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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静观其变吧!

  杜放鹤压根儿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师妹,他的眼睛和心神全放在躺于病床上的落难女孩,直到今日,他才初次尝到为一名女子担忧伤神的噬心滋味,很苦,却又很甜蜜。

  他屏息片刻,等待秦守虚诊断出结果。

  “奇怪!太奇怪了!”秦守虚将目光调离病人,神情又是不解,又是半信半疑,居然还有掩藏不住的兴奋。



  “二师叔,”杜放鹤也是半信半疑的问:“可查出病症?”

  “她没病,只是被下了一种罕见的奇毒。老夫也只从古书中得知此种毒药所引发的症状,今日方才亲眼目睹,其是太好了!”秦守虚像是寻宝人挖掘到宝藏一般,见此新奇病症不但不同情患者,心里已想到要将她留下来追踪病情发展,到时他亲笔所著的医书“奇病怪疾录”,又可添上一笔新页。

  “究竟是什么毒?能医治吗?”杜放鹤快急死了。

  “若是老夫没看错的话,该是西域苦寒之地数十年也难得出现一株的‘断恩草’!”

  “爹啊!那不是……”药儿一时张口结舌。

  她终于引起杜放鹤的注意了。“断恩草?奇毒无比?”



  “病人会昏迷两日夜,醒来之后会将前尘往事忘得一乾二净,将父母亲人对她的思义了断得十分彻底,终其一生均不复记忆,无药可治,你说毒不毒?”药儿不因他是侯爷而必恭必敬,老实说,他的打扮可半点不似贵人。

  “断了恩情,成为全新的人,这倒没什么……”秦守虚的目光落在那姑娘脸上,沉吟道:“老夫无意中得到这本‘异域奇闻录’,上头记载有此异事,却没写明服下断恩草的人后来怎么样了,是否将引发别样病症?如今只有等她醒来再行诊断,若真中此奇毒,正好将她留下,静观其变。此种奇病,老夫可是生平首见。”

  杜放鹤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他绝不让这可怜的姑娘成为怪医研究的对象。

  “对了,爵爷,这姑娘怎会被你所教?”

  “二师叔,直呼小侄之名即可。”

  “也好,放鹤,我们到外厅谈。药儿,叫人备茶、收拾房间。”

  “知道了,爹。”

  见他没摆出侯爷的架子,并以江湖辈分论交,药儿突然觉得希望无穷,笑咪咪地看著杜师兄,谁知道他根本对青涩稚嫩、发育尚未完全的小鬼没兴趣,依恋的眼光只投向床上的姑娘,转身走了出去。药儿正嘟起嘴,一股窝囊气不知向谁发作才好,猛地逮著一双大胆爱慕的眼神──是师兄带来的小伙子,八成是他的随从,叫朱旅星什么的。如果他惊艳于她的姿色,那恐怕是表错情了。秦药儿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子,猪八戒!”

  堂堂康成王的世子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跌出到厅外,惹得杜放鹤奇怪的看著他,听他彷佛受了什么天大侮辱似的叫道:“她……她踢我!她胆敢踢我!好一名刁女……”

  “闭嘴!你最好先盘算清楚辈分再骂人。”

  朱旅星微怔。秦药儿叫杜放鹤一声“师兄”,而他须尊称杜放鹤为“舅舅”,这么一算,药儿岂不成了他的“小阿姨”!?这……天理何在…

  “焉有此理?不算!不算!”

  虽然如此牵扯关系有点过于牵强,即使是杜放鹤与他们真有师门情谊,毕竟属于旁系师兄妹,若非杜放鹤自己谦逊,生性豁达的秦守虚也只有照规矩叫他一声“爵爷”,更何况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的朱旅星岂肯向一介平民低头论交,免谈!

  “即使平辈称呼,你也该多让小姑娘一点是不是?”杜放鹤看出朱旅星对药儿颇有好感,提醒他别用皇家规矩来要求江湖人。

  朱旅星往他身旁一半,鼻孔哼气:“我考虑考虑。”

  二十年的富贵生涯,没有养成作威作福的习惯,就算他很有教养了,再要他突然间平民化,实在有失尊严身分。

  杜放鹤不去理他,转而向秦守虚说起“湖中救美”的经过,并取出那条手绢让他观看上头的刺绣。朱旅星是没啥兴致的瞄上一眼,突然俯身抢夺过去,手指头在丝绢上不住抚触,摊在太阳下察其色泽,半晌后,很有把握的说:“这是苏州丽织坊的丝品,这种淡雅高贵的色泽很难再找出第二家,京里王公大臣的家眷最爱此坊的丝绸绢缎,我在王府里成天瞧,没错,是丽织坊。”

  “能用丽织坊的丝品,必是富贵之家,这寻找的范围便缩小多了。”杜放鹤透了口气,道:“待那姑娘清醒,若果真忘怀前事,我们只有在苏杭一带明察暗访,好送她归家。”

  “万万不可!”秦守虚是老江湖,很快便嗅出整件事隐藏了某种阴谋。“送她归家,无异是羊入虎口,让她再送一次命。”

  “师叔的意思是……”

  “富家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能够独自坐船而不慎落湖?可想而知她是与家人一道游湖,她的家人却存心置她于死地,船至湖心才将她推落湖,又恐她命大没死被渔船所救,后患无穷,于是事先让她服下断恩草,就是要她断绝归家的可能性。”秦守虚感慨,深沉地说:“她算是死过一次,何忍让她死第二次?”

  “为什么?她的家人为何要下此毒手?”朱旅星惊诧。

  杜放鹤缄默著,许久没有发言。

  “贤侄,她是你所救,你打算如何安置她?”既不能送她回家,等于零丁一孤女,没有父母,不知家世,前途可忧。

  朱旅星幽秘地笑了,悄声道:“十郎,好人做到底,你不会撒手不管吧!我猜,你是打算收她为义妹,还是乾脆纳之为妾?应该是后者吧?”不怀好意的盯著他严肃的脸色看,倒要瞧瞧他装君子要装到何时。

  秦守虚微笑起来,又把一双眉毛耸了耸。不,不,他不会让杜放鹤带走那姑娘,他自有法子先下手为强。

  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岂斗得过老江湖!

  是日深夜,他将药儿叫进房里,和她打商量:“乖女儿,突然间多出一位姊姊,你不会介意吧!”女儿刁钻成性,吃软不吃硬,只能跟她打商量,不能动不动就命令她。

  “爹,您打什么哑谜啊?”

  “那姑娘一清醒,杜放鹤必会携她离去,基于道义责任,他不能不管,若是他存有私心,更加不会不理睬她,到时候,为父的就要抱憾终生了。”他忧问的眼光正与女儿的交换。药儿怕的是他存有私心,那她不是没指望了?“苦等多年,才出现一个服下断恩草的病人,说什么也得留下她,观察她日后的身体状况和生活变化,她能再活几年?还是除了丧失记忆,其他皆与正常人无异……”

  “好啦!爹,您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阻止杜师兄带走她?”

  “给她一个新的身分。”

  “什么身分?”

  “老夫的女儿,你的姊姊。”

  “什……什么?”

  “只有让她做了老夫的女儿,奏家的大小姐,杜放鹤就没理由收她为义妹,至于要纳她作妾,更是万万不可能,老夫的女儿绝不屈居偏房,他只有死心。”

  “如果他有意娶她为妻呢?”药儿低头咬唇道。

  秦守虚有点了解和怜悯的凝望爱女。“傻孩子,他贵为侯爵,母亲是公主,姊姊是王妃,不可能迎娶平民为妻。”

  “那可不一定。”药儿想到师兄说杜放鹤可以为自己的婚事作主,事情并不致绝望,要紧的是先剔除情敌。“爹,你硬是收人家当女儿,杜师兄可以告诉她真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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