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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拿她和小龙女比较?他也从她身上闻到坟墓里腐朽的味道吗?

  看来,她总能引出海粟性格中最黑暗及最邪恶的一面,那么,如果她再往下做,会不会迫使他完全失去理智呢?

  海粟,第一个栽在她刻上的男人,她究竟要不要再“试”他一次,看她的剑是否更锋利了?

  * * *



  初冬的阳光从大块的玻璃射进来,照得许多器物都发出金光。室内虽然因空调而暖和,但斐儿的指甲仍呈灰灰的紫,血液不来,氧气不来,她的呼吸也特别缓慢。

  德铃坐在她对面,正帮她处理一些突发事件,嘴里还不断地安慰说:“别把海粟的话放在心上,我真的觉得你很好,心思细又聪明,最重要的是你沉得住气,压得了场面。我实在不懂,海栗为什么总对你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意见?”

  刚刚,海粟又在斐儿桌前发了一顿脾气,只因为一个男同事和她多聊了一会儿。然而,德铃并不知道来龙去脉,还以为海粟是在凶她工作上的事。

  斐儿望着眼前这个好心肠的女孩,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德铃想再多和她攀谈一些话,但一如平日,斐儿总是不太热络。

  这么寡言孤僻的女孩子,说会勾引男人,实在教人很难相信。



  整理完最后一份资料,德铃伸伸懒腰说:“好啦!海粟再事横跋扈,也没有理由骂人了。”

  “谢谢你。”斐儿有礼地说。

  “哪里,应该的。”德铃拿起皮包,没走两步,又回来说:“对了!请你提醒海栗,晚上他和我有约会,别让他忘掉了。”

  “我会的。”斐儿说。

  海粟和德铃要结婚的事,已传遍了整个公司,据说婚期就在农历年之后。以斐儿的观察,德铃不过是被快乐蒙藏了双眼的人,完全摸不透海粟的“双重”个性,将来免不了要遭受幻灭之苦。

  她把文件存档,再走到影印机前取了几份信函。突然,一个高高的身影冒了出来,陈泰钦带笑的脸对她说:“斐儿,我托人买到国家剧院的票了,今晚八点,机会难得,你一定不能错过。”

  斐儿听说了,这次请来的欧洲剧团,演的是希腊神话中阿波罗和黛芙妮的故事,一切仿古,有极美的布景。在她灰暗的生活中,艺术是唯一的色彩,也是仅有的让她偏向“生”的感觉。

  可惜,这对她而言,是费时又费钱的奢侈享受,但如今有人乐意提供,她当然也乐得接受。

  “好。”她说。

  “真的?”陈泰钦兴奋地说“那我们顺便吃个晚餐,我在‘福华’订六点的桌子,可以吗?”

  斐儿正要点头,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谁允许你约我的秘书?”

  “这还需要允许吗?”陈泰钦顶回去说“老板,你以前说不能有同部门的恋情,但你把斐儿调走了,我当然可以大大方方的追她啦!”

  “偏就兰小姐不行!”海粟脸色不佳地说“她和我有约定在先,只要担任我秘书的一天,就不能有追求者。”

  “真的?”陈泰钦看着斐儿问。

  “我去看戏,是真的想看,和追不追求无关”斐儿又加一句,“没有人能限制我下班后的行动。”

  “就是嘛!而且老板,你的约定也太不合理了。”陈泰钦说:“你可以和你的前任秘书大谈恋爱,却不让我追你的现任秘书,这就叫“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很不民主喔!”

  这下海粟被说得哑口无言了。

  陈泰钦见他错愕的表情,以为自己辩驳成功,忙高兴地对斐儿说:“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六点在“福华’的门口见!”

  陈泰钦离开后,斐儿转过身面对海粟,只见他一脸铁青,仿佛面对不乖的女儿般,“你不准去!”

  “我要去!”斐儿坚持地说:‘我想看这个欧洲剧团,不愿因任何人的阻止而错失机会。”

  “你可以去看一千遍、一万遍,但就是不许和陈泰钦一起去!”海粟紧握着拳头说。

  “为什么不许?他现成就有两张票,而且是今晚,我何必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放弃呢?”斐儿反驳道。

  “你明知道这是男女之间的约会,有这一次,就有下一次,”海粟说:“你根本就是在利用他、引诱他,开始给他美好的遐想,然后再一脚踢开他,让他痛不欲生。不!我不能让你毁了一个优秀的年轻人。”

  “你怎么能断言我会一脚踢开他呢?”她说:“或许哪一天,我发现他值得托付终身,就嫁给他也不一定。”

  “嫁给他?”他仿佛被这几个字呛到般,“哈!对陈泰钦而言,那是更可怕的灾难,更彻底的毁灭。在我最疯狂的想像里,你也和为人妻、为人母沾不上一点边!”

  斐儿自己也如此想,娶她的人必然会倒楣;但这话由海粟口中说出,不知怎地,竟让她觉得有些刺耳。

  她冷冷地说:“只因我有过纵火伤人的纪录吗?”

  “不只如此!”海粟也跟中带霜的说:“我已经查出你在过去十年来遭人口舌的议论了。你还记得台中那个吴小开吧?他为了你差点被家族除名,你却拿了他父亲的钱,消失无踪;还有你大学时殷勤追求你的学长,你骗吃骗喝,来了还敲了他家一记,才放他一条生路;再说高中吧!一个姓王的男孩子,在你面前服毒自杀,你竟忍心数着他母亲给你的钞票,一走了之……太多大多的例子,显示了你的毒蝎心肠,你……你根本不是个正常的女人!”

  斐儿听着他一字字的控诉,眼眸中的冰冷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雾,比窗外的冬天还萧瑟。她用低低的声音说:“很多事情,谁欺骗谁、谁压榨谁,都只是表面现象。其实,我还真羡慕他们,必要时,他们有亲友的援手,最后还是回到温暖的家;而我,依旧守着黑暗的坟墓,孤立无援,独自为生存而奋斗。你能苛资一个濒死的人,去向社会分一杯羹吗?”

  这段话令海粟震惊极了!这也是第一次,斐儿说出类似较隐私的个人心情。

  他在苛责她吗?没错,他一直在拿社会的道德和行为的准则来审判她。就如纪录所写的,她心中有魔鬼的恨,血液中有残忍的因子,她不知情和义……

  但道德和准则不能令她衣食温饱,情和义也不能让她免于伤害,唯有如石头般冷硬的心,才能让地存活下来。

  黑暗的坟墓,天呀!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海粟凝视着她哀凄的神情,胸口的肌肉蓦然扭曲,心紧紧地掀起来。

  呀!心痛!成年后几乎不再有的痛倏地朝他袭来!

  他承受不住那压力,人突然栽到一旁的座椅上,脸色苍白,可那心痛却不曾稍减。

  “怎么了?”一向冷漠的斐儿,也察觉事态严重。

  “心痛!”海粟咬着牙说:“该死!我祖母那句话怎么说的,我竟一时想不起来……”

  “有没有药呢?要不要请医生?”斐儿靠近他问。

  “拜托!我又没有心脏病,只是心病而已!”

  他恨恨地说:“都是你!我长大后只发作过两次,一次就是十年前你诱惑我的那一晚,一次就是现在……每次都有你在场,不是很邪门吗?”

  斐儿突然蹲在他的面前,一只手伸入他的衬衫,平贴在他厚实的胸肌上,感觉那强而有力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像飞越山头的鹿,不似她的,她的心跳只如水中的涟漪般薄弱,常常在断与散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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