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到了。”潘天望说:“耿仲明的生命垂危,府里已准备新靖南王继承之事,看来他是没希望了。耿继华则是破了相,但目前已无大碍。”
“耿仲明一死,至少能替义父出口气。只可惜没有杀掉耿继茂。”顾端宇恨恨地说。
阿绚则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幸好耿继华没事,证明不是每个她要嫁的男人,都会被她克死。
现在福建沿海各大小城镇,都贴着找寻三格格和通缉侯爷的告示,只怕不久就会惊动北京城。”许得耀说。
“我们当然不愿因三格格而大动干戈。她会‘逃’回去的。”顾端宇看了她一眼说道。
阿绚正要反驳,许得耀说:“呃!侯爷,我有另外的想法……”
“什么想法?”顾端宇问。
许得耀看了看阿绚,似乎面有难色。
阿绚猜测他要说的是有关自己的事,她板起脸孔,命令地说:“你直接说,若你们是要本格格的命,我也要死得清清楚楚。”
好个爽快的女子!若非她的表情太正经,顾端宇还想发出赞赏的微笑呢!
另一边的潘天望,在这五天来,早已被阿绚的美丽与智慧收服,急急的解释说:“三格格别误会。我们只是讨论能不能用你来换取方乐江的人头。”
方乐江?不就是那个卖友求荣的假和尚吗?他被封了浙东总兵一职,在带着黄金美女上任前,还来别院求见过她,希望邀更多的功,那副嘴脸简直令阿绚恶心得想吐。
“你还没查出乐江的下落吗?”顾端宇问许得耀。
“我用了各种管道,仍探不出蛛丝马迹。”许得耀回答,“据说方乐江的下落,只有耿家极少数人知道,怕的就是我们报复。”
她就是那极少数人之一,阿绚灵机一动,有个计划慢慢在心里形成。
“所以就是要委屈格格一下,帮我们除掉方乐江。”潘天望接着说。
顾端宇沉吟了一会儿说:“你们的想法有几处破绽,第一,她凭什么会再帮我们?她毕竟是满洲人。”
几双眼睛立刻聚在阿绚的脸上,而她只是冷冷地不动声色。
“第二,”顾端宇继续说:“你们忘了上回千仞崖的教训吗?耿继茂这个人诡计多端,是不足以取信的。”
“那回全是败在方乐江那无耻小人的手上!”许得耀说:“这次就我们三个,谁还能替他做内应?”
六道目光又看向阿绚,她也狠狠的瞪回去。
“但目前局势又不同,这就是我要提的第三点。”顾端宇说:“现在耿仲明命在旦夕,大家都在忙新靖南王继位的事。如果三格格回去,嫁了耿继华,新王的爵位必定属于他;但三格格若是回不去,爵位就是耿继茂的了。”
“我懂了!”许得耀毕竟历练多,一点就通,“侯爷的意思是,耿继茂并不希望三格格回去。所以,我们以三格格为人质是没有用的。”
“不但如此,他还会假借交换人质,杀掉三格格,再把这笔帐算到我们头上,将我们一网打尽。”顾端宇说:“我可不希望为了方乐江那个浑蛋,再牺牲任何一条人命。”
“啊!还是侯爷想得透彻!”潘天望佩服地说。
阿绚的内心却有一种酸楚的感觉,顾端宇竟还顾到她的生命?他不让她当人质,就是怕她死于耿继茂的借刀杀人计下。所以在他冷硬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心?
在一股冲动下,她几乎要说出方乐江到浙东的事。但她即时忍住,想再看看进一步的情况。
顾端宇转向她说:“因此我们仍然用最初的方法,三格格‘逃’回去,好好的去当她的福晋。”
见鬼的福晋!阿绚心中的酸楚立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愤怒。若有一个人,前一刻让她感动得要死,后一刻又让她恨得牙痒痒的,那大概就是顾端宇了。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们目前所想的方法都愚蠢无比,本格格全部都不同意。”
“格格还有第三种方法吗?”顾端宇忍不住嘲弄的说。
“当然有。”阿绚说:“我知道方乐江的下落。”
这一下果然寂静无声。
许得耀先沉不住气的问:“他人在哪里呢?”
“我当然不会说,除非你们依我的第三种方法行事。”她说。
顾端宇的唇有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三格格的方法又是什么?”
“我不回耿家,我带你们去杀方乐江。”阿绚说。
许得耀和潘天望闻言,一脸的错愕;顾端宇则狂笑出声,“忠王府的三格格,居然当起反清叛穴的首脑了!”
“我从来都不管什么反清或反明的!”阿绚脸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说:“在我眼里,方乐江丧尽天良,无论他是满人或汉人都该杀。至于耿家,不忠不义,残害忠良,我不屑下嫁。再说芮羽,虽然违逆众意,嫁了满人,但她温婉贤慧,我就觉得她好,应该永远过着幸福快乐日子。”
这番话说得连顾端宇都傻了。
阿绚又继续说:“至于你们,虽是我大清的敌人。但你们所作所为都是为忠为孝,因此我帮你们对抗耿家,取方乐江的人头,并不失我做人的原则。”
顾端宇冷笑道:“你的做人原则还颇令人匪夷所思!”
“当然,我做这些并非没有条件。”阿绚小心地说:“我救你,帮你去复仇,但我也要你发誓,永远不能伤害芮羽。”
许得耀和潘天望知道顾端宇对他妹妹的感觉,所以看着阿绚,连气都不敢吭一下。
顾端宇则铁青着脸说:“这是我们顾家的家务事!”
“芮羽是我的堂嫂,这也是我的家务事!”她不甘示弱地说。
两人都说是家务事,但看两人的那种脸色,旁人会以为是大清和大明要正式交战了。
“好了、好了!”潘天望再也受不了那炮火味,“我肚子好饿,先吃饭再说好吗?我可是带回一堆好东西哩!”
“我坚决用第一种方法!”顾端宇说完,转身就走。
阿绚是最慢离开湾口的。她边走边踢着沙,还一手揪着辫子,想着自己复杂的心事。
顾端宇踏上石阶,忍不往回头看她。在身后苍蓝大海的陪衬下,她是如此的娇柔又孤弱;但他又不能把她当成仅仅是貌美的年轻女子。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她坚强的个性让她能维持一贯的优雅,发挥她天生的聪慧。
有一瞬间,顾端宇的脑中浮现出耿继华的身影。不!那样的男儿当然不配娶三格格。
他几乎要排除她回耿家的做法。但如此一来,岂不是要顺着她了?要他发誓不伤芮羽,等于自断他做兄长的权威,他如何对顾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呢?
顾端宇行事一向俐落果断,何时有这么进退两难过?他不禁诅咒着,芮羽呀芮羽,你嫁给该死的满洲人已经够可恨了,如今竟还派个刁钻古怪的满洲格格来找我的麻烦,你是不是觉得我落魄到海上荒岛,路子走得还不够绝吗?
阿绚的目光幽幽地望过来,顾端宇的心像被什么咬了一口,那感觉虽然不痛,但血液仿佛沸腾了起来。该死!他终于碰到敌手了,而且,这敌手还是他发誓绝不动一根手指头的!
问题是,他定远侯除了在反清复明中歃血为盟外,还没有对他人立过誓,偏偏就有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满洲女人,爱强迫他做承诺,不但有了第一次,还准备来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