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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人简直自私自利,不是男子汉!」楚少玦严厉的截断了他的指责,十分严肃的说:「你以为单凭『风雷山庄』四个字便请得动我吗?不,是令媛小蝶姑娘的一片孝心感动了我。为了替你寻访名医,她一个姑娘家不惧江湖险恶的出门单闯独斗,用尽方法去打听名医的下落。假使你不顾惜女儿,那麽想想已经年迈的母亲,她中年丧夫,能够指望的只有儿子,你如果还爱她,怎忍心教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风晓寒深抽了口气!那对因病而失去神采的眸子开始闪动起来,看了他一眼,愈看意惊奇,意看愈激动,这一眼不像病人,充满了灼灼逼人的力量。「你……你懂什麽?你这样年轻,哪能体会我的心情!」「我懂,我能。」楚少玦的语气反而温和。「不,你不会懂的。」风晓寒的神情萧索,眼睛却坚定而狂野。「我有人人称羡的背景,有好的家庭,母亲疼我如宝,妻子美丽贤慧,女儿聪明伶俐,照理说,这一生我已经没有遗憾,我应该满足了,可是,『应该』并不等於真理!想要爱的人不能爱,没有本事保住爱我的女人。或许你说的对,我太自私自利了,我不是男子汉,我没有勇气割舍现有的幸福,活该今日受报应!」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发出亮光,或许是夜的黑给予人一层保护色,使他有勇气说出这段话,话头汹汹而来。「这种难言的苦楚,这样的心情,有谁能了解?我又能对谁说去?」

  「我是大夫,可以说给我听,说出来或许病就好了。再说,我不是你的亲人也非你的朋友,只是浪迹天涯的无名郎中,和你之间没有利害关系。」

  「你太年轻了。」楚少玦只觉得心里一阵激荡,用悲哀的眼光看著他,幽幽的说:「世上最苦的莫过於有口难言,『哑子漫尝黄柏味,难将苦口向人言』,这等滋味才是最苦的。你和你所爱的女子不能在一起,但至少你们相爱过,而我,连开口表白心迹也不能,只有将情意沉埋心底,只因,身分的悬殊是一道永远跨不过的深谷。」



  「啊!」风晓寒动容了,此人竟与他同病相怜。「你的她,此刻在何处,你可知晓?」

  「京城王侯府。」听他这一说,风晓寒大约可归纳出下列情节:他进入某王侯府为主人诊洽,机缘巧合碰见主人的女儿或者笼妾,惊为天人,心生爱慕,但因身分悬殊连表达的机会也没有,只好黯然离去。

  好可怜,真令人同情。

  楚少玦可以推算他心中所想,无意再多加解释。「你至少有一点比我幸运,你知道意中人在何处,是否平安快乐,我却连沁梅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风晓寒基於同病相怜的共通点,有了倾诉的勇气。「年轻人,让我告诉你一个极寻常的故事吧!或许,在每一个富贵人家的屋檐下都曾发生过这样的故事:少主人爱上了伺候他多年的丫头。」他温柔的眼神似乎只看到以前种种。「她的名字叫沁梅,父姓庄,不幸罹患绝症,耗尽家中微薄的资财也挽不回他的性命,最後为了筹凑丧葬费用,她的母亲卖她为婢,原是卖断的,但太君同情她家的遭遇,答应五年内可以照卖价来赎回去嫁人。奈何佳人多劫,庄母捱不过三年跟著病亡,兄嫂无情,搬去他乡另谋发展,沁梅成为孤零零的一个人。卖过来那年,她才十三岁,就已生得明眸皓齿,柳腰蛾眉,十分讨人喜欢,而且禀性伶俐乖巧,在太君身边服侍两年,从没犯过一点错处。太君疼爱我,派她来伺候我,一开始,我只是得意,因为大哥也想要她。日子久了,朝夕相濡以沫,若没有爱上她,爱上像她那样妩媚多情、百依百顺的绝色女子,那筒直不叫男人了。」

  「并非为自已後来的薄幸找籍口,我真心痴恋著她,绝非假情假意,沁梅对我更是绝无二心。年轻人血气方刚,既然彼此有情,忍不住先做了接翼鸾凤、交颈鸳鸯,从此如胶似漆,宛如夫妇。没料到好事多磨,大哥婚後两年,太君接著为我择定名门闺秀为妻,眼见婚期迫在眼前,我和沁梅均彷徨无主,终日愁脸对泪眼。年轻人,你或许感到不可思议,娶丫头为妻或许不成体统,纳为妾不是两全其美吗?那是你不了解家母的个性。」他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再抬起眼来,几点水光闪烁。「太君治家严明,公正无私,不输给男子,唯有一事她最不能容忍:就是纳妾。她坚持夫妻之间不能有第三者插入,女子不能有二夫,男人也没资格享齐人之福!当年家父曾迷恋一名歌妓,有意为她赎身从良,太君得知,先一步买下那歌妓,送到千里之外的江北嫁予马贩子。家父怒火腾腾,责她是妒妇,已犯下七出之条,家母性烈如火,自已写好休书,要家父盖好手印,她宁愿自动出妻也不愿便宜臭男人左拥右抱!家父反而怕了,自此不再有异心。」如今回想,父亲抑郁寡欢,已种下英年早逝的因子。只是,涉及最爱他的母亲,他不敢多想。「大哥娶妻的前一日,太君将我们兄弟叫到跟前,宣布*不准纳妾*的家规,连命丫头侍寝也不准,若有违者,丫头打死,儿子逐出家门,而且是一文不名,终身被摒弃在家庙之外。」

  楚少玦闻言挑了挑眉,这倒是闻所未闻。大户人家别说三妻四妾,貌美宠姬数十名亦不在话下,洁身自好或独锺一妻者并不是没有,但都是男人心甘情愿不被美色所惑,至於妒妇古来有之,没啥稀奇,可是,要求儿子「比照办理」,那只有隋朝杨坚的独孤皇后可以比拟。楚少玦感到不可思议,风太君给他的感觉并不是那种会计较姬妾小事的女子,以她的手腕、作风,再美的女子进门也不敢兴风作浪,不过多一个伺候的人罢了!



  除非她对丈夫的爱太深,产生独占性。但,也不至於干涉到儿媳的闺房之内吧!只要媳妇不反对,多一个人照顾儿子,母亲不是更觉安慰吗?

  他怎麽想也想不通,风晓寒更百思不得其解,且深受其害。「我是太君最宠爱的小儿子,我有所要求,一百次中总有九十九次能准,凭著这一点依恃,我鼓足勇气去向太君试探,*假若要纳妾的是我,又如何办理?*她冷冷看了我一眼说:*照样打杀了出去!*我吓住了,没有勇气作进一步表明,像只缩头乌龟回到住处,终—只能长吁短叹。婚期日近,我没有一丝喜悦,反倒愁眉不展,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沁梅有孕了!孩子使我产生勇气,打算将一切向太君挑明了说,沁梅反过来阻止我,生怕此事传入白家耳中,令婚事生变,等於加倍触怒太君。不如等成亲後,再行禀明,太君或许会看在孙子面上网开一面,而且她听说白家姑娘不但貌美出众,而且十分贤德,她若是大肚能容,事情就更易办了。惶乱失措的我,轻易被她说服了。」

  往事历历在目,甚至沁梅的一颦一笑彷佛在眼前一般,伸手可以触摸。

  「後来呢?夫人不容?,」

  「不,拙荆从来也没见过沁梅,甚至不知有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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