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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页

 

  红晕布了君绮罗满颊。她急忙捂住小嘴,有些无措的盯着绛绢,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是不是被鸡汤烫到了?」她碰了碰碗外头。「不会呀!汤都凉了。」

  君绮罗跳过了这个令她羞赧的问题,问道:「郑书亭近日来的表现如何?」

  「前几天给他送去十两银子之后,听说比较懂得惜福了?他告诉爹,只要二姊能回到他身边,他不要别的,也不会再依靠君家的财富过活。」君绛绢满脸不以为然。她才不信一个人的「死性」会那么容易就改掉。



  「也许他做得到。郑书亭是有些骨气的,尤其在他看清现实之后;再不好好奋发向上,取得功名,他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骨气能当饭吃吗?书是要用功读的,要说再也不靠咱家……呵!到时可又别成为笑话一则,让人谈笑专用!」

  君绮罗笑着摇头。

  「我想,你决计是不会嫁给文人了。」

  「我也不要嫁给一个莽夫。」突然,她心中浮现一个巨人的身影。

  奇怪?怎会对他印象如此深刻?那人是莽夫,却也有着从容的神态,不会让人觉得粗鄙不支。



  她侧着小脸。「姊!我从来不知道郑书呆有那种巨人朋友呢!很高、很壮,骑着一匹大黑马,应该是北方人,前些天还与郑书呆一同灌酒。」

  君绮罗笑了笑,不以为意。

  「如果你多走一些地方,就会发现咱们南方男子少了些雄浑的气概。在北方,在边疆,到处是又高又壮的人种,肤色、发色之多,你是绝对想像不到的。在大食国,那边的人的肤色全是黑的,还有一些人的眼珠子像宝石一样,有绿色、蓝色、金色……多不胜数!」

  君绛绢吁出一口气。

  「那么说,辽人有蓝色眼珠就不足为奇喽?他们并不是妖怪,对不对?」

  「当然不是!」君绮罗的反驳太热烈了些。看到妹妹恍然的目光,才讪讪道:「我们不能因为发色、肤色的不同而无知的把他们当成妖怪或异类,实在是咱们所知有限,便以为天下问的人都该与我们一样。绛绢,咱们商家行走天下各地,要有这等见识与认知才行。」

  君绛绢点头,满心向往道:「若我也能行走天下,那该有多好!」

  「是呀!」

  严格的礼教规范,变成数千年来约定俗成的教条,像层层的蚕丝,将女人缚在茧内,终生不得见天日,便以为茧内就是所有天地,无知终了一生。

  还要再过多少年,女人才可破茧而出?

  未来的情景,见不到半丝光明。君绮罗轻轻叹息出声,女人的悲哀哪……

  第十章

  次日中午,外头传来燃鞭炮、敲锣鼓的声音。

  君绮罗被那些声音干扰得头都疼了,也许也吓着了她肚中的娃娃;她觉得今天肚子怪怪的,不似平常的踢打,整个腰部异常沉重,让她懒懒的不愿下床。

  外面住吵些甚么?

  「姊姊!姊姊!好消息!」

  君绛绢一点也不淑女的提着裙摆冲上小楼,敲也没敲门的,直闯君绮罗闺房。

  君绮罗半坐起身,皱眉笑问:「一点女孩儿的模样也没有。天又塌下来了吗?」

  「天塌下来会是甚么好消息?是那两个辽人被烧死了!昨儿个……」

  「甚么?」君绮罗大吼一声,连忙抓住妹妹的手,一双大眼凄厉的死盯着她。

  「再……再说一次,他们怎么……怎么会死?」

  君绛绢被抓疼了手,不明白大姊为何如此激动,又如此哀恸欲绝?但仍道:「昨儿个二更天的时刻,官兵搜到榕川胡同那个张家废墟,发现那两个辽人窝藏在那儿,立刻调来所有人,团团包围住张家废墟;点了一把火将那废墟烧得一乾二净。那两个辽人可能知道逃不掉了,并没有逃出来与官兵硬碰硬,便活活的被烧死在里头了。刚才官兵们以囚笼抬着那两具辽人的尸体来游城呢!

  虽然烧得面目全非,但是那衣着与那体型,看得出是高大的外族人。听说还要一路游回汴京呢!太好了!如此一来,咱们杭州城又可以活络了,不必天天胆战心惊!」

  君绮罗忽觉天眩地转!一手努力摺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昏倒。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他不会的,他不会忍心抛下她与孩子死去的……

  「姊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君绛绢扶着她,连声低唤;为她的苍白、失魂感到不解。

  「游城的队伍呢?走了吗?」君绮罗凝神的听外头的声音,所有的声音一下子全远去了……

  「唉!大概出杭州城了吧!现在好多人都跑去榕川胡同看那间被烧掉的废墟呢!」

  君绮罗立刻下床,抓过屏风上头的斗蓬披在身上。

  她要去看看,要亲眼证实,耶律烈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他怎敢丢下她与孩子独自下黄泉?

  「姊!你要去哪儿?」

  「绛绢,叫门房备马,我要去榕川胡同!」她大步的冲出小楼。

  君绛绢大惊失色的抓住她。

  「姊,你疯了不成?大白天的你要骑马?如今你是个孕妇,再也扮不成君非凡。门房那敢替你备马?而且你这么大的肚子骑马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榕川胡同有甚么好看的?你向来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呀!你不可以去!」

  她不明白大姊为何会失常,不过她开始后悔自己冲动的举止。

  「放开我!我一定得去!绛绢,帮我一个忙,我非去不可!」君绮罗抱住隐隐作痛的肚子,流下了泪水,再也戴不住冷静的面具。她一定得去看一看……

  「姊,为甚么?」君绛绢心中开始有了奇怪的预感;究竟大姊与那两个辽人有甚么牵连?

  「帮我备马车,路上我会告诉你。」

  「姊……」

  「如果你不肯,就是用走的,我也一定会走去!」

  结果,君绛绢当然只有顺从的份。一方面是她太了解大姊固执的性子,另一方面她好奇死了姊姊与那两个辽人的关系。如果真如大姊所言,肚中孩子的爹已死了的话,那么天下间还有甚么人会引起姊姊如此激烈的反应?那两个辽人应是与她没任何关系才对。

  上了马车之后,君绮罗抹去泪水,命令自己不可以脆弱,他不会死的!如果他敢死掉,那么自己绝对不会为他流半滴眼泪。

  肚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细微的疼痛,是因为担心,还是孩子迫不及待要出来呢?无论如何,她还是得去看一看。抬头看绛绢屏息以待的小脸,她深吸口气。

  「孩子的父亲没有死。」又道:「如果昨夜烧死的辽人不是他的话,那么,他应该还活着。」

  「呀!」君绛绢呆呆愣愣的低呼了声。宝宝的爹是辽人?是大宋的死敌?

  是北方的外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蛮人?她不知该怎么表示才好了!可是心中又同时涌现了千万个问题……

  马车在沉默中行驶,直到君绛绢找回自己的声音时,外头马车夫已扬声叫着:「大小姐、三小姐,榕川胡同已到了,马车进不去,你们要下来看一看吗?」

  君绛绢吞下到唇边的话,扶大姊下马车,对马车夫道:「你去对街的客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我与大小姐要待好一阵子。」

  「是。」

  马车夫走了之后,两姊妹才走进胡同内。在张家废墟那边,围了一群人,除了一堆灰烬,甚么也没有。

  君绮罗并没有走近,也还来不及走近,她背抵着一户人家的围墙,面白如纸,双手紧抓着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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