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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意大利·那不勒斯

    在蔚蓝地中海的环绕下,位于南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终年温暖、阳光普照,就算在冬天,依旧有着温热的阳光。午后,暖暖阳光照在海湾白色别墅的落地窗上,射出一圈又一圈金色的光晕。

    屋内,一名身穿白色衬衫的女子,像是猫咪一样蜷曲在墨绿真皮长沙发上,安静地沈睡着。纤细修长的四肢,微乱的黑色短发乍看像个少年,但精致美丽的五官却又弥补了这些,让她拥有一种纯中性、甚至是超越性别的美丽。



    偶尔,她会因为刺眼的阳光而不耐地蹙眉、翻身躲避,但就是无意睁开双眼。或离开这温暖的长沙发。

    过了不久,稳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打断了宁静的冬日午后。

    “晨星小姐,我说过几次了,在这里睡午觉会感冒的。”温文的男性嗓音有些无奈地提醒说道,说完后更向前一步,让自己的身躯形成一道高大的阴影,意图干扰对方的睡眠。

    “疾风,别挡着我的阳光,你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躺在沙发上的女子掀动唇瓣说道,抗议对方挡住了温热的阳光。

    “若是少爷打电话来,我该怎么回报呢!难道要我如实回报,在少爷离开的这个星期里,小姐变成一只无所事事、只会躺着睡觉晒太阳的懒猫吧!”被唤做疾风的中年男子漾起笑,以一种十分无辜的语气说道。“我以为在成为‘梅杰士夫人’之后,你会像一般已婚妇女般,变得更成熟懂事,但小姐似乎因为少爷的过度宠爱,变得……越来越像小孩子哩!”

    果然,沙发上的女子因为他所说的话,“啪”一声睁开眼睛,在翻身坐起的同时,美丽小脸上原本慵懒的神情也敛去,漆黑灿亮的眼瞳深处,跟着泛起了些许窘困和恼意。



    疾风垂下眼,小心地将笑意藏在心中。跟前这个美丽倔强、丝毫没有半分少妇模样的小主人,可说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打从冷晨星十一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而伊斯少爷解救、继而带回那不勒斯,当作养女般抚养,跟着在她满十九岁的时候卸下养女身分,而后娶她为妻。即使这两个人结婚将近两年了,但这些对他来说,全部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

    因为了解这两人所有的事情,自然清楚晨星最厌恶的,莫过于被人当成孩子般对待,虽然这么做有点坏心眼,但往往都能达到效果。

    “疾风,你越来越喋喋不休了,这是未老先衰的徵兆,你最好小心一点。”晨星冷哼一声,伸手拨开散在额头前的乱发,黑瞳一扫,就看到了疾风早已捧在手心、等待处理的一叠厚重信件,嘴角轻扯,忍下住说道。“就算伊斯在家,这些信件向来都是由你处理的,不是吗!其实是你自己想偷懒吧!”

    “那是在没有梅杰士夫人之前。”疾风弯身,十分大方地将捧着的信件全数放置到晨星的面前,咧嘴笑道。“喏,你看,绝大部分都是邀请少爷和你参加宴会的请帖,现在既然你是梅杰士夫人,由你来亲手写拒绝谢函,这不为过吧?”

    “不会吧!新年都过了,哪来这么多请帖!”晨星漫不经心地翻阅跟前的信件,不感兴趣地咕哝出声。“倒不如一把火烧掉省事。”

    “嘉年华会就快到了,这才是意大利人最喜欢的日子。再说这些邀请函有的来自梅杰士本家的,无论如何也得回信。”疾风露出鼓励的微笑说道。“那么请开始吧!梅杰士夫人。”

    说完这些话之后,疾风伸出双掌轻轻拍了拍,门口立即出现了推着餐车的女仆,餐车上早已备妥了各式各样的午茶和点心,显示出疾风早已打定主意,要霸住她一整个下午了。

    “拒绝的信件放左边,参加的信件放右边,我没记错吧!”晨星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一边努力回忆过去疾风整理的方式,并开始动手拆阅第一封信函。

    伸手接过疾风递上的拆信刀,跟着动作俐落地拆开,一双黑瞳以最快的速度阅览,然后将拆阅过的信函推到一旁说道。“佛罗伦斯、罗培滋家族晚宴……不去。罗马、安索尼家族宴会……不去,那不勒斯、费里迪尼家族的宴会……也不去……”

    “晨星小姐!”疾风叹气摇头,看着桌面左侧瞬间堆高的信函。

    “是你要我处理的,而我也确实在‘处理’它们。”晨星挑高一道眉,美丽的小脸漾起一抹和男主人伊斯几乎相同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戏谑道。“还是我应该和‘某人’一样,把不喜欢的请帖、邀请信统统放到碎纸机里面,彻底地毁尸灭迹才是。”

    嘻!果然正中罩门。晨星抬眸,嘴角微勾笑看着疾风窘困的表情。

    “咦,这么多邀请函里面,居然没有‘雅罗拉夫人’的邀请函,还真有点不寻常哩!”晨星抬头直视疾风,心里明白他早已经过滤过信函,但依旧无辜地询问道。“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疾风?”

    疾风的脸更红了,但是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敢在喉头哝几声,忍不住在心中怀念年幼时期的晨星,那时候的她虽然早熟,但一来毕竟年纪小,二来因为还不熟悉这里,就像是一只血统高贵的小猫一样,娇贵之中带有一丝脆弱,十分惹人怜爱。

    但现在的晨星,不管是个性抑或是说话方式都和伊斯越来越相像,不体恤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管家就罢了,有事没事还喜欢说话戏弄他,真是不可爱!

    “对!每个季节,雅罗拉夫人至少会寄来三十封以上的邀请函,这次居然一封也没有,这实在太不寻常了。”晨星笑容一敛,刻意装出女主人的面孔吩咐道。“不好!我想雅罗拉夫人一定生病了,你应该立刻到威尼斯探访她,表示我们的关心才是。”

    亚丽·雅罗拉夫人,是居住在威尼斯的一位贵妇人,根据伊斯的说法,亚丽在年幼之时就与疾风相识,虽然之后嫁给威尼斯当地的望族安索·雅罗拉,但对疾风依旧无法忘情,十五年前亚丽的丈夫因病去世,在服丧满两年之后,亚丽就开始对疾风重新展开热烈的追求。

    电话、鲜花、礼物,再加上永不放弃的邀请信函,追得疾风几乎是无处可逃,这件韵事不但让上流社会的人啧啧称奇,更让疾风成为伊斯及晨星取笑的对象。

    “晨星小姐,你长大后一点都不可爱。”疾风捂着胸口,以控诉的眼光望着晨星。从前,可爱的小晨星还会帮他一起处理那些香喷喷、浪漫到夸张的粉红色请帖,现在长大了,居然和少爷连成一气,站在取笑者的立场,真是太过分了!

    “疾风,若是我早点知道那是爱慕者的来信,我才不会帮你销毁它们呢!”晨星不以为然地摇头,忍不住叹息道。“一个女人花十几年的时间追求你,这份心意还不能让你感动吗?”

    “这是大人的事情,你是小孩子不会懂的……”疾风冷哼一声。

    “啊……”一边闲聊、一边继续阅信函的晨星,突然发现了信堆中有一封粉红色的信封,她立刻将它从中抽起,炫耀似地在疾风面前挥舞道。“哈!在这里,一定是雅罗拉夫人的信!”

    “晨星小姐!”疾风脸色一变。不可能的!他明明将所有三十封信都处理干净了啊!怎么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嘻!疾风,就让我代替你看看这封信好了。”晨星在疾风伸手向前的瞬间,将信函高高扬起,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

    “晨星小姐!别顽皮,把信还给我!”疾风胀红了脸。每次总是抢先众人一步销毁信函的原因,都是因为亚丽总是在信函中毫不保留地倾诉自己的爱意,内容不但热情而且露骨,这种信要是让晨星看了,他这辈子就注定要耻笑了!

    “耶!你的脸好红!生病了就快去看医生,这封信我帮你看就好了!”取笑的同时,晨星像是滑溜的鱼般在沙发上钻来钻去,总是在最后一刻溜走,不让疾风抢到手上的信。

    “晨星小姐!”疾风的声音越来越紧张了,要从身手不赖的晨星手中抢信原本就不容易,再加上她是晨星,更是他不能出手伤害的人,那就更困难了。但……但这封信的内容,真的不能被其他人看见啊!

    “不给你!”晨星吐舌。这些年来总是先一步被疾风处理干净的信,这次说什么也得抢过来看清楚!

    “晨星小姐?”

    就在两人抢信抢得十分激烈的时候,疾风把握住机会使劲全力向前冲,不料晨星也在最后一刹那闪身躲开,于是疾风全身的力道全撞在沙发上,让整个沙发因为承受不了这个力道而向后翻倒,而原本在沙发上的疾风和晨星也无可避免地往地上栽去——

    “哇!”晨星惊叫一声,眼看一张脸就要贴到地面上了,反应敏捷的她立刻伸手撑住,但在同一时间,原本握在手上的信,却身形早已立定的疾风给一脚踩住了!

    “啊!卑鄙的家伙!”晨星怒瞪咧嘴笑的疾风一眼,冷不防伸腿扫向疾风的脚踝,让毫无防备的疾风也狼狈万分地咚一声倒在地上。

    “把信给我!”

    “不要!”

    同样倒在地上的两人依旧不死心地重新开始抢信,无视于踢翻在一旁的沙发,也无视于被弄乱的书房,当然,更没有注意到书房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推开,立在门口中央的,是一名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俊美男子,而那名男子的身后,则站着一名错愕的中年男子。

    “嘿!晨星小姐,你的功夫大部分是我教的,学生怎么可能强过老师呢!”一分钟后,地上的两人终于分出胜负,疾风手上握着信,对他踩在地上的晨星露出白牙,得意洋洋的发出胜利宣言。

    “呸!以大欺小!”晨星晶亮的黑瞳闪着不服气,同样大声抗议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低醇、优雅的男性嗓音从门口戏谑地到两人耳中。

    “皮诺,这两个人你应该都不陌生才是。被人踩在地上,打输架像小猫般龇牙咧嘴的,是我的妻子——冷晨星,另外那个年纪比她大了一倍以上,却还像小孩子一样,用脚踩住女主人的,则是我的管家——疾风。不过看来他们很忙,没办法和你问好了。”

    “啊!”疾风与晨星不敢相信地闻声转头,当他们看到了门口站立的人真的是那个人的时候,两人同时在心中发出了“完蛋了”的悲鸣声响。

    “好久不见。”皮诺·梅杰士不愧是梅杰士本家的领导者,他的灰眸闪过一丝笑,但依旧不忘礼数地朝他们挥挥手致意。

    “这书房看来不能谈事情了,我们还是去客厅吧。”伊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你们的猫狗大战已经结束、愿意恢复人的身分了,晨星亲爱的,去换掉那件身上有脚印的衬衫,至于疾风你呢,为我们的客人准备茶点。”

    “咯”的一声,书房的门重新关上了。

    在地上的两人对望一眼,像是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晨星小姐,在我收腿的同时,请你把手上的信给我,好吗!”疾风恢复成管家彬彬有礼的态度,打算和踩在脚下的女主人谈判。

    “如果你现在就收脚,我答应你考虑休战。”晨星勉强挤出微笑。从来不曾见疾风对自己这么残暴过,看来这位雅罗拉夫人确实不简单,光是一封信就能让疾风完全失去控制。

    为了表现自己成熟男子的风范,疾风率先抬起脚,轻咳一声,挤出微笑说道。“晨星小姐,把信给我,胡闹到此结束,我还有正事要做……啊!”

    原本已经恢复成管家般正常的疾风,在看到晨星居然恶劣到把信函往胸前塞去,再次按捺不住地咆哮出声。“你这招是太卑鄙了!”

    “告我啊!”晨星嘻嘻一笑,为了怕疾风狠下心抢信,一溜烟地就往门口冲了过去,准备逃离现场。

    “啊…别跑!”该不顾一切的冒犯,还是要让自己的一生耻笑!两种意念在疾风的脑海中交战,但眼看晨星已经要逃走了,疾风直觉地追了过去。

    “会还给你的是小狗!”伸手扭开门把的同时,晨星不忘回头皱着鼻子,做出一个恶意的鬼脸。

    就在她得意地想踏出房门、并且当着疾风的面将门甩上的时候,“砰”的一声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

    “痛!”晨星轻呼一声,一抬眼就望进了伊斯闪烁着戏谑的双包眼瞳,男性手掌同时探出。揉乱妻子的短发,像是在取笑她狼狈的模样。

    “少……少爷!”跟着冲出书房的疾风在看到伊斯时,硬生生把脚步打住,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将准备揍人的拳头藏到身后去。

    “看来你们是打算将我带回的客人当死人看待,还是,你们两个根本已经把我当成死人了?”伊斯嘴角轻扬,似笑非笑的开口。

    以疾风专业的速度而言,照理说在自己将客人带入客厅的三分钟后,疾风应该就会推着餐车出现,但他却没有出现。果不其然,又在书房的门口逮到坚持不肯罢休的这两个人了。

    “我现在……马上就去准备。”疾风口头上应好,但一双眼睛就像是磁铁吸住的图钉般,死瞪着晨星的胸前。

    注意到疾风双眼的目标居然是自己小妻子的胸前,伊斯淡淡地挑高一道眉,垂下眼一扫,立刻明白了疾风那种又恨又恼的原因。

    “晨星,我还没索取‘欢迎回家’的吻。”伊斯咧嘴低笑,伸手勾起妻子白皙的下巴,在她的粉色唇瓣上温存地印下一吻,偷香的同时,另外一只手已经探入晨星的胸前将信函给抽了出来。

    “啊!”晨星瞪圆双眼,不敢相信伊斯居然使计骗人!

    “少爷!”疾风双眼闪烁着泪光,几乎要冲上前去亲吻伊斯的脚趾头了。

    “心神不宁的管家容易得罪客人,这封信归我保管,别再胡闹了,小朋友们。”伊斯作出决定。要是再让这两人抢下去,就算到了黄昏,他的客人也得不到任何服务。“疾风,记得安排皮诺的客房,他会在这里过周末。”

    “是,谢谢少爷!”疾风开心地应好,临走前扔给晨星一个胜利的目光,这才踩着轻松的脚步离去。

    “伊斯,你不公平!那是我千辛万苦才抢到的!”疾风前脚才离去,晨星明眸一转,立刻换上一张委屈无辜的脸,打算采用哀兵姿态。“你刚才也看见了,疾风居然把我踩在脚底下,快把信给我,我保证偷偷看,绝对不告诉他。”

    “坏小孩,居然养成偷看别人情书的习惯了吗!”伊斯笑着摇头。雅罗拉与疾风之间的事情,就让两个当事人自己解决吧!

    “疾风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关心一下也不可以吗?”晨星皱起眉头,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

    “嗯!一个星期不见,对待你的丈夫居然是这种冷漠的态度,我实在是太失望了。”伊斯再次挑高一道眉,突然伸手将晨星一把抱起扛在肩上。

    “伊斯!”依旧在思索要怎么抢回信的晨星惊叫一声,完全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快点放我下来啦!”

    “别浪费力气,待会儿我让你叫个够。”伊斯暧昧地捏了捏晨星紧俏的臀部,语气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很快的,伊斯扛着晨星一路走到了主卧房,将她扔到柔软的床上,随即以自己的身子覆盖在她身上,双眼闪动情欲,嘴角扬起魅惑的笑,低笑问道。“现在梅杰士夫人,你是要我的服务,还是想看那封该死的信!”

    灿亮的黑瞳眨了眨,像是十分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三秒后,晨星漾起无的笑脸问道:“可是我两个都好想要,怎么办!”

    “那么,我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好让你忘记那封信了……”伊斯笑了,修长的双手迅速钻入衬衫里,熟悉地寻找到温热的女性丰盈,得意地听见她娇喘一声。

    伊斯低下头,轻舔她粉嫩的唇瓣,专心的,熟练的,开始诱惑他的妻子,一会儿,当晨星按捺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肩头,想让两人的身子更紧密贴合的时候,伊斯咧出得性感的笑容,他知道,他的小妻子已经忘记那封信的存在了……

    将累积了一个星期的渴望与热情全数释放之后,晨星的体力几乎都伊斯给榨干了,不一会儿,她就像只小猫般昏沉沉的睡去。伊斯爱怜地伸手轻抚她嫩红的脸颊,轻轻拉过单让她休息。

    在迅速梳洗一番后,伊斯披着睡袍走回床边,正想上床时,才发现脚底踩住了那封造成疾风和晨星嬉闹一场的信件,他伸手将它拾起,正打算等会儿按铃让疾风取回时,才发现这封信的信封虽然是粉红色.却不是雅罗拉夫人写给疾风的。

    伊斯仔细一看,发现信封上并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就只有在中间的地方写着“给我生命中的爱斯梅达——梅杰士夫人”这么一句话。

    “爱斯梅达?”伊斯疑惑地蹙眉。爱斯梅达?!难道是钟楼怪人故事中那名吉普赛女子的姓名,但这和晨星有什么关联吗?

    为了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伊斯迅速地将信拆开,粉色信封里面,除了有一张邀请参加威尼斯嘉年华会的请帖之外,还有一张摺得十分整齐的信纸,伊斯将它开之后,看到上面以英文写着:

    “妈妈杀了我、爸爸吃了我、妹妹小玛莲,

    把我的骨头全部找出来,用丝绸裹着,放在杜松树下,

    啾嗽!啾啾!我是多么漂亮的鸟儿啊……”

    仔细读了两、三次之后,伊斯依旧理不出头绪。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童谣之类的字眼,但猛然一看,却让人觉得不舒服,寄信者是谁?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晨星的呢?只是单纯的恶作剧,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晨星亲爱的,醒一醒。”没有半点线索的伊斯转过身,轻轻摇晃晨星的肩头,试图唤醍熟睡中的妻子。

    “嗯!”晨星揉揉眼睛,意识不是十分清醒的睁开眼睛,当她看见伊斯手上拿着那封粉色拆开的信件时,睡意立刻消除,翻身爬起,忍不住张口抱怨道。“太过分了,不准我看,你自己还不是偷偷在看!”

    “这不是雅罗拉夫人的信,这是寄给你的信。”伊斯又好气又好笑地经捏她的鼻子,同时把信递给晨星。

    “我的?”一脸茫然的晨星接过信,迅速地将请帖与信纸上的字都看了一遍。“这是谁寄给我的?为什么寄这个给我?”

    “你也没有线索吗?”伊斯也陷入沉思之中。

    “敬邀参加今年度在威尼斯举办的嘉年华晚会……”晨星念着请帖上的字,好奇问道。“或许,这只是嘉年华会的噱头,故意夹这种小纸条弄得神秘兮兮的,就是想让人产生好奇心去看看。”

    “是有这个可能。”伊斯点点头,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什么嘛!明明就是给我的信,还害我和疾风打了一架。”晨星嘟起嘴,依旧记恨着疾风将自己踩在脚底下的耻辱。

    “明明知道对方只在意这件事,却偏偏喜欢逗弄他的,不正是你吗?”伊斯无可奈何地拨乱她的短发。

    “啊!真无聊……原来不是雅罗拉夫人的信,只是邀请我们去威尼斯……”晨星轻叹一声无聊,正想倒回床上继续补眠的时候,灿亮的黑瞳突然“啪”一声再次睁开。“威尼斯的嘉年华会!”

    威尼斯!有雅罗拉夫人在的地方!依照疾风的个性,打死他都不会往威尼斯跑,但如果因为这封无署名神秘请帖,他们必须去威尼斯一探究竟的名义,那么疾风就不得不跟着一起去了!到时候一定有好玩的事情可瞧了!

    从妻子窃笑的俏脸上,伊斯立刻猜出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伊斯。”果然!晨星以撒娇的声音开口轻唤。

    “我想,你似乎决定了今年嘉年华会的去处。”伊斯似笑非笑。姑且不论这封信是恶作剧抑或别有用心,既然挑衅都送到跟前了,没道理不回应。

    “说说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心灵相通。”晨星像只小猫般往伊斯的怀里钻,笑脸盈盈地抬头问。

    伊斯微笑低下头,轻轻衔住妻子甜蜜的唇瓣,以醇厚的嗓音低笑道。“如你所愿,亲爱的,我们就去一趟威尼斯——那个让我们相遇的美丽城市吧!”

  第二章

    意大利·水都威尼斯

    每年的二月五日到十六日,称为嘉年华会。嘉年华会的由来缘起于西元四世纪,根据巴比伦星占日记中记载,这段时间正是旧新交替,由混乱中重生的契机。戒律森严的巴比伦人,被允许在嘉年华会期间,彻底颠复阶级、大乱社会秩序。在这段期间里,奴隶可以变成主人,平民可以变成贵族,而人,也可以变成兽。

    在威尼斯所举办的嘉年华会,向来是欧洲最华丽、最奢侈的一场盛宴……

    伊斯三人在嘉年华会开始的前一天抵达威尼斯。出发前始终持反对票的当然只有疾风一人,毕竟,向来最讨厌人群与宴会的晨星,居然会一反常态的接受邀请,而且还是到人潮最拥挤、最热闹的威尼斯!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就算晨星打着“接到奇怪的邀请函,必须一探究竟”这种正大光明的理由,他依旧觉得对方含笑的目光太过灿烂,就像是……在算计着什么的诡异眼神。

    但身为少爷与小姐最尽责的管家兼保镖,就算他们想去地狱旅行,自己也得含着眼泪跟上,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威尼斯呢!再加上伊斯保证此行并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疾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背上行李,心情忐忑地踏上水都之行。

    凭着本家与威尼斯望族“莫契尼哥”家族的良好关系,三人住进了大运河区的莫契尼哥府邸。

    难得有贵客光临,主人早已经将府邸中最好的客房布置整理好,打算让梅杰士夫妇留下最美好的回忆。此刻的晨星像只慵懒的猫咪一样,坐在能够了望威尼斯水景的窗口,好心情地欣赏着这个美丽魔幻的城市。

    根据书籍介绍,威尼斯是由一百一十八座小岛、一百七十条窄河道、两千多条细水道、四百多座大小不同的桥所构成的。弯弯曲曲的河道、巷道看起来都很像,就算手边有地图,也未必能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吧!

    “看得这么入神,小心别掉到水里面。”修长的手臂从后面环住,再熟悉不过的麝香与男性气息瞬间笼罩她的四周,晨星放心地仰身偎进身后的怀抱,感受他的气息与温暖。

    “疾风匆匆忙忙上哪去!”身体靠着伊斯,晨星目光依旧凝视着窗外,慢慢挑高一道眉毛开口问道。应该住在隔壁房间的疾风,此刻正以一种逃跑的速度奔出莫契尼哥府邸。

    “或许他急着想熟悉环境。”伊斯不以为意。

    并不满意自己的问题被忽略,晨星自伊斯怀中转过头,十分好奇地询问。“疾风不喜欢威尼斯,对不对?看他慌张的样子,不光是因为雅罗拉夫人这么简单的理由。”打从踏上威尼斯起,疾风一张脸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这个美丽的城市。

    “如果我说了,你保证绝对不用这个理由取笑他!”伊斯以下巴摩搓她的头顶,含着笑意寻求保证。

    墨黑的星瞳因为好奇变得更晶亮,晨星自伊斯的怀中抬起头,很乖很听话地用力点头。

    “在你心中堪称完美的疾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伊斯缓声说道。“他会晕船,不管是大船,小船,抑或是威尼斯的贡多拉船,他一坐上去都会脸色发青,所以他讨厌威尼斯。”

    “啊!”晨星吃惊的瞪圆双眼,接着有些不可置信地摇头道。“但……但他曾经带我坐船,我还记得很清楚。”

    虽然是小时候的事情,但晨星依然记得很清楚。那是她在那不勒斯第一次过生日,因为疾风来不及准备礼物,所以带着她去海边搭乘游,还玩了一下午哩!

    “据我所知,那一次为了让你开心,他前前后后至少吃了快半瓶的晕船药。”

    伊斯伸手轻点她错愕微张的唇瓣,轻笑道。“完美的管家是不能有弱点的,既然这是他的心愿,我们可不能拆穿他。”

    “这么说,如果雅罗拉夫人愿意离开威尼斯,那么她和疾风就很有希望喽!”晨星转念一想,十分开心地漾起笑。“幸好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以她迷恋疾风的程度,我想劝她离开威尼斯应该不难,对!就这么办!”

    主意打定之后,晨星像小孩一样举高双臂,任由伊斯环住她的腰将她抱下窗台,双脚才一落地,晨星就以最快的速度往门外冲去。

    “等等!”伊斯伸手一捞,再次将晨星扯回怀中,挑高一道眉,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小东西,你没有这么做吧!”

    “没有做什么!”晨星有些心虚的垂下眼。可恶!这人干么这么敏感嘛!

    “告诉我,你没有擅自主张邀请雅罗拉夫人来,对不对?”伊斯抬起她的下巴,半眯起双眼审视她心虚的模样。

    晨星漆黑的眼瞳从左边瞟向右边,就是不肯看向伊斯的脸。

    “你邀请她了。”伊斯从晨星的表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从小到大她想撒谎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嗯。我邀请她了,而且……”晨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忘伸出手比比门外说道。“她还比我们早一天到这里,就住在右翼客房。”

    “你啊!”伊斯伸手一抹俊颜,在心中哀悼疾风未来的命运。

    “一个女人花了超过十年的时间追求一个男人,这种心意很珍贵,我知道不该多管闲事,但至少给她一个机会,这不过分吧!”晨星并不认为做错什么,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我真不懂疾风在想什么,雅罗拉夫人是一个开朗风趣、美丽纤细的贵妇人,疾风为什么讨厌她!”

    “美丽纤细?”伊斯挑高一道眉,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字眼。

    “嗯,她是疾风的爱慕者,我当然查过对方的资料,我在杂志上看过她的结婚照,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晨星认真解释。“我打电话邀请她的时候,虽然是我们第一次说话,但从声音听起来,她是个热情开朗的女人。”

    “晨星,你只看过一个女人十五年前的结婚照,就急着想充当疾风的爱神吗?”伊斯再次摇头,伸手轻揉自己的下巴,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你在嘲笑我?”晨星从他低垂的头、抖动的肩头判断出隐忍的笑意,不禁星眸眯起,觉得自己侮辱了。

    “砰砰砰”!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来了。”晨星用力槌了伊斯的胸口一拳表示不满,这才走去开门。就在门开启的那一刹那一个比晨星至少大了三倍以上的躯体突然扑了进来,用力抱住了她——

    “啊!”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的晨星,瞬间被来者抱个满怀。

    “啊!你这体贴人心的可人儿一定就是梅杰士夫人了!”彷佛歌剧中高亢的女音激动地说着,像是老鹰扑小鸡似的紧紧搂着晨星,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前,同时低下头对着她的头顶又亲又吻,表示满腔的喜悦与感激。“可爱的小东西,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这一生都会感谢你的!”

    晨星丝毫无法明白对方话中的涵义,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若是这个热情的“巨大女士”再不放手,她就要窒息而死了!

    “等……”好不容易,晨星从对方的怀抱中撑起双手想退开,才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一颗头又被对方的双掌接住,下一秒,两颊已经这热情的女人至少印下十多个热吻了。

    “啊!”十分彻底、热情的问候过晨星之后,对方这才意识到房间内还有一个人,她松开手,扬起极度丰盈的手臂,拢拢自己的金发,对伊斯展开热切的笑,招呼道。“伊斯·梅杰士,好久不见,恭喜你娶了这么可爱的小妻子,难怪你始终风采不减,比撤旦还要迷人哩!”

    “好久不见,雅罗拉夫人,你的魅力也依旧让人无法忽视,让我几乎移不开双眼。”伊斯接过对方探出的手,在上面礼貌地印下一个吻。

    “呵呵,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会哄女人。”

    雅罗拉夫人?!晨星整个人像是雷劈到一样,完完全全地僵住了。

    接下来雅罗拉夫人和伊斯寒喧的话语,晨星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甚至在寒喧一结束、她扭身离开了房间,晨星也没有感觉,直到伊斯那张俊美邪魅的脸庞逼近她眼眸时,她才用力眨眨眼,从缥缈的世界中悠悠回神。

    “雅……雅罗拉夫人?”晨星美丽的小脸几乎要扭曲了。

    “是啊!晨星,就是你说的那个‘纤细美丽’的雅罗拉。”伊斯咧嘴,十分肯定的点头。

    “但……但她变得……很不一样!”晨星难得结巴,指着门外的手指甚至还微微颤抖,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恢复。

    “亲爱的,你看到的是十五年前的结婚照,你怎么能期待一个女人十几年内都没改变呢!”伊斯凑向前,很享受她吃惊的表情。

    晨星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地垮下脸。糟了糟了!应该是完美的计划怎么会有这受啊!如果自己真让这两人见了面,疾风一定会拿刀砍死她!

    “呃——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威尼斯,既然疾风不能坐船一定玩得不尽兴,我还是现在就回去好了。”晨星挤出虚弱的微笑,迈开步伐准备溜!

    “小东西,弄得一团糟就想开溜吗?”伊斯将她拉住扯进怀中。想逃!没这么容易。

    “我又不是故意的!”晨星整张小脸皱在一起,哀怨道。“疾风要是生起气来,我们就没有好吃的早餐、好吃的中餐,也没有好吃的晚餐,说不定他还会在食物里面下毒,伊斯,你希望我莫名其妙的死掉吗?”

    “下毒倒不至于,但我可以肯定,你未来十年内吃不到疾风拿手的点心。”伊斯不置可否的耸肩,摆明了不想帮忙收烂摊子。

    “伊斯!”眼看对方确实有撒手不管的打算,晨星使劲力气抱住伊斯,像只无尾熊般攀在他的身上,软声恳求。“你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这是我一生唯一一次的请求,你一定要救我!”

    “但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明知道小妻子只是在撒娇,但面对心爱女人的软声恳求,信谁也不会硬下心肠说不的。

    “我保证,我发誓!”晨星举起手,像是童子军般认真发誓。

    “以后做事必须先和我商量,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擅自主张。”伊斯同时把握机会,开始列出条约。

    “是。”她用力点头,毫无异议。

    “以后不准——”

    “太过分了!你根本就是乘机敲诈嘛!”就在伊斯要说出更多的约束时,晨星伸出手住伊斯的嘴,又气又恼地瞪着他,有些不服气地说。“先告诉我你要怎么解决,不然我才不要平白无故答应这些不平等条约!”

    变色眼瞳闪过些许笑意,伊斯伸手扯下妻子的手,凑到嘴边在掌心印下一个吻,戏谑说道。“真把你宠坏了,嗯!有求于我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也只是想帮帮疾风嘛!”晨星咬着下唇,表情十分惋惜,却又突发奇想的抬头问道。“如果……雅罗拉夫人能恢复到从前的美丽,你认为疾风……”

    “不。”伊斯给予一个简单有力的答复。

    “你怎么知道?”

    “晨星。”为了不让妻子再动歪脑筋,伊斯无奈地经叹一口气,托起她的下巴嘱咐道。“先说好,这段日子我会让疾风保持忙碌,不让他有接触到雅罗拉夫人的时间,但此而已,要是你再顽皮胡闹惹出其他的事情,到时候你就得自己承受他的怒气了,明白吗?”

    晨星闷哼了一声,虽然绝对不承认自己是顽皮胡闹,但也只得点点头。

    “还有,为了补偿雅罗拉夫人,我想今晚你不会介意换上礼服,让她成为今晚晚宴上最受瞩目的贵妇人吧!”伊斯咧嘴,轻捏晨星的粉颊吩咐道。

    “要让雅罗拉夫人备受瞩目,你一个人就够了!”晨星忍不住瞥了伊斯一眼。高大英挺的身形,一头意大利人特有的墨黑头发,配合着彷佛上帝亲手雕琢的完美俊容,再加上一双美丽却充满邪魅的双包眼瞳,只要一出现,就会吸住所有人的目光,称呼伊斯为“舞会风暴”也不为过?

    “亲爱的。”伊斯挽起她细嫩的手臂印下一吻,轻笑道。“引领风骚这档事,一个人不嫌少,两个人也不嫌多,不是吗?”

    ☆☆☆

    “呃……伊斯,你真的确定我穿这样会让雅罗拉夫人高兴吗?”站在与人同高的试衣镜面前,晨星有些困惑地望着镜中熟悉却又陌生的自己。雪白的高级衬衫,红色小领结。再配上纯手工裁制的黑色西装,将原本身材就属高瘦的晨星衬得更挺直,虽然说站在同样装扮的伊斯身边,她的个头纤细了许多,嘴唇也比一般男子来得红润些,但左看右看,就是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当然。贵族们总是有奇怪的癖好,意大利的贵族呢,喜欢让最美丽的少年跟在身边,让他们可以彼此炫耀、比较,看看谁身边的少年最美丽,这项传统可以回溯到千年以前,虽然现在不常见,但既然嘉年华会快到了,我们可以让雅罗拉夫人重温这项传统。”伊斯咧嘴,从晨星的身后伸出手,为她戴上一副镶有金边的黑色眼罩,异色的眼瞳专注地凝望着状似少年、却依旧绝色的妻子。“啊!亲爱的,今晚的你,足够让雅罗拉夫人炫耀一整年了。”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喜欢穿白衣黑裤是一回事,但彻头彻尾装扮成男生,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再说,自己明明是个女的,伪装成少年真的能让雅罗拉夫人高兴吗?

    “当然没问题,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伊斯先是戴上和晨星相同款式的眼罩,接着俯首,在她耳边印下一个吻,微笑保证道。“亲爱的,我们的嘉年华会就提前从今晚开始吧!”

    就算晨星始终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但从两人盛装出现在雅罗拉夫人面前,邀请她一起参加楼下大厅举办的晚宴时,后者双目进射出惊奇狂喜的光芒时,晨星这才松了一口气。

    “狡猾的恶魔,今晚对我献殷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雅罗拉夫人换上一套耀眼的红色礼服一面接过伊斯探出的手一面眯眼笑问。

    “夫人你果然聪明。”伊斯礼貌性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微笑道。“如果我早知道夫人也会住在这里,就不会让疾风出去帮我办事情,让夫人您少了晚宴的护花使者,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原来如此。”雅罗拉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了穿上男西装,立刻显得清灵俊秀的晨星,艳红的嘴唇咧出满意的弧度。“今晚我一定是全意大利最风光的来宾,左边有你伊斯·梅杰士,右边还有你这位美丽的小妻子,居然肯牺牲装扮成我的伴护,看来我是不能拒绝你这项特殊的赔礼了。”

    “既然是嘉年华会,在这段日子里每个人都没有名字,所谓的身分,更是没有意义。”伊斯淡笑着开口,顺道提醒雅罗拉夫人不要泄漏他们的身分。

    “我明白。”雅罗拉夫人爽朗地保证。伊斯·梅杰士婚后的生活向来低调,这次肯来到威尼斯的嘉年华会,想必也是想和妻子单纯的旅游,不想受到外界过多的注目。“不需要你们的身分,光是带着人出席宴会,就够我风光啦!”

    ☆☆☆

    绚烂灯光,笑声、歌声,夹杂在永不停歇的舞曲之中。

    食物和醇酒的香气,无时无刻挑逗着人们的欲望,男士手中的香烟、雪茄,则是散发着掠夺的气味,仕女们身上不同的香粉、香水,写满了挑逗,所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宴会的空气充满了奢华淫靡的气息。

    虽然知道出席宴会是为了雅罗拉夫人,但晨星依旧无法忍受这种甜得几乎要腻死人的热闹宴会,抬头偷偷瞄了一眼伊斯,确定他还陷身在仕女堆之中无法脱困时,嘴角扬起了一抹坏坏的笑容。

    毕竟,自己是在踏入宴会之后,才明白伊斯要她成男孩子的用意。这场宴会的主人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邀请的宾客之中男女严重地不平均,女性宾客几乎是男性宾客的两倍之多,而要她扮成男孩子,自然是伊斯希望她多少能分去一些女性的注意力,再简单一句,就是坏心眼不准她在旁边纳凉!

    拖她下水这个点子不算糟,但伊斯似乎忘了一点,就算她装扮得再怎么俊美、手长脚长再怎么像男孩子,但只要一站在伊斯的旁边,就会变成一个纤细瘦弱的少年,俊美没错,秀气没错,但就是发育不良啊!聊聊天还可以,但如果想在舞池中出尽锋头,怎么样也得环上伊斯的肩头,那才叫风光啊!

    轻啜着红酒,晨星不经意地抬头,果然就接收到伊斯警告的一瞥,像是在指责她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继续加油!你表现得太棒了!晨星咧嘴,举高手中的酒杯遥敬他一杯,灵活的黑瞳在宴会上转了转,确定雅罗拉夫人和伊斯都被人群包围时,晨星悄悄起身,像只猫眯一样地打算离开这个快让她窒息的宴会。

    一切都比她想像中来得顺利,不一会儿,晨星已经穿过无数的人潮,笔直地往宴会左侧的阳台走去,同时还不忘向侍者要来一杯红酒,打算一个人好好地独享露天阳台这个安静的小空间。

    晚风轻拂,迅速地吹走了衣服上沾染的喧嚣气息,晨星满足地轻吐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耳边依稀能听见宴会里喧闹的声音,但至少隔着一段距离听来,就不是这么难以忍受。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孩童的嬉闹声,晨星重新睁开眼,看到约莫七、八个小孩,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华丽的小礼服,脸上戴着面具,手上握着七彩手电筒,或笑或闹地从远方慢慢走来。

    小女孩是什么做成的?小女孩是什么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这样就做成一个小女核了!小男孩是什么做成的?小男孩是什么做成的?苍蝇和蜗牛,还有小狗尾巴,这样就做成一个男孩了!

    当这群孩子从阳台下通过的时候,晨星听见他们口中以英文吟唱着歌谣,好熟悉的旋律……好熟悉的童谣……记忆中,她好像曾经唱过这些句子……

    “他们唱的是鹅妈妈童谣。”突然,晨星的身后传来了男子说话的声音。

    晨星吓了一跳,立即转过身子,这才发现阳台的另外一端,有一个人缓缓站起身,看来对方早就待在那里了,但因为他刚好藏在阳台的阴影里面,若不是他开口说话,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抱歉,看来我似乎吓到你了。”男子从阴影处缓步走来一直来到距离晨星一二步远的前方。

    白色西装、白色皮鞋,就连脸上的面具,都是白色的小丑面具,他身上唯一不是白色的,就是一头淡如月光的金发了。

    “你是谁?”与陌生人交谈向来不是晨星的习惯,但这个人确实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毕竟,这里是意大利,但这人从刚才到现在,开口的都是英文,丝毫都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得懂,如果不是笃定英文是万国语言,那就是他认识自己,而且还确定她听得懂英文。

    “我是谁?这是一个好问题。”男子轻笑出声,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掌心里。“这件东西,或许可以帮你想起我是谁。”

    晨星并没有伸手,反倒是警戒地后退一步。

    “别害怕,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拿去吧!这东西不会咬人!”他的语讹依旧温和,像是和小孩说话一般。

    他真的认识我?晨星从对方的语气中判断,虽然还有许多困惑,但她终于坦然伸出手,任由对方将东西放在她掌心里。

    略微冰凉的金属物触碰到了掌心,晨星低头一看,见到一只款式老旧的怀表,样式十分古老而精致,表面的玻璃裂了一条细缝,怀表早已经不再走动,时间停留在三点十三分的地方。

    “等你想起我是谁、想起我们的约定时,来找我。”男子说道。“在嘉年华结束之前,我会在‘达里欧府邸’一直等着你。”

    不让晨星有说话的机会,男子俐落地翻过阳台栏杆,从二楼跳了下去。

    小女孩是什么做成的?小女孩是什么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这样就做成一个小女孩了……

    ——摘自鹅妈妈童谣

  第三章

    我会等……等你想起我……想起我们的约定。

    即使神秘男子的身影早已经走远,但他留下话语却像是咒语一般,反复萦绕在晨星的脑海里。

    “小背叛者,原来你躲在这里。沉思之间一双蓄满力量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身体,熟悉的体温与麝香传来明确地宣布来者的身分。

    “宴会已经结束了吗?”晨星回个神,放心将自己交到身后的胸膛,汲取只属于她的温暖。

    “没有,但我坚持找你一起回去受罪。”伊斯坦言,伸手揉乱晨星的短发,漾起恶意的笑容说道。“毕竟这是你惹出来的祸,别想置身事外。”

    “一定要回去吗?”晨星皱起小脸,心里明白像这一类的晚宴不到清晨是不会结束的!

    “累了!那我们先离开。”伊斯托起晨星的下巴,察觉到她的疲倦,做出提早离开的决定。

    “伊斯!”眼看伊斯拉住她的手就往宴会里走,晨星轻呼一声。往宴会里走怎么可能脱身!根本就是自投罗网啊!

    果然,两人才从阳台踏进宴会厅,方才团团包围住伊斯的女子们再次蜂拥而上,希望能有机会和他攀谈,甚至再进一步的接触。

    “那,打起精神来,现在陪我跳支舞,然后我们就能顺利开溜了。”伊斯俯下身,在晨星耳边低语。

    “嗄!”晨星瞪大眼睛一时之间还弄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相信我。”伊斯戏谑地朝她眨眨眼一个使劲就将晨星带入他的怀中,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亲呢地揽上她的腰,配合着音乐旋身转入舞池里。

    “可恶!”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舞步才一开始,晨星就听见舞池旁,从每个女人口中传出的抗议声与懊恼诅咒声,像是在质疑他为何放任宴会中的美女不管,反倒拥着一名少年共舞!

    “万人迷先生,这么多人等着和你跳舞,可以让她们失望吗?”不需要转头,就能感受到所有人妒恨的眼光,晨星扬起头,露出一抹顽皮的笑。“今晚我可以破例睁只眼闭只眼,好好让你尽兴。”

    “不,亲爱的,我有更好的主意。”黑色眼罩下的异色眼瞳,闪过晨星再熟悉不过的戏谑,只见他突然低下头吻住她,不仅是如此,烫热的舌尖更是毫无顾忌地窜入,以最放肆的方式挑逗着……

    抽气声!惊喘声!还有不可置信的啜泣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耳语!每一双瞪凸的美眸和张大的嘴,都只有相同的疑问,为什么……为什么宴会上这个最出色、比魔鬼还俊美几分的男人,会是一个同性恋呢?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晨星可以清楚从他的眼瞳中看到计谋得逞的笑意。

    “恶劣。”晨星摇摇头,只能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

    “但很有效果,不是吗?”伊斯扯出迷人的笑,低声说道。果然,当他拉着晨星打算退出舞池的时候,原本包围他的女人自动退开让出一条路让两人通过,既然对方如此公开地表明了自己的“性向”,那么再纠缠也是没用的!

    “哈哈哈哈……”在一片寂静的群众里面,就只有雅罗拉夫人毫无忌讳地放声大笑。果然是做事不按牌理的伊斯·梅杰士,连想离开宴会,都用这种悚动的方式!

    晚安。闻声回头的伊斯微微颔首致意,并对雅罗拉夫人勾起一抹笑,道晚安的同时,也预祝她今晚能玩得尽兴。

    既然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伊斯搂着晨星的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的离去,就像是最耀眼的光瞬间消失了一般,晚宴上的所有人除了在心中叹息之外,却又忍不住想探知他们的来历,于是纷纷往雅罗拉夫人的方向移动,期盼从她的口中挖出这一对耀眼人物的真正身分。

    “呵呵……”雅罗拉夫人轻摇手中的羽扇,满意地等待着所有人走向自己。今晚这场特殊的晚宴,别说是一年,绝对足够让她炫耀一辈子哩!

    ☆☆☆

    “今晚的宴会,足够让雅罗拉夫人的嘴巴忙上好几天,看来能让她稍微忘记疾风消失这件事情,亲爱的梅杰土夫人,还满意我处理的方法吗?”回到两人所属的客房,伊斯将妻子揽入怀中笑道。“那么是不是该讨论奖赏我的事情?”

    “雅罗拉夫人虽然很忙,但你能保证疾风不会撞见雅罗拉夫人吗?毕竟我们全都住在同一间府邸。”晨星刻意忽视他为自己褪下西装、同时将白衬衫从裤头里扯出的动作,偏着头故意继续发问。

    “我自然有方法让他保持忙碌。”伊斯的双手并没有停止,先是扯掉红色小领巾。跟着慢条斯理地解开白色衬衫的前几颗扣子,一边说话一边凑向前,用舌尖轻触她颈部细嫩的肌肤。

    “好痒……”晨星格格笑出声,自然地伸出双臂环上伊斯的头,让他更贴近自己一些,同时也主动伸手将他身上的衬衫解开。

    他热切的吻与熟练的诱惑手法,轻易地让晨星忘记疲倦,也忘记所有的一切,只能专心地回吻他,投以全部的热情。

    “伊斯,难道你不担心晚宴上有人认出你吗?到时候流言满天飞,会说伊斯·梅杰士改了性子,公然在宴会上亲吻男孩子,惹得皮诺又要对你吹胡子瞪眼睛了,说你破坏梅杰士家族的名声了。”晨星模仿他的方式一边嘲弄一边将无数的吻印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随他们去传。”伊斯低笑,拦腰将晨星抱起往床上一扔,随即以身体密实地贴上妻子,感受肌肤厮磨的快感,咧开嘴笑着说。“流言背后的真相仅只是嫉妒,嫉妒我把晚宴上最漂亮的少年带走了,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少年是我的小妻子,也永远不会知道,在这套西装之下,藏的是一副让圣人也会产生觊觎的美好躯体,光是一眼,就能让我疯狂……”

    “你的甜言蜜语越来越进步了,怎么,常常对着别人练习吗?”晨星挑高一道眉,墨黑眼瞳似笑非笑地问着。

    “我是不是闻到火药味了?”双包眼瞳闪过一丝戏谑,男性的指尖开始顺着肩膀向下游走,缓慢地在细嫩的丰盈上逐次向内绕圈圈,看着淡粉色的乳尖在自己的逗弄下变换成坚挺的瑰色宝石。

    “你过去的不良纪录,实在让人不放心。”晨星轻咬着下唇忍住呻吟,提醒伊斯他过去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情史。

    “梅杰士夫人,你又打算翻旧帐吗?”伊斯笑着轻咬她的下唇,为自己辩解。“过去留恋花丛自然有原因,谁叫我一心想撷取的果实,成长得比一般人来得慢,在等待果实成熟之前,我总不能让自己饿死吧?”

    “这又是甜言蜜语吧!当时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你想吃掉我这颗青涩的果子!”晨星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

    当初,年仅十一岁的她被带回那不勒斯,头几年的时候,伊斯确实像个严谨尽责的父亲,在无限宠溺她的同时,还从各地找来了家庭教师,从早到安排了无止境的课程,从语言、礼仪到各种知识。这种一整天都像是吸水海绵似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她十四岁那一年,伊斯才带她第一次离开那不勒斯,旅行兼增广见闻地带她游遍意大利。甚至是整个欧洲,最后,在她十七岁生日前几天,两人才重新回到那不勒斯。

    “不是甜言蜜语,从你十四岁初潮,正式转变成女孩子的时候,我就开始在等你这颗青涩的果子了……”伊斯直接坦承。

    “这么早?我为什么一点不知道。”晨星瞪圆双眼,内心也吃了一惊。如果说他早就在等自己长大,那为什么不早点说?他早该知道她暗恋的心事,不是吗?却什么都不说,还平白让她度过苦涩悲伤的单恋日子。

    “亲爱的晨星,如果那个时候就坦承我对你有欲望,那就是犯罪了。”伊斯低笑。

    “嗯……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些告白听起来很动人!”晨星难耐地扭动。伸出双手拚命想将他往上拉扯。

    “你不相信!”伊斯不接受反抗,依旧霸道地以指尖穿刺着,让她癫狂。

    “啊?因为……你一向不是有耐心的人,也不像是会在乎犯罪的人。”晨星发出激烈的喘息,再也无法忍耐地命令道。“伊斯!不要再折磨我了!”

    “为是你,所以我愿意等待,小东西,对真正想拥有的东西,等待的时候也会是一种甜美。”伊斯不再迟疑,抽出手的同时以一个有力的拱身、将自己深深埋入妻子温暖的体内,同时伸手捧住她的脸保证道。“等待……再等待,然后在果实最甜美的时候摘下它,才能享受到绝顶的滋味,因为我向来只要最好的一个。”

    “真的很棒,我‘几乎’要完全相信了。”灿亮的黑瞳闪过顽皮的波光,回视着自己最爱的男人。

    “什么很棒?我,还是我刚才说的话!”他咧开浪子般迷人的魅笑,以让人发狂的缓慢方式律动着。

    “嗯……甜言蜜语很棒,至于其他的,还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晨星咬着下唇忍住呻吟,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亲爱的,我一向无法拒绝来自你的挑战。”

    接下来的时刻,言语已经是多余,伊斯开始了一波接一波的猛烈冲刺,带领怀中的晨星,直接奔向情欲的天堂……

    ☆☆☆

    “小女孩是什么做成的?小女孩是什么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这样就做成一个小女孩了……”

    可爱的小女孩,听过这首鹅妈妈童谣吗?或许这首童谣说的是真的,你一定是蜜糖和香料做成的,所以又香又甜,让我忍不住想把你一口吃掉……

    “呜……走开!”

    睡梦中,伊斯身旁发出梦呓的晨星吵醒,侧身一看,发现她在睡梦中痛苦地喃喃低语,他关心地伸出手,更发现她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晨星,快醒醍!”伊斯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意图唤醒噩梦缠身的妻子。

    “啊!”晨星惊叫一声,猛然睁开双眼,美丽的小脸惊魂未定,一时片刻还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作噩梦了吗?”

    “伊斯!”熟悉的声音让晨星眨眨眼,感觉到伊斯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这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太久没出门旅行,所以作噩梦了吗?”伊斯伸手拨开她脸颊上被汗水濡湿的黑发,关心问道。从小到大她很少作噩梦,所以他推测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旅行所产生的不适应。

    “还把你吵醒了。”晨星有些不好意思,倾身在伊斯脸上印下一吻,说道。“一身黏呼呼的,我去冲个澡,你先睡吧!”

    “也好,晚安。”伊斯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准备就寝。

    晨星迅速冲好澡,随意选了一件伊斯的衬衫当睡衣,这才踩着轻声的脚步回到床上,躺在另一边的伊斯呼吸平缓,看样子已经再次睡着了。

    重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的晨星,此时却了无睡意,脑海中翻来复去的,始终是昨天晚宴上所发生的事情。

    在阳台所听见的童谣,她十分确定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而且不只是听过,记忆中,似乎有人教她唱过这首童谣,但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她好像记得这件事,却又好像全部忘记了!

    晨星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的吊灯,试图唤起过往的记忆。鹅妈妈童谣……正统英语的童谣……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英语的……记得,当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伊斯找了一位英国女子教她这种语言。

    属于过去的事情一点一滴变得清晰,记忆一旦有了起头,晨星更加不愿意放弃,专心地、认真地回忆起当年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

    她记得,事情的开端是在自己过十四岁生日的时候。

    “Checkmate。”

    “嗯,这盘棋赢得漂亮,看来我得履行当初教你下棋的约定,每赢我一次,我就让你许一个愿望。”伊斯露出淡笑,开口称赞坐在自己对面、出落得益发甜美的晨星。

    “那……我希望永远可以和你在一起。”晨星偏着头想了想,最后开口。

    “晨星小姐!你当然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干么把愿望浪费在这种不可能改变的事情上面呢!向少爷要其他的东西比较实在!”站在一旁看棋的疾风忍不住打岔,不明白晨星小姐怎么会开口许这么莫名其妙的愿望。

    “但是……我真的不缺什么,也不知道还能要什么。”晨星咬着下唇,十分苦恼地开口。

    的确,在那不勒斯,自己被伊斯和疾风彻底捧在手心呵护,要什么有什么一时之间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还需要什么。

    “那么这个愿望暂时保留下来吧!等你想到的时候再告诉我。”

    “好了好了?晨星小姐,棋下完了,蛋糕也切了,那么该拆生日礼物了!今年,你的生日礼物可是我费了半天的工夫才说服少爷的喔!”疾风挥挥手,转移话题。

    “真的吗?是什么?”听到生日礼物,晨星的双眼也跟着一亮。

    “打开看就知道了。”

    她从伊斯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十分兴奋地打了开来,包装纸里面是一个长型的纸盒,她将盒子打开之后,看到了一本小册子,翻开第一页之后,赫然发现那是一本印有自己姓名的护照!

    “这是……”一本护照!要拿来做什么?

    “喜欢这份生日礼物吗?”

    “护照!为什么送我这个?”晨星有些困惑的开口。

    “晨星小姐,让我来解释吧!”疾风甚至比晨星更兴奋,踏前一步开心说道。“东方人不是有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你老是待在那不勒斯,天天听家教上课,这种日子过久了人都会变傻,所以我告诉少爷,就算他带你逛遍了意大利,但还有其他的国家没去过。少爷应该让你出外走走,到处去看看,不但可以增广见闻,还可以到处去旅行,这份生日礼物够棒吧!”

    “疾风!你最棒了!”听完疾风的解释之后,晨星欢呼一声,高兴地飞扑到疾风身上,兴奋地抱住了这名亦兄亦父的风趣管家。

    “看来你很满意这份礼物。”伊斯满意地点头。

    “嗯,我太喜欢了!”

    晨星从疾风身上滑下,也投向伊斯的怀抱,给予他同样热情感激的大拥抱。

    “喜欢就好,过几天我们就出发吧。”

    “真的吗?我们要去哪里!”

    “既然你现在正在学英文,那么第一站,就选英国吧!”伊斯宣布笑看晨星漾满喜悦兴奋的小脸,心中再次肯定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真的吗?我们真的要去英国!”晨星兴奋地叫嚷着。英国!英国!那只有在电视、地图上看过的国家?”

    “早点上床睡觉吧!明天起开始打包行李,有得你忙的。”伊斯宠地揉她的发,淡笑吩咐道。

    “嗯!”晨星用力点头,依旧难掩兴奋的情绪,手上则握着自己护照,像是彩蝶一样飞出了房间。

    英国!她已经等不及要亲眼看看这个国家了……

  第四章

    九年前、英国·伦敦——

    黄昏时候一架私人飞机缓缓降落在伦敦郊外机场的停机坪上。

    明明已经是四月初春,但著名的雾都伦敦却丝毫感觉不到春天的气息,才一踏出机舱,迎面吹来的冷风就让晨星打了个哆嗦。

    “冷吗?”站在她身旁的伊斯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肩头,低头笑看她无畏这种阴冷的天气一双好奇的黑瞳正四处张望着。

    “这里……就是英国啊!”晨星难掩心中的兴奋。虽然还置身停机坪上,放眼看去都是一片空旷,根本还看不到什么漂亮的风景,但无所谓,因为光是空气,呼吸起来就和意大利的不一样!

    不一会儿一辆造型特殊、十分古典可爱的黑色车辆缓缓驶过来,停在两人眼前。

    “这是什么车,样子好怪!”晨星格格笑出声,觉得这辆车的外型非常可爱。

    “既然你想看英国,那所有有的事情都应该尝试才对。”伊斯笑着牵起她的手领着她走向交通工具,同时解释道。“这种‘计程车’是伦敦的特色之一,就当我们今天的交通工具吧!”

    趁着司机下车安置两人行李的同时,晨星早已经坐进车子里面,她好奇地用手触摸着坚硬的皮制坐垫,一边上下打量着车内小小的空间,脸上始终挂着惊奇而赞叹笑容。

    当她终于停止打量时,这才看见伊斯以一种含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认定了对方在笑她孩子气的行径。

    司机重新坐回驶座,先是恭敬地朝两人点点头,而后开始发动车子。

    “真可惜,疾风不能和我们一起来。”晨星乖乖地生回伊斯的身边,有些惋惜地开口。

    “疾风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他……每年都要花很长的时间考虑去或不去。”伊斯以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所以别打扰他认真思考,等他手边的事情一结束,就会过来和我们会合了。”

    “嗯。”窗外的景物随着车速快速的移动着,晨星的目光再次被外面的事物给吸引住,尤其是当车子驶入伦敦市区。各式各样不同的建筑物,与意大利截然不同的风情与行人,都让晨星感到新奇,美丽的小脸因为兴奋期待,流露出一种灿烂的光晕。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缓慢离开了市区,这个时候的景物开始变换,不再有高大的建筑物,反倒是一些造型可爱、像是方盒子一样的房屋排列在道路两旁,再加上道路旁栽种的绿树,即使是天色灰暗看下太清楚,但在晨星的眼中,它们依旧是美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斯感觉到晨星的头颅不自觉地靠过来,知道兴奋过后,她已经开始感到疲倦了,伊斯探出手将晨星拉近一些,同时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双腿上,为她调整一个适合休息的姿势。

    “别一口气用光你的兴奋,休息一下吧!”伊斯吩咐道。

    “伊斯。”枕在腿上的晨星突然睁开眼睛,小手握住伊斯的手,漾开一抹美丽的笑说道。“为了怕以后忘记,我还是现在就和你说‘谢谢’,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好开心。”

    “不客气。”伊斯回以温柔的笑。“睡吧!到目的地以后我再叫你。”

    “嗯。”晨星点点头,像是小猫般将脸凑到伊斯的手掌上摩挲,下一会儿,已经沉沉地睡去。

    “晨星,起来,我们已经到了。”

    在四周景物黑成一片的时候,车子也抵达了目的地,睡意正浓的晨星强迫唤醒,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什么地方了。

    “下车,我们已经到了。”伊斯拍了拍她睡意惺忪的小脸,有趣地扶住她歪歪斜斜的身子。

    “这里是哪里?”晨星伸手揉揉双眼,抬起头,勉强自己打起精神。虽然有路灯的映照,但是在一片漆黑之中,她依旧看不清楚这栋宅邸的模样,只知道这是一栋很大的房子,几乎和他们在那不勒斯的别墅一样壮观。

    “我们未来一个月的住所。先在这里等着。”伊斯拍拍晨星的脸颊,从司机的手中接过一串钥匙,登上白色阶梯,然后将门打开。

    “晨星,上来吧!”伊斯招呼着,同时示意司机将两人的行李搬上来。

    一踏进屋内,晨星原有的睡意全都消失了,用力眨眨眼睛,惊奇万分地看着客厅的装潢。

    那是完全不同于意大利人屋内的摆设,一踏入,晨星就发现自己脚下踩的是厚重的长毛地毯,屋内的摆设完全以木头为主,木雕的长型桌,椅子、书柜、酒柜,在客厅的中央,还有一个真正的壁炉!柜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瓷器做成的东西。茶具、花瓶、瓷娃娃,应有尽有,墙上除了挂满画之外,甚至还有一个正“滴答滴答”摆动着的古老时钟。

    “哇!”实在无法形容第一眼看到这些新奇东西的感受,晨星最终只能以最原始的声音表示赞叹。

    “今晚先休息,明天再开始你的冒险吧!”伊斯自晨星的身后伸出手,将她的下巴轻轻往上托,淡淡地取笑她惊奇而微张的小嘴。

    晨星小脸一红,跟着才发现送他们来这里的司机早已经离开,屋内只剩下她和伊斯,还有他们的行李。

    “这么大的房子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吗?”晨星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这里这么大,就算以后疾风会来这里会合,但三个人……不需要住到这么大的房子吧!

    “虽然是度假,但我还是喜欢安静的地方,白天的时候会有钟点佣人来打扫、准备食物,到了晚上他们就会离开。”伊斯回答。“来!帮我把行李搬到楼上房间吧!”

    先选定房间、跟着翻过里面的每一项摆设、再整理行李,最后泡了一个消除疲劳的热水澡,当晨星抬头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是近午夜了。

    “已经这么晚了!”为了明天能顺利开始旅行,晨星换上一件大衬衫当睡衣,准备立刻上床睡觉。

    才一躺上床,晨星忍不住“哇”的一声喊出来,因为这张床不可思议的软,才一躺下,整个人都快陷到床铺里面去了——

    怎么会这样?英国的床都是软成这样吗?还是自己运气不好,一选就选到一张坏掉的床?!沉思之际,又听见窗外传来呼呼呼风吹的声音,她转头,更看到外面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晃了过去。

    “嗯,那只是风吹走的树叶!”晨星死命地闭上眼睛,喃喃安慰自己。

    不一会儿,天花板上又传来“嘎叽嘎叽”的奇怪声音。

    “老房子里面老鼠本来就多,没事的。”晨星再次自言自语,只不过一双眼睛闭得更用力了。

    就这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晨星就会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安慰自己,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过分依赖伊斯,不然又要被取笑了!

    好不容易睡意来袭,晨星也慢慢忘记恐惧的时候,“砰”的一声,房间里的木窗大风给吹撞了开来,窗框敲得墙壁“砰砰砰”作响,同时也将晨星所有的勇气给敲散了?

    “伊斯!”抓起枕头,晨星头也不回地奔出自己的房间,甚至来不及敲门,她就这么一路冲进对面伊斯的房间,什么也不想地跳上他的床,像是无尾熊一样,双手双脚同时缠上了伊斯的身子。

    “小东西,你让我受宠若惊哩。”点亮床头灯,伸手抬起深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脸伊斯明知故问地开口,似乎觉得她紧闭着双眼的模样十分有趣。“啊!我熟悉的枕头又回到我身边了,看来这趟英国之旅确实值得。”

    伊斯淡淡地调笑着。打从半年前晨星初来月信,坚持自己不再是小孩之后,她就出了两人共有的卧房,尝试过她所谓的“与大人一般的独立生活”。

    低醇的嗓音、温暖的体温,还有再熟悉不过的男性麝香,像是有魔法般瞬间平息她的恐惧,半晌后,晨星才完全放松,但依旧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刚刚我听到声音,是不是房间里有东西掉了!”刚才他似乎听见“砰”的一声跟着就看到自己的房门撞开,同时一个赤脚天使以毫不优雅的方式飞扑了上来。

    “……”埋在胸口的黑色头颅点了点。

    “嗯,如果我猜的没错,房间里是不是有你最讨厌的老鼠!”伊斯再次笑着问,为她飞奔而来的行为寻找合理借口。

    “……”黑色的头颅迟疑了一下,接着又点了点。

    “那么,我再陪你找一间合适的房间好了。”伊斯以一种过分殷勤的方式开口,主动提供服务。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因为这个提议而身子一僵,忍不住咧嘴笑了,伸手轻抚她的头发说道。“话说回来,今天已经太晚了,不如你睡在这里,明天再找新的房间。”

    好不容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晨星立刻用力地点头表示同意。

    伊斯无法抑制的笑声从口中泄出,紧贴在他胸前的晨星当然感觉到了,她气呼呼地抬起头,果然见到笑得十分开心的伊斯。

    “不准笑!”晨星命令道一双眼因为恼怒而进射出璀璨的火光。

    伊斯咧嘴,将她的头重新按回胸前,同时俯身在她的头顶印下一吻,以三分戏谑,七分温柔的方式低声道。“小东西,有东西坏了也好、有老鼠也罢,就算什么理由也没有,任何时候只要你想过来,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不可以取笑我。”他温柔又郑重的语调迅速安抚了晨星的不安,在觉得珍惜的同时,她还不忘提出警告。

    “睡吧!”伊斯轻笑几声,重新躺回床上,调整一个最舒适的位置,伸手自然地护卫住中柔软馨香的人儿,缓缓闭上眼睛,平静地度过在英国的第一个夜晚。

    翌日。

    经过一觉好眠的晨星神清气爽地睁开双眼,伸手摸摸身旁的床铺,发现上已经有属于伊斯的体温,想必他早已经起床很久了吧!

    由于英国的天气明显地比意大利冷很多,晨星入境随俗地套上一件灰色套头毛衣但依旧在外面加穿一件自己惯穿的白色衬衫,这才往楼下走去。

    远远的,晨星就闻到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循着这阵气味,晨星顺利地找一楼用餐所在,也看到坐在长桌另一端一边啜饮咖啡、一边看着报纸的伊斯餐厅除了伊斯之外,还有一名略胖的中年妇人,正背对着他们准备早餐。

    “早安。”晨星在伊斯的对面坐定。

    “早。她是玛丽,在疾风来之前,她会张罗我们的日常所需。”伊斯抬头,对晨星介绍说道。“快点用餐吧!一会儿你还要上课。”

    “上课?”晨星差点被嘴里的面包噎住,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上课?他们不是来这里度假的吗?

    “我是接受了疾风的建议没错,但并不表示你可以就此荒废课业,在这里的时候会有英语老师,等过些时日我们去欧洲的时候,我会再帮你安排其他适当的老师。”伊斯见她依旧有些不开心,不禁笑道。“只有上午是上课时间,其余的全部留给你自由探险,嗯?”

    “真的只有上午要上课!”晨星听完后精神一振,一扫刚才的苦闷。

    “嗯,不准再讨价还价。”伊斯下结论。虽然宠她到有求必应的地步,但凡事还是得有个底线。

    “是。”晨星垂下眼,露出浅浅的笑容。比起过去在那不勒斯上一整天的课,现在的日子简直像天堂一样美好啊!

    用完早餐后,晨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伊斯,你刚才说欧洲其他的地方,除了英国之外,我们还要去其他的地方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等你什么时候长大,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伊斯简单回答。

    “什么意思!”晨星错愕地瞪大眼。等她长大!要多大?法律规定的十八岁,还是要像伊斯一样成熟稳重了,才叫长大!

    “意思很简单。”伊斯起身,踏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她的身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说道。“只放在温室里培养的玫瑰太娇弱,所以我打算将它带出来,让它有机会接触到不同的阳光、空气、土壤,如此才孕育得出独特的玫瑰花。”

    “我是玫瑰花吗?”晨星忍不住皱眉。伊斯的比喻让她似懂非懂,似乎将她比喻成玫瑰花,但她才不要像玫瑰花,那种娇娇弱弱的花朵一点都不坚强。

    “不!你是我从威尼斯找到的小野豹。”伊斯微笑,倾身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含笑说道。“英国只是所有旅程的第一站,开始享受吧!”

    ☆☆☆

    不到几天的时间,晨星已经完全适应了在英国的新生活。

    即使到了英国,伊斯依旧和从前一样忙碌。每天早上和晨星一起用过早餐后,他就出门,而晨星则是安分地接受家庭教师的授课,除了书本知识之外,伊斯还特别安排了茶艺、西洋剑、骑术之类的课程,毕竟他认为晨星已经来到了英国,就该试着享受英国人的每一种休闲娱乐。

    中午过后则是晨星的自由时间,由于这里是伊斯特别挑选过的安静乡间,附近的自然风景非常漂亮。有树林、有农家,甚至还有条小溪,也因此让晨星养成了独自骑马漫步林间的新习惯。

    到了傍晚的时候,伊斯会回到府邸和晨星共进晚餐,饭后,两人会坐在壁炉前,以谈天、听音乐,看书,或是下一盘西洋棋,来划下一天的句点。

    这天午后,晨星再次骑着马在林间小径奔驰,路程还不到一半,天色突然转暗,跟着飘下雨点。

    “啧!讨厌的天气。”晨星低咒一声,如果要说对英国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它阴晴不定的天气了。方才出门的时候明明还有太阳,现在居然说变就变!

    随着打在身上越来越大颗的雨点,看样子这不会是一场小雨,为了不想淋成落汤鸡,晨星只得掉过马头,选择抄捷径回去。

    她策马奔驰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在经过一栋熟悉的宅邸时停了下来。

    吸引她停下马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她在雨中看到了一个人,正确来说,应该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人,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人,因为晨星看到他正奋力地用双手推动着轮椅,试图想返回屋内。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坐在轮椅上的人似乎是一个和自己年相仿的少年,晨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但眼看这场雨越下越大,她实在不忍心看他因躲避不及而被雨淋个湿透。

    “喂!你别动,我来帮你。”晨星翻身下马,先把马匹拉到树下避雨,跟着小跑步来到那名少年的身边。

    晨星喊叫的声音让少年一怔,他停止转动轮椅的动作,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晨星。

    “我只是刚好经过。”晨星忍不住开口解释,不习惯对方这种专注凝视的目光。他是一名十分清瘦的少年,白皙的肌肤、月光色的金发,还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珠。“雨越来越大了,我先推你回去!”

    对方依旧不发一语,让晨星有种对着木头说话的挫败感。但既然都过来了,总不能真的将他扔在这里,于是她来到轮椅的后面,努力地将少年往斜坡道上推,这少年看起来虽然很瘦,但推起来还是十分吃力,当晨星好不容易将他推到大门口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里面有人吗?你不可能一个人住在这里吧!”按了几声门铃,却完全得不到回应,晨星纳闷之余,只好再次转头询问少年。

    “门没有锁。”少年并没有回答晨星的问题,只是点出这件事实。

    “嗄?”虽然这少年答非所间,但晨星依旧推开了大门,再次小心地将轮椅推了进去。

    正当晨星开口想问屋里有没有可以照顾他的人的时候,少年突然伸手自行推动轮椅,迳自往屋内前进。

    “喂!”晨星忍不住喊道。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家伙!就算她是多管闲事好了,但说一声谢谢,应该是最基本的礼貌吧!

    “莫骆里家向来不招呼外人,不送了。”少年冷冷的说道,甚至连回头也不愿意,傲慢地下达逐客令。

    “谁说我想来这里当客人啊!臭小鬼!”从未受过如此污辱的晨星冷哼一声,跟着也模仿少年方才傲慢的语调说道。“刚才呢!不过是我今天心情好,想日行一善,下次没这么运气了!”

    说完之后,晨星“砰”的一声将门甩上,以小跑步奔回树下,以最快的速度跳上马背,头也不回地奔驰而去,在离开大门时,还不忘回头对屋内扮了一个丑陋的鬼脸,这才扬长而去。

    晨星所有的举动,都让屋内的少年透过窗户看得一清一楚,他淡蓝色的眼瞳闪过一丝情绪,跟着,他缓缓从轮椅中起身,踩着无声的脚步往一楼走去,走进其中一间房间。

    房间里一名身材同、年纪相同,甚至连长相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坐在窗前,他听见脚步声后回头,扬起淡笑说道。“杰瑞,刚才那个女孩是谁?”

    名唤杰瑞的少年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她这么好心地推着轮椅送你回来,你为什么不留她下来?这可不符合莫骆里家的待客之道。”坐在窗前的少年挑高一道眉,好奇地问,显然将刚才雨中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一楚。

    杰瑞再次摇摇头,依旧以一种沉默的姿态站在原地。

    “该死!在我面前装什么哑巴!”少年突然咒骂出声,同时间拿起随身的鞭子,恶狠狠地朝跟前的杰瑞抽了一鞭。

    “啪”的一声,杰瑞的脸上瞬间出现一条红色的痕迹。

    “滚!滚回你的阁楼去!”少年冷啐一口,指着门口命令道。

    杰瑞转过身,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沉默地离去。在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少年拿起手边的金色铃铛,用力摇了摇。

    不一会儿一名身材高瘦、身穿管家服装的中年男子踏人,以恭敬的口气询问。“伟恩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送我回房。”名唤伟恩的少年下达命令。

    “是,少爷。”管家恭敬回答,同时踏步向前,小心翼翼地将坐在窗台上的少爷抱起,往门外走去。

    当管家抱着他回到顶楼的卧房,细心地安置在床上后,伟恩再次开口了。“把阁楼锁上,今天和明天都不准给东西吃,只送水,知道吗?”

    “是。”

    当管家正欲离去时,伟恩再次唤住他,沉吟片刻后,嘴角浮出淡淡的微笑,命令道。“为我找一个女孩子,她的年纪差不多十来岁,东方人,是新面孔,最近偶尔会骑马经过这里,帮我弄清楚她是谁。”

    小男孩是什么做成的?小男孩是什么做成的?苍蝇加蜗牛,再加上小狗的尾巴,这样就做成一个小男孩了……

    ——摘自鹅妈妈童谣

  第五章

    当晨星决定彻底忘掉这件讨厌的事情,又过了三天后,在惯常溜马的林间小路上她再次见到了那名坐在轮椅上的金发少年,但他不仅是出现在林间小径,而且是,轮椅完全地挡在小径中央。

    “喝!”晨星轻扯缰绳喊停,心情不好地眯起眼。如果不是自己的骑术尚未到家,她说不定就会策马从这个臭小子的头上践踏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高照的缘故,今天这金发少年给人的感觉和上次在雨中完不同。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田里的金色麦穗般发光,斯文的五官一扫当时的阴霾,此时充满了可亲的笑容。

    “嗨。”金发少年主动微笑开口,并没有因为晨星的冷漠而敛去笑容。“你还记得我吗?”

    晨星咧开一抹没有诚意的笑,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既然他的轮椅占据了大半的小径,她打算牵着马从对方旁边过去。

    就在晨星冷着脸。打算拉着缰绳从少年身旁走过的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她身后的马匹突然发出奇怪的嘶鸣声,同时高高地举起马蹄,无情的铁蹄眼看就要踏到少年的身上了

    “‘白雪’!不可以!”晨星闻声回头,紧张地喝叱。

    “砰”的一声,少年在危机发生的瞬间往前一扑,虽然自马蹄下逃过一劫,却也十分狼狈地摔到路边。

    “啊!”虽然马儿没有真正伤到人,却也让晨星冒了一身冷汗。纵然这少年那天在雨中的态度恶劣,但也不该惨死在“白雪”的马蹄下。

    “你等等,先别动!”晨星先将马牵到树下绑好,迅速地回到少年与轮椅身边,弯下身不确定地问道。“你还好吗?刚才‘白雪’没有伤的到你吧!”

    “看来你的白马打算为你抱不平哩!”金发少年毫不在意,依旧咧开爽朗的笑容,甚至挤眉弄眼笑道。“那天我没让你进门躲雨,现在你的马则回踏我一脚,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嗄?”晨星一愣,原以为对方会破口大骂,没想到跌了一跤的他,依旧笑容面。

    “还是‘瘸子’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见晨星没有多说什么,金发少年目光一暗,自嘲地扯动嘴角。

    晨星仔细一想,对方当天只不过是态度恶劣,并不是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何况如今他都肯低头道歉了,倘若自己再斤斤计较,反而显得小器了。

    “喂!你不要自己乱下结论好不好!”晨星朝着少年伸出手,说道。“我叫冷晨星,你好。”

    低垂着脑袋的少年抬起头,喜悦的光芒重新染满淡蓝色的眼瞳,嘴角也咧成愉快的弧度,同样伸出手,牢牢地握紧了晨星的手,笑道。“我叫伟恩·莫骆里,很高兴认识你,晨星。”

    伟恩在晨星的扶持下,重新坐回轮椅上,他抬起头,对晨星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说道。“为了弥补上次的失礼,你愿意来莫骆里家,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吗?我的新朋友?”

    或许是伟恩亲切的笑容让人无法抗拒,也或许是一直以来,她身边始终没有年龄层相近的朋友,所以晨星几乎只迟疑了三秒钟,就爽快地点头了。

    伟思微笑,那笑容彷佛带着感染力,连带也让晨星抛开之前的成见,美丽的小脸不再紧绷,嫩红的唇向上扬起小小的弧度,点头答应了邀请。

    “非常乐意。”

    ☆☆☆

    置身于莫骆里府邸内这间藏书无数、以及满是画像的宏伟书房里,晨星的脸上始终漾满赞叹与惊奇,不管是装潢或摆设,看起来都好珍贵、好古老,光是站在里面就好像时光倒流,又像是跑到古老电影里面那样的神奇。

    “晨星,先陪我喝茶,之后我再带你参观这栋房子。”伟恩温柔地打断晨星的专注打量,招手邀请她来到一旁的沙发上休息,沙发前的小桌上,早已经放置好香气四溢的热茶,以及各式各样的精致餐点。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用了几口点心,晨星很自然地开口,想了解这位新朋友的身分。

    “这里是我父亲的乡间产业之一,也是我从十岁起居住的地方。”伟思似笑非笑地说着,像是事不关己般地说着自己的故事。“这双腿,让我成为莫骆里家族的耻辱,父亲让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说这里的环境清静,其实说穿了,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我,于是放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刚开始的时候是很无聊,但久了……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

    “我很抱歉。”晨星开口,因为无意中探知对方的隐私而感到不安。

    “这也没什么,反正我现在有你这个新朋友,不是吗?”伟恩抬眼,淡蓝色的眼瞳闪着愉悦。“说说你的事情,什么都好,统统都告诉我。”

    “啊!我的事情……我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说。”晨星坦言,不管是在义大利,或是在这里,她的生活好像就是在学习中度过的,这种无聊的事情,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和一个意大利人住在一起,他是谁?是你的什么人?”伟恩摇摇头,直接点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嗄!你知道伊斯!”晨星略微吃惊地眨眼。

    “这里是乡下,什么消息都传得快,更何况你们并不是本地人,大家自然都特别注意你们。”伟恩轻描淡写地说道。事实上,他确实派了人作调查,但除了查出晨星和那个男人来自意大利之外,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讯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居然能隐藏自己的身分,看来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嗯,伊斯是收养我的人。”晨星以简单的方式约略解释了自己十一岁时遭逢的意外,以及被伊斯带回意大利的经过。“因为我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所以伊斯打算带我四处旅行,是可以学习其他新的事情。”

    “他真是位特别的‘父亲’。”伟恩听完后,点点头微笑,下了结论。

    “父亲!嗯……是吧!”晨星点点头,从十一岁至今,不管是名义上,或是私底下,伊斯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确实都像是父亲、甚至远远超过了一般父亲对孩子的宠溺,但不知道为什么,由他人口中道出“伊斯是她的父亲”这句话时,她的心里却有一种不舒服、闷闷的感觉。

    “晨星。”伟恩不知道她发愣的理由,突然倾身,将手复盖在晨星的手上,认真说道:“那么,在你留在英国的这段期间,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什么事!”晨星抬头,黑瞳对上伟恩过度郑重的蓝眸。

    “你能常常来这里,当我的朋友吗?”伟恩轻声开口,淡蓝色的眼瞳里,有着不容错认的紧绷情绪。“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也很强人所难,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一个朋友,你不会拒绝我吧?”

    蓝瞳、白皙斯文的脸庞,吐露出一种单纯而强烈讯息——他很寂寞。面对如此坦白、毫不隐藏的强烈渴望之下,晨星发现自己很难拒绝对方的要求。

    “以后我再也不怕家庭老师给的英文习题了!”晨星回握住他的手,露出一抹顽皮的笑。

    “一言为定。”伟恩一愣,跟着大笑出声。

    就这样,在晨星十四岁那年,在那个充满阳光的午后,晨星拥有了第一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朋友。

    ☆☆☆

    “认识新朋友了?”半个月后的一个夜里,当晨星照例趴在地毯上与伊斯下棋,并且苦思着要怎么为棋盘上自己的皇后脱困的时候,伊斯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嗄!”晨星眨眨眼,十分吃惊地望着他从容的俊颜。不会吧!这么神通广大?关于伟恩的事情,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checkmate。”趁着晨星失神之际,伊斯从容地移动手中的骑士,结束今晚的棋局。

    “啊!你太狡猾了。”晨星低咒一声,虽然知道自己的棋艺和伊斯相差许多,但这人故意引她分神,实在是胜之不武。

    “这盘棋你本来就没胜算,你的心虚和分神只不过加快了结局的时间。”伊斯似笑非笑,伸手揉乱她额前的发,跟着起身坐回身后的大沙发,姿态优雅地端起桌上的酒杯轻啜一口。

    “为什么你会知道?”晨星抬眼,好奇地开口。

    “知道什么?”伊斯仅是挑高一道眉,从容地反问。

    “就是……”晨星正想张口回答,却想起自己答应伟恩要守密的承诺,于是只能抿紧双唇,用力闭上嘴。

    “小东西,连你都不想说的事,看来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伊斯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跟着随手拿起昨天没看完的书,一张俊脸藏于书后,淡淡摆出话题已经结束的态度。

    晨星也从地毯上坐起,黑瞳里逐渐升起恼怒的情绪,不满地瞪视着埋首于书中的伊斯。确实,在每天上午的课程结束后,自己就会骑着白雪去拜访伟思,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帮忙自己解决讨厌的作业,然后带着她在宅邸里四处闲逛,讲解莫骆里家族,抑或是每一个房间流传的古老故事,跟着,他会吩咐仆人准备精致的点心,在宅邸后方美丽的花园里享用午茶,告诉她更多新奇的故事。

    或许是长期一个人居住的关系,伟恩几乎以看书来打发漫漫长日,所以他的常识很丰富,甚至为了晨星,他还特地找来一堆英语的童谣、诗歌教她吟唱,是可以帮助她更了解英语的特质。

    这样一个温柔、风趣,又贴心的新朋友堪称是完美的,但他对某件事却非常坚持。他要求晨星不要将两人每天相处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他并不希望让自己交新朋友这件事传回伦敦的父亲耳里,那将会惹得父亲不高兴,说不走还会立刻将他带回伦敦。

    “你不想回伦敦和自己的父亲生活吗?”晨星曾经好奇地问。总觉得伟恩提出的要求有点奇怪,不明白一个父亲为何会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有朋友呢?

    “我是他生命中的耻辱,试想一个人怎么会希望自己的耻辱过得快乐呢!”伟恩扬起苦笑。那是第一次,晨星见到伟恩那双漂亮的蓝眸,泛起一种浓烈的悲哀情绪,所以她不再追问,只是在心中为自己的新朋友感到悲伤。

    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遵守诺言,并没有主动对伊斯提起伟恩这个新朋友,再者,伊斯带她来英国是为了学习,在伟恩身上她确实学到了更多有关语言、甚至是家族历史这类的东西,所以,就算伊斯知道了,也不会阻止她才是。

    虽然心里已经认定了伊斯“应该不会介意”,但方才当他漫不经心的提起新朋友这件事,却又马上事不关己地停止询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试探性的询问?还是说就算知道了,也不是很在乎?一想到或许是后者,晨星的双眼不自觉地进射出恼怒的情绪。

    “亲爱的晨星,你的目光快把这本书烧出两个洞了。”像是意识到晨星不悦的凝视,伊斯笑了,优雅地将书本下移,露出戏谑的异色眼瞳,嘴角咧出莫可奈何的笑,十分故意地问道。“怎么?还在为刚才输棋不高兴!”

    “哼。”晨星偏过头,表明自己的不悦。谁会为了输棋这种小事不高兴啊!她又不是小孩子!

    “那么,是今晚的晚餐不合你口味!”伊斯咧嘴,明知故问地开口。

    “你……”

    正当晨星想开口,质问伊斯这件事情的时候,门铃声突然响起,随即有人用钥匙开了门,跟着一阵“咚咚咚”的兴奋脚步声从远而近,不一会儿一个两人再熟悉不过的人影出现在客厅了。

    “少爷!晨星小姐!我来了!”一脸兴奋的疾风张开双臂,满心期待地想看到晨星喜悦的表情,这可是自己期待、幻想了一整天的重逢哩!美丽的小晨星会兴奋的尖叫,然后像是蝴蝶一般飞到自己身上……

    “咦?”张开的双臂张得有点久,也有点僵硬,却完全没有自己期待的,那种介于小孩与少女之间的柔软馨香的体重压上来!为什么?

    “嗨,疾风。晚安,我要回房休息了。”晨星只是优雅地从毯上站起,知道疾风的出现,今晚根本不可能从伊斯口中问出什么了。

    啊!没有兴奋的尖叫,也没有喜悦的拥抱!疾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晨星从身边走过,甚至连回头看自己一眼都没有!怎么会这样呢!他期待了一整天的重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少爷,你惹晨星生气了,对不对?”此刻的疾风,觉得自己就像是故事中,那个全身宝石都被挖空的快乐王子,瞬间变成了一座冰冷、孤伶伶的石像。

    “她只是入境随俗,连脾气也配合英国的天气。”伊斯轻扯嘴角,漫不经心地调笑着。

    “嗄?”疾风一阵错愕。像英国的天气!那不就是晴时多云偶阵雨吗?怎么可能!那个美丽又惹人怜爱的小晨星,才来一个月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少爷,那你……不打算想点办法吗?”

    “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伊斯耸肩,话题一转说道。“既然你来了,‘那个人’的事情应该处理好了吧?”

    “呃……是,多谢少爷关心。”疾风露出难得一见的慌乱,就连脸颊都出现了可疑的红光。

    “显然你一下飞机就赶着过来,那么早点休息吧!”伊斯淡笑,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戏弄疾风。

    “是。”疾风点头答应,这才转头、四处打量即将居住的环境,跟着随口批评。“这里又湿又冷,连房子也旧得不像样,还是那不勒斯好。”

    “是吗?在这里确实闷得慌,既然你也来了,那我们过一阵子就离开吧!”伊斯起身,仰头饮尽中美酒,下了结论。

    “嗄!这么快!”疾风也吓了一跳。不是才来一个月吗?马上就要走!刚才他也只是随口抱怨这里湿冷的天气,再说,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乎,自己意见?“发生什么事了吗?少爷?”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宝贝。”伊斯下了结论,拍拍疾风的肩,踩着优雅的脚步离开了。

    “剀觎少爷的宝贝……”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疾风搔搔头,最后重叹一口气。果然是时间造成距离,不然没道理自己听不懂少爷说的话啊!不过没关系,既然他已经来了,他相信很快地就能重新融入少爷与晨星小姐的生活了。

    ☆☆☆

    翌日中午,疾风好不容易等到晨星结束课程,希望晨星愿意陪着他四处走走、熟悉环境的时候,所得到的是晨星十分抱歉的笑容。

    “什么!晨星小姐!我们整整一个月没见,但现在你宁愿一个人去骑马,也不愿意陪老疾风在附近散步吗?”疾风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般一张脸悲伤到了极点。

    “疾风,你不要这样子嘛!”对于疾风过度夸张的悲伤,晨星有些无奈。她当然想念疾风,也喜欢他的陪伴,但……她已经和伟恩约好了啊!但伟恩的事又不能对疾风说,那该怎么办呢?

    “算了,我明白,你已经长大了,当然不喜欢我这个丑家伙跟进跟出的。”疾风甚至举起衣袖,擦拭着连一滴眼泪也没有的眼角。

    “疾风。”晨星眉头一紧,最后只好耸肩说道。“那你先回屋里等我,我骑着‘白雪’跑一圈就回来,这样好吗?”

    实在不想让亦父亦兄的疾风失望,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骑马到伟恩家一趟,说明自己今天下午没办法陪他了,他这么温柔体贴,应该不会生气才是。

    “好,不能骗我喔!”疾风瞬间漾起笑,恢复成再愉快不过的表情。

    “真拿你没办法!”晨星莫可奈何地摇摇头,动作俐落地翻身上马,还不忘回头对疾风甜甜一笑说道。“看!我比在那不勒斯的时候更进步了喔,我骑马的样子帅不帅?很棒对不对?”

    说完之后,晨星双腿一夹,以熟练的驾驭姿势潇洒离开。

    “晨星小姐,记得快去快回喔!我会先泡好一壶茶等你的。”望着逐渐远去的纤细身影,疾风不忘大喊着提醒。啊!他家的晨星小姐果然是最可爱的,就连骑马的模样,都是这么潇洒漂亮!

    疾风想着,口中哼着旋律,脸上挂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慢慢踱回屋内,打算泡一壶热茶,耐心地等候小女主人的回返。

    ☆☆☆

    当晨星骑着“白雪”来到莫骆里宅邸时,伟恩早已先一步等候在大门外,直到熟悉的马蹄声响起,他斯文的脸上才绽放笑意。

    “晨星,你终于来了,我还在想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耽搁了!”

    “伟恩,对不起。”晨星翻身下马,发现伟恩居然一直在门外等着,于是迅速来到伟恩身边,以充满歉意的口吻说道。“今天下午我没办法陪你了,真不好意思。”

    “为什么!”伟恩十分吃惊,双手推动轮椅,很快地来到晨星的身边。

    “嗯……记得我曾经和你提过那个很疼很疼我的疾风吗?他也来英国了,因为他对这里不熟悉,所以我要带他四处逛逛。”晨星坦承。

    “你将我的事情告诉他了!”伟恩蓝眸一凛,细长的手闪电般地探出,紧紧地扣住了晨星的手腕。

    “啊!”晨星吓了一大跳,毕竟,她从来没看过伟恩脸上露出如此激烈的神情。“我没有说,只是疾风来了,我以后可能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天天来陪你了,不然疾风早晚会发现的。”

    毕竟疾风不像伊斯一样早出晚归,再者,他总是将自己当成孩子似的随身守护着,如果要像之前那样天天与伟恩见面,却又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不来这里了!为什么?不可以!”伟恩无法接受这样的回答,将晨星的手腕握得更紧了。

    “伟恩,你放手,你把我的手弄痛了!”晨星只觉得伟恩的五指彷佛用尽了全身力量,紧紧地住了自己的手腕,非但挣脱不开,还隐隐传来疼痛的感觉。

    “是你说不能把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的,不是吗?”晨星忍痛,试图解释。“疾风不像伊斯一样早出晚归,他总是跟在我身边,要是我像从前一样天天来这里,他一定马上就发现了,不如我……”

    “碍眼的家伙,他为什么不干脆消失算了!”伟恩彷佛没有听见晨星的声音,蓝瞳进射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寒。

    “放手!”晨星惊呼一声。由于两人站得近,晨星自然也将他眼中的冷酷看得一清二楚,她心中一震,出于本能地用力挣扎,想立刻逃开他!

    “啊!”伟恩被晨星用力挣脱的力道给牵引,突然“砰”的一声从轮椅上跌了下来。

    晨星并没有像过去一样立刻上前扶持,反倒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举起依旧隐隐作痛的右腕查看,上面还有伟恩清楚留下的指痕,显见他刚才用了多大的力道。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伟恩不顾自己已狼狈地跌倒在地,急切地抬起头,蓝眸如火、炯炯有神地直视晨星,以一种坚决的语气说道。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伟恩吗?”晨星退到伟恩抓不到的地方,以惊魂未定的声音说道。这人真的是温柔可亲的伟恩吗?不但将自己抓得好痛,而且……居然还说出疾风碍眼,希望他消失的恐怖话语!

    伟恩望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晨星,将她美丽小脸上慌乱恐惧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这些日子自己对她不够好吗?这半个月来他费尽心思地讨好她,还不够吗?为什么她要流露出这种恐惧的眼神!

    “晨星!过来我这里……”伟恩咬着下唇,以双手奋力向前爬行,执意要爬到晨星的身边去。“你……不能离开我,你是我找到的朋友,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你离开我!”

    “伟恩,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晨星小脸苍白,不自觉地继续往后退,不知道他突然改变的原因,但从他吃力却不放弃的爬行姿态,她本能地感觉到一种恐惧……这种感觉很荒谬,但确实是如此,明明伟恩是她的朋友,没道理她会怕得整个人都发抖啊!

    “啊!”退了又退,直到身后传来“白雪”的喷气声,她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马匹身边了。

    恐惧与害怕淹没了所有的思绪,晨星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打算先离开这里再说。

    “晨星!”尖锐、彷佛野兽般咆哮的声音,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晨星根本不相信这是由伟恩口中所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豪华的轿车从另一端驶来,停在晨星与白马的附近,司机从驶座上走出来,绕到后面将车门打开,从车内步出一名身材高大、金发蓝眼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严肃而凝重,五官轮廓……居然和伟恩有几分相似。

    金发的中年男子引起了晨星的注意力,而继金发男子之后下车的高大身影,更是让晨星错愕地瞪大双眼。

    “伊……伊斯?!”晨星眨眼,望着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男子。但确实是伊斯!黑发俊颜、双色眼瞳,穿着最能衬托他高大优雅身型的黑色西装。

    “莫骆里爵士,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养女——冷晨星。”伊斯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神情自若地走到晨星身边,淡扫一眼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

    “幸会。”金发蓝眼的男子仅是看了晨星一眼,跟着,就将目光移到依旧趴在地上的伟恩,男子蓝眸一沉,显然对趴在地上的伟恩感到不悦。

    而伟恩先前的失态,也因为这名男子与伊斯的到来而瞬间敛去,碧蓝色的眼瞳内什么情绪都没有,彷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淡然。

    “进来喝热茶,至少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中年男子再次转过身,以有礼貌却略微冰冷的声音开口邀请。

    “不了,下次有机会再叨扰。”伊斯淡笑着拒绝,以俐落的姿势翻身上马,坐到晨星的身后,双手探向前,不但牢牢地捍卫住晨星,同时也接过控制缰绳的工作。“那

    么,再见了。”

    礼貌性地道别后,伊斯轻踢马腹,带着晨星离开了。

    等到两人完全离开视线之后,莫骆里爵士对着地上的伟恩冷啐一口,扔下一句。“丢人现眼的废物!”跟着,就头也不回地往屋内走去。

    地上的伟恩因为他这句话,全身一僵,淡蓝色的眼瞳里,缓缓浮现出两簇冰冷、连地狱都能冻结的寒彻冷光……

  第六章

    诡异的沉默,从莫骆里府邸一路延续到了家中。

    伊斯始终沉默着,不单是共骑一匹马的回程中不发一言,就连他以温柔动作抱晨星下马的时候,仍然一句话也不说。

    “咦?少爷!怎么你和晨星小姐一起回来了?”听力敏锐的疾风一听到声响,动作灵敏地从屋内奔出,十分意外地发现伊斯也在场。

    “我不是工作狂,偶尔也该放松一下。”伊斯的俊容丝毫没有异样,仅是转头吩咐道。“疾风,好久没喝到你泡的咖啡了,送两杯到书房来吧!”

    “嗄?”晨星顺手接过伊斯递来的缰绳的同时,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怎么……她和伟恩的事情,伊斯不打算问吗?还有,为什么刚才伊斯和伟恩的父亲一起出现,他们原本就是朋友吗?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凑在一起?难道这些伊斯也不打算和自己解释吗?

    伊斯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仅是探出手,像是安抚小猫、小狗那样揉揉她的头发,微笑道。“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吧!”

    三人之中,唯有疾风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心情愉快地咧开嘴,以相同热情的口吻凝视着晨星说道。“晨星小姐,不如我也为你冲一杯热可可,我们三个人好久没有聚在一起聊聊天啦!”

    “不、用。”晨星瞬间沉下脸,拉过“白雪”的缰绳,看也不看伊斯或是疾风一眼,牵起“白雪”就往马厩的方向离开。

    “少爷!晨星小姐她……”疾风傻眼了。略显苍白的小脸、像是宝石般发亮的眼睛,挺得又硬又直的肩头……晨星小姐看来很生气啊!但是,为什么?

    “叛逆期。”伊斯轻笑出声,并不十分在意。“送两杯咖啡上来,我还有一件事要找你帮忙弄清楚。”

    “是!”疾风抽回注视晨星的视线,同时按捺住一肚子的疑问,乖乖地和伊斯一起往屋内走去。

    ☆☆☆

    晨星拴好“白雪”,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为它清洗、刷毛,最后甚至挽起袖子将马厩打扫了一遍。算算时间,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两个半小时了,即使将自己搞得又累又脏,但她就是不想回屋子里面。

    “什么嘛!明明什么都知道,又都不说、也不问,还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可恶!有什么了不起!”晨星用力向跟前的木桶,气愤不已地低咒着。

    伊斯的态度实在太让人生气了!原本只是在猜想,伊斯或许知道些什么,但当伊斯亲自出现在那里,不就表示他早就知道自己和伟恩见面的事情了吗?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居然可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漠然态度!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就应该在他察觉的时候立即追问伟恩的事情才对,不管她肯不肯说,至少都应该表现出他很渴望知道,这样才是一个“人”该有的关心态度,绝不是像伊斯那样,连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只是摆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但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是大人就了不起啊!”晨星冷哼一声,踩着大步离开马厩,准备回屋里冲掉一身的黏腻,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走上一楼的时候,晨星就看见端着餐盘走出书房的疾风。她灿亮的眼瞳微微眯起,冷冷地瞪着刚喝完咖啡、聊完天,精神愉快的疾风。

    “晨星小姐。”疾风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的不友善,漾开无害的笑容说道。“少爷在书房等你呢。”

    “我现在没空。”晨星冷哼一声。太迟了!该问的时候不问,现在就算伊斯想知道,她也不想说了!

    扔下简单明白的拒绝话语之后,晨星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同时还示威性地“砰”一声将门关上。

    “晨星……小姐!”疾风唉声叹气的垂下脸。果然如少爷所说的,叛逆期到了吗?虽然大部分人在叛逆期都是这样,觉得朋友比家人来得重要,但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很难受啊!

    “疾风?”书房的门重新打开,伊斯淡淡地挑高一道眉,以目光询问他垂头丧气的原因。

    “晨星小姐……她没空和你说话。”一看到伊斯出面,疾风连忙将晨星的话转达。为了某种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晨星小姐似乎在生少爷的气,而他绝对不想卷入这场战争。“我出去办事了!少爷,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别和小女孩生喔!”

    不给伊斯回答的机会,疾风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去了。

    午后的冲澡不但带走了身上的黏腻感,也让晨星原本低落的心情恢复了不少,她低着头擦拭湿发,一身清爽地踏出淋浴间。

    “小女孩是什么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这样就做成一个小女孩了……”双手擦拭头发的同时,晨星口中轻哼着前阵子学习的童谣。

    “这首歌谣听起来很有趣。”突然,房间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吓!”晨星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看见了伊斯,他以一种怡然自得的姿态坐在她的床上,嘴角勾起类似恶作剧得逞的笑痕。

    “有什么事!”知道伊斯是故意这么做的,晨星忍不住怒瞪他一眼。

    “没事不能见你?我怎么不知道现在见你还需要理由。”伊斯咧嘴,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过来,先把头发吹干,别着凉了。”

    晨星顺从地踏出第一步,跟着想起伊斯什么都不说、刻意将自己当成孩子的恶劣态度,立刻小嘴一抿。退了一步,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墨黑澄澈的眼瞳里清楚地表现着:我非常的不高兴。

    “过来。”伊斯微笑不动,只是对晨星勾勾手指头。“小东西,当你想用那双漂亮的眼睛谴责我的时候,总得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罪啊!”

    “我不是小孩子!”晨星踏前一步,双手握拳凝聚勇气,以不容对方逃避的直接态度说道。“你不要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

    “这项指控很伤人。”伊斯挑高一道眉,以一种过分有礼貌的态度反问。“请问你是依据哪件事情做出‘我把你当成孩子这项指控’?”

    “你就是。”晨星的脸颊因为微怒而染上淡淡晕红,乘势一股脑儿将心中所有的不满全说了出来。“伟恩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但是你什么都不说,也都不问,因为你觉得反正那些只是小鬼之间的事情,根本不重要,所以根本不想过问的。对吧?”

    或许是急着想逼出伊斯说出真心话,以至于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伊斯伸手可及的范围,晨星只看到伊斯的右手一抄,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已经枕上柔软的床垫,一抬眼才发现自己与似笑非笑的伊斯面对面了。

    “做……做什么!”虽然不想示弱,但实在很困难。毕竟任何人与伊斯那双奇邪美丽的异色眼瞳近距离对望时,很少人不为其中邪肆的光芒给震慑住。

    “沟通。”伊斯淡笑。

    “这样躺着我不喜欢,怎么沟通!”晨星恶狠狠地瞪着他。不单是整个人困在他怀里,而且伊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她觉得很不自在,一颗心更是怦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这是我个人偏好的‘成人谈话姿势’,以这种方式谈话,我向来能得到我想得到的答案。”伊斯咧出一个优雅却淡漠的笑容。“是你执意要当大人的,不是吗?那么现在记好,成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向来只有强弱的分别,毕竟,是你‘警告’我不能将你当成孩子的,那么你就不能期望我有对待孩子的怜惜。”

    伊斯认真却略显淡漠的语气明显产生了效果。他望着怀中人那双清澈的眼,依旧盈满倔强、不愿示弱的光晕,但紧抿的双唇却又流泄出无法隐藏的慌乱,他原本淡漠的异色双瞳漾起些许柔光,男性的双唇也因为她的不安而逸出轻笑声。

    缓缓伸出手,亲呢地拨开晨星脸颊上的发丝,以一种完全掌控者的姿态,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问道。“现在,我们就以你想要的‘成人态度’来谈论事情,就先从你刚才指控的事情开始吧!‘你和伟恩的事不过是小鬼之间的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介意解释一下吗?”

    晨星一顿,努力想在伊斯眼中找寻他的诚意,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你刚才出现在莫骆里宅邸,不就表示你早就知道我每天下午跑去和伟恩见面的事情了,不是吗?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也都不问,让我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

    “刚才是谁说不想被当成孩子的?什么都不说、也都不问,那是因为尊重你的决定、尊重你的隐私。一切都按照你想要的‘成人之间互动的方式’,这样有什么不对?”伊斯挑眉,轻松地将责任扔回给晨星。“成全你的心愿,但现在却被你指控我将你当成孩子,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我才没有!”晨星瞪圆双眼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字眼。自己说过的话变成了对付自己的武器,那种感觉简直是不舒服到了极点!

    “难道不是吗?如果选择做一个孩子,那我允许你在我怀里尽情撒娇,但你若要求我像对待成人那样待你,就不该回头像个小孩似的要求我所有的关注,不是吗?整件事情占尽便宜的不是你吗?”伊斯有趣地弯弯嘴角,继续以轻松的态度说道。“至于我为什么出现在莫骆里宅邸,因为那栋房子的主人是我新认识的生意伙伴。再者,从以前到现在,认为我的事情是属于大人的工作,向来不过问的你,现在却认定了我蓄意隐瞒,这样子未免太狡猾了吧!坏小孩。”

    明明就是伊斯不对!为什么到头来统统都变成自己的错?!晨星瞪圆一双黑瞳,不可置信自己居然从质问者的角色变成了被质问的人。

    占尽便宜?狡猾?不是这样子的!她只是……只是想要和以前一样,得到伊斯全部的关心与注意,但同时,又不希望他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孩子!只是这样子而已啊!为什么却被成占尽便直的狡猾小孩?好像她真的很坏一样!

    “我只是……只是……”深藏在内心的感受无法被理解。甚至误解的情况,瞬间凝聚成一串串苦闷、酸涩的泡泡自胸口涌起,即使不断告诉自己要像大人一样坚强,但澄澈的眼瞳依旧他所说的话给逼红了,再也无法隐藏地拟出委屈的泪光,两片粉色嘴唇微颤,最后终于爆出愤怒的哭声。

    “我只是要你多注意我!像以前一样!为什么要说我狡猾嘛!”所有的伪装都宣告失败,当不成大人也罢、取笑像是小鬼撒娇也罢!总之就是不想伊斯误解!

    伊斯嘴角微扬凝出笑意,这抹淡笑看在晨星眼中无疑是一种嘲弄,她顾不得脸颊上依旧淌着羞愤的泪水,抡起双拳开始攻击伊斯,将所有愤怒的情绪发泄在嘲笑自己的伊斯身上。

    “走开啦!”

    砰、砰、砰,每一记拳头都准确地击中伊斯的胸前,但后者似乎不以为意,大有任她发泄的意思。一直到晨星打到手疼,但当她看到伊斯根本不痛不痒的时候,心中怒意又起,这一次却是屈起了小腿,打算恶狠狠地将他一脚踢下床去。

    “小东西,别得寸进尺。”伊斯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温声警告的同时,早已经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则是同时住了她的双手,跟着俯身低笑,半是戏谑、半是无奈地说道。“你要是再像只小野猫般扭动着攻击我,我们怎么继续‘成人之间的沟通’,嗯?”

    伊斯将最后一句话讲得慢条斯理,就像是在取笑她想要伪装成大人,却始终是个小鬼一样的恶劣,晨星双眼像是要喷出火焰一般,想也不想地转头,朝着伊斯的手臂大口咬了下去——

    直到口中传出了血的味道,晨星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吓了一跳松开口,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与慌乱,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玩笑太过火,直到闯了祸之后才后悔,却不知道该怎么善后的茫然。

    “过瘾了吗?”

    直到伊斯低醇的嗓音传入耳中,晨星才回过神,有些不安地想从伊斯的眼瞳中判断他是不是生气了,但在那双异色的眼瞳里有的仅是往常的宠溺与笑意,连一丝一毫的怒气都没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晨星瞥了一眼伊斯的手臂,上面除了留下一排清楚的齿痕之外,还有些许自己咬破的血痕。

    “用不着道歉,就当是我欺骗你付出的小小代价好了。”伊斯不以为意,举起手臂凑到嘴边,自行吮去未干的血痕。

    “欺骗我付出的小小代价?!”晨星虽然处于内疚的状态,但却依然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她从床边坐起,不甚确定地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让你说出真心话,所以我刚才也撒谎了。”伊斯坦白承认。“乔治·莫骆里爵士,伟恩的父亲确实是我新认识的生意伙伴没错,但我们经营投资的产业从来没有交集,是我主动透过关系认识他的。”

    “嗄!”晨星眨眨眼,似懂非懂地听他继续解释。

    “说得更坦白一点,生意上的伙伴多他一人、少他一人对我都没有差别,我之所以透过关系联系他、认识他,甚至让他从伦敦来这里,只为了一个原因。”伊斯笑看她错愣的眼,忍不住轻笑出声,不再隐藏地承认道。“虽然我希望让你保有隐私,却得先过滤危险,那个叫伟恩的孩子有点不对劲,虽然我知道他是你在英国的第一个朋友,但我确实不喜欢他一直缠着你。”

    一开始,他的确以为伟恩只是一个身有残疾的贵族孩子,并不十分在意晨星与他交朋友,倘若不是那个神秘少年的出现,点醒了他莫骆里家似乎有着不单纯的内幕,他才会开始调查关于乔治·莫骆里与伟恩·莫骆里的事情,进而发现伟恩真正有问题的不是他的双腿,而是他的心态。为了不让晨星有任何的危险,他才会插手这件事,先认识乔治·莫骆里,让他将伟恩带离晨星。

    “所以你不是不在乎?”晨星的脸颊因为不敢置信,缓缓升起了期待的晕红,小心翼翼地开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小女孩长大了,想要扩展自己的生活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我从旁干预,不就变成一个不解情、讨人厌的‘大人’了!”伊斯轻松调笑,忍不住伸手将晨星揽入怀中,以宠溺的语气说道。“别太着急啊!小东西,十四岁的你,本来就既不是孩子也不是大人。”

    “那是什么!”晨星好奇地抬头。

    “是怪物。”话一出口,胸前又中了晨星一拳,他伸手抓住她的拳头,淡笑道。“难道不是吗?一半是小孩一半是大人,喜欢摆出大人的模样,但一被作弄就会像小孩子一样大哭,若真要把你当大人看待,你又想赖皮,像孩子一样撒娇,所以说是怪物并不过分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有时候就是突然想发脾气啊!”晨星抗议说道,像只温驯的小猫咪般在他的胸口叹息。

    “是啊!不是故意的。”伊斯装出唉声叹气的模样,故意开口。“希望这种年龄的过渡期只是短暂的时间,我想我能熬过去的……”

    “熬!”晨星冶眼怒瞪,不满意他居然用这个字眼,好像她真是什么脾气暴躁的怪物似的。

    “瞧,小野猫安静不到五秒钟,又急着伸出自己的爪子了!”伊斯轻笑出声,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说道。“别老急着想长大啊!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生气的时候就生气,如果想要我的关心、想要我的注意就大声说出来,倘若什么都不说闷在心里,只会让我更想戏弄你哩!”

    “但你刚才明明说大人、小孩只能选择一种的!”

    “聪明的学生,马上就学会用我说过的话反驳我了!”伊斯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发说道。“不用选择,保持你现在这样子就好了。”

    “真的?”晨星再次确认。明明他说十四岁的人就像怪物一样,却又要自己保持这个样子,不是前后矛盾吗?

    “因为你就是你。”伊斯淡笑结语。

    他从床沿边站起身,最后说道。“我现在要出门一趟,你待在家里休息,如果想去哪里,找疾风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刚才我对疾风很凶,现在不好意思。”晨星在床上躺平,摆出午睡的姿势。事实上,她也不想让疾风看到自己哭过的痕迹,不然总是喜欢穷紧张的他又要大惊小怪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伊斯微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关上门离去。

    才刚走到楼下,伊斯就看见一脸焦虑的疾风,从他不停磨搓着双手等待的情况来看,恐怕是站在那里好一段时间了。

    “少爷……你和小姐和好了吗?”疾风不太确定地问道。

    “被她揍了一顿,也咬了一口,我想气应该消了。”伊斯拟出十分认真的表情,还不忘扬手让疾风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这……英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啊!晨星小姐才来这里一个月,脾气就变得这么暴躁!我说少爷,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疾风夸张地摇头。从前在意大利,晨星甜美得像颗糖果,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伤人的行径!不行不行!英国根本不是培养淑女的地方,一定得尽快离开才是!

    “也好,只要准备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伊斯淡笑着做出结论。在这里一个多月,不管是学习或是观光都足够了,是移往下一个地方的时候了……

    莫骆里宅邸——

    “砰!砰!砰!”深夜时分,位于莫骆里主宅旁一座看起来已经荒废许久的高塔内,顶楼房间的木门,在夜里传出了一记又一记沉重的敲门声。

    “呀”的一声,厚重的木门打开了,屋内的人与敲门的人在看到对方时都明显的一愣,之后,被人抱着站在门外的金发少年爆出无法抑制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伟恩·莫骆里以一种极尽夸张的方式笑着,笑声中充满了无意隐藏的讥讽和恶意。

    门内站的是,几乎与伟恩有着一模一样脸孔的少年,他蓝色的眼瞳因为伟恩的嘲笑一黯,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退开一步让对方进来。

    “哈哈哈!管家!你看看他这个鬼样子!真是笑死我了!”伟恩笑得连眼角都渗出了泪水,指着穿着整齐、金发甚至规矩地梳成西装头的杰瑞狂笑不已。管家没有回话,只是恭敬地抱着伟恩踏入阁楼,小心地将他放置在床上,一如往常那样退出门外,同时关上房门,等待主人离开时的铃声唤。

    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伟恩的笑声停止了,但在那张白皙而贵族式的脸上,却凝出了与他斯文俊雅容貌完全不符合的狰狞恶意。

    “你特地装成这种乖孩子的模样,该不会是期待老鬼突发奇想,爬上这个阁楼来看你吧?我敢打赌,刚才我在敲门的时候,你甚至以为我是他,对不对?”伟恩以扭曲的笑容耻笑道。“你在想些什么我全部都知道……明天老鬼就要带我回伦敦了,今天晚上是最后一个晚上,所以你又开始了你愚蠢的幻想,幻想老鬼说不定会拄着拐杖一阶一阶往上爬,喘着气、流着汗水,就为了看一眼他造的孽吗?”

    杰瑞不语,僵硬的身子却挺得更直了。

    “可怜的东西。”伟恩冷嗤一声,淡漠地开口了。“你太不了解老鬼了!你知道吗?虽然老鬼只来了三天,但每天晚上,他都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嘿嘿嘿嘿嘿……为什么不敢睡?你应该知道原因吧!因为有你这个恶魔的小孩在这里,所以他根本不敢睡!”

    “够了!”杰瑞双手紧握成拳,开口说出今晚第一句话。

    “你以为老鬼来,是因为想起你吗?哼哼!他来是因为我,即使我是一个残废,即使我是家族的耻辱,但我却是莫骆里家族的继承人,是他‘唯一’承认的儿子。”伟恩咧出冰冷无情的笑。“这很讽刺,不是吗?我们出生的时间甚至只差了一天,连容貌也长得一模一样,你甚至拥有我所没有的健康身体,但我这个卑微、带来耻辱的身体却是他不得不日夜注视的继承人,而你,就因为你身上流有那个女人的血……”

    “不要再说了!”杰瑞大吼一声,再也忍不住地住双耳,不想再从伟恩的口中听到任何一句话。

    “你能体会当我知道你是谁的时候,内心有多么震惊吗?”伟恩伸出手,蓝眸浮现出疯狂激烈的情绪,伸出手抓住了站在面前的杰瑞,语气激昂地说道。“和我如此的像,却拥有我一辈子无法拥有的健康身体,我几乎要相信他们的故事了,因为你是恶魔的孩子,你的出生,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健康手脚!当时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你!”

    伟恩的目光紧锁着杰瑞,甚至,他能在对方蓝色的瞳孔中清楚看到自己的模样,一张和杰瑞一模一样的面孔。

    “我确实恨你,但我们体内相同的血液又让我不得不爱你。”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说的是真的,他用力抓住杰瑞,十根手指头都陷入肌肤那样紧紧地抓住他。“你已经有我了,为什么还不死心,为什么还对老鬼有荒谬的期待?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世界上你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五年前是我在这间顶楼发现奄奄一息的你!是我找人照顾你、给你食物,是我教你认字、是我教你念书,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我和那个老鬼不一样!他怕你!但我不怕!我爱你,就像是爱自己一样,我是世界上唯一会爱你的人!”

    “爱!”杰瑞沉痛地闭上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字眼。

    “不准露出这种表情!”杰瑞苦涩的表情激怒了伟恩,他用力一推,将杰瑞推倒在地,同时也扑上他的身体,双手交握、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我已经说了我爱你啊!为什么你不相信!为什么你还要期待别人?你和那个该死的女孩一样!全部都是背叛者!”

    听他提起了晨星,杰瑞只是缓缓扬起了嘴角。

    “她和我不一样,她不需要你,因为她背后已经有一个强大的守护者了。”杰瑞淡淡地说道。那天伊斯接走晨星的情况,他在塔上看得一清二楚。

    “闭嘴!闭上你的嘴!”伟恩疯狂的咆哮一手掐住杰瑞一手不停地掌掴他。“背叛者!为什么要背叛我?”

    每一记拳头、每一个巴掌他都用了十足的力道,不一会儿,杰瑞已经被他打得一脸是血,却始终不说话,就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似的。

    直到伟恩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他才趴在杰瑞的身上不住喘气。半晌后,他自杰瑞的胸口抬起头,蓝眸中戾气已褪、凝出了悲伤的泪水,他缓缓俯下身。贴近杰瑞的唇,梦呓般低语着。“杰瑞……我的兄弟……我的分身……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躺在地板上的杰瑞依旧无语,只是睁着一双空白的蓝眸,凝视着虚空中一个谁也碰触不到的焦点。伟恩的泪水混着脸颊上的血,流入杰瑞的口中,淡淡的血腥味……淡淡的咸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味道。

    “明天老鬼就要带我回伦敦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伟恩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从杰瑞身上坐起,噙着淡漠的微笑道。“不过你放心,隔没多久他就会像过去那样跑到欧洲去,只要他一离开伦敦,我就立刻回来这里陪你,这样好吗?”

    不给杰瑞回答的时间,或许该说,他根本也不在意杰瑞是不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伟恩拿出口袋里的铃铛摇了摇,不一会儿阁楼的门打开了,管家再次踏入阁楼,将主人抱起准备离开。

    当阁楼的木门重新关上的时候,也带走了所有的声音,阁楼内恢复成一片死寂。不知道过了多久,杰瑞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走到桌前拿起毛巾沾湿,安静地擦拭自己脸颊上的血迹。

    踩着无声的脚步来到窗前,看着管家抱着伟恩离开了阁楼,却不是往主屋的方向前进,而是一路走到了门口,而在门口铁栏杆的地方,有一个晃动的人影,似乎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伟恩与那人交谈了好一阵子,但由于距离太遥远,杰瑞根本无从得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出于直觉的,他心中涌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我就是法官,我就是陪审团。

    由我掌控整个诉讼,把你——判死刑。

    ——摘自《爱丽丝梦游仙境》

  第七章

    “疾风,我……想出门一趟。”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晨星出现在疾风面前,美丽的小脸上盈满恳求的意味。

    几天前,与伊斯经过一番“详细沟通”之后,晨星恢复了好心情,事后也答应了伊斯不再私下与伟恩见面,而且在三个人都同意的情况下,他们决定离开这里,前往苏格兰住一段日子。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晨星也明白他们不会永远住在这里,为了不让此行留下遗憾,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再见伟恩一次,想和他亲自道别。毕竟伟恩是自己来英国后所结交的第一个年龄相近的朋友,虽然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况并不太好,但是亲口说一声“再见”,却是她认为必要的。

    “晨星小姐,你想去见伟恩?不行!不行!”疾风强烈反对。为了不想吓坏晨星,所有有关伟恩·莫骆里的事情,他和少爷都保留了大部分的事情没说,而既然知晓伟恩的所作所为,一听到晨星想去见他,当然就像是提防洪水猛兽一样。

    “我们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了,我只是想和他说一声再见。”晨星像个小孩似的嘟嘴撒娇,或许是知道过不了伊斯那关,所以她趁着今天对方外出的时候,跑来对心软的疾风哀求。“只是说声再见,又不会怎么样。”

    “写张‘再见’的纸条,或是打通电话都可以,你不用亲自去。”疾风摇头,也十分坚持。

    “疾风,你不要这样子嘛!”晨星跺脚,小脸挤成可怜兮兮的模样。“虽然他的脾气有点怪,但那是因为他双腿不能行走,他的父亲也对他不好的缘故,又不是天生就这样子的。这一个月来他对我的很好,他是我第一个朋友耶!如果不当面说再见就分开,那我不是太差劲了?你不是一直教我要当一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所以你让我去嘛!”

    礼貌也要看人啊!对于精神异常的人不需要有礼貌啦!疾风在内心嘀咕,却怎么也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想起他看过的资料报告显示,伟恩虽然仅有十五岁,但从小到大,有过无数起暴力伤害幼童、攻击邻人,以及虐杀动物的纪录,虽然这些事件都被莫骆里家族动用权势给压了下来,没让对方再追究下去,但毕竟仍留下了记录。

    “你答应了少爷不再私下见他,现在怎么又反悔了?”无法面对晨星哀求的小脸,疾风只能卑鄙地搬出伊斯当靠山。

    “就是知道伊斯不会答应,所以我才来拜托你的嘛!”晨星用双手遮着脸,以呜咽的声音控诉道。“呜呜呜……我以为只有你会了解……所以才想偷偷找你陪我一起去的嘛……我只是想说一声再见……又不会怎么样……一下子就回来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伊斯就不会知道……呜呜呜……还说什么最疼我……都是骗我的!”

    “哎哎!晨星小姐,你别哭啊!”由于晨星很少哭,所以当她一哭的时候,疾风根本只能弃械投降,“好好好!我陪你走一趟,你别哭了。”

    “真的可以吗?”小脸依旧埋在双掌里,小心地再次确认。

    “不过只能一下子喔,说完再见就得离开——”疾风话还没完,就看到晨星放下双掌,澄澈的眼瞳里哪有半滴泪水?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晨星笑脸盈盈地扑过来,十分亲热地牵住他的手,甜笑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们走吧!”

    “晨星小姐,你……装哭骗我!”疾风悲伤地指控。

    “这也是和你学的。”晨星依旧漾着笑,一边拉着疾风往马厩的方向走去,一边说明自己的计划。“喏!等会儿我骑一匹马、你骑一匹马,我们只是一起出去骑马,刚好经过伟恩家的附近,所以顺便和他说声再见而已,不管是在路上遇到伊斯,或是回来碰到伊斯,这个理由听起来都不错,至少我并没有违背约定,和伟恩私下见面。”

    疾风只能摇头,看来小姐早就计划好了。但话又说回来,虽然小姐不知道伟恩的真面目,但此行只是一句再见,再加上有他陪在身边,应该……不会有危险才是。

    ☆☆☆

    “晨星小姐,这里好像没人住了。”骑马来到莫骆里宅邸的门口,疾风发现铁栏杆虽然没有关紧,但前庭草皮看起来很凌乱,看样子好几天没有整理。

    “不会吧!难道伟恩的父亲已经将他带回伦敦了?!”晨星有点失望。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她希望能和伟恩说声再见。

    “不在就算了。”疾风虽然高兴,但也不忍伤晨星的心,于是拍拍她的肩头打气道。“说不定有机会会再见面。”

    晨星失落地低下头,半晌后抬头说道:“疾风,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绕一绕,看这里最后一眼,然后再进屋里留张纸条。”

    “我陪你进去。”

    “不用了啦!我不会有事,只是想一个人走一走。”晨星微笑保证道,将马匹的缰绳交给疾风,从半开的铁栏杆中挤了进去。

    “晨星!有事情要大声喊喔!”疾风不放心地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熟悉的宅邸、熟悉的凉亭、熟悉的花园、小路,每个地方都是她和伟恩共度下午的地方,但如今一切都变成了回忆,伟恩已经不在这里,而她也即将离开,甚至不会再回来了……

    正当晨星在花园里散步,弯身摘下一朵百合花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达达达”的脚步声。

    “谁?”晨星猛然回头。不是伟恩、不是她曾经看过管家或任何一名仆人,而是一名五、六十岁的驼背男子,稀疏的灰白色头发薄薄在头顶,脸上满是岁月沧桑的痕迹,看起来怪吓人的。

    “弗弗弗……我知道你,你是晨星,伟恩少爷交代过的东方小女孩。”他咧嘴,喉头挤出的笑声从叁差不齐的牙齿中泄出,像是乌鸦的叫声一样难听。

    他的模样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晨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小女孩!别怕!别怕!”他连忙伸出手,深怕晨星逃跑,以急切的声音说道。“伟恩少爷离开前,吩咐我在这里等你,他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他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托给我,要我一定得亲自交给你……”

    “伟恩这么说的?”晨星一顿。原来如此,伟恩一定也是没有机会和她道别,就被父亲带回伦敦,所以才托人传口信给自己。

    “是啊……是啊……你跟我来。”见晨星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光芒,男子也笑了,对她招招手,亲热道。“来!来!和我一起来拿礼物吧!”

    晨星点点头,紧跟在男子身后,一心想知道伟恩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给自己。

    “小女孩是什么做成的……小女孩是什么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这样就做成一个小女孩了……”走到半路,男子突然哼唱起这首晨星熟悉的童谣,他唱了几句,诡异地回头笑道:“可爱的小女孩,听过这首鹅妈妈童谣吗?或许这首童谣说的是真的,你一定是蜜糖和香料做成的,所以看起来又香又甜……弗弗弗……”

    “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不管是他的目光,或是说话的方式都让晨星起了鸡皮疙瘩,但她还是一再地安慰自己,这个人只是长得怪了一点,并不是真的坏人,不然伟恩不会将口信、还有给自己的东西托给他的。

    “小女孩,别急,就快到了。”他又低笑几声,指着前方一座破旧的小木屋,说道。“那是我住的地方,东西就放在里面……”

    来到了小木屋前,晨星停住脚步,不太想走进那座看来阴沉又破旧的房子里面。“我在这里等就好了,麻烦你把东西拿出来给我吧!”

    “这个东西有点重,我这把老骨头搬不动,你得帮帮我才行!”对方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能力拿出来。

    伟恩到底留了什么东西给自己?居然会重到拿不出来?晨星的心中虽然有困惑,但心想都走到这里了,没理由不看看是什么。

    “来!快进来!”男子对晨星招招手,先一步走了进去。

    晨星缓步踏入,只觉得里面一片黑漆漆的,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连刚才那人站在哪里都看不见,更别说是看见伟恩留下的礼物了。

    “这里黑漆漆的,我什么都看——”晨星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大的力道就从身后扑上,她只觉得一阵浓烈刺鼻的味道笼罩了整个口鼻,紧张之下吸了一大口,刚警觉到大事不妙时,眼前一黑便已经晕了过去……

    “弗弗弗……”晕倒的晨星倒在男子的怀中,他小心翼翼地将晨星放置到地面上,然后慢条斯理地点起油灯,仔细地欣赏着。“伟恩这小鬼还真够意思,临走前还留给我这么一份好礼物……”

    弯下身,他以手指轻抚晨星细致光滑的脸颊,啧啧称赞道:“好可爱的小女孩……蜜糖和香料做成的小女孩……让我想一口吞了你……”

    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一双手更是兴奋地来到晨星胸前的位置,带着疯狂喜悦的心情,像是怕弄坏她似的,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衬衫上面的扣子。

    就在他专心一志伸出手,想用手背感受晨星如丝般细致的肌肤时,脑门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剧痛——

    “啊!”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双手直觉地抱着头滚开,眼角隐约只见到有人拿着木棒不停地朝他的头猛烈敲击着,头顶渗出的血不但流了满面,甚至还流到眼睛里,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楚是谁攻击他,就被那一记又一记的木棒给敲晕了过去。

    “呼!”一直到躺在地上的人动也不动了,挥舞木棒的人才停下动作,他将木棒扔到一旁,小心翼翼地来到晨星身边,一把将她抱起离开了小木屋。

    凉水从口中灌入,冰凉的液体不但让晨星在昏迷中呛到,也让她从昏睡中惊醒了过来。

    “咳咳!”晨星咳了好一会儿才停止,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莫骆里宅邸里的沙发上。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坐在自己身旁,手上拿着水杯的,居然是去了伦敦的伟恩!

    “伟恩?这是怎么一回事?”晨星被弄迷糊了。她记得……和一个长得怪恐怖的人去了小木屋,然后……那里面很黑、味道很呛人,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准备了惊喜给你,但那个笨蛋仆人似乎用错了药方,本来那是黑暗中会产生火花的烟火爆竹,没想到却把你呛晕了。”伟恩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有往常的热络,也没有最后一次见面时的疯狂,只是以一双湛蓝淡漠的眼神望着她、以平静的语调解释着。

    “但我以为你已经去了伦敦……”

    “我是,但我中途又踅了回来,因为我还没正式和你道别。”伟恩继续以平和的语气说着。“刚才的惊奇礼物失败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这真的是一份惊奇的礼物,虽然有点失败!”晨星笑开了脸,完全相信了伟恩的说法,他所准备的惊喜出了差错,非但没有烟火爆竹,反倒把她给呛晕了。“但一睁开眼睛你就在我面前了,真好!”

    “我是偷溜出来的,等等还得赶回去呢!”伟恩伸出手,以一种前所末有的郑重口吻说道。“这一次到伦敦,我可能再也不回来了,父亲可能会将这栋宅邸出售,以后你别再来这里了。”

    “嗯,事实上我来这里,也是想亲口和你说一声再见。”晨星也将自己打算离开的事情迅速说了一遍,最后微笑道:“看,我们真的很有默契吧!都选择在同一天想和对方说再见!”

    伟恩的蓝眸流露出些许落寞的情绪,半晌后才轻轻扯出微笑说道:“其实,我一直忘记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伟恩是父亲和家族共同决定的名字,但我另外还有一个名字,叫‘杰瑞’,是我母亲生下我时为我取的名字,从来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杰瑞·莫骆里,我喜欢这个名字,和你斯文的外表比较相称呢!”晨星轻声重复了一次,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笑着说道。“看!这又是另外一个巧合,这个大厅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现在也是我们说再见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日在雨中,自己费尽力气将这个少年推入宅邸,如果不是因为那场雨中的相遇,他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对,就连时间都差不了多少。”伟恩从口袋中拿出一只精致的怀表,突然高高地举起,将它用力地摔到地上去。

    “啊?你这样会把表摔坏的!”晨星急忙弯身将怀表捡起,这才发现表面已经出现了裂缝,而秒针也不再走动,正好停留在三点十三分这个位置。

    “这是我们相遇的时间,也是我们分离的时间,就让这怀表里的时间永远停在这里,当作是我们友情的纪念。”杰瑞缓声说道,解释自己摔表的举动。“再见了,晨星。”

    晨星点点头,知道自己再不离开,说不定爱担心的疾风等会儿就要冲进来了呢!她站起身,主动弯腰在杰瑞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道别的吻,甜笑道:“杰瑞,你是我在英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请你好好珍重自己。”

    “晨星,如果有一天再见面的时候,答应我你会想起我、想起我的名字,那个时候你还会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杰瑞握住她的手,温声询问。

    “当然。”晨星笑着保证。

    “谢谢你。”杰瑞敛下蓝眸藏住自己的情绪,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再见!”晨星忍住依依不舍的情绪,最后一次挥手道别,跟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日后,晨星三人也离开了,前往更多不同的地方,见识各式各样不同的人文事物,曾经在英国拥有的回忆,就这样一点一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记忆中慢慢遗忘了……

    ☆☆☆

    “杰瑞·莫骆里!”黑暗中,晨星睁大双眼,喃喃念出九年来不曾呼唤,甚至是鲜少出现在脑海中的名字。

    等你想起我是谁、想起我们的约定的时候,来找我。在嘉年华结束之前,我会在“达里欧府邸”一直等着你。

    杰瑞。今晚出现在化妆舞会上的人会是杰瑞吗?那个记忆中斯文纤细的少年?但……九年前他始终以轮椅代步,不是吗?而今天出现在阳台上的那人,明明拥有一双健康的长腿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晨星翻过身、认真地想变换姿势重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却被躺在身边、早已经醒来的伊斯给吓了一大跳,一双异色眼瞳在晕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宝石般深邃的幽光。

    “你什么时候醒的?吓了我一跳!”晨星惊喘一声,不悦地怒瞪他一眼。

    “当自己的妻子口中喊出其他男人名字的时候,是男人都会醒过来。”伊斯用手肘撑起身子,咧开性感的笑,慢条斯理地调笑着。“自从舞会回来之后,先是噩梦,后来又是喊出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杰瑞·莫骆里。询问的同时,伊斯也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当初在英国曾经和晨星有交集的少年,是叫这个名字吗?

    “这件事有些地方我也不明白。”既然伊斯醒了,而自己也想起杰瑞这个人,倒不如将事情说出来,和伊斯研究一下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的,晨星将刚才舞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说出那名男子拿出怀表希望自己想起他是谁,跟着又跳下阳台离开的事情。

    “但杰瑞九年前是坐在轮椅上的啊!就算他装了义肢,也不可能像小飞侠一样从窗台跳下去,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晨星提出自己的疑问。

    “关于那个怀表的事情,似乎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件事。”将故事听了个大概,伊斯立刻提出自己遗漏的部分。

    “嗄?”晨星一愣。这才想起九年前那次道别,可是自己和疾风瞒着伊斯偷偷进行的,由于他们骑马回家的时候伊斯尚未回返,所以两人很自然地就将这件事彻底而努力地淡忘了!

    “想要我充当福尔摩斯抽丝剥茧,就得将每项证据都说出来,一样都不能隐藏。”伊斯似笑非笑,轻松开出自己的条件。

    “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事实上我都快记不清楚了!”晨星急忙靠到伊斯的怀中撒娇,装可怜地忏悔。“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和朋友说再见,而疾风怕我有危险就跟着我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啊!所以我们就很不小心地忘记告诉你了。”

    “现在说吧!当初你和疾风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伊斯不为所动,依旧等着她回答。

    晨星轻叹一口气,认命地将九年前那个下午的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包括她在花园里遇到那个诡异的老男人,不但没有收到惊喜的礼物,自己反倒被烟呛晕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

    说到这里的时候,晨星忽然痛呼一声,因为伊斯原本停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突然一紧,勒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伊斯?”呼痛的同时,晨星忍不住抬起头想抱怨,不料却看到伊斯眼瞳中燃起某种压抑的怒气和火焰,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地闭上嘴。

    好半晌,伊斯才平息了胸中的怒意,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晨星,异色眼瞳中依旧有着难以抑制的怒意。虽然晨星知道这股怒气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但依旧还是有点害怕。

    “继续。”伊斯温声吩咐,打算将整个故事听完。

    “后来我一醍来,就看到伟恩坐在我面前,而且,他还告诉我杰瑞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后来他把怀表摔在地上,说要把时间停在我们相遇与道别的时间,后来我就和疾风离开了。”晨星很努力地将自己记得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等晨星说完之后,伊斯用力将晨星揽入怀中,就像是怕失去她那样紧紧地将她压在胸口,低喃道:“在这个世界上,能用一件九年前的往事将我吓出一身冷汗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晨星被动地任伊斯搂在怀中,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说,在嘉年华会期间都会住在达里欧府邸,是不是?”将头埋在妻子纤细的颈项,伊斯开口询问。

    “嗯,杰瑞是这么告诉我的。”

    “明天我们去一趟达里欧府邸,如果我没猜错,寄请帖邀请我们叁加嘉年华会的,就是杰瑞·莫骆里。”伊斯结语说道。

    他也需要见杰瑞一面,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么他确实欠杰瑞·莫骆里一个天大的恩情……

  第八章

    “少爷,根据我的调查报告,达里欧宅邸确实是由莫骆里家族买下,时间差不多是两个月以前,这笔交易对前任屋主瓜丁尼家族说,几乎是天上降下的好运气,达里欧宅邸是一栋受诅咒的房子,既然有人出价,他们几乎毫不犹豫就卖出了。”房间内,疾风尽责地说明查询到的资料,同时将一叠厚重、关于达里欧宅邸的调查报告递到伊斯手上。

    “房子是以谁的名义买下的?”伊斯随意翻了几页,提出自己目前最想弄清楚的重点。

    “伟恩·莫骆里。四年前他接受莫骆里家族的安排,娶了地位、权势都和莫骆里家族相当的爱丽丝·摩尔为妻,伟恩成婚之后,老爵士逐渐淡出家族事业,甚至极少出现在社交场合,所有莫骆里家族事业,目前都由伟恩·莫骆里一人经手。”疾风一顿,将资料翻到最后一页,结语说道:“我查询到的最新资料是,爱丽丝·莫骆里三个月前为莫骆里家族产下新的继承人。”

    “事业一帆风顺、甚至刚拥有继承人的家伙,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来到义大利?”伊斯轻敲桌面,试图想推测其中的道理。“再说他选择了达里欧府邸,必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少爷,你确定是伟恩·莫骆里寄那张奇怪的请帖给小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疾风忍不住发问。经过少爷说明之后,他也想起了伟恩·莫骆里这号人物,却不知那个怪人为何选择在多年以后再次纠缠不清?

    “伟恩·莫骆里……杰瑞·莫骆里,这两个人到底谁是谁?”伊斯喃喃自语,回忆道。“疾风,你还记得九年前在英国,我曾经和你提过,有一个时常在我身边窥探的神秘少年吗?”

    伊斯回忆着,记忆中对方是一名纤细瘦弱的金发少年,偶尔会出现在周遭窥探、跟踪,直到他有一次逮住对方,那少年以一种神秘的语气说出,如果想要自己的宝贝平安无事,那最好别太靠近莫骆里家的人。正因为那名少年的提醒,他当时才会开始调查有关伟恩·莫骆里的事情。

    “是,我记得,多亏他的提醒,我们才查出那个伟恩·莫骆里是个残酷、恐怖的孩子。”疾风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想起这号人物。

    “当初你没机会见到他们,所以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那少年和伟恩·莫骆里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当我后来看到伟恩·莫骆里的时候确实吃了一惊。”当时他虽然看出莫骆里家族有着亟欲隐藏的秘密,但一来自己没有探人隐私的习惯,二来并不觉得他们能影响到什么,所以并没有深入调查这件事情。

    “两个一模一样的家伙?晨星小姐知道这件事了吗?”疾风蹙眉,有种陷入迷宫内找不到出路的无助感。

    当年的晨星仅有十四岁,所以他们隐瞒了伟恩的危险性,当然,也不曾对她提起那名与伟恩酷似的神秘少年。

    “当初我并没有特别提起这件事,但现在似乎有再调查的必要。”伊斯点点头,如今晨星已经不是孩子,确实不需要再对她隐藏任何事情了。

    “少爷,不如我再跑一趟英国,这件事不弄清楚真让人不舒服。”疾风主动请命,反正自己也不喜欢威尼斯,不如飞一趟英国,将整件事调查清楚。“咦?说到这,晨星小姐人呢?怎么一大早就不见踪影?”

    “她……和一位‘特殊女士’有约,此刻正在游览威尼斯呢!”伊斯露出一抹神秘的笑。“疾风,就麻烦你走一趟英国了。”

    “是,少爷,我会尽快赶回来的。”疾风认真的保证。

    “谢谢。”

    ☆☆☆

    造型雅致的贡多拉船,轻轻滑行在波光荡漾的威尼斯蓝色水道上,引领人们欣赏威尼斯最美丽的风光。

    河道中,一艘明显属于私人专用的贡多拉船上,船尾悬有造型独特的金色雕像、座椅上铺有华丽的波斯毛毯,船的四周更是以清晨摘下的玫瑰当装饰,坐在船中央、身穿着艳红礼服,脸上盈满款待者的微笑,一边啜饮杯中美酒的女人,正是威尼斯贵妇——雅罗拉夫人。

    一大清早,她就接到晨星的邀请函,说明她非常向往搭乘贡多拉船来一趟河道之旅,希望雅罗拉夫人能介绍一些有名的参观景点,而后者当然换上了最华丽的衣服,带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梅杰士夫人一同出游。

    “亲爱的晨星,这就是威尼斯,让我们引以自傲的城市。”雅罗拉夫人微笑,以一种骄傲的神情介绍自己的出生地。“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拥有让人流连忘返、再也不想离开的神奇魔力。”

    “嗯,这里真的很漂亮。”晨星点点头,阳光照在蓝色水流上,折射出的波光与晨星墨黑的眼瞳相映成辉,蕴出璀璨、耀眼的光晕。

    “你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我现在终于明白伊斯那家伙婚后变得这么低调,将你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到你的原因了,让我也想像童话故事那样,建一座高塔将你紧紧锁起来。”雅罗拉夫人微微一笑,以一种鉴赏罕世珠宝的目光望着晨星:墨黑如丝的发、璀璨仿佛能映照出星辰的黑瞳,镶坎在那张超越性别的清丽脸颊上,怪不得攫住了那个如同恶魔般男子的心。

    “夫人取笑了。”晨星淡淡一笑,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义大利人喜欢夸大的说话方式,坦然接受对方的赞美。

    “呵呵……有你相伴,连威尼斯的风景都要黯然失色了。”雅罗拉夫人掩嘴轻笑,殷勤地询问道:“亲爱的,有没有特别想看的风景,告诉我,我绝对不让你漏看威尼斯任何一个角落。”

    “那么,我想看看大运河区那个充满传说的‘达里欧府邸’。”晨星露出微笑,直接说出一大早邀请雅罗拉夫人出游真正的目的。

    “亲爱的晨星,怎么你也对这些神秘的传说有兴趣吗?”雅罗拉举起扇子掩住自己的轻笑声,转头对掌舵的船夫吩咐道:“转到达里欧府邸。”

    “夫人,我听说那是一栋充满故事的宅邸。”

    “与其说它充满故事,倒不如说它充满死亡的阴影。”雅罗拉夫人秀眉微蹙,以神秘的语气开始诉说起关于达里欧府邸的过往……

    达里欧府邸,建造于十五世纪,它的第一任主人名为乔凡尼·达里欧。当时拥有强大财力与特权的乔凡尼,花费了无数金钱、人力来建造这栋宅邸,可说是享尽了荣华富贵,但自从他将女儿嫁入巴巴罗家族,结果却心碎而亡之后,这栋宅邸就仿佛被人诅咒了一般,让居住在宅邸内的人不断发生不幸。

    十七世纪,宅邸内更发生了一场让人匪夷所思的大屠杀,经过这场大屠杀之后,达里欧宅邸仿佛和死神的诅咒划下了等号,让其后的拥有者无一幸免,相继横死于宅邸之中。

    一直到了本世纪,达里欧府邸的最后一任主人名为保罗·瓜丁尼,他是义大利相当有名的工业家,但同样逃不过被诅咒的命运,于一九九三年在达里欧府邸自杀身亡,从那时起,达里欧府邸就一直无人居住。

    “那栋房子曾经死过这么多人?”晨星也吃了一惊。由于达里欧府邸是杰瑞在威尼斯居住的地方,所以在早上出发前,自己还特地向所居住宅邸的管家打探过达里欧府邸的事情,他只说那是一栋充满传说的宅邸,却没提到那是一栋仿佛被诅咒的宅邸。

    “是啊!这年头有钱人都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那栋宅邸已经空着好些年了。”雅罗拉夫人坦言,最后笑道。“你也知道,义大利人比一般人更迷信,那栋推销不出去的凶宅,最后只会落到什么都不懂的外国人手上。”

    落到什么都不懂的外国人身上?!莫非夫人指的是杰瑞!一个不懂达里欧宅邸的历史、却将它买下来的英国人?

    正想开口提出更多的问题,但“喀”的一声,船梢触碰到了码头,在两人谈话中,船不如不觉地已经抵达了达里欧府邸的私人码头。

    刺眼的阳光让晨星微微蹙眉,很自然地仰头眯起眼睛,细看矗立在跟前的“达里欧府邸”;从外表来看,它就像是一个巨型的珠宝盒;除了哥德式典型的圆形小窗、雪白大理石饰板,还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圆形拱门、雅致壁柱,最后更添加了拜占庭式传统花饰窗格,可以说是融合了各家风格的建筑代表,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雅罗拉夫人口中充满死亡阴影的宅邸。

    “光看外面没意思,不如我们到里面去冒险吧!”雅罗拉夫人微笑收起阳伞,以充满兴趣的口吻提议道。“即使我从小在威尼斯长大,这栋宅邸我也不曾进去过——”

    “雅罗拉夫人!这栋宅邸已经不是废墟了,我们不能随便闯入吧!”晨星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对方是这种说风就是雨的个性。

    “有主人了更好,那就当是礼貌性的拜访喽。”雅罗拉夫人撩起裙摆,率先下了船,以自信的口吻道。“新来到威尼斯的人,一定得和他好好打声招呼才行。”

    眼看雅罗拉夫人丝毫不容拒绝的态度,晨星轻叹一口气,只好也跟着下船。在离开之前,虽然允诺伊斯不会轻举妄动,但现在她也没办法了。

    轻按几声门铃,过了一会见,铜门“呀”的一声打开,从门缝中露出一双窥探的眼睛。

    “我是亚丽·雅罗拉夫人,听说新主人搬进来了,所以和我的朋友特地来拜访。”雅罗拉夫人以愉悦的声调自我介绍。

    门又拉开了一些,窥探的目光从雅罗拉移到她身后的晨星,而后发出类似惊讶的抽气声,虽然对方已经压低了声调,但晨星确实听见了。

    “欢迎……”缓缓的,铜门拉开了,露出应门者全部的容貌。那是一名驼背的老头子,头顶上只剩下几根残存的银色发丝,脸上有许多皱纹及斑点,整张脸给人一种十分阴沉、猥琐的感觉。

    “咦?”在看到对方的同时,晨星也吃了一惊。这个老人她认得!就是在英国莫骆里宅邸,遵从伟恩吩咐转交给自己一份神秘礼物的老人!

    “晨星,别怕,有夫人在这里呢!”雅罗拉夫人误以为晨星是被对方的丑模样给吓到,连忙以义大利语轻声安慰。

    “我没事。”晨星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在这里见到这个老头,让晨星心中更确定那晚在阳台上遇见的人确实是杰瑞·莫骆里没错。

    “请进……主人早已经在楼上等待了。”他以乌鸦般干哑的声音说话,微微弯身颔首,指着身后楼梯,示意两人往上。

    “雅罗拉夫人……”晨星直觉地开口喊道,心中不禁懊悔邀请雅罗拉夫人同行。毕竟,夫人对于九年前的往事一无所知,虽然自己亦不确定杰瑞来威尼斯的理由是什么,但她直觉地不想将雅罗拉夫人卷入其中。

    “怎么啦?”雅罗拉夫人转头,看到晨星美丽的脸上凝出担忧的神情,忍不住倾身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响吻。晨星今天依旧穿着白衣黑裤,左看右看都像是个美少年,既然伊斯·梅杰士没有跟来,自己占点便宜并不为过。“亲爱的,没什么好害羞的!在威尼斯谁不认识我雅罗拉夫人?!再说对方既然搬进威尼斯,怎么也得卖面子给我哩!别怕、别怕!”

    “呃……”一抹红晕涌上晨星的脸颊,有种误解、以及被同性骚扰的双重怪异感觉。

    “走吧!”以不容拒绝的态度,雅罗拉夫人紧紧握住晨星的手,像是昂首阔步的尊贵女王般往楼梯走去。

    老人宛如宅邸里的管家一般,领着两人来到二楼精致华美的会客室;以丝绸为挂幕、天花板上以镶版、浮雕为主,就连支撑房梁的,都是造价昂贵的伊斯特利亚石柱,这是一间略带东方风情的华丽会客室,光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当初的设计者必定是倾尽心力来装饰这栋宅邸。

    与雅罗拉夫人相反,晨星对这满屋子的装饰并没有投入太多的注意,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九年前与杰瑞相处的片段回忆,以及猜想他来到威尼斯的目的。

    缓慢而有规律的“嘎吱嘎吱”声由远而近,打断了晨星的思绪,她循着声音抬起头,与双手转动轮椅、金发蓝眼男子的目光对个正着。

    “欢迎,我是伟恩·莫骆里爵士。”轮椅上的男子开口说道,将轮椅推到雅罗拉的面前,执起她的手印下轻吻,以属于贵族式的高雅口音自我介绍。“请夫人原谅,威尼斯的雅罗拉夫人声名远播,我应该亲自到您府上拜访才对,但如您所见,我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不方便的地方请您见谅。”

    “当然不会。”雅罗拉夫人以社交性的笑容答复。

    “这位是?”短暂的寒喧过后,伟恩·莫骆里的目光这才移到雅罗拉夫人身旁的晨星,湛蓝色的眼瞳里并没有丝毫熟悉的光芒,就像是……他和晨星是第一次见面似的。

    “她是……”雅罗拉夫人正想介绍晨星,却及时想到梅杰士夫妻行事向来低调,这趟来威尼斯也从不曾以真正身分露面,于是微笑带过道:是我最近认识的东方小朋友,她也听说有人买下了这宅邸,所以跟我过来开开眼界。”

    趁着两人交谈的同时,晨星专注凝视着轮椅上的男子,斯文俊雅的空貌,即使经过了九年,但依稀还有伟恩少年时期的模样,再加上那一口优雅、上流社会的英式腔调,她不可能认错,他就是伟恩——九年前自己在英国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而且,也当确定他就是那出现在阳台上,戴着小丑面具的人!

    但是,既然他是伟恩,为什么现在要装作不认识自己!还有,明明可以行走的他,为何还要坐着轮椅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请用茶。”突然间,一只茶杯递到了晨星的眼前,让她从沉思中惊醒,差一点就将茶给打翻了。

    “雅罗拉夫人,您带来的这位朋友似乎觉得我们的谈话很无趣,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递茶的是主人伟恩,嘴角因为晨星的若有所思而微微扬起。

    “谢……谢谢。”幸好晨星的反应不慢,及时伸手接过了茶杯,抬起头,刚好捕捉到伟恩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

    “怎么啦?亲爱的,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雅罗拉夫人亲切地询问道。

    “我没事。”

    “雅罗拉夫人,在下有个冒昧的请求,虽然我买下了这栋宅邸,也对义大利的历史文物稍有研究,但怎么也不及夫人您对义大利的了解,楼上还有许多雕梁壁画,不知道夫人是不是愿意陪我一起参观呢?”伟恩话题一转,斯文有礼地提出要求。

    “非常乐意。”雅罗拉夫人爽快地答应了。这栋历经几百年风霜的宅邸虽然被传为凶宅,却充满了无数华美的经典装饰,既然来了,她当然想尽情地浏览一番。

    答应的同时,雅罗拉夫人同时转身对晨星说道:“亲爱的,你的脸色有点苍白,要和我一起参观,还是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呢?”

    “别顾虑我,我在这里坐一会见好了。”晨星点头表示同意。

    “是吗?那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雅罗拉夫人叮嘱道,并没有忘记晨星可是伊斯呵护至极的宝贝,不敢疏忽。

    “那么我就暂借雅罗拉夫人片刻,失礼了。”伟恩对晨星颔首,噙着淡笑推动轮椅,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晨星眼前了。

    两人的离去带走了房间里所有的声音,晨星只听见了会客室墙上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沉闷得让人感觉不安,她从沙发椅上起身,缓步走到窗前,由上往下凝望着威尼斯的景物。

    她伸手轻触着冰冷的玻璃,说来奇怪,站在这里看外面,明明只隔着一扇窗,里外却像是两个世界一般;窗外,是蓝色缎带般流动的河,徐缓而温柔,带着与义大利人同调的慵懒浪漫,窗内,就像是与世隔绝的空间,静谧死寂,连周遭的空气都像被凝结了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晨星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探索的目光,她直觉地转回头,看到了领她们上来的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会客室,而且似乎站在那里好一阵子了。

    “伟恩少爷请你过去一趟,他想和你——好好叙旧一番。”老管家咧开一抹笑,语气虽然恭敬,但他看人的目光就和九年前一样,让人感觉非常的不愉快。

    叙旧?!刚刚明明装出不认识自己的伟恩,现在还谈什么叙旧?晨星淡淡的挑高一道眉,心里对伟恩的故作神秘漾起些许不悦。

    “嘿嘿嘿嘿……如果你不和我来,说不定雅罗拉夫人会在这里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喔……”老管家嘿嘿几声,以嘶哑的声音说出威胁。“你听说过这里的传说吧!不管是白天或是晚上,这里有很多恶鬼喔……”

    “你想做什么?!”晨星果然脸色一变。

    “如果你像个好孩子一样听话,那雅罗拉夫人当然不会有事……但如果你像个坏小孩一样调皮,那我什么也不敢保证喔……”他继续笑着,得意地看着晨星流霹出不安的神情。

    该死!晨星在心中低咒一声,都怪自己太有自信了,认定了就算伟恩有什么预谋,应该也是冲着自己而来,而雅罗拉夫人毕竟是威尼斯的贵族名流,伟恩再怎么样也不敢对她出手,因此才选择在白天和雅罗拉夫人一起到访,没想到伟恩居然借机挟持了夫人来威胁自己!

    “伟恩在哪里?我现在就和你去见他。毕竟他花了不少心血设计这场重逢,我怎么也得当面称赞才是。”晨星强自镇定,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双手握紧成拳,美丽的脸凝上冰霜,以淡漠的语气回答。

    “嘿嘿嘿……请和我来。”老管家夸张地弯下身、做出邀请的姿势。

    晨星勇敢地挺起肩膀,骄傲如女王般地踏出自己的步伐。此刻的她已经不是当年十四岁的孩子,不再需要其他人的保护,她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让无端被扯入的雅罗拉夫人安全离开,然后,再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

    “请到房间里等候,少爷一会儿就到了。”老管家领着晨星走楼梯,一路爬上了宅邸的顶楼,最后领着她走到长廊的最后一间房,以殷勤的口吻说道。

    晨星冷着一张脸踏入房间,发现那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卧房,以房间内华丽的摆饰与齐全的设备来看,这应该是宅邸内的主卧房。

    啧!这里该不会是伟恩住的房间吧?心中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晨星依旧装出不在乎的表情,缓步走到房间左侧的沙发坐下,做出等候主人出现的表情。

    “嘿嘿……少爷一会儿就来……”老管家又发出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声,同时伸手关上了门,门关上以后,晨星听见了某种金属的摩擦声,听起来……就像是锁头上锁的声音……

    “喂!你想做什么?!”晨星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前,伸手想要扭开门把,但不论怎么扭转,都无法将门打开。

    “该死!”晨星低头仔细观察,这才发现这房间的铜门是采用最古老的把手,甚至没有内外相通的钥匙孔,也就是说房间一旦从外面上了锁,里面的人根本就出不去!

    既然无法从门口离开,晨星转身搜寻房间内的设备,在一番检查之下,她沮丧的发现所有的窗口都被人从外面锁上了,而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衣橱内填满了符合她身材的各式衣物,就连浴室内也清一色摆设女性专用的物品。这表示如果不是之前有女性住在这里,那就是伟恩早已经准备好囚禁自己的牢笼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出了熟悉的轮椅“嘎吱”声,晨星连忙来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铜门上倾听。

    嘎吱声终于停在门前,表示对方已经来到了门外。晨星忍不住踢了一脚,愤怒地开口:“伟恩·莫骆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门的另一端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在晨星以为对方不会给予任何回应的时候,伟恩的声音隔着铜门响起了。

    “别生气,这是我为你尽心安排的嘉年华舞会喔!放心在这里住下吧!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和你玩一场游戏,就像过去那样子。”伟思和缓地说道。

    “游戏?!什么游戏?”晨星蹙眉,完全搞不懂对方的企图。

    “是的,一场为期十天,只属于我和你的游戏……”

    千万别让他知道,因为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秒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摘自《爱丽丝梦游仙境》

  第九章

    只属于我和你的游戏……

    “咚”的一声,晨星以额头贴着冰泠的窗户,指尖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在上面游走,透过窗,她望着威尼斯的夜晚,因为嘉年华会而变得癫狂美丽。

    被伟恩囚禁在这个华丽的牢茏里已经整整三天了,自从伟恩隔着铜门,扔下一句“我只是想和你玩一场游戏……一场只属于我和你的游戏”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了。每隔四小时,老管家会打开锁,手捧着餐盘进入,上面摆着简单的热食、新鲜水果等等餐点,还不忘附上一朵刚摘下的新鲜红玫瑰。

    晨星虽然动过撂倒老管家逃走的念头,但对方胸前特地别上一撮雅罗拉夫人的金发,提醒她不得轻举妄动。对于伟恩莫名的行径感到愤怒,但晨星并没有因此虐待自己的身体,想要与对方抗衡,保持体力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无法确定对方的目的,晨星只能坐在窗台上沉思,下意识地抚摸着耳边的银耳环,心里不自觉地想到伊斯,此刻他一定为了自己的失踪感到愤怒吧!甚至,她可以确定,等伊斯找来这里的时候,一定又会觉得这是她擅自行动导致的后果吧!沉思之际,熟悉的轮椅“嘎吱”声将她拉回现实,晨星从窗台上轻松跃下,立刻换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喀”一声,锁头从外面被解开了,随着铜门开启后不久,坐在轮椅上的伟恩缓缓推行着来到晨星眼前。

    “晚安,晨星,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想必这三天过得不错。”伟恩斯文英俊的脸上挂着笑,以有礼貌的语气问候着。

    “不怎么样,不如你也试试将自己关在房间七十二小时,一定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晨星冷哼一声,以冰冷的目光瞪着他。

    “才三天就让你如此不耐烦吗?”伟恩淡笑,依旧以平静的语气说道。“那你想过钟楼怪人的心情没有!他从一出生就被养父关在教堂里,始终都无法离开那座高塔,只能用一双眼,从窗户里看着他渴望得到、却一生也无法拥有的一切。为什么?只因为他是怪物吗?”

    “我和钟楼怪人没交情,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晨星冷漠地回答。

    “你当然无法体会,毕竟这些年你被那个男人呵护在掌心,永远不必担忧,从他选择你的那天起,他就将你纳入自己的怀抱,为你挡住所有的危险。”伟恩轻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三分羡慕的苦涩微笑。“我打听过你们的故事,那个男人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宠着你;收你作养女、抚养你长大,在你十九岁那年还帮你找到了自己的生父,最后将你养女的身分作废,正式让你成为他的妻子。”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难道你也有兴趣当伊斯的养子!”晨星挑衅地扬眉。“英国真的这么无聊,让你只能打听旁人的事情当娱乐吗?”

    “九年不见,你的幽默感变得很奇怪……人也变得辛辣很多。”

    “彼此彼此,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九年前认识的‘朋友’囚禁,你该不会指望我写谢帖给你、感谢你的热情款待吧!”晨星不想与他继续闲扯,直接逼问道:“显然我们叙完旧、聊完天了,不如阁下一次说清楚你想做什么。”

    “事实上游戏的第一关你已经通过了。”伟恩满意地点头。“这个游戏的第一部分叫做‘耐心游戏’,我让你一个人独自在这里三天,你很听话、也很合作,甚至没有半点发狂、歇斯底里的行为,真的很不错。”

    “谢谢赞美,要颁奖状给我吗?”晨星咧出一抹难看的笑,讽刺地说道。

    “真正的游戏现在可以开始了,如同我先前所说,邀请你来这里只是为了重温回忆,玩一场我们过去最喜欢的——猜谜,还有捉迷藏。”伟恩噙着优雅的笑,再次重复自己的目的。

    “猜谜?捉迷藏?”

    “是啊!难道你已经忘记了?那是当年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伟思双手交握,露出与当年相同的和善微笑解释。“每天下午的一点到三点,我会放你出房间,你可以自由在这栋宅邸里行动,如果你能找到‘真正的我’,那就表示你赢了,很简单吧!就像过去一样。”

    无聊!晨星在心中嘀了一声,但脸上仍然没有表情。“赢了有什么奖品?”

    “看来你对自己很有自信哩!你一共有七天的时间。”伟恩微笑,依旧亲切地回答她的问题。“赢第一次,我就让你见雅罗拉夫人一面,赢第二次,我就放雅罗拉夫人回去,要是你能够赢三次,那么游戏就正式结束,我让你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遵守诺言?”晨星蹙眉,这家伙这么有自信?都不担心她会先找到雅罗拉一起逃走吗?

    “事实上你没得选择,只能选择相信我,和我玩完这场游戏,不是吗?”伟恩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封倌,递给晨星说道:“还要麻烦你写一封信给伊斯·梅杰士,就说:很抱歉这三天都没消息,你和我多年不见,所以想陪伴我畅游威尼斯,直到嘉年华会结束的那天,请他不要挂念。我会派人将你的信送过去的。”

    “我们没有通信的习惯,再说,他不会信你的。”晨星冷哼一声。

    “我自然有说服他的方法。”伟恩淡笑,同时比了比晨星的耳朵说道。“附上一枚你的耳环,我想应该可以说服伊斯·梅杰士,这是一封来自他妻子的口信。”

    “随你。”晨星耸肩,开始拿起笔写下伟恩要她写的内容。两枚银耳环里面都有追踪器,自己只需要留下一枚在身边,另外一枚耳环若是送到伊斯的手上,他应该会知道自己处于胁迫的处境。

    写好信、摘下其中一枚耳环,晨星将两样东西都放到桌上。

    “你今晚早点休息吧!明天可是游戏开始的第一天,你需要多储备点体力。”伟恩将两样东西收妥,开口告别。

    晨星不语,只是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目送他离去,一直到伟恩的轮椅抵达门口的时候,晨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伟恩,我曾经做了什么让你非常愤怒的事情吗?反正我已经被关在这里了,至少让我知道你囚禁我的理由。”

    伟恩推着轮椅转身,俊雅的脸上露出一种晨星无法判读的情绪;那是一种融合了悲伤、苦涩,以及寂寞的表情。“不,你不曾做过什么不对的事情,事实上,你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真正拥有过的‘朋友’。”

    “那为什么……”

    “你会明白的。”伟恩挥手,表示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就把这当作曾经是朋友的我对你唯一的请求,无论如何,请你认真的、用心的,找出我是谁吧!”

    说完这些话之后,伟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隔着铜门,晨星清楚听见他上锁、推动轮椅渐渐离开的声音。

    请你认真的、用心的,找出我是谁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晨星并不是很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伟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却深刻感受到了他的寂寞与悲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猜谜游戏啊……”晨星起身,用力往后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伟思,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或许,到了明天一切就会有答案了……

    ☆☆☆

    翌日,下午一点整,上了锁的铜门打开了,门外站着那名老管家,手上拿着一大串钥匙,对着晨星咧开一抹诡异的笑容。

    “小姐,你应该知道游戏规则,我已经将每个房间的锁都打开了,在这两个小时内你可以自由进出任何一个房间,但是两个小时一到,请你自己回到这里来,如果你不遵守游戏规则……嘿嘿嘿嘿,你的朋友就得代替你接受惩罚了喔!”

    老管家掏出一只手表,上面已经设定成倒数的时间,只要两个小时一到,它会响起结束的音乐。

    “知道了。”晨星冷着脸回答,伸手接过手表戴上,丝毫不想浪费时间地越过他,开始进行伟恩指定的“找寻猜谜游戏”。

    虽然不知道伟恩在玩什么把戏,但晨星却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房间,早在离开自己的房间前,她就拟好了计划,从最顶楼的房间往下逐一勘查,就算找不到伟恩,至少也能摸清楚这里所有房间的构造。

    跑过长长的走廊,晨星很快地来到长廊尽头的第一个房间,她深吸一口气,伸手转开门把,勇敢地开门踏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晨星沿着墙壁摸了一会儿才找到开关,跟着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喀”的一声,电源开启,整个房间瞬间大放光明,同时也让晨星吓了一跳!因为不仅是灯打开了,整个房间甚至响起了唯有教堂才听得见的圣歌。

    房间恢复光亮之后,晨星很自然地往房间内看去,却在下一秒惊叫出声,整个人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在房间的正中央坐着一个人,他背对着自己坐在一张圆板凳上,从晨星的角度望去,她只看得见对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还留有一头蜜色的头发,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正在忙碌着。

    “喂!”晨星努力平静呼吸,勇敢地踏前一步。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闷不吭声地坐在这里,但自己确实被他吓出一身冷汗了!

    “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叫了几声,但对方始终没有给予回应,晨星于是缓步走过去,试着想要与他面对面说话。

    “你没听见我——”晨星伸出手轻拍他的肩头,却忍不住浑身一僵。因为自己掌心触碰到的肩膀部位冷冰冰的,非但没有人体的温度,而且还硬梆梆的。

    晨星吓得立刻回手,视线跟着往下移,试着想看清楚对方在做什么,没想到一看之下,她脸色刷白、差点吐了出来——

    从对方肩膀耸动的姿态看来,晨星原先以为对方只是在修理东西,或是在黏模型之类的手工动作,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拿特制的长针,一根一根地刺穿他膝上黑猫的身体。

    “住手!”晨星直觉地用手一推,试图阻止对方残忍的行为,没想到这一推之下,圆凳上的人应声倒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制成了两半,倒在晨星的面前,断裂处裸露出些许管线和电池。

    “啊!”晨星吓得退后几步,双手捂着嘴,忍住恶心的感觉,只能瞪视着地上的“东西”,经过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她才平复了心中的恐惧,睁大双眼重新看清楚,这才发现裂成两半倒在面前的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装了电池、几乎和真人一样的蜡像。

    “蜡像……只是蜡像而已……没什么好怕的。”晨星喃喃自语,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直到整个人恢复平静之后,她将倒在地上的蜡像又看得更仔细了。

    不仅人是用蜡像做的,就连他手里的黑猫,也都是用蜡像制成的,而且,蜡像的脸……除了五官、头发,甚至是蓝色的眼睛,几乎就是少年时代伟恩·莫骆里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这是伟恩特别设计来吓人的恶作剧,那么他确实达到目的了。但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制作自己年轻时候的蜡像,还特别做出这种凌虐动物的蜡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晨星退开一步,抬头打量这个房间,这才留意到这个房间的装潢虽然改变过,但所有东西摆设的方式,都像极了九年前莫骆里宅邸伟恩的房间,毕竟自己曾经在那里待了快一个月,隐约还记得那个房间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晨星手腕上的表突然发出了“哔哔”声响,她抬手端看,这才留意到这只手表已经设定成每十分钟响一次的功能。

    “糟,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响音功能让晨星想起进房间的目的,她进房间是为了找伟恩,没想到却这尊蜡像给吓了一跳,白白浪费了十分钟。

    虽然心中的谜团尚未解开,但晨星却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她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在关上门之前,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损毁的蜡像,即使知道那不是真实的,但心中依旧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喀”的一声,晨星关上了门,也关起了自己满心的疑问。

    来到第二个房间门口,晨星迟疑了半秒,但最后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转开了门把。

    屋内依旧一片漆黑,这次她记取了经验,伸出手在同样的位置打开了电灯,同时安分地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房里大放光明的同时,也响起了音乐,只不过这个房间响起的音乐很熟悉,是过去伟恩教过自己无数次的“鹅妈妈童谣”。

    房间正中央,同样是两个背对门口的人,他们坐在椅子上、一个比较高、一个比较矮,高的那个留着和第一个房间少年蜡像相同的金发,矮的那个则是一头黑发……而且黑发及肩的长度,和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从先前的经验判断,这间房间里的应该也是蜡像,晨星踩着谨慎的脚步缓缓踏入,随着逐渐靠近房中央的两人,她听见了椅子上的两个人以机器般平板的英语在对话着——

    “后院那座高塔里有什么?”

    “那里是禁地,谁也不能进去。”

    “为什么?”

    “因为塔里面有怪物!”

    “什么样的怪物?”

    “一个比钟楼怪人还要丑的怪物。”

    说完这几句对话之后,两人又重来一次,一次又一次,说的都是这六句不变的话。晨星走向前,弯下身想看清楚这两个人的模样,虽然曾经在内心猜测,如果这个金发蜡像是伟恩,那么旁边这个黑头发的蜡像应该是自己十四岁的模样,但当她亲眼看到蜡像的正面时,依旧被这个恍若自己分身的少女蜡像给吓了一大跳。

    “住在高塔里的怪物……”晨星仔细将他们的对话记下,并努力回忆着过去和伟恩相处的情况。莫骆里宅邸的后院似乎真的有一座高塔……但高塔里面有怪物,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带着更多的疑问,晨星离开了第二个房间。

    就这样,一间接着一间,每个房间都有蜡像,摆着不同的姿势、做出不同的举动,或着说着一些让人疑惑的话语。很快的,两个小时已经过去,当手表响起结束的乐声时,晨星非但没有完成自己所预想的——勘查每一个房间,反倒是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了顶楼的房间。

    “从你的表情看来,你似乎没找到主人?”守候在门口的老管家从晨星的脸上得到了答案。“嘿嘿嘿嘿……别着急,游戏才刚开始哩!”

    “哼!”晨星冷哼一声,转过身,“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隔着门,她听见对方上锁、确认,而后拖着脚步离开的声音,确定对方已经走远之后,晨星疲倦地轻吁一口气,将身体扔到床上,脑海里乱糟糟的,塞满了她方才在十六个房间里看到的东西,每样东西都透露着若有似无的讯息,好像有关联、又好像完全没关联,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困在迷宫,完全找不到可以前进的路线一般,好累……也好沮丧!

    接下来几天,情况并没有好转,晨星打开的每一个房间里面都是蜡像,而更糟的是,每个房间里的蜡像都有伟恩:温柔的伟恩,残暴的伟恩,寂寞的伟恩、疯狂的伟恩,随着所看到的越多,晨星甚至开始疑问,是不是有两个伟恩的存在,毕竟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拥有两极化的个性,不是吗?

    在第五天的时候,晨星终于来到了一楼的房间,由于她早已经习惯每个房间都有伟恩的蜡像,所以当她打开一的第一个房间,发现里面的蜡像是其他人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房间中央的蜡像,是一对容貌极为相似、同样有着金色灿亮头发的少年、少女,少女的金色长发及腰,少年的金发也长到肩膀,还用一条黑色的发带扎起,晨星就是从这一点判断出,这个房间里的蜡像并不是伟恩。

    打开电灯的同时,房间内响起了雷声大作的背景音乐,甚至还出现了闪电般的特效,银白色的光打在房中央的两个蜡像身上,增添了某种诡异的气氛。

    “嘘!趁着现在闪电、打雷,我们上塔去。”少女蜡像转头,对着身旁的少年蜡像说着。

    “可是,那座塔已经荒废很久了,看起来很恐怖。”少年摇摇头。

    这个时候,少女蜡像主动牵住了少年蜡像的手,坚持地将他往前扯。

    “你不听我的话了吗?听着,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说喔!”

    “姊姊,我会怕,我不要上去!”

    “别怕,我会保护你!”

    “嗯。”

    同样只有短短的六句话,然后就结束了,就像先前看过的所有蜡像一样,说完一遍后,他们会一再地重复同的话。

    “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又提到高塔了!”晨星看完之后心中只有疑惑,为了想了解更多这两个人的故事,她退出房间,然后打开了第二间房间。

    第二个房间怖置得像是荒废很久的样子,到处都充满了灰尘与蜘蛛网,在这间烂的房间里,晨星一时之间还看不到有蜡像存在。

    “啊!”好一会儿,晨星才看到在房间的最角落,铺满稻草的地面上有一个隆起的物体,上面复盖着白色的布巾,布巾外露出了四只脚,显然就是这个房间里蜡像的位置了。

    她想起了前一个房间里,看起来像是弟弟的少年表现出一点也不想进入这座高塔,因为害怕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而很明显的,这个凌乱的地力应该就是禁止进入的高塔,如今这对姊弟用布巾遮住了身体,难道,真的像他所预言的,高塔里面有怪物,所以他们遇害了?

    晨星咬着下唇,有点犹豫是不是要过去掀开那层布巾,深怕自己会看到什么刻意制作的尸体蜡像,就算知道那只是蜡像,但看一眼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呼!不要紧张,只是蜡像而已。”为了想确定心中的猜测,晨星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向前,伸出手“啪”的一声掀开了布巾——

    “嗄?!”晨星错愕地瞳大双眼。因为她清楚看见了,在这块布巾底下,并不是什么雕塑成惨死模样的蜡像,而是……肢体交缠、明显正在亲热的两具蜡像!

    像是窥探到不应该窥探的秘密,晨星立刻放开手上的布巾,俏脸微红,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子的真相。

    他们……是姊弟没有错啊!在前一个房间里,她明明听见那个少年喊着姊姊的。还有,他们拥有相同的金色头发、相同的蓝色眼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晨星不住地往后退,一直到背部抵住了门,她才知道自己已经退到门口了,她强自镇定,小心地关上门,而后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晨星已经看完了一楼所有的房间,一楼是整栋宅邸内房间最少的楼层,也是让她看了之后,心情最难以平复的一个楼层。

    她踩着疲倦的脚步慢慢回到顶楼的房间,像是早已经预料她会提早回来似的,老管家依旧站在门口等侯,当他看到晨星略显苍白的脸蛋时,猥亵的脸再次漾起了不怀好意的笑。“怎么了!你的样子好糟糕,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秘密似的……”

    “走开。”晨星甚至懒得抬眼,直接将门甩上。

    像是游魂似地,她任由双腿移动着走回床边,倒下的同时,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但即使闭上了双眼,脑海中依旧清楚浮现了自己在最后一个房间看到的景象:金发女子在床上难产而死的蜡像,在她闭上双眼之前,她为自己产下的婴儿取了名字——

    杰瑞·莫骆里

  第十章

    “姊姊!我们这么做……不对!不应该再继续了!神不会原谅我们的!”

    “傻瓜!我们只是在相爱啊!相爱不可能有错的!”

    “姊姊!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是啊!我的预产期甚至和你的妻子同一个时间呢!呵呵……莫骆里家族将同时诞生两个新生命!”

    “姊姊!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主人!夫人生了个男孩,但是医生请你过去一趟,似乎是婴儿的双腿有点问题……”

    “天生残疾,水远无法行走?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主人,您的姊姊已经难产去世了,唯一幸运的是,她死前拚了命将孩子生了下来,也是一名男孩,她还替孩子取了名字,叫‘杰瑞’。

    “乔治·莫骆里,我好恨你……你不但和那个肮脏污秽的女人羞辱了我,现在连神都降罪予你!天啊!为什么不将惩罚降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要降在我无辜的孩子身上?”

    “那是个怪物!是他夺走了属于伟恩的双腿!他是个怪物!”

    “杰瑞·莫骆里!你是一个被神唾弃的怪物!”

    “啊——”夜里,晨星因为噩梦惊醒,她从床上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一身冷汗。

    “老天!我快要受不了了!”太多的故事、太多属于他人的秘密,就像是蜘蛛丝一样绵绵密密缠上来,而她甚至无法逃开,只能被迫接受这些故事。

    她翻身下床,进入浴室冲凉,冷却一下紊乱的心情;整栋宅邸的房间,她已经都看过了一遍,也相当于看了一部莫骆里家族的秘辛传记,但这种像是某人强迫输入记忆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换上干净的浴袍,晨星踏出浴室,却在微暗的灯光下,注意到了窗外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晨星警戒地眯起眼睛,随手抓起床头的小台灯充当武器,躲在阴影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几乎要怀疑这里在拍电影了,因为她清楚的看到窗外的锁头打开,而后玻璃窗被人用特殊利刃割开,最后,外面的人探入一只手,灵巧地打开了窗户。

    会以这种方式从四楼潜入的,一定是小偷!晨星这么想着,那么,如果自己可以成功撂倒他,就能从他进来的地方逃出去了。

    就在对方跃进房间的同时,晨星手上的台灯也毫不留情地往对方头上敲了下去——

    “咚”的一声,入侵者无声地倒下了。

    晨星弯下身,翻过对方的身子,想看看这名入侵者的长相,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吓到的反而是自己。

    “疾风?!”晨星用力眨眼,还以为这一切是幻觉。但……这个被自己敲昏在地的人确实是疾风啊!完了完了!她刚才那么用力,该不会打死他了吧!

    “疾风!你快醒醒!你不要吓我啊!”晨星不停地摇晃着昏迷的疾风,在拚命唤醒他的同时,脑筋也开始运作了。疾风和伊斯向来形影不离,如果疾风在这里,那伊斯应该也在附近才是……

    像是要回应她心中的祈祷似的,当晨星转过身望向窗户的时候,她真的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以俐落动作攀进房间的高大身影。

    “伊斯!”瞬间,喜悦涌上了全身,晨星想也不想地扑向前,像是彩蝶一般跃上,双手紧紧环住了身穿黑衣的男子。

    “小心。”由于晨星的冲势太猛,黑衣男子在搂住她的同时也扑倒,差点压在还躺在地上的疾风身上,所幸他及时反应,搂着晨星滚了半圈,这才没将疾风给压扁。

    “伊斯,真的是你!”熟悉的体温、熟悉的男性麝香、熟悉的胸膛。晨星缓缓自他胸前抬头,直到自己望进那双独一无二、略带戏谑的异色眼瞳时,她才相信这一切都不是作梦。

    “这太不公平了!每次都是这样,少爷得到的是拥抱,我却被打得满头包。”耳边,响起了属于疾风的抱怨声。

    “疾风,对不起,我以为是小偷,所以下手就重了点。”晨星从伊斯身上爬起,忐忑不安地想检查他头上是不是有伤口。

    “没关系,我这个老家伙皮粗肉厚,不会有事的!”疾风咧开嘴,伸手摸摸自己的头,虽然真的很痛,但他可受不了看到晨星内疚含泪的眼神。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见到最熟悉的两人,晨星紧绷了一个星期的神经这才缓缓松弛,开口关心地问道。

    “妻子不见了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自然得花费心思找,甚至不惜入侵他人产业了。”伊斯以手勾起晨星的下巴,指尖所触碰到的感觉说明她变瘦了,他不甚满思地蹙眉,问道:“现在是清晨三点,平常这是你睡得最熟的时候,为什么没睡!还有精神拿台灯攻击人?”

    “我睡不着,所以起来冲澡。”晨星避重就轻地回答。

    “少爷、小姐,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做准备了。”疾风知道这两人还有一堆事情要谈,于是很识趣地打算先离开。

    “做什么准备?”晨星好奇地问,听出他们似乎安排了什么计划。

    “当然是回礼。”伊斯举手,神态自若地轻抚着晨星的短发,淡淡说道。“伟恩·莫骆里如此花费心思款待我的妻子,我若是不亲自回赠,那未免太失礼了。”

    “没错,礼尚往来是梅杰士家族的传统之一。”疾风咧嘴一笑,起身对晨星挥手,愉悦道。“我先走了,晨星小姐。”

    说完之后,疾风动作灵敏地再次从窗户离开了。

    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晨星忍不住转过身,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了伊斯,虽然两人只分开十天不到的时间,但这段分离却漫长得让人无法忍受。

    “这是先贿赂,还是想直接转移我的注意力!”伊斯低下头,同样埋首于妻子纤细的颈项,汲取她的温暖与清香。

    怀中的晨星顿了顿,之后双手更用力的环住他,满足地叹息说道:“都有。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好想你。”

    “这句甜言蜜语,至少可以抵销十记鞭子。”伊斯低笑出声,开始沿着她光滑的颈部往下,逐一印下烫热的吻。“你这次惹出的事情让我和疾风整整忙了一个星期,差不多得让我拍一百鞭才能消气,你说,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一笔勾销剩下的九十鞭呢?”

    “不过就是一顿鞭子,我想我忍受得了。”晨星不以为意的耸肩,嘴唇移向伊斯的下巴,调皮地张嘴啃咬嬉戏着。

    “话又说回来,一个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妻子似乎没什么用处,我的小妻子,应该有更好的用处……”伊斯咧开性感的笑,双手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已经松开了晨星的浴袍,他熟练地探入,罩住胸前温热的女性丰盈。

    “更好的用处,例如什么?”晨星咬着下唇忍着笑意,炯亮的黑瞳逐渐染上激情,像是宝石般灿亮。

    “例如可以提供我这种乐趣……”原本在胸前游走的双手向下移,滑过她纤细的腰,而后来到修长双腿的交会处,男性指尖熟练地找寻到其中烫热的珠蕊,以挑情的方式上下撩拨逗弄着。

    “啊……”晨星忍不住娇喘出声,仰起头承受他指尖性感的撩拨。重逢后的极度喜悦,让她几乎是瞬间就得到了高潮,她轻呼一声,身子软若棉絮般地靠在伊斯的胸前。

    她的热情让伊斯再次轻笑出声,伸手将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晨星双腿分得更开,跟着动手释放自己的欲望,甚至不给她平复呼吸的时间,炙热的男性象征瞬间挺入她的湿热,紧密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这是一个热情妻子能提供、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乐趣……”他戏谑一笑,同时双手稳住晨星的臀,导引她以一种规律的速度前后、上下移动着。

    猛烈的激情像是烈火一般袭上晨星,她只能紧紧抵住伊斯的胸膛,望着身下这名自己深爱的男人,任由他带领着一路奔向情欲的天堂……

    数不清几次缠绵之后,伊斯将昏昏欲睡的晨星抱上床,就像是过去无数个夜里一样,他将晨星紧紧地揽在胸口,以双手呵护着她。

    “你要留在这里?”她勉强睁开双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脑海中已经混沌一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对。

    “你希望我离开你吗?”伊斯轻吻她的眼皮,含笑问道。

    “不希望。”晨星以直觉回答。她当然不希望伊斯离开,永远都不希望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那么我不会离开你,别说话,睡吧!”伊斯淡笑着结语。

    “嗯。”晨星顺从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已经沉沉地睡去。

    ☆☆☆

    翌日清晨,恢复神清气爽的晨星在伊斯的臂弯中醒来,她先是困惑地眨眨眼,跟着才想起昨晚的一切,嘴角露出一抹满足而美丽的笑靥,只要伊斯在身边,就算这里是地狱,她也毫无所惧。

    她小心起身,不想惊动伊斯,迅速地到浴室梳洗一番,这才猛然想起,再过半个小时,老管家就要开门送早餐进来了,若是让他见到伊斯,那就糟了!

    “伊斯!快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她冲回床上,慌乱地摇晃睡得正沉的伊斯。

    好半晌,伊斯才缓缓睁开眼,从他睡意浓厚的样子看,他似乎一点也不高兴这么早被人叫起来。

    “什么事?”他翻身坐起,有些困惑地看着晨星焦急的脸。

    “稍后老管家就要送早餐过来了,要是他发现你在这里,那伟恩就会知道你在这里了。”晨星点出事情的重要性。

    “你放心,我留下来就是要和伟恩面对面。”伊斯伸手揉了揉晨星的短发,以无所谓的语气说道。“还记得我过要回礼吗?如果不见到他,我怎么亲手送上这份大礼?”

    “你说的大礼究竟是什么?”晨星不安地问。该不会是先把伟恩揍一顿,然后绑上石块扔到河里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伊斯淡笑,起身走入浴室准备梳洗,模样看起来不但从容,而且还十分自在。

    当伊斯从浴室走出来,看见晨星依旧一脸忧郁地坐在床上,他轻叹一口气,回到床上将她搂住,坦言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第一天就潜入救你,反倒是昨天上才来?并不是我找不到你,我让你留在这儿,一方面是知道他不会伤害你,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我欠杰瑞·莫骆里一份人情。”

    “你欠杰瑞一份人情,这是什么意思?”晨星疑惑地问道。

    “九年前,因为你年纪还小,我和疾风隐藏了部分调查的事实……”伊斯不再隐瞒,将九年前杰瑞以神秘者姿态出现示警,以及疾风调查出真实的伟恩·莫骆里其实是一个既残酷而邪恶的人这项事实说了一遍。

    “原来……真的有两个人!”晨星低语,无法说出此时心中的感受。

    “还记得你告诉过我,九年前你瞒着我到莫骆里宅邸,莫名昏倒的事情吗?”伊斯缎续往下解释。“疾风这些天不在,那是因为我让他到英国调查去了,你口中的老管家叫乔,他并不是莫骆里聘请的佣人,他是伟恩·莫骆里结识的人,算是他花钱负责善后的家伙,每次伟恩秘密虐杀了动物之类的丑事,都是那个乔在帮忙处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伟恩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留礼物给你,他唯一留给你的是乔,他早已经下达了命令,如果你再出现,他要乔毁了你。”

    晨星紧紧闭上双眼,虽然这已经是九年前的事,虽然也知道乔没有成功,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是杰瑞救了我!”此时此刻,晨星将所有的故事和回忆都串在一起了。莫骆里家族的秘密,一个永远见不得光、深锁在高塔的少年,却在她最危急的时候伸出援手。

    “我想是他没错。”伊斯也说出自己的推断。“你和雅罗拉夫人失踪的那个晚上,杰瑞就来找我了。”

    “他去找你?”晨星有些惊讶地抬头。

    “他向我提出了一项请求。”伊斯点点头,忆起当初杰瑞对自己说出的请求。

    异色眼瞳在中世纪世界被称为恶魔之眼,我听说过你的事情,做事不择手段堪称与撒旦无异,那么,你能看穿我的心,达成我的心愿吗?

    “别忘了恶魔所要求的代价都很惊人,你得确定自己有和我谈判的筹码。”

    九年前,我曾经救过你的宝贝,而如今你的宝贝也在我手里,既然我握有恶魔最心爱的女人,那么我想我该拥有驱使恶魔的能力。

    “你说的心愿是什么?”

    看穿人心,读出人心底最深的渴求,这应该是恶魔的本领吧!又何必问我?我会在达里欧府邸守着你的宝贝,期待你能成功带着我的心愿,来换回你自己的宝贝。

    “杰瑞真正的心愿,那是什么?”听完伊斯的叙述后,晨星好奇地问道。

    “我忘了问你,你待在这里这么久,没有半点头绪吗?”伊斯岔开话题,并不急着告诉晨星结果。

    “如果在这里的人是杰瑞,那……伟恩呢?伟恩到哪里去了?”毕竟,他们有两个人,如果坐在轮椅上伪装伟恩的人是杰瑞,那真正的伟恩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出开门的声音,伊斯温柔地吩咐道:“亲爱的,换上一件美丽的衣服,最精彩的嘉年华晚会,在今晚要开始。”

    ☆☆☆

    当晨星依言换上一件黑色晚礼服,和伊斯一起踏出房门的时候,她十分惊奇的发现开锁的人并不是老管家,而是昨晚才分开的疾风。

    “疾风!这是怎么回事?”晨星好奇地望着一脸笑意的疾风。

    “长相肮脏猥琐的人,哪有资格当什么管家!我在英国找到一堆有关这家伙的丑事,染指儿童、虐待儿童,光是想起来就觉得恶心,所以我将他打包好,送到英国大使馆,让他们好好处理去啦!”疾风得意地说道,刻意弯身夸张地行礼喊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两位下楼开场呢!”

    “伊斯!这是……”晨星蹙眉,不喜欢这种凡事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别急,很快的,你就会明白一切。”伊斯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领着晨星往楼下走去。

    一路来到了大厅,里面空荡荡的,中间还架设了一个舞台,舞台前摆了几张椅子,上面坐着一名年迈的老人,他的身边则坐着一名年轻女子,女子的手上还抱着一名几个月大的婴儿。

    “乔治·莫骆里爵士,好久不见,多谢你接受我的邀请,特地拨空来参加这场晚会。”伊斯挽着晨星向前,对那名年长者微笑颔首。

    “哪里。”乔治老爵士扯开一抹不是很热情的笑容,算是回应。“当年我没有机会与你合作生意,想不到还是伟恩这小子有办法,居然能和你伊斯·梅杰士牵上线,甚至还在威尼斯买了间古董房子。”

    “这位是冷晨星,我的妻子。”伊斯走到另一边,向那名手抱婴儿的女子微微一笑。“晨星,这位是爱丽丝·莫骆里,伟恩的妻子。”

    “幸会了。”爱丽丝·莫骆里忍不住双颊一红,第一次看到这种集权贵与俊邪魅力于一身的男子,就算自己是已婚的身分,依旧忍不住多望了伊斯几眼。

    “嘉宾都到齐了,那么表演可以开始了。”伊斯带着晨星入座,轻轻拍拍手,而后整个大厅的灯光全部熄掉,而众人眼前的舞台布幕,则是缓缓拉开了。

    布景拉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个更小的舞台,正确来说,那仅是一个可供布偶容身的小舞台,而最特别的是,那个小舞台布置的方式,就和英国的莫骆里宅邸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乔治·莫骆里有些恼怒地转头质问伊斯,当初受邀来义大利,他只说是要庆祝和伟恩合作成功,特别邀请他来义大利一游,没想到来到这里,居然要自己看什么皮影戏!而且连场景都搭得和莫骆里宅邸一模一样,究竟在搞什么鬼?!

    “这是伟恩本人亲自委托我制作的布偶戏,是伟恩的一片心意,两位就请看完再说吧!”伊斯以事不关己的语气回答。

    “哼!”莫骆里老爵士冷哼一声,不甚满意地转回头,双手环胸、冷冷地瞪视着舞台。

    舞台以皮影戏的方式进行着,在皮影戏偶动作的同时,背后操纵的演员以不同的声音开始诉说着故事。首先出现在舞台上的,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金发男童汤姆,他不停挥舞着手上的木棒,敲打着地面、敲打着每一只经过身边的动物。

    不一会儿,汤姆被人抱在怀中,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高塔,命令抱他的人往高塔移动,对方不得不从,而后,汤姆在抵达高塔最顶楼的时候,发现了一名和自己长得很像、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童。

    那个差点死去的男童叫做杰,拥有和汤姆一模一样的长相,却有健康的手脚,甚至拥有和他一样的血缘,但杰的出生是家族前所未有的耻辱,所以他视为怪物,从小就关在这座高塔里面,永远不能离开。杰的存在让汤姆既羡慕又嫉妒,他有时候会抱着杰亲热地吻他,有时候又会用手上的木棒打他,有时候,他甚至会要杰伪装成自己,坐在冰凉的轮椅上,叫他想像残废的模样。

    两人相处的模式就是这样子,汤姆心情好的时候,会教杰念书、让他吃点心,要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将杰锁在高塔里,甚至不给他饭吃。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男童长成了少年,少年又长成了大人,这天,长大成人的汤姆再次来到了高塔上面,他笑嘻嘻地带来了一叠照片,同时,还让人抱来一个裹在被单里的女孩子。

    汤姆激烈又讽刺的说,照片上是他的未婚妻,是家族为他选定的新娘子,但他自知是个双腿残废的废物,怎么可能结婚生孩子呢!汤姆非常沮丧又懊恼,却又突发奇想地想到了杰,于是他让自己的未婚妻吞下安眠药,带着她来到杰的高塔,以一贯傲慢的命令方式,要杰代替自己,接受这个新娘。

    从来没有提高声调说话,甚至是发脾气的杰,这次终于忍无可忍的发脾气了!他是人!他是一个人啊!为什么要接受这种像是畜牲一样的待遇呢!他像发了狂似的扑到汤姆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胸口,等到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汤姆已经流了好多血,脸上、鼻子、嘴巴都是血。

    奄奄一息的汤姆并不悲伤,反而对杰露出了生平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说道:“你和我,究竟谁是比较可悲的一个呢?或许连上帝都没有答案,我就快要死了,将我秘密地埋在松树下,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从今天起,你才是汤姆,顶着我的身分,来过我的人生吧!”

    杰听从了汤姆的指示,将他的尸体埋在高塔后边的松树下,梳好自己的头发,换上整齐高贵的新衣服,坐到了轮椅上头,正式成为了汤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幕重新落下的时候,乔治·莫骆里以尖锐、濒临崩溃的声音喊叫着。

    不仅是他,就连坐在身旁的爱丽丝·莫骆里,也像是消褪了颜色的玫瑰,身子摇摇欲坠恍如风中的落叶。

    缓缓地,舞台中央缓缓出现了一个人,他以双手推动着轮椅,慢慢地来到了舞台的中央,他蓝色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乔治·莫骆里看,然后,他缓缓站起来了。

    “啊!”老爵士发出了野兽濒死般恐怖的叫声,双手抱着头,不停地叫着。“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伟恩打从一出生起,就医生判定为终生不能行走,那么,现在能以双腿站在你面前的我,会是谁呢!父亲大人?”他以斯文、高雅,与伟恩完全没有差别的语气开口问道。

    “住口!你这个怪物!”就在这个时候,老爵士突然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想也不想地,朝着舞台上的杰瑞射了一枪。

    “砰”的一声,他射中了杰瑞的心脏,杰瑞像是断了线的布偶般笔直倒下,再也没有爬起来了。

    “不!”突然其来的变化让晨星与爱丽丝·莫骆里同时尖叫出声。

    伊斯也是脸色一变,立即向前将老爵士扑倒,夺走了他手上的枪,他正想动手制伏他,却发现老爵士早已经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厥了过去。

    晨星与爱丽丝一前一后地奔上舞台,望着杰瑞胸口不断淌出的鲜血,他们只能急得猛眼泪。

    “原……原谅我,我真的无法继续活在谎言之中……”意识到两人以温柔悲伤的目光注视着他,杰瑞缓缓睁开双眼,满怀歉意的开口。

    “爱丽丝……你会爱我们的孩子吗?即使他的父亲是个怪物?”杰瑞望着爱丽丝,语气谦卑的恳求着。“我好几次都想告诉你,但是……你有一双世界上最温柔的眼睛,我不想看到他们流露出对我鄙夷的神情,我会受下了……”

    “我当然会,他是我们的孩子,他是我们相爱生下来的孩子,我当然会爱他!”爱丽丝抓住杰瑞的手,不停地流着眼泪。

    “这样……我就放心了。”杰瑞露出微笑,转头看向晨星,缓缓说道:“你不会怪我吧!我唯一拥有过的朋友?九年前你在雨中解救的那个轮椅上的少年,是我,不是伟恩,最后与你在大厅里道别的,也是我,你是我一生中,第一个告诉真实姓名的朋友,我召唤你来,只是想让你认识真正的我,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不会!这又不是你的错!”晨星不断掉泪,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伊斯也赶到了杰瑞身边,他试图想按住他的伤口止血,但那一枪似乎擦过心脏、射穿了杰瑞的肺部,看样子是没得救了。

    “谢谢你,我说得没错,确实只有你能猜出我渴望的是什么。我渴望……我的父亲能接受我,我渴望……我能以真正的身分生活下去,但事实证明,我的渴望是一种奢求,对吧!”杰瑞紧握住伊斯的手,凝聚所有的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但我终究能以杰瑞·莫骆里这个身分死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完之后,他双眼闭上,安静地离开了人世间……

    当丧钟为那可怜的知更鸟响起,空中所有的鸟儿,都悲叹哭泣……

    ——摘自鹅妈妈童谣

  终曲

    长达十天,迷梦般的嘉年华在一月十七口正式划下句点。

    凌晨十一点整枪声响起,乔治·莫骆里在枪杀杰瑞的五个小时后,选择在宅邸卧房内举枪自尽,为数百年来背负无数血腥的达里欧府邸再添一则黑暗传说。

    爱丽丝·莫骆里是最先振作起来的人,在面对媒体采访与警方询问的时候,她将一切推给了嘉年华会与这栋被诅咒的宅邸,她说老爵士和伟恩在酒后起了争执,不小心枪枝走火打死了伟恩,老爵士在清醒过后无法信自己枪杀了亲生儿子,于是也举枪自尽。

    媒体带着满足而愉悦的表情离去,达里欧府邸再添血腥命案,这则新闻绝对可以上头条,喧腾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

    而事实的真相,将会永远埋在爱丽丝心底的最深处,她不再流泪,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必须为了自己的孩子变得坚强。

    伊斯事后将达里欧府邸买下,同时命人放一把火,将屋里充满蜡像的房间烧得一乾一净,为杰瑞永远隐藏住他身世的秘密。

    望着那栋曾经富丽堂皇,此刻却被烈火燃烧的宅邸,晨星忍不住又红了眼睛,想起了杰瑞,以及埋葬在英国的伟恩。

    “我想回去了。”倚偎在丈夫怀中,晨星有些失落地开口。

    “这么快!我以为你想逛遍威尼斯再离开。”伊斯揽紧怀中的妻子,试图给予她更多的温暖。

    “不!我想念那不勒斯的海浪声,那和你的心跳声一样,是唯一能让我平静的地方。”晨星埋首在伊斯怀中,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来这个让人悲伤的地方了。

    “那我们回家,回那不勒斯吧!”伊斯扯出淡笑,在妻子的头顶印上温柔的吻。“啊!不行!我们现在可不能回去!”

    “为什么?”晨星从伊斯的怀中抬头一脸莫名。

    “你忘了当警方将雅罗拉夫人从达里欧府邸的地窖解救出来的时候,她刚好和置身在大厅的疾风碰个正着,疾风花了三天的时间才甩掉她逃回那不勒斯,你说,我们现在回去,疾风饶得了你吗?”

    “那怎么办?”晨星顿时站直房子。“怎么办啦?疾风真的生气的样子一定很可怕!我不要!你帮我和他道歉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有一个好主意,疾风就算对你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对小主人生气,对吧?”伊斯咧开戏谑的笑,提出建议道。

    “小主人?什么意思?”晨星疑问地眨眨眼。

    “意思就是,你得让我专心地耕耘……”他伸手住妻子的娇臀,抵住自己的硬挺,扯开挑情的魅笑说道:“只要你肚子里有了疾风的小主人,我保证他绝对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净!”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晨星格格轻笑,忍不住吻上他性感的薄唇。

    “那么,梅杰士夫人,不知道你属意哪里当作我们下一次蜜月的地方?”伊斯轻咬她甜美的唇瓣。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地方都不在乎!”抬起双手,充满爱地环上他的肩头,露出一抹绝美的笑靥。

    他也笑了,重新低下头,以无比专注的心、吻上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十四岁的承诺

    初春的义大利,阳光并不十分强烈,蔚蓝地中海卷起的白浪,像是温柔情人的触摸,轻柔地拍打着,徐缓而规则的旋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可算是午后伴人入梦最好的配乐。

    午后小睡一觉,是生性浪漫、喜欢过着闲逸生活的义大利人的习惯,但对于置身在那不勒斯海湾上白色大宅的书房内,而且正襟危坐捧着书本的人儿来说,她的午后一点也不轻松。

    “贝蒂·包特买了一些牛油,但是她说这些牛油有点苦,如果放到我的奶油里面,就会让我的奶油变苦……”清亮、隐约还有些未褪童音的嗓调,一字一句地念着书本上的英文字句。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书房的木门被打开,探进了一颗褐色头颅,在确定书房内没有其他人之时,他露出开心的笑,将门拉得更开,随即推进了一辆餐车。

    “晨星小姐,用些点心休息休息吧!”迅速将餐车一路推到晨星面前的男子身穿正式的黑色西装,褐发与两鬓间夹杂了些许银丝,年纪约莫四十出头,正是这栋府邸的总管事——疾风,亦是男主人伊斯最信任的人。

    “疾风,谢谢,但是我还没练习好进度,等一会儿珍妮老师就要来上课,如果她知道我偷懒又要骂人了。”年仅十四岁的晨星摇头,露出十分抱歉的笑容。

    “第二语言又不是说学就会的,当然要时间啦!”疾风不以为然,望着晨星早熟懂事的面孔,心中可是疼惜得要命!

    打从伊斯少爷三年前正式收养冷晨星为养女,带回那不勒斯照顾之后,疾风也和伊斯一样,完全把晨星捧在手心上疼爱着。事实上,谁能真的抗拒这个美丽得不可思议的东方小女娃儿呢!短短的三年之间,她出落得更美丽了,原有的短发已经留长,就快要到肩膀,漆黑如墨的眼瞳、秀气挺立的鼻梁,淡粉色的唇瓣,东方人特有的细滑无瑕肌肤,就像是搪瓷娃娃一样引人注目。

    或许是小女孩拥有独特的美丽,伊斯在收养她之后,从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见到她,所有的人只知道伊斯·梅杰土收养了一名身世成谜的养女,却从来没机会见到她本人,就连来府邸传授课业的家庭教师,也必须遵守伊斯订立的严格规矩,不得向外人泄漏任何有关晨星的消息。

    她,就像是一朵被单独养在玻璃屋内最珍贵的红玫瑰,让伊斯以一种最缜密、特殊的方式呵护着。

    “从早到念书念书、学这个学那个,晨星小姐你迟早会把脑袋烧坏的!”无视于晨星的婉拒,疾风熟练地切下一大块拿手甜点,连同一刚泡好的热奶茶,放到晨星的面前。“吃一块我拿手的奶酪,可以增强记忆力喔!”

    “好。”没看到的时候容易拒绝,但是当一块金黄色的奶酪就摆在眼前的时候,晨星实在无法拒绝,小脸有些嫌恶地将手上的英文书扔到一旁,跟着露出小小的笑容,拿起银叉开心地吃了一口。

    “好吃吧!”看着晨星笑脸盈盈,一口接着一口的模样,疾风一颗心感动得都快揪在一起了。

    “嗯,疾风做的东西我最喜欢了!”晨星用力点头,坦白地给予赞美。

    虽然疾风总是喜欢喊她小姐,在这栋宅邸里也顶着总管家的身分,但在她心里面,疾风是除了伊斯之外,自己所拥有的第一个家人。这三年来,疾风在照料自己生活起居的时候,像长辈一样有点罗唆,甚至比收养人伊斯还像个父亲角色,在平常的时候则像年长许多的大哥哥般和善亲切,偶尔恶作剧的时候,甚至比自己还要像个孩子!

    “是吗?那就多吃一块,你现在还在发育,得多吃点才行!”听到晨星的赞美,疾风简直都快流下感动的泪水了。啊!这笑容真是太可爱了!自己能得到这种纯净无邪的笑容,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见晨星吃得开心,疾风也端起自己的一份,坐到晨星的旁边,一边吃着自制甜品,一边闲聊说道:“也难怪你怕她,那个百分之百严肃,一板一眼的英国女人,连我看了都要发抖!”

    记得伊斯少爷曾经说过,珍妮·汤玛士是英国没落的贵族之后,肯来义大利当家庭老师,也是看在少爷给的薪资可观,虽然认真教学是好事没错啦!但也没必要整天绷着一张脸,好像每个人都对不起她似的。

    “珍妮老师……是很凶没错,但我知道,她是认真要教我。”晨星忍不住辩驳。事实上,比起其他意有所图的授课老师,她对珍妮的评价还算不差。

    “珍妮老师当然不错,要不然早就被你赶出那不勒斯了,不是吗!”疾风对晨星眨眨眼睛,直接道出重点。“我也欣赏她,至少她不像其他人,总是把握住每一次机会想爬上少爷的床,对不对?”

    晨星小脸一红,有种心事被人道破的羞涩与困窘。

    在这里生活已经将近三年,伊斯也早已从当初的陌生解救者,转变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宛如神祇般俊美的容貌、整个人像光源一样耀眼,还拥有仿佛能扛起所有困难的宽阔肩膀,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晨星察觉自己变得十分在意伊斯的看法,也因为如此,任何伊斯希望她学会的事情,即使再怎么不情愿,她也会努力去学、去做一切只为了取悦他!

    三年来,那不勒斯的宅邸进驻过无数的家庭教师,绝大部分的教师都是年长的男性,小部分则是女性,而每一位来到那不勒斯的女家庭教师,都无法抗拒伊斯的魅力,教她不过是一种掩饰,其实她们真正的目的,则是为了这栋宅邸的男主人,伊斯·梅杰士。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觉得那些前仆后继的女人相当有勇气,也十分有趣,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因为这些女老师而变得敏感易怒,特别是当那些女教师们以过度热切的目光凝视着伊斯,抑或是从她身上下手、想借机博取伊斯的好感时,她会觉得体内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火焰,就像是最喜欢的东西要人夺走似的,十分让人不痛快!

    而她总是像野生动物捍卫自己的领地那样,想出各种办法赶走那些女人,截至目前为止,她都做得很有技巧,至少,她知道伊斯并没有因为不停更换教师这件事情而发怒,所以,她乐观地认定了伊斯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小诡计。

    “你知道?”晨星微红的脸颊闪过一丝惊慌。如果连疾风都感觉得出来,那日夜相处在一起的伊斯一定也知道,怎么办?“那……伊斯一定也知道,怎么办?他一定很生气吧!”

    毕竟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心力为她找寻的老师,却被自己一一赶走了,伊斯心里面一定觉得她不知好歹吧!

    “生气?怎么会呢?事实上少爷还很高兴呢!他还对我说过:“懂得捍卫自己的领域,是野生动物的本能。”虽然不太明白少爷为何将晨星小姐形容成野生动物,但那确实是一句赞美的话,所以他大方地拍拍晨星,认真安慰道。“别不开心啊!快点吃完你的点心,等会儿还要上课呢!”

    “嗯。”晨星点点头,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但疾风既然保证伊斯不会生气,那就是真的没有生气才对!

    “好孩子,告诉疾风,晚餐想吃什么,我等会儿就去准备。”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疾风从椅子上站起,一边迅速收拾桌上的盘子,一边微笑问着。

    “我才吃了两份奶酪,现在还想不到……”晨星也回以微笑,正想提议下课后和疾风一起出门选购晚餐的时候,突然下腹传来一股刺痛、不舒服的感觉。

    “晨星小姐,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光看晨星脸色发白,疾风的脸上也跟着变白。糟了!不可能是因为他做的奶酪有问题吧!

    晨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腹,除了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之外,身体里面,好像有某种奇怪的东西慢慢渗了出来……

    “晨星小姐!你等等!别慌啊!我现在就去叫医生!”疾风比晨星更为紧张!毕竟,这是她来那不勒斯三年来,第一次出现的异常徵兆,一张小脸乍红又白,该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疾风!不用!”晨星胀红脸急着大喊。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件事,那是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的,每个女孩子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好像,就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

    但疾风已经像是快速火车头般“咻”地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要叫医生啊!”望着半开启的厚重木门,晨星的心中发出窘到最高点的悲鸣呐喊声。

    不要叫医生啊!她没有生病,只是……只是变成大人了啦!

    ☆☆☆

    一般女孩于初次来月信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样的感觉。

    但晨星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当十四岁那年,月信初次造访的时候,她只希望挖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穴将自己埋起来。

    即使日后回忆起这件事,也是一段让人尴尬到了极点、永生难忘的经验!当疾风再次奔回书房,身后还跟着三名梅杰士家族的家庭医生时,晨星窘迫得连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晨星小姐,你别哭啊!”疾风这下更惊吓了。一定是很痛的病,才会让一向坚强的小姐流下眼泪吧!

    忍着下腹的不适,晨星抬起头,将在场的三名医生从左边看到右边,从头打量到脚,加上疾风一共四人,全、部、都、是、男、性!

    “我没事,不要医生!”晨星摇头,她现在只想回房间,冲个热水澡、换上乾净的衣服,安静、单独地处理自己的情况。

    “这怎么行?生病了一定要看医生!”疾风以为她怕打针吃药,紧张地搓着手劝说。少爷今天有事外出,至少要天黑以后才回来,身负着顾晨星重责大任的自己,怎么样也要负起责任才是。

    “是啊!别怕,至少先让我听听诊。”年纪最长的医生笑容满面地踏前一步,摆出自认最和善的面孔劝说。

    当他的手要碰到晨星的肩膀时,后者发出了尖叫声!

    “啊~~”晨星做出了三年来前所未有的举动,放声尖叫,成功地让那名老医生面红耳赤地退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晨星,乖!不要闹脾气!”疾风头更痛了。

    “我不要他们!”晨星再次重申,打算趁窘困的情绪还没将自己淹没前逃回房间。“如果你坚持我要看医生,帮我找一个女医生!”

    “嗄?”疾风傻眼了,梅杰士家族的特约家庭医生,大部分都是男性,这一时半刻的要去哪里找女医生啊!

    “晨星小姐,现在不是和我闹脾气的时候,男医生、女医生不都是一样的吗?”疾风重叹一口气,试图再次劝说。“先让这里的医生看看是什么病,然后我再帮你找一个女医生,好不好?”

    晨星俏丽的小脸从白色转为火红,又从火红砖为青色。心里明白疾风纯粹是为她担心,但这个人有时候也太迟钝了吧!

    “疾风,我没生病,也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你先让他们在外面等,帮我找菲比进来,我会让她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深吸好几口气之后,晨星想出了另外一个方法。就算和疾风再怎么亲近,她也无法当着这一群陌生医生的面,对他说出自己月信初次造访之事,但如果透过照顾自己的女仆菲比,心里的窘困至少比现在少一点。

    “是吗!那我们先出去,我立刻叫菲比过来。”疾风见她认真的模样,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心想这也是一个好方法。

    原本以为这件小事情会就此结束,但事实上不然,当疾风领着三名家庭医生踏出书房,跟着要召唤女仆菲比进书房的时候,原本预计晚上才回返的伊斯却意外出现了,他好奇地挑高一道眉,以目光询问疾风,到底是谁生了什么了不起的病,需要让三名家庭医生同时间报到!

    疾风心中既是紧张,却又松了一口气。心里抱持着就算被责骂也认了,至少现在伊斯少爷回来了,晨星就算再任性,也不会对少爷逞强才是!

    “少爷,我不过是让小姐吃了两块奶酪,然后……”疾风捏捏自己的眉头,然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打开而后又关起。

    认定进来的人应该是菲比没错,晨星心里松了一口气,跟着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菲比,你来了就好——”

    吓!当晨星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的人时,内心受到的惊吓远比看到疾风加上那三名男性医生时还要严重!

    “伊……伊斯?!”奇特的金、绿眼瞳,独一无二的俊美容貌,确实是伊斯没错!

    “究竟是什么事不能告诉疾风、不能告诉医生,却只能告诉菲比转达!”伊斯俊脸含笑,很自然地坐到晨星身旁,伸手轻抚她有些烫红的面颊,这么烫,该不会真的发烧了吧?

    啊!为什么会是伊斯?这下子除了想将自己深深埋入洞穴里之外,她还希望有人在上面倒土,直接将她埋掉算了!

    晨星双手紧握成拳,在内心不断祈求上帝。神啊!不要再让他问下去了,再继续问下去,她说不定会死于一种叫极度难堪的病!

    “嗯,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伊斯忍不住笑了,细看她脸上那种又窘困又想晕倒的模样。

    “我要找菲比……”对疾风都说不出口,对伊斯更加不能!晨星只能紧咬着下唇、窘困得低下头,又想掉眼泪了。

    “究竟是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吗?”伊斯淡淡的挑高一道眉,伸手托起她细致的下巴。从没见过晨星这种窘困、不自在的表情,晕红的双颊,向来晶亮的眼瞳此时泫伏欲泣,染上了一层迷蒙的波光,此刻的她已经不像是个孩子,倒像是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惹人怜爱的少女。

    少女?难道是……

    “小东西,别哭啊!”算算年纪也差不多了,而以晨星这种罕见的害羞窘困神情,还有死也不肯告诉疾风、以及几位“男性医生”的原因,大概就是自己猜想的事吧!伸出指尖小心揩去晨星眼角的湿润,伊斯淡笑着说道。“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菲比,嗯?”

    晨星点点头,在内心感谢上帝回应了她的祈祷,不再让伊斯追问下去。

    始终等在门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疾风,虽然见伊斯神情自然地踏出书房,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关心问道:“少爷,怎么样,晨星小姐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小女孩长大了。”

    “小女孩……长大了!这是什么意思?”疾风搔搔头,依旧没听懂。

    “疾风,你今天真的迟钝得让人吃惊啊!”伊斯戏谑地拍拍疾风的肩,说道。“让菲比进去照顾晨星就好了。”

    “嗄?少爷,你知道?为什么不乾脆告诉我!”疾风挥手,急着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等着问菲比吧!我想她很乐意为你解答的。”伊斯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无视于焦虑的疾风,踩着愉悦的脚步离去。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疾风垮着一张脸,内心涌起一种被少爷、小姐排斥在外的浓烈悲伤。

    ☆☆☆

    当疾风从菲比口中得知,晨星并不是生病,而是“变成大人”之时,据说向来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十分罕见的红光,根据旁观者转告晨星的描述,疾风的眼眶甚至有些湿润,大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与喜悦。

    为了弥补先前的大惊小怪,与大肆召唤医生导致晨星窘困的疏忽,疾风驾着跑车出门,复以最短的时间回返,躲进厨房里工作了好几个小时,当他再次推着餐车出现在晨星的卧房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得意地掀开餐车布巾,现出满满的以巧克力制成的甜品:黑森林蛋糕、巧克力布丁、巧克力饼乾,任何一种以巧克力为成分的甜点,疾风几乎都准备好了,而摆在餐车上热腾腾、还冒着烟的马克杯里,也是疾风精心冲泡的热巧克力。

    “呃!为什么全部都是巧克力?”一餐车的甜点让晨星错愕,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想确定跟前的不是幻觉。

    “小姐,书上说的,这种时候,你们女孩子的身体,都有想吃巧克力的强烈欲望,所以我为你准备了这些巧克力大餐。”疾风咧开得意的笑,很认真地想为下午的大意赔罪。

    “嗄?”晨星双眼圆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事实上,除了肚子依旧有些不舒服之外,其他的都还好,更没有像疾风说的那样,有想吃巧克力的强烈欲望。

    “你不喜欢吗?”晨星的迟疑,让疾风紧张地皱起眉头。

    “没有。”晨星摇摇头,很难不为他的体贴感动,她漾起小小的笑容,伸手端起那杯热巧克力说道。“睡前我的确想来一杯热巧克力,谢谢你。”

    两人坐在卧房里的沙发上,晨星轻吸一口香浓的热饮,而后满足地呼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直视疾风说道:“嗯,今天下午,我不是故意要吼你,只是……虽然我把你当成很亲近的人,但……但要我开口说,还是很让人难为情!”

    “嘿!哈……没关系!没关系!”疾风也有些尴尬的搔头。顿时有种父亲发现女儿一夕之间已经长大,内心交杂着欣喜与悲伤的复杂情绪。

    “很好喝,谢谢你。不过这些蛋糕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吃,现在已经太晚了。”喝了一半熟巧克力之后,晨星将杯子放回餐车,对疾风道谢说道。

    “当然没问题。”疾风宠爱地拍拍她的头,再次推着餐车离去,在关上房门的同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再度探进头颅说道:“一会儿我让人送热水袋过来,书上说,把它放在肚皮上睡觉会比较舒服,小姐你可以试一试。”

    当房门重新关上的时候,晨星再也忍不住地爆笑出声。初来月信这件事与疾风战战兢兢的神情相比,转瞬间变成了小事情一椿。他口口声声的说“书上说,书上说”,该不会真的找了一本这样的书来研究吧!

    一想到疾风红着脸,却聚精会神研究书的情况,晨星忍不住抓起棉被蒙住脸,用力捂住自己的狂笑声。

    “叩叩叩”,门外传来了三响敲门声,而后走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缓步向前,一直来到了晨星的床前。

    从对方一踏入房间时,晨星就像是弹簧般从床上坐起,美丽的小脸忍不住漾起淡淡的红晕。

    “一直等不到你,所以我猜想从今晚起,你已经不需要我的陪伴了!”伊斯坐上床沿,噙着笑细看她羞涩的表情。

    刚到那不勒斯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不适应所有的一切,所以晨星夜里睡得十分不安稳,睡睡醒醒,精神状态十分糟糕。

    后来医生说明这是因为她的精神状态还不稳定,夜里最好有人陪在身边,或许人体的体温能让她逐渐产生安全感。伊斯听从医生的建议,从那天起就让晨星睡在自己的房间,就这样一睡睡了三年。

    “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加上睡相也不太好,以后还是自己睡好了。”晨星小声地说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面这种复杂矛盾的心态,明明这三年来早已经养成在伊斯身边才睡得安稳的习惯,但现在,又觉得睡在那里不太好,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心情,自己也无法解释。

    “但我已经习惯抱着你睡觉,如果你不在了,可要换成我失眠了,怎么办?”瞧她不知所措的模样,伊斯忍不住出言戏弄。

    “不行!我睡在你那里……就是不方便嘛!”晨星小脸胀红,心里更尴尬了,乾脆像鸵鸟一般钻进窝里面,赌气说道。“晚安,我要睡觉了!”

    “真的不要我陪?如果你晚上身体觉得不舒服,或是又作了噩梦那怎么办?”隔着棉被,晨星依旧听得见伊斯以一种含笑的口吻说话。“那,还有这个疾风要我带来的热水袋,他还特别告诉我使用的方法,甚至还教我怎么按摩、纾解疼痛的技巧呢!”

    晨星相信,此刻如果有人在她脸上划过一根火柴,一定能哩啪啦地燃烧起来。可恶可恶!伊斯难道不知道初转成少女的人是很容易难为情的吗?偏偏整件事在他口中说起来云淡风清,好像自己只是犯了牙痛这种小毛病一样!

    “小东西,你想闷死自己吗?”

    “把东西拿走,我统统都不需要!”晨星藏在被子里咕哝答话,心想自己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应该愿意离开了吧!

    伊斯并不接受拒绝,非但没有离开,反倒是“啪”的一声,将晨星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惹得她发出愤怒的喘息声,更像只野猫般对伊斯开始拳打脚踢!

    小小的拳头打在身上根本不痛不痒,不一会儿,伊斯已经制住她,不但只手将她的手腕高举过头,同时以一条腿压住晨星的下半身。

    “无情的孩子,这就是回报陪了你三年床伴的方式吗?”伊斯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双眼锁着她忿忿不平的双眸。“好不容易习惯了你这个小抱枕,怎么可以说不见就不见,不行,你得给我一个好理由。”

    “因为……因为我觉得自己不乾净、很难为情!”知道不说清楚,伊斯是不会放弃的,晨星深吸一口气,胀红脸说出心里面的确实想法。

    “这是成长必经的过程,没什么好难为情的。”明明知道对方尴尬的理由,却偏偏要逼着她亲口出来,他就是这样个性的人。即使是如此,伊斯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只是伸出空着的右手,宠溺地拍拍她的脸颊,像是在赞美她的坦白。

    “现在我可以睡觉了吗?”晨星死命地闭上眼睛,连这种难为情的话都说出口了,她现在只想闭上眼睛,彻底忘记这整件事情!

    “为了回馈你的诚实,我可以提供我的服务。”伊斯并没有起身,只是松开住晨星的手,跟着手掌来到她的下腹处停住,贴住肌肤的掌心以一种稳重的力量、徐缓地开始绕圆圈按摩。

    “啊!不用了啦!”晨星双眼啪的一声睁开,红潮第一百零一次地涌上脸颊。

    “如果我不照疾风吩咐的方法照顾你,为你按摩,他又要闹脾气了。”伊斯扯开淡笑,手中的动作依旧,以含笑的语气继续说道。“闹脾气的管家是无法为我做事的,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吧!”

    晨星张口欲言,但怎么也想不到该说什么,只好再次闭上眼睛,假装此刻正在自己下腹移动的,只是菲比的手。

    下腹的闷痛、情绪的紧绷,都随着伊斯或轻或重的按摩力道逐渐减轻了,压力一降低,倦意跟着来袭,不一会儿,晨星主动地捱近伊斯的身边,像只亟欲得到安慰的猫咪一般,偶尔还会发出呜呜的舒服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晨星真正熟睡后,伊斯才抽回自己的手,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这才转身离去。

    “伊斯……”半睡半醒之际,晨星以不是很清醒的声音唤道。

    “什么事?”伊斯轻声问道。

    “嗯……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那个’来了……除了有点难为情之外,但其实我心里觉得很高兴……”晨星霹出小小的笑容说道。或许是因为整个人正浓烈的睡意侵袭着,平常根本不敢说的话,此时此刻却显得不是太困难。“因为有了这个……我变成半个大人,而再过不久,我就能完全变成大人了。”

    “喔,你这么希望变成大人吗!”伊斯扯开淡笑,温柔地看着晨星宛如猫咪般的慵懒姿态。

    “嗯,我希望快点长大,快点变成大人。”晨星非常认真地点头。“因为你是大人,我是小孩,我们的距离一直很远很远,就像是不公平的赛跑一样,你已经跑了一半,而我却才开始。但只要我长大了,我就可以追上你,和你站在同一个世界里,看一样的东西,这样不是很好吗?”

    “听起来是件值得期待的好事。”虽然这是一番半成熟、半童稚的话,但无疑的,却彻底取悦了伊斯,他伸出手,宠溺地经揉她额前的乱发。

    “伊斯。”像是要得到确实的保证那样,晨星伸出手,拉住了伊斯停在自己额前的手掌,有些迟疑地问道:“那我们先约好,你现在不可以跑太快,要等我长大喔。”

    “我会等你。”反手握住晨星细嫩的掌心,伊斯轻扯嘴角,俊脸扬起一抹能让任何人眩目的魅惑笑容,缓缓倾身,低笑道:“那么,这是给‘半个大人’的你的承诺之吻。”

    伊斯的唇像是蝴蝶触碰玫瑰般淡淡轻刷过去,虽然只是轻如羽翼般的吻,但属于伊斯的男性麝香,以及白兰地的酒香,以一种温热的方式罩在晨星的口唇之间。

    “啊!”晨星轻呼一声,只能瞪大一双眼,显然不敢相信伊斯刚刚真的亲吻了自己!

    “睡吧。”伊斯笑了,伸手遮住她的双眼轻声命令道。

    或许是因为太过害羞,晨星果真紧紧闭上双眼不肯再睁开,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声逐渐转缓,慢慢地睡去。

    伊斯抽回手,小心翼翼地从床沿边起身,打算无声地退出房间。

    当他欲关上房门之前,再度抬眼做最后一次的探视,就像是晨星刚到那不勒斯的前几周,自己总是会在夜里起身巡视,看她睡得好下好。此时此刻,在月光下的晨星沉沉的睡着一切似乎和从前一样,却又有些不同了。

    那我们先约好,你现在不可以跑太快,要等我长大喔。

    “我会好好期待的。”伊斯低声允诺,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忘记她十四岁时亲口做出的甜蜜承诺。

    “砰”的一声,伊斯轻声关上了房门。

    由他亲手培育的玫瑰,已经结出了惹人怜爱的花苞,很快的,就会绽放成一朵最美丽的玫瑰花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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