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也奇怪,他平常过人的冷静为什幺在遇上奏琴之后就完全变了形、走了样?为什幺净干一些连自己都会唾弃的蠢事?
他抚着额头,开始思考究竟是哪儿出了毛病,「难道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对象成亲的关系吗?」
「儿子嗳!」一个脑袋瓜又在那里探头探脑。
他抬头一看,忍不住重重呻吟一声,低叹道:「该死,我今天一定还不够倒霉。」
傅夫人神清气爽的模样,一看就是已养精蓄锐等着要和他大聊特聊。
「娘,我现在人不舒服,改天再说好吗?」他有些不耐烦的挑眉。
傅夫人怎幺可能被儿子一脸酷相吓倒呢?她笑嘻嘻地走进来,问道:「我可以进来坐坐吗?咱们母子俩也好久没有长谈了,我记得以前你总是会窝在我跟前听我说话,我记得啊……」
「那是因为娘用锦被把我包起来绑在床脚。」三岁那年的惨痛经验以至于让他现在见了娘就想拔腿逃跑。
他到现在还娶不到妻子,不是没有道理的,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才克服了怕女人的毛病。
然而他爹过世时,他看到一向爱笑的娘哭到不省人事,他开始有些了解娘的心情了,知道她是多幺害怕寂寞。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娘,这边坐。」
傅夫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坐进他身畔的红木椅里,兴奋地说:「儿子,你想成亲吧?」
他有些戒慎地看着她,「嗯……看情形。」
她呆了呆,「你不是一直很想成亲吗?为什幺还要看情形?」
「看你替我找的对象是什幺再说。」他特别强调是「什幺」,而不是「什幺人」。
上回娘为了替他找一个保证能够生很多孙子的对象,竟然跑去乡下一家号称养猪大王的人家,问他们家最擅长养猪仔的女儿是哪一位。
在娘亲简单的思想中,既然能够把猪养得又大又快又多,必定也很会养孩子!
他是直到她把那位重量超群,脸蛋长得像红寿桃的姑娘带到家门口时,才发现这件事。
后来他着实花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勉强说服娘亲把那位姑娘送回去,娘也从他铁青的表情看出他真的不高兴,于是自动自发安分了好一阵子。由于这件事情,他开始暗自提防、警戒,怕再发生相同的事。
傅夫人也同时想起了那件往事,讪讪地笑了,「呃,我已经学到教训,不会再胡乱帮你牵红线了。」
「真的吗?」看来他今天还不算太倒霉,至少发生了一件奇迹。
她点头如捣蒜,「是真的,我现在找的姑娘都是很正常、很漂亮的,你一定会喜欢。」
「娘--」他捂着额头,无奈地呻吟。
「儿子你不用急,娘真的改过了,这一次是人家自己上门来求亲的,完全跟我没关系喔!」她连忙摇手澄清。
「是吗?」他眸光一闪,寒气逼人。
傅夫人纵然再不懂得察言观色,也看得出儿子似乎已忍无可忍,她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欢啊?那我去回绝对方。」
君约蹙眉没有说话。
「我真的去回绝罗?」她偷偷瞅了他一眼,「真的要回绝人家喔……听说那个姑娘长得很美,是个有名的美人呢!」
他不为所动。
「你真的不要啊,好可惜,秦姑娘的确长得很美,」她大大扼腕。
他倏然抬头,警觉地问:「等等,你说什幺?琴姑娘?」
「是呀,就是秦大户的女儿,长得可娇美呢!」她兴匆匆地道,还以为儿子动心了。
他发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意兴阑珊地道:「我没兴趣。」
「咦?可是你刚才……」
「娘,我要忙了,您先出去吧。」
傅夫人满头雾水,摸摸脑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娘,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待傅夫人出去了之后,他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可恶,他刚刚还以为……
「我太久没有休息了,一定是工作过度疲劳的关系。」他按摩着太阳穴,再叹了口气,「这几天的不对劲一定是这个原因。」
一定是的。他如此说服自己。
口口口
排除万难,他在繁重的工作中硬是抽出两天的时间,好好放自己一个逍遥假。
他到一江春水堂和左府和两个好兄弟痛快了一日,晚上相偕到清哉绿豆楼,天南地北随便聊,呷茶饮酒吃花生米,好不惬意。
可是当夜深了,落花和堂衣各自回家陪伴娇妻后,独自漫步在犹热闹的街道上的君约,还是掩不住一丝落寞心情。
他可以体会两个好友的幸福,也因此,他份外想要成亲,娶一个可以陪着他聊、陪着他笑的女子。
奏琴的面容自动跃入他的脑海。
最聊得来的女子也只有奏琴了,可是打死他也不可能娶她为妻,虽然他对她的身分已经没有什幺意见了,可是一想到要娶个公主,他心底还是挺别扭的。
娶了她就表示得和最重繁文缛节的皇族打交道,他光想就一身冷汗。
太辛苦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很潇洒地甩了甩头,挥去她的影像。
明月当空,夜凉如水,初秋的晚风随着远处隐约的笛声飘荡,清脆婉约声声入耳,声声催人醉。
君约没来由地叹息了。
口口口
琴悦宫
奏琴坐在筝前,若有所思地拨弄着筝弦。
一曲「姑苏行」,如三月春风熏人欲醉,在弹奏声中,恍若见到了伊人,高大英挺一身雪衣,凤眸微微含笑,对她缓缓行来。
筝声争淙,一个高大的身形果真渐渐踏乐而来,奏琴不可思议地瞪着寝宫门口,怦然的心跳彷佛也随着那人的接近而更加剧烈。
一步,两步,三步……来人的面容清晰了起来。
虽然一样英俊无俦,微含浅笑,但是这个举止尊贵却神情油滑的高大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生性爱捉弄人的皇太子哥哥。
奏琴一颗心瞬间从火焰山沉进冰水潭中,无精打采地望着他。
「皇兄。」
奏越笑咪咪而来,看见她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埋怨地道:「为什幺一见到我就一副想睡觉的样子?」
奏琴叹了口气,闷闷地说:「没事。」
「咦?」他仔细打量妹子,惊天动地的叫道:「你在叹气?你竟然在叹气?我的天啊!你没事吧?」
她急忙捂住差点被震聋的耳朵,躲了躲,「除了险些耳聋外,其它没事。」
他这才发现自己惊慌过甚,尴尬地笑了。「原谅我,我实在太惊讶了,我那和和气气、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呃,的皇妹,竟然也会叹气了?」
「不要把我说得跟尊泥娃娃一样,我也是有感觉的人。」
「你比较像泥菩萨而不是泥娃娃。」他老实说,微笑道:「快快告诉皇兄,是谁让你动了儿心啦?」
她的脸瞬间红似五月榴花,「不、不要乱讲!」
「你脸红了?」他更是惊吓,「难道是真的?」
她喘了一口气,努力抑制狂悸的心跳,「什幺真的假的,皇兄你没有旁的事好做了吗?这幺晚还溜到我的琴悦宫来做什幺?」
「父皇逼我成亲!」他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搔搔脑袋,「刚刚传了一堆十六岁至十八岁的姑娘,差点把我给吓死。父皇几时变成怡红院的龟公了?我瞧他牵线牵得挺有模有样的。」
奏琴噗哧一笑,立刻觉得愧疚,「我们好坏,怎幺可以这样批评父皇呢?尤其是你,堂堂太子,怎幺可以说这幺不伦不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