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虽然心里有一点点的疑惑,但是她实在很喜欢樱宁,倒也欣然接受了这含糊不清的解释。
有道样的媳妇,就算夜里作梦都含笑到醒过来,哪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云娘当下决定看黄历,选一天良辰吉日为他俩完婚。
这一天,天气暖和,凉风息息,舒服极了,子服决定带樱宁四处走走,让她熟悉一下占地庞大的王家宅院。
他牵着她的手,自卧齐漫步到了一座小跨院。
虽然云娘为她找来裁缝做了好多美丽衣裳,还派人打了众多精致珍贵的钗环佩饰、绣簪珠炼,可是樱宁只爱花,满头青丝绾成了柔美的发髻,她只摘了园子的红蔷薇簪在发上,却让那几大盒的珠宝簪饰摆着纳凉。
就连衣衫,她也只挑素白清浅的衣裳穿,然而穿在她身上,却又是那般窈窕清丽,飘逸动人。
子服不得不承认,的确不该用世间俗气的珠宝来玷污了她这份空灵清秀之美。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了小跨院里,那里有一池生得极好的莲花,虽然时序还未到盛开时分,可是已有几株抢先绽放了嫣粉嫩红。
樱宁一见莲花,欢喜得松开了他的手,小脚奔到池边,大大倾心道:「好美的莲花,子服哥哥,这花是你种的吗?是你种得这么美丽的花吗?」
他含笑的走到她身畔,轻轻揽住她了她柔软的腰枝,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跌下水。
「不是我种的,是咱们的花匠种的,妳喜欢吗?」
她重重点头,开心地道:「我喜欢。子服哥哥,以后我也可以在卧齐里养一小潭莲花吗?」
「这当然可以,可是我那儿已经种了梅花和杏花,不够吗?」
她摇头,眸子湛然美丽,「不够、不够,春天有杏花桃花牡丹,夏天有石榴莲花蜀葵,秋天有桂花菊花芙蓉,正月有山茶水仙梅花,还有蔷薇月季兰李花……多不胜数,难道咱们不能都种吗?」
「可以、可以」他笑着点头,「自然都是可以的。」
「子服哥哥,你真好。」她又笑了,美得像迎风的一朵红蔷薇。
他牵起了她的手,微笑道:「好了,莲花看够了吗?咱们要不要再到其它地方看看?等到六月的时候再来看,这满池子的莲荷开得才美。」
「好。」她乖巧地点头,笑得像个小女孩。
他们越过莲花池,踩在如茵绿地上,子服领着她来到王家专有的绣房,说是要带她去看一漾特别的物事。
明亮宽敞的大屋子内,几名女子忙着裁绢缝绣,绫罗绸缎满桌子堆放着,等待巧手将它们裁缝成美丽衣裳。
樱宁笑吟吟地跟着他走进去,在看见满屋子的绫罗绸缎,只是咯咯轻笑,并没有一丝惊喜贪图,爱不释手的神情。
她只是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又笑嘻嘻地放下,然后好奇地跑到绣工旁边看着她们的动作。
子服还以为她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结果走过来一看,原来是绣工正在衣衫上挑绣出一朵朵美丽鲜活的花蕊。
难怪她看呆了,爱惜地频频伸手摸着料子。
他还听见她在问:「你们好厉害呀,道一朵朵花是怎么弄上去的?教我好不好?」
绣工们看着她,受惊若宠又感好笑。
「妳以后就是咱们的少奶奶了,哪用得着您亲自绣花呢?婢子俩自然会帮妳绣上最漂亮的花儿,好不好?」
「是呀、是呀。」
「你这么美丽,我俩绣的花跟妳比都逊色了。」
绣工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惹得樱宁娇笑连连。
她也不说话,只是满脸欢喜欣羡崇拜地直摸着那绣布,嫣然巧笑的模样让同是女儿身的绣工们也看得入神。
唉,真不知人家是怎么生成的,出落得像朵花儿一棒,画画也没有这般的人物哪!
子服静静地在一旁微笑凝望,几名大婶捧着一大叠柔软轻暖的毛皮来,笑咪咪地道:「少爷,今年最好的都在这儿了。你瞧瞧,爱哪几款的尽管挑,婆子们必定弄得漂漂亮亮。」
子服笑着拉了拉樱宁的袖子,温言道:「快过来看这个。」
樱宁浅笑着转过头来,当她看到那一叠的紫狐和雪狐皮时,整张小脸瞬间惨白一片。
「啊……」她惊叫了一声,浑身颤抖着躲入子服的怀中。「他们……他……」
子服心慌意乱了,急急抱着她,匆匆道:「快快拿开!樱宁,妳怎么了?你害怕吗?」
一堆人见惊吓到了未来的少奶奶,慌得手忙脚乱。
「没事吧?」
「快去倒热茶来给樱宁姑娘压压惊。」
「张嫂子,你们把毛皮拿回上收好,快别吓着樱宁姑娘了。」
「是不曾见到狐狸皮吧?难怪被吓住了。」
成群女人家吱吱喳喳地围心着,还有人连忙搬了椅子过来要给她坐。
樱宁在他怀里瑟缩成一围,脸蛋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乌黑含笑的眸子闪动着惊惶恐惧和伤心。
「牠们……」直到那些毛皮被匆匆拿开了,她才吞着口水惊魂未定的低声道:「好 残忍……为什么?为什么要把牠们弄成这样?」
子服心疼极了,紧紧拥着她,「吓着妳了是不是?唉,我真该死,竟没有先问过妳的意思。不要紧,毛皮都拿走了,不怕了。」
樱宁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拭去眼角的湿润,抬起头来勇敢地一笑。「我没事了,真不好意思惊扰到大家。」
绣工们这才松了口气,七嘴八舌道:「当真不要紧了吗?」
「喝杯茶暖暖胃和精神吧,这么娇弱的女儿家,怎禁得起惊吓呢?」
樱宁感激地接过茶杯,微笑道:「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没事了。」
待绣工们各自回到位子上继续努力绣花缝衣后,樱宁微微颤抖着小手,嘴唇还是有些发白,恳求地道:「子服哥哥,我们离开这儿好不好?」
他点头,急忙带着她离开绣房。
***
他们来到另外一座种满绿竹的别院,樱宁坐在亭子内,犹有余悸地捧着杯子,彷佛希冀那杯热茶能带给她些许暖气。
子服清亮深邃的黑眸充满忧心之色,坐在她对面,想要伸手握住她,却又不敢。
「樱宁,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好半晌,他才轻声问道。
她有些惊跳,猛然抬头看他,「没有、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
「那你方才为何那么难过?」他仔细回想,发觉她方才的举止并非恐惧那些毛皮, 而是恐惧着为何那些毛皮会变成「毛皮」。
他有点被自己弄混了,可是直觉告诉他,他的想法猜测没错。
樱宁幽幽地转着杯子,看着那绿沁沁的茶水,子服哥哥……为什魔要把可爱的狐狸剥皮?你不觉得好残忍吗?」
子服一怔,「硝裂动物的毛皮成保暖衣裘,自古皆然,至于残忍……」
她稍嫌激动地道:「动物也是有生命的啊,尤其是那些拥有灵性的动物,怎忍心剥下他们的皮做成衣裳呢?难道用蚕儿吐出的丝不行呢?不是也很暖和吗?为什么一定要剥他们的皮呢?」
子服从未见过温顺娇柔的她这般激动,他俊脸微微一红,愧疚地道:「是,你说得没错,只是我们是人,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依例遵循也没错,再说狐毛裘确实很暖……」
樱宁咬着唇瓣,倏地站了起来,试图绽露出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我……我自个儿走走。」
「樱宁……」他起身想追。
可是樱宁灵巧的身形翩然如蝶,飞快奔离了小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