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光着脚丫,难道石子踩起来不疼吗?」她侧着头,困惑地笑问。
子服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穿回靴子,连忙转身要拿,才发现那双靴子却已经在溪水里载浮载沉,渐渐地被水流冲往至下流去。
「哎呀!」他惊惶失措地叫了一声,匆匆涉水冲向靴子,试图赶在被水流冲不见之前捞回来。
她又被被他这傻里傻气的模样给逗乐了,笑得前俯后仰。「你好傻……当心哪,那石子很滑…哎哟!」
就在她方出声提醒的那一剎那,子服正巧踩着了一块滑溜溜布满青苔的石块,跌了个水花四溅!
「啊……」他狼狈地坐在溪流里,呆愣地目送靴子随着溪水一去不复返。
他浑身湿了一大半,又是狼狈,又是羞惭,玉脸红成了一片,「姑娘,让妳见笑了。」
「笑?真的蛮好笑的。」她娇憨地道。
他登时糗极了,「姑……姑娘……」
「你的衣衫湿了。」她微笑,天真无邪地道:「要换过才是,要不然山里冰凉凉的,你一会儿就着凉了。」
她的关心真是教子服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受庞若惊地道:「姑娘,妳待我真好。」
她又是一串笑声抖落,清脆如玉石碰击。「你这个人真傻气,衣裳湿了本来就应该换的,你家在那儿?快回去换吧!」
眼见她又要走了,他急得眼眶泛红,「哗」地一声急忙自水里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你跟着我做什么呀?」她想了想,恍然道:「呵,我家有老仆人的衣衫可以借给你,你是不是要跟我回去呢?」
子服大喜过望,忙不迭地问:「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她瞅着她的模样,不住捂着小嘴,「…傻瓜。」
她转身娉婷袅娜地步向林边深处走去,子服赤着脚紧跟在后,也不管脚下的石子和树枝小草会不会刮伤了脚丫子。
他一颗心早就跟着那个美丽无邪的小姑娘飞走了,就算此刻下起大雷雨,闪电劈着他,看他还是连半点疼的感觉也不会有的。
美丽的三月天,淡淡的飘着花香的午后,子服觉得自己像走入了一场春日最美好的梦境里,他但愿这一场美梦永达不要醒来……
第四章
子服跟随着她来到隐于山林间的幽静竹屋前,竹屋由大大小小的房舍组成,看得出虽是在乡野间,但也颇为安贫乐道自给自足。
不太寻常的是,竹篱笆围成的范围内外,到处都可见到各种缤纷灿放的花丛,无论是常见的月季花和野蔷薇,或是攀爬四处娇红逗人的九重葛,其中更有许多他未曾儿过的美丽奇花异草。
几株杏花树开得更是奔放,满树或雪白或淡黄的花儿在微风中轻颤,摇曳生姿,随着风儿拂落了不少扑鼻幽香。
他震慑地看着这一切,深深地陶醉了。
世上怎会有这般世外桃源?
「进来呀。」
原来她就住在这儿……这么说,这也就是远房姑母的家了?
子服满心欢喜,心里想着的是待会要怎幺求见姑母,要说哪些话,还要怎幺做才能够令姑母愿意将她许配给他呢?
他光想脸都红了,心儿也怦咚怦咚乱跳起来。
哎呀,他可真是够胡涂的,一直到现在还未请教她芳名呀!
「姑娘……」
「樱宁,妳在同谁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子服微微一震,心脏跳得更急了,他急忙拍了拍衣衫,却发现一身狼狈湿答答的,就算再怎么整戴衣冠都来不及了。
一个看来颇慈祥的老太太杵着拐杖走了出来,看见陌生人时吓了一跳。
他红着脸急急作揖,儒雅有礼地道:「小侄王子服,拜见姑母。」
老太太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旁的樱宁却笑弯了眉,爱娇地偎在老太太身边玩着衣袖上的蝴蝶带子。
老太太耳朵不怎幺灵光,忍不住扬高声的问:「啊?你说什么呀?年轻人,你可不可以再说一回?老人家老了,耳不聪目不明,你得说大声些。」
原来如此。子服温和地重复,「我说,我叫王子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妳应该是我的远房姑母。」
老太太愣了一下,瞇起眼睛仔细打量他,「姑母?咦,你说你姓王?住哪儿呀?」
「我住在洛阳城秋水巷……」
「有水浆否?你喝了吗?我让人帮你倒杯茶吧!」老太太耳朵时好时背,错把冯京当马凉。
「不,我不渴。」子服语声温和道,「我说我往洛阳秋水巷。」
老太大眼儿倏然亮了起来,又惊又喜地道:「秋水巷?你是洛阳世居秋水巷的王家子弟?你爹是王大老爷还是王二老爷啊?」
「家父正是行二,妳真是我的姑母?」他也欢然,没想到堂姊夫真的没骗人。「我 乃是家父的独生儿,侄儿子服见过姑母。」
樱宁好奇地瞅着他们的对话,笑意依旧荡漾在眉间唇畔,虽不敢放声笑,却别有一番娇嫩妩媚风情。
子服看得神魂颠倒,勉强收摄心神才有法子专心听「姑母」的话。
老太大闻言连忙摆手,笑得合不拢嘴,「不不,我不是你姑母,我是你姨母啊!」
子服被搞胡涂了,他呆呆地道:「姨母?」
「是啊,是姨母,也难怪你不认得,都已经十几年啰。」老太大无限感慨,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我是你表姨母,也是你娘的表姊,我和你姨父十几年前就搬离了洛阳,两家再无联络……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再看见我的甥儿……这实在是太好了。」
老太太高兴得频频拭泪,子服心都柔了,轻轻地拍抚着她的手,「原来是这样。姨母,妳别难过了,既然然知道了妳住在这儿,甥儿以后一定会常常来看妳的,我想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巧安排吧,才会让我鬼使神差地遇见了妳……和表妹。」
「你是说樱宁?」老太太爱怜地揽着樱宁,笑瞇了眼,「她是你表姨父的亲骨肉没错,但是她并非我亲生,而是老爷的侍妾所生。虽说如此,她可也是我的心头肉呢!」
子服紧紧盯着樱宁,温柔低沉地道:「没想心到当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只是不知道姨父何在?」
老太太没听清楚,「衣服?喔,对对对,瞧你浑身湿答答的,是应该换件衣服,你快快进来坐,我让下人帮你准备。樱宁,妳还不快带表哥进偏厅里坐坐吗?」
「不,姨母,我说的是姨父。」他好脾气地重复解释道。
「是啊、是啊,换过衣服再说话。」老太太点着头。
樱宁笑嘻嘻地瞥了他一眼,纤纤秀手掩着小嘴,「傻瓜,跟我进来吧!」
「傻女儿,妳怎幺可以叫表兄傻瓜呢?」老太太没好气地摇头,满脸不好意思地道:「你得多多包涵,她平时极少和外人说话,所以不太懂得人情礼数,让你见笑了。」
「不不,一点也不。」他眸光温暖,满心倾慕地说:「表妹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璞玉,最是天真无邪……谁能不爱怜她呢?」
樱宁闻言又笑了起来,眉眼间有丝丝羞意。
她好似也听子服正在赞美她的好,所以举手投足之间,不禁多了一些含羞娇涩。
老太太乍然和外甥相逢,早已是欢喜得不知该如何了,她迭声地唤着仆人烹酒做饭炖鸡,忙着张罗去。
而子服在樱宁的带领下入了屋内,待换过了一身薄绿旧儒衫后,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起布置朴实的竹屋,里头打理得清幽非常,几上有香花异草,墙上还悬着一幅临摹唐朝刘禹锡的竹枝词,笔笔清瞿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