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手机站 > 最后的吉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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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芭娃虽傲气十足,却也是热情无比的人,她生气起来不理人,高兴起来却不分男 女地又抱又亲,身体是她的交流方式,百无禁忌。而她更厉害的是,男朋友像换衣裳般 快,并且每个都对她俯首称臣。

  比较之下,紫恩就像一池安静的湖水,东方的教养方式,即使是活泼伶俐的孩子, 也有一把标尺在,再加上她的芭蕾承师大都偏向古典雅丽,一碰到叛逆的蒙妮卡和离经 叛道的李奥,就有一种缚手缚脚的感觉。

  要如何才能放开自己呢?

  急躁的心,让她又回到已空无一人的剧院,换上舞衣、舞鞋,她就迫不及待站在镜 子前,从暖身、第一、第二到第五姿势,仔细都做一遍,看手脚能有什么不同。



  死亡之舞本身就是很深奥的,生的灵魂要一寸寸跳掉,如蝉剥去羽翼,在世间只留 下似有若无的缥缈;接着是另一段幽灵之舞,薄寒的白影,却装着极沉重的爱与恨。

  两只手、两只脚,如何能跳出生如死,死又如生那种诡异的爱恨情仇呢?

  紫恩一次比一次更舒展自己,全场奔腾着,想象李奥和保罗用强壮的快臂,奋力承 接着她。也许舒展不对,要更进一步到自虐的程度,稍稍失去理智及意识的,像维恺将 她贴向水槽的那一刻,要焚烧、要惊心动魄……紫恩的脸庞一会儿甜美,一会儿又似受 尽折磨,在这无人的夜,她汗流涔涔,不知自己已跳了多少个时辰。

  突然,一股剧痛由右膝传来,透达心扉,她「砰!」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嘴不禁惨 哀出呻吟,整个人卷缩成一团。

  哦!是她求好心切,练得太多,超过体力能耐了……是她的错,但拜托不要是现在 ,公演还没结束,她的吉赛儿才刚开始呢!

  在痛与不痛的中间,紫恩用湿滑的手,一步步在地板上匍匐前进,时间长如一世纪 。她好怕,好怕从此再也不能走,尽管她已预知手术,也明白其中的风险,但还一直没 有空间去想象最坏的情况,因为她有太多的事未完成。



  这就是双脚伤残的感觉吗?但她还有痛,还有梦呀!!

  终于,她来更衣室,拿出背包里的止痛药,连水也没喝,就咬着吞下,再深喘一口 气,忍住那阵阵袭来的疼痛。

  模糊中,有铃声响起,她蓦地想起手机,勉强拿过来,虽然慢了一些,但对方也很 坚持,没有切断。

  「喂」」」她按住膝盖回答。

  「紫恩,妳在哪里?现在都十一点了,妳没回家,手机也打不通,我心急得都跑到 地铁去,甚至在想妳会不会被人堆到轨道上,人躺在医院里……」维恺一口气说完,「 妳现在到底在哪里?」

  「在杜弗……练习室里。」她忍着痛回答。

  「妳疯了?这么晚了还在练舞?」他停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她的声音有异,「妳还 好吧?」

  「还……好。」紫恩不愿增加他的焦虑说:「呃!你可以来接我吗?」

  「我当然会去接妳,这时候在曼哈顿搭地铁,是准备要下地狱的人做的。我十分钟 后到!」说完,他就急忙收起线。

  十分钟!紫恩慢慢的扶着椅脚,在他来之前,她必须站起来,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 惨状。

  但,她试了又试,总是无法如愿,最后因为筋疲力竭,只好放弃了。

  寂静的空间里,远远的听到有人开门、关门的响声,她知道是维恺,却只能无力地 在原地等待,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嘎」」」的转轴声终于近在耳旁,维恺出现在更衣室,脸在灯光下竟是惨白。

  「晦!」她强颜欢笑地跟他打招呼。

  「脚又痛了吗?」他连忙蹲下来说。

  「不小心练太久,一走就痛。」紫恩将泪水挤回去说:「可能需要你扶我回去。」

  「妳真是不要命了!」他用谴责的口吻说。

  维恺把她的背包、杂物挂在肩上,双手伸向她,但不是搀扶,而是干脆抱起,「拜 托!不用这么麻烦,我能走」」」紫恩没有心理准备,但脚又触不到地,只好用双手紧 紧地扣住他的肩膀和脖子。

  「等妳走,我们天亮了也到不了车子。」维恺大步跨出说。

  又再一次如此贴近,甚至连皮肤都偎着皮肤,清楚地感受到他强壮的肌肉,紫恩内 心那种特殊的澎湃情绪,又无法制止地翻腾起来。

  路上,他一面担心,一面免不了训示一顿,一回到苏荷区的公寓,他很迅速地弄热 水,装敷袋,再使劲地替她按摩痛处,动作之熟练,彷佛已经做了千百次。

  看到可以呼风唤雨的华尔街金童,竟沦为她的按摩师,紫恩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她只能轻声的说:「对不起」」」

  「反正我一向是妳的司机兼仆人,习惯啦!」他面无表情地道。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紫恩突然想到说:「对了!我有个好消息……呃!也不算是啦 !因为露芭娃车祸受伤,所以由我递补她的位置,成为第一女主角了。」

  「恭喜妳啦!」维恺要笑不笑地说:「这就是妳半夜愚蠢地在练舞室顾影自怜的原 因呀?」

  「我才没有顾影自怜呢!一下子接到任务,觉得有些失措,总想练习得更多,以免 别人失望,自己也失望。」她说。

  「就从来不怕我失望。」他冒出一句咕哝。

  紫恩不明白他的情绪所为何来,所以不敢接腔。

  膝盖上的痛已逐渐消失,维恺的按摩以另一种方式刺激着她的皮肤,并直上心头, 全身都有电触感。

  「好了!」她推开她的手说:「我得站起来试试,看还能不能走路。」

  她像个孩子一样,缓慢地在客厅里绕了一圈,又从灰蓝屋走到浅紫屋,回头一看, 他正常着嘲弄的笑容看她。

  「双脚能走路的滋味实在是太棒了。」紫恩不在自地说:「趁骨头还能动时,应该 多走走。」

  「妳说这是什么话?骨头不能动,也要几十年之后。」他俯身收拾沙发上的治疗用 品。

  看着年轻俊挺的维恺,紫恩心中百感交集,他健康,她却要生病了……她眨去眼中 的泪,一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她就连忙说:「我好想出去散步,享受土地的踏实感。」

  「妳在说笑吗?现在已一点多了,外面的温度在零下,妳存心想出去冻死吗?」他 不敢相信地说。

  「我走不远,只是转角那家二十四小时的超级市场,马上就回来。」她说着,已径 自穿上外套。

  等电梯时,维恺匆匆地跟过来,手按着额头说:「半夜散步?想的人疯狂,陪的人 更疯狂。」

  街头一片黑暗,杳无人迹,只有寒冰似的风呼呼地吹着。他们两个先在原地猛跳, 笑出的气变成一阵阵的白烟。

  「干脆用跑的!」他长腿一迈,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等等我啊!」紫恩迫在后面,很高兴感觉到自己的脚有充足的活力。

  「记得在南非草原的赛跑吗?」他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的说。

  「一大片,像跑不完哪!」她说。

  「我好希望有一天能再回去。」他顿一下说:「和妳再比赛一次,看能不能跑到天 涯海角去。」

  她装作没有听见,将脚步放慢,在一个艺廊前停下来。

  艺廊当然是关门了,但对外的摆设橱窗仍亮着灯,整个白色的布景前,只立着一张 芭蕾舞伶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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