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薇奔向栏杆,放声向外喊道:“波格,快救我!波格,快救我……”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蓦地,自她小腿上窜起一阵剧痛,她翻开裙子,看见蛇的毒牙已深入她的肌肤。
哦!从十年前她死里逃生后,历经过多少艰险,结果,她的命却可笑的没用在报家仇上,竟得死在这小畜生的手里!
她看着蛇施施然地婉蜒回到钵里,像完成任务的杀手,而她的伤口则由小红点慢慢肿大变黑。
在巴黎大学的那些医学生是怎么说的……对了,必须放血!
维薇忍着痛,在创口上挤呀捏的,让血一直往外渗,有黑有红;她还记得他们说吸吮的力量要大,于是,她便俯下身,用嘴不断的吸出一口又一口的毒血然后,远处有微弱的响声传来,“波格问,维薇发生什么事了?”
“告诉他,我……我被毒蛇咬了……”她浑身发着抖,额上冒冷汗说。她的话在一间间牢房传着,最后到了波格耳里。
他着急的抓往栏杆;猛力地摇晃着,并大叫:“维薇,你不能死!”
士兵拿着鞭子来阻止这场骚动,但波格不理会,继续中气十足地叫着。
其他犯人见鞭子起不了作用,也跟着一起喊:“维薇,你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对维薇而言,那像远方的浪涛声,她曾和家人在夏湖畔泛舟、曾和波格在溪里戏水、曾在海崖上埋葬莉琪……而她此刻是身在何处呢?
哦!对了,她中了蛇毒,就要死在这座阴暗的地牢里了。
维薇靠好身体,把裙子拉平,再抹去唇边的血渍。她是夏贝诺家的女儿,得勇敢坚强,总不能死得太难看呀……
§ § §
柯伦站在高塔,看着他四方的领域。
叔叔朱尼士曾抱着幼小的他,坐在危危欲坠的砖墙上说:“不要怕高,高才能看得远,远到目光不能到达之处,而那都将是你的!”
他常常觉得奇怪,为何告诉他这些的不是父亲杰利?
父亲的野心极大,在很早的时候,就组十字军东征,对他和母亲长期的不闻不问。
“只要他能少送几个私生子回来和你夺邦主之位就不错了。”
母亲海伦娜说。
所以,杰利死时,柯伦并不伤心。
再往西看,夕阳下,夏湖逐渐幽暗,这片景色,又今他想起内心的烦恼。
在博恩逃走的第二天,吉普赛人就拔营而去,更证明这事和维薇脱离不了关系。
其实,他并不在乎博恩的生与死,只不过是一个成不了气候的年轻人而已,但阿帕基城一向是严刑重罚,暗杀是必须处绞刑的,律法上写得清清楚楚。
那么,放走死刑犯呢?律法上也写着“与之同罪”,但他绝对不会拿维薇去换个博恩。
还要再关她多久?又要以什么名目来释放她呢城东方向有几名士兵疾跑着,群众似乎也往那里集中。
“怎么一回事?”柯伦问。
这时,有人匆匆的跑上来说:“报告邦主,地牢发生暴动,人犯大闹个不停!”
柯伦第一个想到的是--维薇呢?
若是平常,他只要派瓦卡去处理就好,但扯到维薇,他就非得亲自出马不可了。
地牢那里,已有瓦卡在坐镇,波格和几个男犯人被绑在木柱上准备受鞭刑。
“是波格带头的。”瓦卡一见到柯伦出现便说。
“是我!是我!”波格发狂地说:“你们既然处死了维薇,为什么不干脆连我也杀了?!”
“处死维薇?是谁处死维薇?”柯伦骛骇的猛地抓住他的衣襟问。
“你还装傻,是你,就是你放毒蛇咬死了她!”波格厉声说,头几乎要撞到柯伦。
柯伦整个人呆住了。死了?毒蛇……
他突然大叫:“维薇呢?维薇在哪里?”
狱卒们吓得频频发抖,忙带他往地牢的深处走去,污水滴在他的脸上,秽物踩在他的脚下,空气也闷得要令人窒息。
他受不了地问:“是谁把维薇关在最里面的?”
“是……是邦主您的命令呀!”狱卒结结巴巴地说。
“去你的命令,明天你们就全给我住进去!”柯伦愤怒至极地说。
在那完全黑暗的地方,两支火把升起,柯伦看着那个连人都站得勉强的牢笼,维薇竟在这里待了五天?
没有错,那粗糙的栅栏旁就倚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她斜斜地坐着,双眼紧闭,唇角带着血,裙摆上染了一片暗红,地上还有怵目惊心的斑斑点点。
天呀!这么多血,她死了吗?
血,柯伦并不陌生,战场上和刑场上,见过大多死亡的模样;至于女人的死,他也经历过,就像他前两任妻子珊雅和翠西亚,但从没有一次,会让他如此痛苦,像是到心要碎了一般。
他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分,高高在上的王子之尊,跪爬着将维薇抱出来。
她的四肢下垂,看不出有生命迹象;而她身体之轻,仿如一片秋叶。
惊慌失措中,柯伦用沙哑的声音呐喊道:“快请医生,把全部的医生都请来。”
当他经过执行鞭刑的木柱时,波格像头受伤的野兽般狂吼:“你害死了维蔽!”
柯伦回过头,用布满红丝的眼睛剩着他说:“我不准她死,她就不能死!”
“你以为你是上帝吗?”波格哭出声。
柯伦不再回应,他只觉得手上的秋叶似乎是愈来愈轻了……
§ § §
维薇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呼吸如丝,心跳极微,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由各地请来的医生不停地进出,但结论都大同小异,“维薇小姐中的蛇毒极罕见,在古埃及是专门给人自杀用的,一咬即死。我们不懂维薇小姐怎么会还活着,但要使她清醒,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怎么无能为力?天底下从未有他柯伦做不到的事啊!
他每天总要进出维薇房间好几次。
有时还由半夜待到天亮,但她总是迷着,不理会他的呼唤。他深切的凝视、他愤怒的命令。
她终于像黛芙妮藏匿于无知无觉的外皮中,不让他接近,任他有多少权力及财富都没有用。
阿帕基城的人纷纷谣传着,柯伦邦主中邪了!
他向来是冷酷无情的人,即使以前珊雅夫人和翠西亚夫人病得快死时,他也不曾快马加鞭四处延医,更不曾守在床畔日日问讯。大家都很好奇,这位维薇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呢?
没错,柯伦也觉得自己变了,攻城掠地成了无趣的游戏,山珍海味形同嚼腊,金银珠宝暗淡无光,美女佳人只成一段段木头。
他只要维薇,爱她纯净的气质带给他绝美的感受,好像他奋斗一生,她就是他最终极,也是最珍贵的奖品。
她教会了他感情、心性、温柔、坦荡,和心理的痛。
逐渐的,当他能应付内心的挫折时,又想到那陶钵里的蛇。
那天守卫的士兵亘指是泰瑞莎送的,因此,他穿着一身黑衣,在大厅等她,活像地狱中来的使者。
泰瑞莎已经听到柯伦种种异常的反应,但她仗着自己在城堡里的身分,和柯伦特殊的关系,还有海伦娜夫人的宠信及对欧泽家族的一片忠心。相信柯伦不会对她怎么样才是。
柯伦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问:“是谁教你拿蛇去毒害维薇的?”
“是你呀!”泰瑞莎还很从容地回答,“你不是说要他们全死在一块儿吗?”
柯伦的眼神变得极冷地说:“什么时候开始你会自动解释我的话了?又是谁给你权利爬到我的头上来?你知道你这僭越之罪会有哪一种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