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摇大摆地走出工务室,扛出一具铁梯,与两位馆内员工错肩而过时压低鸭舌帽,使对方看不清她的面容。
主电脑控制前的走廊监视设备更严密,并禁止一般职员进入。萧晓乃停步,趁四下无人,单手快速地卸下该条走廊电灯开关的路线板,稍稍动个手脚,不到一秒钟,整排大灯同时熄灭。
萧晓乃仍仰着头,在一盏熄灭的灯下架好铁梯,敏捷地爬上去,技巧性地移开一片天花板,里面有多条缠错的电线及各种光纤分叉导管。
萧晓乃的手伸入制服的工作袋,听闻脚步声靠近,她掏出一把铁钳及小型强力手电筒,往上爬一格,整个头从那个四方孔没入黑暗的天花板中。
脚步声停在铁梯旁。“你们今天效率不错!随叫随到。”
萧晓乃扭亮手电筒,黑瞳左右移了一下。那是她耳熟的男声!是上午露天泳池的那个登徒子!他怎能进来这里?
她不回应,相信他觉得无聊自会走开。
“什么时候可以修好?”章煌大剌剌地向左边墙上的电眼打招呼,自在地像在自个儿家里一样。“上回你们保证一年不会再发生问题,才过没几天又这样,不但让我们不好办事,你们公司的信用也打折扣。”
他是这家博物馆里的人?鬼才相信。萧晓乃依旧不甩他。
“喂!”章煌扯她的裤管。“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操!”萧晓乃晃脚,甩掉他的手且差点踢到他的头。“你他妈没看到老子这里很该死地难搞吗?”压低声音咒骂。
“哇!脾气这么大……”章煌后退一步,拍拍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老兄,你一定很爱打老婆。”
“打!”萧晓乃手抚铁梯,身子后倾后才瞪视下头的章煌;如此她的脸在暗处才不会让他看穿。“还不走!”她拉拉袖子,作扁人状。“好……好……”章煌摸摸头,畏惧恶势力的陪着笑脸走开。
孬种!等他走远,萧晓乃掏出一台微电脑,利用袖珍电线与监探系统的电路连接,侦测馆内各个电眼所摄得的景象。
这家博物馆的所有人不简单。所有防盗装置以电脑自动操作,不定时更改程式,令萧晓无从行窃。这套先进电脑设备的价码,远胜过展览会场上那些破铜烂铁,奇怪的是,利用网路切入这家博物馆的主机时,却抓不到任何保防机密,害她不得不在动手前亲自走一趟。
萧晓乃原要潜入没有人在的主电脑室,装上一只发射器,如此一来她便可利用自己的手提电脑并联遥控。结果被那个家伙耽误了那么一下下,一群大惊小怪的电脑技师已经赶来,她无法久留,接合天花板后便快步离开。
换套率性又不失女性柔美气质的套装,萧晓乃回到二楼展示场,刚关上上头挂有来宾止步牌子的门,转过身,便又遇见坏她正事的家伙!
“好巧。”章煌脸上带着一贯的特大号笑容,除了拉近一人之间的距离,更将他潇洒的风采表露无遗。
他捧捧胸口,“突然有一种遇见今生情人的悸动,你感觉到了吗?”
“嗯,真的好巧。”萧晓乃甜甜地笑,懒得理会他自栩为情圣的嘴脸。“你在这里工作?”博物馆后部设有工作人员入口可以进入,而且他没有变装,比她还大摇大摆地在走廓上晃,不是工作人员是什么。
“我在这里工作?怎么会呢?”穿着最上等合身的休闲衫及松软长裤的他两手一摆,像名超级男模,马上将一旁穿着死板黑西装白衬衫的人比下去。
一等一的男性身段之外,他的五官称不上俊美,但深刻而醒目,笑脸背后有一抹捉摸不定的深沉,绝不是绝对的正派,但也构不上反派。
他说起话来八面玲珑,将自己的精练及幽默拿捏得很好,且绝不骄矜自见。现在这样的男人其至比徒有英俊脸孔的人吃香。
他很有成为花心男的本钱,萧晓乃没挑剔他。
她掩嘴笑自己,“瞧瞧我问了什么话,真没大脑。”心底则明白得很——这个人有问题!
章煌一哂,帮她解围道:“女人笨一点没关系,可爱就好。”
“真的吗?”萧晓乃俏皮地眨眨眼,噘嘴,“那么我好好努力,因为我又笨又可爱。”
“太好了,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跋扈、做作、富心机的女人,结果是我自己多疑。你应该是最单纯的台湾女孩,我看我一定会爱上你。”章煌眼中闪着光芒。
萧晓乃表情骤变,随即安慰自己:这登徒子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令人意外。但她诅咒他一出去就惨遭天打雷劈,省得她被他爱上。
“我到现在还不知怎么称呼你。”她说。是同行吗?到这种地步,她不得不如此敏感地揣想。如果真有竞争者,她必须早知晓且做好防范对策,毕竟这是她最后也最重要的任务,失误不得。
“不是说好叫我查理吗?”章煌侧头,很肉麻地眨了眨左眼,“你专有的查理。”
“讨厌!”萧晓乃花痴一般兴奋地呵呵笑,开心得像要飞上天。“又让我想起上午你那机智幽默的对话,我又要失态了……”什么跟什么!她想到的是自己曾泡在一个溶有他口水的泳池里……恶心极了,她肯定有一年半载不敢再下水。
“我姓章,单名一个煌,章煌。”章煌突地报出自己的姓名,在她快要笑僵的时候。
章煌!他就是章煌!达一行中最高竿、最专业的人物!
看得出章煌以逸待劳,等着欣赏她的错愕。但她一点异样也没有,她的心里越是刮风下雨,外表越是风平浪静。
偌大的惊诧留着一个人的时候再说。重要的是,刹那间他让她明白很多事……同样的,他一定也知道不少,先前不该只把他当作光会泡妞的凯子!
“我姓萧。”她毫不隐瞒地说出自己的全名。“萧晓乃。”在这行她不是专职,单做窃取宝物,名号不响,不过他可能查过她的底。
章煌没做任何表示,五官朝中心皱了一下,着实憋不住,一串琐碎的嗤嗤声逸了出来,笑得很不文雅,甚是讥嘲。
“你笑什么?”萧晓乃心底有数仍问道。
章煌拉拉脸部肌肉,视线忍不住在她不怎么傲人的前脸徘徊,“你的名字给我一时间有某种联想,我很抱歉,我太恶劣了,你可以生气。”
“我知道。”男人,再幼稚不过的动物!要她同他生气?她不屑!
一名洋妞走过他们身旁,巍峨的景象只可用波波动人来形容。她看看自己,和洋人比起来……她实在发育不全。“小”已经很可怜,居然还是比较级的“小小”……事实上也是这样,她早认命了。
她耸耸肩,“很可惜,我恐怕不合你的胃口,让你失望了。”
章煌摇摇手指头,“不,不,我没关系。”
“可是我有关系,我不喜欢当大鱼大肉之后的青菜萝卜。”
“可是我现在不要鱼肉也不要青菜萝卜,我比较想来一碗热呼呼的白稀饭。”
“中华餐馆应该找得到。”她转身想走开。
“一起去?”
他想揽她的肩,被她躲开。
“对不起,我今天不太想吃中国菜。”章煌又要开门时,她举手阻止,“别牵就我,我不想打扰你喝热稀饭的兴致。抱歉,我和朋友有约,再见。”背包一甩,走人。
既然她毫不迟疑地从他眼前走开,章煌毫不留恋她的背影,他转眼瞧墙上日本能剧的般若面具,失望地嘀咕道:“又和朋友有约?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