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有许多细节,疑点未澄清,但依循他知道的大概情形,可以归纳出――所有事件起于轻紧督一人;源
于情之一字。
"易虔……那小伙子我记得,同辈之中,他卓然不凡的气势的确优于其他人。我本来以为他调到其他岗位,才未再在府里出现,没想到……没想到他是东青探子,裘红染对他动了真心;却因妒恨而错手杀了他。又因他一人之死,引来种种不堪的后果……"卞大夫不愿细想,摇播头,唉,情字伤人哪……
"卞大夫,红染能完全痊愈吗?"
卞大夫看了平躺床榻上的裘红染一眼,"裘姑娘这病,怕是难以康复了。"
"从此以后,她都这个样子了? "雍慕皑皱眉,自责道:"我该早点请你看看她的。"
"除了她,你难道不担心虔姑娘?"虔雪蔷受伤的那段时日,他明明看出他对她有意。
雍慕皑涩然一笑,"她一心恋慕易虔……"
"就这么服输一个已不在世间的人?不怕她太过钻牛角尖,成为第二个红染?"
"西雍对她而言,是块伤心地,我怎忍心强留她?再说,我必须照顾红染……"
"你这孩子,就是心肠软。"
"我也担心大哥。事情弄成这样轻姑娘可能不会愿意接受他的感情,依大哥的个性……"
"师父!师父!"卞大夫的学徒跌跌撞撞冲入房,"不好了!你快……"
"你吵到病人了!"卞大夫低声斥责他。"什么事?"
"大哥!"不待学徒回答,雍慕皑见到雍涯歆抱着轻倩璇入房。"轻姑娘她……"
"她肩上有刀伤……"学徒斜背药袋,因为颤抖,袋里的药罐互击、连连作响。
"血还流个不停……"他倒不是被轻倩璇的伤吓到,而是统帅大人逼问他卞大夫在哪儿的模样几乎吓湿他
裤子。
"二少爷,你先抱起裘姑娘。"卞大夫见状,冷静处理。
"少爷,快把少夫人放床上,让我医治她。"
雍涯歆呆住不动,不肯放下轻倩璇。"大哥,你这样卞大夫没办法急救。"雍慕皑提醒他,他才未坚持继续抱她在怀里。
"她不会有事吧?"见卞大人慢吞吞地撕开她伤口上的布棉,雍涯歆不耐地催促,"为什么我唤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你快叫醒她!快点!"
"大哥。你……"雍慕皑发现他情绪已失控。
"她说她恨我!"雍涯歆双瞳泛满血丝,"叫醒她!我要她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我不准她恨我!不准!不准!不准!!!"
"你冷静一点!"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卞大夫好好医治轻倩璇的伤,"别打扰病人,更别让卞大夫分心!"
"血很快能止住,不会有事。"卞大夫希望平稳雍涯歆的心情,抽空抬头对他说。同时向学徒伸手,"先给我祛毒粉。"
"为什么要祛毒?"雍涯歆暴怒,"我刀上没有上毒!你不必多此一举!快点救醒她! "
"祛毒粉功用在消毒、清理伤口,"学徒小心地找出祛毒粉给师父,然后才能上药。
雍慕皑惊讶他话中提供的消息,"大哥,是你伤了她? "
"你怎么可以!"低头看一下怀里的裘红染,她依旧睡得安稳。
"不是我要伤她!是她自己!"雍涯歆举拳捶桌,"是她自己……"
当雍涯歆赶到城门口,对战暂时中止,他欲向护着轻倩璇的一名俊硕伟岸的男子,即青孟天,索讨回她。轻倩璇自愿随他回府,交换条件是他必须放了其他人。他不同意,对方立即摆出招式,不与他废话,表明要战便战。
杀伐霎时又起,他举剑与青孟天对击。论武技他自认略逊对方些许,不过对方分心守护轻倩璇,守势多于攻势,反而占下风。然而江湖实战经验显然丰富的青孟天观察出他舞剑招式的缺陷后,技巧性地推开轻倩璇,刻意制造漏洞引他刺击,在他扑空却来不及收势的时候,青孟天旋过身,剑锋对准他胸口
青孟天低估了他的反应!他手腕伶俐一转,剑锋亦瞄准青孟天咽喉!
胜负即将揭晓的瞬间,在旁的轻倩璇却以身体抱住青孟夫!青孟天手劲一偏,未刺中雍涯歆。但雍涯歆收
剑不及,利刃硬生生刺入她后肩连接右手臂的背肩处!
他慌张抽回剑,鲜血自伤口扩散,染红她整个后背。剧痛中,她双手抵直,退离青孟天前胸,后倒入他怀里。他望着苍白半厥的轻倩璇,茫然失了主张。只见她美眸涣散,漫无焦距,只感觉她抬手轻抚他的脸颊,闭眼昏去前,说了一句:"我……恨……你……"
"不准不准不准!"他凄厉吼叫。他不准她恨他!绝对不准!他要她收回那句话!
"啊……"祛毒粉渗入伤口,发挥作用。伤口突地遭烙烫般的焚痛,轻倩璇痛得醒了过来。
卞大夫拍拍她的左肩,"忍着点。"
"痛……"轻倩璇疼得掉泪。
"你骗我!你说你恨我是骗我的,对不对?回答我!"雍涯歆只顾着要她收回那句话。
"别这样。"雍慕皑劝他。他怀中的裘红染则因外界一再的干扰而皱拢双眉。
"孩子……"轻倩璇感觉到自己俯趴的姿势直想翻过身,"卞大夫……我的……孩子……"
"我不要什么孩子!我要你!"雍涯歆不甘心她记挂着孩子,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轻倩璇不理他霸道的表白,呕气似的甩头面对床墙。
"孩子没事。"卞大夫示意学徒拿出药膏,一边安慰轻倩璇,"没事的。你得勇敢点,好好保护他,嗯?"
轻倩璇转回头,虚弱地朝卞大夫颔首后,合上眼。
"你别闭上眼晴!"雍涯歆以为她又要昏去,急躁地叫嚷:"先跟我把话说清楚!"
"少爷!"连卞大夫也看不过去了。
"好吵……"裘红染终究被吵醒。她揉揉双眼,茫然地说:"又要死人了吗?"
"你说什么?"雍涯歆脸红脖子粗地冲向她,"你找死!"
"大哥!你冷静一点!"雍慕皑小心保护裘红染,"一切等轻姑娘伤势稳定了再说,好吗?"
第十章
雍涯歆再也不愿面临可能失去轻倩璇的悲剧,再也不愿听她说恨他。
他要听她说爱他。
到这个地步,他不会傻到执迷不悟、看不透自己的感情、继续以强硬手段迫她就范。
他承袭了父亲的个性,自小拙于人事应对,不屑与人虚与委蛇,学习强悍的行事风格。目睹失宠的娘亲被父亲活活逼死之后,性情更有剧烈转变,变得只相信自己、相信握在手中的权力。以权力压制一切,一旦遇到想要的人事,便紧紧握在手中,说什么也不肯轻放。
也因为如此,伤他最爱的人,竟也是自己。他憎恶自己挥剑的手,犹如当年怨恨自己太瘦太弱的双臂保护不了受欺的母亲……
从今以后再怎么温柔待她,恐怕也抹不净心底自责的阴影。只求掏心以对,换取对方的原谅,挣得对方同等的倾心……
轻倩璇肩上有伤,腹中又有孕,连着两三天虚弱地卧于床榻上。雍涯歆想要随时亲侍在旁,却遭她连番驱赶。
如今又到了她该喝药的时候,雍涯歆趁机端药入她的房。她右手臂完全不能动,却不愿由他喂药,坚持放凉,自己单手捧着碗喝。
雍涯歆顺她意。浓药苦涩外带有腥味,待她喝完,他立即递上甜糖,她摇头不要。数日前,他曾含着甜糖强吻她,她拒绝再尝到同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