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孟书点头,交代红虹:"你送大夫出去,找人人随大夫去拿药。"
"是。"红虹走到门前,同大夫说:"大夫这边请---"
"二少爷,我先走了。"
"麻烦你了。"
"不会。"
门一合上,青孟书来到因茵身边。
他拿起敷在她额上的巾子,为她轻拭额边发出的汗水。芙蓉方才那番话,以及与因茵之间相处的情形一幕幕交杂出现在脑海---
站起身,拿着微温的巾子到梳妆台前的洗手盆换冷水。
红虹在此时回到房里。
"二少爷,让我来就好……"
青孟书没有拒绝。退开一步,由她接手。
"因茵来这里之后,都是你在照顾她?"他问。
"是……"
"她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她很努力的在做事。"拧干毛巾,折叠好,再敷上因茵的额。
"她都和你说些什么?"
"她常提起以前在邾成镇里的事。"为因茵拉拉被子,站直身子回答他的问题:"大多时候她都开开心心的,可是偶尔会突然的很不快乐,尤其刚来的那些天,她常睡得很不安稳,好像经常作着噩梦……后来情况好些,不过最近她似乎非常想家。"
"所以你才会告诉她那座高塔的事?"
"我……"
青孟书在桌前椅上坐下,"在这里她除了和你比较要好,是不是还常和谁在一起?"
红虹想了一下,"没有……"
"没有吗?"青孟书直盯着她的表情,"比如说---贺照东?"
红虹的脸色大变!"小茵和……"二少爷怎么会这么问?
"有人告诉我,常见贺照东帮忙她做事,两人还经常有说有笑。"
"贺照东是常帮她做事,可是……"
红虹的表情是讶异、是莫解,看在青孟书的眼里却是默认和暧昧!
"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他站起身,"你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因茵如大夫所言,在傍晚时分便醒来。一直守在床边的红虹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茵,你总算醒了。"她从桌上端起一碗粥。"来,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因茵半坐起身,茫然看着她,"我……"
"你得了重病哪!这下得好好休息了吧?"
"我只记得我见到照东哥哥……"
红虹眼中晃过异样光芒,但未动声色。
"是他和二少爷将晕过去的你抱回来的。"
"二少爷?"
"你不知道,二少爷好担心你。所以你是快些好起来!"舀起一匙热粥,微微吹温了之后,递至因茵唇边。
因茵乖乖吃着,同时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跑出去……"
"我也不好,不该跟你提起那城。我明知道那里是望不见邾成镇的……"
"我也知道,可是……"
"好了,别再想那么多,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我有没有害你挨骂?"
红虹温柔地摇首,"没有,二少爷只是担心你,根本没想起要训我。他还问我你来这里以后过得怎么样。"欲再舀粥喂她。
"我自己来就好。"因茵接过那碗粥,问她:"你怎么跟他说?"
红虹帮她理理微乱的发丝,"我说你很想家呀!"
因茵以匙搅动热粥。米粥的香气随半白的轻烟浮出……
"我很没用吧?明明是我求人家带我离开那里的……"
"人都是这样的。离开了一个地方以后,才会记起那个地方的种种好处。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每天夜里总躲在棉被里哭着想家的。"
"真的?虹姊的家乡在哪里?"
"我没告诉过你吗?"窗外雨热终于转小。房内临床而坐的红虹尾尾诉起自己成长的地方:"我的家乡是青州里的一个小乡镇,那乡镇虽然小,里头的人可是……"
第九章
厨房里,李大娘带着几名婢女忙碌地准备午膳,只有因茵一个人突兀地杵在中间。
她待李大娘迥身转向炉灶的时候,上前问:"大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李大娘对她视若无睹,迳自审视炉里烹煮的食物;放下锅盖,一转过身,因茵又来到她面前。"大娘……"
"哎呀!你走开!少在那碍着别人!"李大娘翻白眼驱赶她,"我这厨房里尽是些小事,哪敢烦劳你这千金之躯?"
因茵哪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讽意,但仍有礼地:"我已经好了,可以做事了。"
李大娘斜睨着她:"那我更不敢烦劳你哪!去别地方吧!一个女孩家杵在这看得人心烦!"
"大娘……"
李大娘瞪视其他婢女,要她们别偷懒;一边说:"反正你没在这儿时,大家都也做得好好的,根本不需要你!"
这话说得令因茵呆愣在原地。看看周围,的确没有她插得上手帮忙的地方;不止这里没有,其他地方也没有……
"走开、走开!再半个月将王爷就要回来,而那也将是二少爷的大喜之日---可有得忙了;根本没空伺候你,你快走吧"李大娘叨念着,走向一名洗着青菜的婢女身边。
因茵低着头,垂着双肩,缓缓转身走向门口。
"小茵。"亦在厨房里的红虹在她跨出门槛时唤住她,且小声同她说:"大娘因为你前几天生病的事,被二少爷训了一顿,所以对你记着恨。"
"红虹!快来和她一起把这些菜给洗干净!"李大娘令道。
红虹应了声:"哦---"在她耳边说:"别理大娘,到处去走走看看吧!我们想像你这样都没机会呢!"
因茵看着红虹走以台前,依令洗菜的同时,立刻又与身旁的姑娘细声谈笑了起来----一股孤单深切的自心底涌上来---她跨出厨房,走向后院,踱步在院内的迥廊里。
病愈后二少爷交代李大娘,别再派任何工作给她。极度繁重的工作量使她不好受,但一下子变成什么事都不用做却更让她难过;毕竟寄人篱下,若不帮忙做些事,不安及愧疚的感觉随时在心间晃荡着。
她停下脚步,倚在一根柱旁,茫然的望向青空……大娘说得对,这里根本不需要她,所有人都可以当她是隐形的、是不存在的……
二少爷终究也要……和水姑娘成亲了……
"一个人在想什么?"
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因茵迅速抹去颊边的泪,回头看他。
青孟书亦望着她。依稀自她睫上残留的湿气察觉出她方才在哭---
因茵别开视线。"想要恭喜二少爷,终于要迎娶水姑娘。府里上下都很为您开心哪……"
青孟书未对她这些话有所回应。他扬扬手上的东西,"你看这个---"
因茵这才发现,在二人之间不时有悦耳的鸟鸣声---原来他提着个鸟笼,笼里有两只爱唱歌的鸟儿。
"这是?"
青孟书将笼子放在约同膝高的木檑上。
"一对莺鸟。你不是喜欢鸟儿的唱歌?所以我选了莺鸟。怕只有一只会寂寞,就跟人要了一对。"
因茵蹲下身,看着笼里鸟儿;"它们是一对儿?"
青孟书点头微笑:"喜不喜欢?"
因茵只轻轻一笑、没有抬头,仍盯着那颇有生气的鸟儿。
"送给你。"他说。
她抬头看他,"送我?"
青孟书颔首。"你不是想养鸟儿?虽再爬树捕鸟儿,太危险了。"
因茵未有特殊的表情。沉默一会儿,突问:"它们……一开始就被这样被关着吗?"
青孟书微弯着腰看她,"嗯?"
"成天被困在一个笼子里,不会难过、不会喘不过气吗?还是……只要是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