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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始终望着窗外,一副不愿理人的模样,牧雍也保持有礼的沉默。

  火车过站时,会有人当胸挂着大藤篮喝卖着糯米、糕饼、梅渍等点心。璇芝为了省钱,只看不买,到了午饭时,也只要了几个包子。

  反而是牧雍叫了煮蛋、卤菜、馒头,往她面前一放,说:“你吃那么一点怎么够呢?”

  “我胃口大小与你何干?”璇芝不高兴地说。



  “我一直在想,你是天生就这么冲呢?还是我哪里不小心得罪你了?你好象非常不喜欢我?”他很正经地问。她可不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和他谈如此敏感又危险的话题,只说:

  “这件事并不重要,反正到了万通,我们就永远不再见面了。”

  “你的亲戚住在万通的镇上,还是镇外?那儿有几处土匪窝,你最好确定有人会来接你。”他看着她说。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璇芝回他说。

  长久以来的听闻,还有徐家两次的对阵下,她都觉得他趾高气扬、恃才傲物,没想到他还有温柔体贴的一面。然而,转念一想,这样对女孩子献殷勤,是否表示他的风流成性呢?

  家里人传说他在北京已有了女朋友,既是如此,他还与她随意搭讪,岂不是道德沦丧之人?



  璇芝思来想去,忍不住要对他怒目而视,却发现他已吃完饭、喝完茶,正在闭目养神。唉!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却有一堆莫名其妙的行为,好在他们此生缘尽于此,否则她不知要为他惹多少烦恼,又要流多少眼泪呢!

  不知不觉地,璇芝随着火车的节奏,缓缓睡着了。

  到了万通,是牧雍唤醒她的。眼睛一睁开,窗外是一片的蓝天、黄土及整片的高粱田,原来火车早过了江苏,到达山东省境了。

  璇芝的首要之事便是甩开牧雍,趁着众人混乱,假装没听见他的叫声,她一马当先下了车。

  这儿感觉很荒凉,耳旁尽是口音浓厚的地方话,她动作极快地问人、问路,想找到马车店。

  一个女人独行总是会教人指指点点的,璇芝找着客栈后的马棚,那正在钉马鞋的车夫也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我要到汾阳县里的陇村,大概要多长时间?”璇芝有礼地问。“就你一个人?”

  车夫看她一眼说:

  “不去!不去!女人家麻烦!”

  有钱居然还没车坐?难不成要她走上个几天几夜?

  璇芝放下身段,和他争辩哀求,他才丢下一句话:

  “你要凑足六个客人,我才能走这一趟。”

  这不是白搭吗?她人生地不熟,哪里去凑人数?现在她才明白,什么叫“出门处处难”了。

  璇芝沮丧地走出马棚,一抬头,就看见一身长衫的牧雍靠在柱子上。天呀!他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你怎么在这里?火车不是开走了吗?”她皱眉问。

  “火车要装煤、换轨和检查,所以会在万通停上一个时辰。”

  他接着说:

  “原来你的亲人不住万通,而是汾阳,那还有好长的一段路,你想单独走,实在是太大胆了!”

  他连汾阳都知道了,这个投奔点还安全吗?

  璇芝又气又急地说:“你难道没有别的事做,一定要对我纠缠不休吗?”

  这句话说得重,弄得他脸色微变。迟疑一会儿,他才很冷静地开口说:

  “我是有事情做,但也不晓得自己是发那什么神经,一直想帮助你。或许是在运河渡口拉你上船,然后又在河间府让你平安坐上车,想你人既然都走到这儿了,自是不能功亏一篑,只有保证你能毫发无伤地到汾阳,我才能安心!”这是哪一国理论?是他逼她到这种境地,如今又要拉她一把,老天究竟在开什么玩笑呢?

  璇芝烦乱地说:

  “别管我了,我根本与你无关,更不是你的责任!”

  “大迟了,我反正是管定了!”

  他铁了心说:

  “我们在这儿争辩,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你等着我,我马上可以找到另外四个客人。”

  “四个?你弄错了吧?我们需要五个。”她说。

  “没错,就四个,因为我决定陪你一块去,反正汾阳也可以到北京,只不过是多两天的行程而已。”他说完就即刻行动,璇芝想叫停都来不及。

  他到底发什么疯呀?!他们两个算是素昧平生,他这忙不是帮得有些失分寸吗?

  而她逃了半天,没显示一点独立,还处处靠人,实在不是好的开始,她不相信自己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璇芝在原地踱着步子,绞尽脑汁想寻出另一条路来。然,有一方白帕进入她的眼帘,最引她注意的是方角上绣的紫蓝花朵,颜色调得又纯艳又均匀。

  她正欣赏着,一个娇小秀气的黄衣女孩走过来,慌慌张张像在寻找什么。

  瞧她俊俏的脸孔,璇芝直觉地问:

  “你是在找这条帕子吗?”

  “是呀!这是我的。”女孩声音细细的,笑容极美。

  “我一共绣了一组四件,是要送给姊姊的。”

  这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竟有此手艺,璇芝忍不住赞美说:“这花绣得好,色彩也好。”

  “这是琉璃草的花儿,因为它的颜色正好是宫中瓦片的色调,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女孩细声细气的说:

  “西方人称它为勿忘我,我是听海上的英国传敦士说的,挺有意思,不是吗?”

  “是很有意思。”璇芝细细思量这三个字,又问:“你是刚从上海来吗?”

  “是呀!我和哥哥正准备回汾阳老家。”女孩说。

  汾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璇芝连忙说:

  “我也要去汾阳,只愁凑不齐坐马车的人数。”

  “我们自己有马车,现在停在万通,就是为了换轮子。”文孩说。

  “哦!”璇芝失望地应一声。

  “你若是一个人,倒可以和我们同行。”

  女孩热切地说:

  “反正马车很大,多坐个人也无妨。”

  “真的?太好了!”

  璇芝真有说不出的欢喜,忙自我介绍道:

  “我叫宁欣,你呢?”

  “我叫范湘文。”

  女孩微笑着,突然指着前头说:“我哥哥来了。”

  一个穿著黑短衫,黑绑脚裤的汉子走过来,他长得中等身材,星眉剑目,看起来极豪爽的模样。

  湘文走向前说几句话,那人看看璇芝!立刻笑着同意。

  璇芝松了一口气,流浪至此,终于平顺下来。她必须告诉牧雍,免得他瞎忙一场。

  他们三人来到客栈内,正好看见牧雍和几个黑黝黝的壮汉说话。

  璇芝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说:

  “你不用找人了,我已经有愿意载我一程的马车了,范家兄妹也是要到汾阳的。”

  牧雍狐疑地看着黑衣男子,对方立即抱拳说:

  “在下范兆青,汾阳人氏,请多指教。”

  “范兄客气了,我叫徐牧雍!方从河间府来。”

  牧雍说:

  “宁姑娘单身一人,坐你们的马车,方便吗?”

  “怎么不方便?!我们一路由上海行来,舍妹直嚷着无聊,现在正好有宁姑娘做伴呀!”兆青很干脆地说。

  “你刚从上海来吗?”

  牧雍眼睛一亮的说:

  “那么你看到上海为反日本、反专制的罢市、罢工游行吗?”

  “不只看到,还绑白条参加了呢!”兆青也兴奋起来。

  “从来都没见过这番景象,很多工厂和商店老阁都把大门一关,主动和我们配合,连警察都站在群众这一边才叫奇呢!”

  “所以你也是一位爱国志士了。”牧雍转向璇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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