:“现在年轻女孩都穿这个,你一定看过的。”

  她是看过,但……唉!算了!反正不过一个晚上。

  在卧室里,她先换上半截的黑丝上衣,凉飕飕的,粉颈露出一大半,她第一次觉得胸部太丰满,乳沟都遮不住,这能见人吗?

  下身的黑丝裙更惨,上不及肚脐,下遮不了臀部,不走光才怪。

  不必照镜子,盈芳就知道自己绝没勇气跨出去。不管承忠怎么说,她硬是在裙子里套件短裤,上衣外罩个开襟短衫,“暴露”自己总要有个限度吧!

  承忠看到她,由期望变失望,但见她坚持着,他只好说:“好吧!至少腿很有看头。我们再替你的脸和头发想想办法。”



  “嘿!这我可是照杂志弄的!”盈芳抗议的说。

  他不由分说地按她坐下,东弄弄西弄弄,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喂!你学过美容美发吗?”她忍不住问。

  “被拉去学过一阵子。”他说。

  “很好呀!有一技之长,你怎么不开店呢?”她问。

  “我还是比较喜欢阳刚的工作,你能想象刘老大去替女人化妆、洗头吗?”他说。

  家志当美发师?盈芳爆笑出来,几乎无法停止,害承忠工作停顿,不过,她的心情至少放松了。

  十分钟后,他不知从哪边搜出个镜子来,放到盈芳面前。

  盈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镜中的她,有柔柔的粉妆红彩,羽毛般垂覆的秀发,一点都不怪,而且很美,美得像一块可口的奶油蛋糕。

  “这根本就不‘辣’嘛!”她左看右看说。

  “这你就不懂了!”承忠很有心得地说:“以前的太妹是要‘恰’、要‘悍’,要凶得和男人平等。但现代的辣妹则是要表示女性的解放,她们可以很纯真,纯真到傻气;但又必须很性感,性感到男人当她们脚下的奴隶。换句话说,她们的打扮就是同时是处女和妓女,两女一体。”

  “体个鬼啦!你又打哪学来这一套的?”她好笑地问。

  “这当然不是我说的,是那些辣妹说的。”他也笑了。“好了,我们该出征了吧?”

  盈芳的最后一关是穿上那厚重的高跟鞋,像踩高跷一般,危危颤颤的,希望她不要摔断脖子。

  她坐上承忠的机车时,他说:“我好象保镖送小姐去上班哩!”

  “你敢再说,我就缝你的嘴。”她警告他说。

  “不用你缝,若刘老大晓得,我连头都没有啦!”他苦着脸说:“还让你穿这样,恐怕会被五马分尸喔!”

  “拜托你不要扯他,好不好?”她很凶地说。

  承忠不再吭声,只有引擎声在黑夜的街头,留下一阵又一阵的黑烟。

  ※ ※ ※

  盈芳快被烟熏昏了,一波一波,袅袅不绝的冲向她的鼻子、喉咙、肺部到部,她忍着,像在尖峰时期的市中心,很缺氧的急促呼吸着。

  “在栏杆旁边的就是阿宝,他是淑美的男朋友,淑美就住在他那里。”承忠一进PUB就左右晃着说。

  “淑美来了没有?”盈芳实在看不清楚。

  “好象没来。”他说:“你只好对阿宝下功夫了。”

  灯光大块大块的闪动着,有各种意想不到的颜色,交织成迷离鬼魅的气氛。

  腐黑的、死白的、血红的、惨绿的、脓黄的、妖紫的……在每个人脸上幻化成不同的模样。

  醉生梦死的世界。

  盈芳的脚步,在光的眩嚣中,几乎踏不稳,平地变斜坡,台阶变凹地,步步是陷阱。

  她终于看到阿宝,紫色的脸、橘色的头发,身体融入黑暗中,她形容不出他的长相,就如同他那一大票朋友。

  “冤大头,好久没看见你了!”阿宝抬起他尖瘦的脸,随意招呼后又瞄着盈芳说:“新来的?”

  “新的,全新的。”承忠强调地说。

  刚离家出走的嫩货是他们最喜欢的,可以把白纸沾满污点,为所欲为,能毁掉一条生命,也能造出一个魔鬼。

  音乐由无止尽的喧闹狂喊,变得低柔,柔得只剩嗯、呀、喔、哦的声音,流窜得像诡谲的蛇在阴晦之地,慢慢地吞蚀一切正常的光彩。

  阿宝的手爬到盈芳的身上,她忍着欲呕的感觉笑着。

  “抽烟?”阿宝说。

  没有拒绝的余地,盈芳抽了,但只在嘴里就吐出来。

  “啤酒?”阿宝又推一杯泡沫过来。

  承忠使眼色。他曾警告说,这家PUB的酒不能喝,总是加料,像迷幻药、快乐丸、兴奋剂……一喝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到时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墨西哥的,保证销魂!”阿宝看着盈芳说。

  销什么魂?她摇摇头。

  “操!连这个都不敢喝,还出来混什么?”阿宝嘲笑说:“还不如回去抱你老爸老妈的腿,当个乖乖女!”

  当乖乖女有何不好?可恨她没有可依靠的父母。

  她看PUB的一些女孩,年轻的脸庞和体态,本像初早的曦日,冉冉的新月,应是美丽动人,如今却沦于在黑暗的污秽中贬低、出卖自己。

  说空虚寂寞,需要刺激安慰,却不知早已糟蹋了自己的灵魂和肉体。

  她就差一点掉入这种世界,声色酒肉,由身心内外荼毒,任着家庭、社会、男人、女人,甚至她自己,来腐化她干净的思想及身体,然后只剩一堆受人唾弃的残渣。

  不自爱,如何能得人爱?

  她拚命逃出的泥淖,为什么还有人不顾一切的跳进去?她们不知道那种脏,要脏到五脏六俯、子宫,甚至再下一代的下一代吗?

  盈芳正在呆愣时,阿宝已把酒杯抵住她的嘴说:“小妹妹,不喝可是长不大喔!”

  她很想给他一掌,但为了淑美,她只好虚与委蛇,杯子微倾,喝一小口应该没问题。

  她接过酒杯,控制酒量,谁知承忠一紧张,伸手过来阻止,一阵混乱,酒倾倒,泼了她一身,也灌了不少到她的肚子里。

  辣辣苦苦的感觉,呛得她无法呼吸。

  “怎么啦?想和我们抢女人?”阿宝推承忠一把说。

  “她……她可是我带来的!”承忠壮胆说。

  “是又如何?这可是我阿宝的地盘,所有女人都是我的!”阿宝嚣张地说。

  有架好打,人人奉陪。

  盈芳看情势不妙,忙说:“哎呀!人家的衣服都湿了!”

  她脱下开襟短衫,胸口和腹部露一大半的活色生香,引开大伙儿的注意力。

  阿宝的兴趣马上在眼中燃烧,伸手过来碰她。

  “喔!你女朋友会生气哟!”她嗲嗲地说。

  “淑美不会介意的。”他涎着脸说。

  哦!主题来了,她演得更卖力。这不就是她原来的工作吗?如果她当年没逃出来,又没有世雄的保护,她就是这种暗无天日的下场吧?

  或许和淑卿一样,上吊身亡!

  她突然觉得愈演愈顺,情绪和声调都高昂许多,恍恍惚惚彷佛站在几十层高的楼顶,在众人之上,迎月要高歌一曲。

  阿宝完全被她迷住了,那脸忽大忽小,她听到自己不断笑着。哈!她演浪女还真行,但别忘了淑美的下落……

  在一旁的承忠却流了一身冷汗。盈芳是演得很像,但也有可能是被下了药……情况莫名其妙失了控,现在连脱身都有困难了,真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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