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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来到失物招领处,宛芸才要问话,柜台小姐摆摆手说:“听,生还机会渺茫,好可怜呀!”

  “什么?”宛芸问。

  “飞机失事,在迷雾中撞山了。”柜台小姐指着电视机说。

  屏幕上正介绍飞机的机型和年龄,没多久播报员念着手上机员和乘客的名单,当“梁宛芸”三个字出现时,她觉得自己又要昏倒了。



  她忙坐在柜台边,让晕眩过去。天呀!她要搭的那架飞机竟然出事了!若非忘了黄色文件,她也会在机上,此刻就是莽山大林中的一具残尸了……

  那些和她一起上飞机的人,喊她回来的空中小姐,她隔壁座交换过一个微笑的中年男子,那些男男女女的面孔,活生生的性命,竟一下都没有了?她全身发冷,有欲呕的感觉,双腿重如铅块,一步都不能移动。

  就那么千钧一发,她逃过一劫了,她应该告诉宛莉,告诉靖宇,她还活着!他们一定担心极了吧?!

  她的脚仍是虚软无力,靖宇会不会以为她死了?

  死?若她死了,所有恩怨随风飘散,靖宇不再恨她,彼此不都解脱了吗?

  他说过,只有死亡能结束一切,这不是她获得自由、不再痛苦的唯一机会吗?



  慢着,她必须想清楚,不能死得胡涂,又活得莫名其妙。上天让她大难不死,一定有其意义,若是重生,她就不能再坠入以往的混乱当中……

  “小姐,你刚才说你丢了什么?”有人问她。

  “没……没有,我……我没有丢东西。”宛芸茫然地说。

  她又坐一会儿,在机场上绕两圈,远离电现和电话,像一个新人面对一个新世界,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同时也把所有人世的债务遗落了。

  不是梁宛芸,她又是谁呢?许久之后,她离开机场,已决定让梁宛芸死,如此一来,靖宇就再也找不到她,也不会再充满愤恨,偿孽的地狱就消失了。

  ※ ※ ※

  宛芸在顶楼的天台上等到半夜,口袋的一点零钱在买车票和晚餐之后全用光了,她又冷又累,模样十分狼狈,但仍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名彦和宛莉都不在,他们一定到出事地点,忧心如焚地要认她的尸体吧!想到这点,宛芸有些内疚,但她也是万般无奈呀!若非不得已,谁又愿意没死而要装死呢?

  在机场的虚惊,让她流了一身冷汗,热度消散,头不再痛,可是人仍很疲弱。她靠墙昏昏而睡,楼下的关门声又唤回她的魂。

  她忙回到顶楼,猛按名彦的门铃,发黑的灯泡只照到她一半的脸孔。

  “是谁又欠揍了?大爷心情那么差……”名彦咕哝诅咒地来开门。

  “名彦,是我。”宛芸小声地说。

  他一看清楚她,立刻睁大眼,面色惨白,人连连往后退,鞋箱都撞得东倒西歪。

  “我的妈!这世上还真……真有鬼!”他吓得语无伦次:“我以前……说不相信的,你……你只是来向……我证明而已,对……对不对?”

  “对个头啦!我是人,不是鬼。你看,我的影子不是还在吗?”她直接进到客厅说。

  “天呀!你真的没死!”见到影子,他胆子大了,随着她说:“太好了!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呢?害我在山区白流好多泪,白死好多细胞,更不用说可怜的宛莉了,她都哭昏好几次了!”

  “我不能说。”她简单回答。

  “为什么呢?飞机总不会是你弄失事的吧?”他头脑依然打结,想到什么就乱说。

  “到这节骨眼,你还开玩笑。”她疲惫地说:“我没搭上飞机,是因为昏倒在医护室,我心里还呕半天,谁知逃过一劫呢!人真是脆弱,生死机运,半点不由人,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你本来就天生命大,我们还靠你庇荫呢!”他做个怪表情说:“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不能说你还活着?”

  “就是要躲靖宇嘛!”她不安地说:“你以为他和我结婚是为爱吗?才不是,他是为复仇,他恨透我的欺骗,所以百般要凌辱我,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我就说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名彦双手握拳说:“我从不相信那浑小子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心。告诉我,他是怎么欺负你的?我都要叫他加倍奉还!”

  看名彦激动的样子,宛芸不想再谈详情,她只轻描淡写说:“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惹任何风波,我和他之间也算彼此不相欠了。”

  “亏我刚才还挺同情他的,而且还说了不少安慰的话,原来都是装的,真是狗屎!”他恨恨地说。

  “他很伤心吗?”她忍不住问。

  “他演技倒是一流,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他是天下第一痴情汉,尤其他看到你的皮包时那痛哭失声的样子,我还环他的肩,把他当难兄难弟呢!”他心中不平的说:“呸!原来他的泪,比我的屁还不值!”

  “其实他也不希望我死,我当初是做得太过分了,两个人都弄得很痛苦,所以当我在机场听到飞机失事,才有诈死的想法。”她说:“你到了出事现场吗?是不是很惨?”

  “何止惨?简直是人间炼狱,尸体抬出来都是不全的,有的甚至分不清头、脚,还有不少人找不到,你就是其中一个,所以被列为失踪人口。”他脸上罩着阴影:“不过你的皮包和衣物挖出来时,我们都认为你凶多吉少了。柯靖宇进到山里帮忙,宛莉不肯回来,我是替她拿衣物的,谁知道都是白忙一场。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我打算躲到台东、花莲一带,但我什么身分都没有,又要麻烦你替我做假证件了。”

  宛芸说。

  “你现在换名字像换衣服一样便利了!”他说:“好在你有我这一号江湖朋友,否则还真寸步难行呢!”

  “我是火烧眉睫了,你还贫嘴。”她生气说。

  “宛莉呢?你总不能叫她在那里白哭下去吧?”他问。

  “宛莉那里要暂时隐瞒,她藏不住心事,一定会被靖宇发现,只有委屈她一点,等事情平静后,我再见她。”她又叮咛:“你也多少哭着,别一副开心的德行,免得害了我。”

  “看你怕成那样,柯靖宇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有对你拳打脚踢或强暴……”

  “你照做就好,问那么多干什么?”她怕名彦会扯出难听的字眼,慌忙阻止说:“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愈快愈好!”

  又是一次夜奔,上回是为了母亲和宛莉,这一次却是为她自己。

  车子由平原穿过丛山峻岭,一轮明月皓皓地挂在天边,始终凝睇相随。风由望不见的山里吹来,流水声由看不见的谷底传来,她正在逃离背后巨大的黑影。

  靖宇真的痛哭失声吗?他是哭小霜,还是哭宛芸?或者只是哭断与她最后的连系,再走回不认识她以前的人生呢?

  车过谷关,月更明、星更亮,她的悲伤与愁绪随回忆而更深浓了。

  柯靖宇,你要赢,我让你彻底赢了,她暗暗流泪想。

  第八章

  宛芸将洗过的窗帘装上,蓝蓝的布在阳光下透着亮丽,在海风的吹拂下,如同一对飞翔的翅膀。

  她回头看屋内,小小的斗室,一切都干净整齐,桌上还摆着宛莉爱吃的芒果干和杏脯。

  她终于可以见到睽违两个月的妹妹了。

  对她来说,花莲的日子仍显得那么不真实,虽然她已经习惯庄小芸的名字,习惯到大理石厂当会计,习惯酷热与狂风,习惯孤独与寂寞,但是心始终沉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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