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又说:“前几天我在街上看到一位坐在路边站不起来的老伯,我一直看着他,却没有过去帮他,直到两个欧巴桑相继过去扶他,我才惊觉自己的冷血。”
她两手撑着下巴看着关亚桐,发觉他的侧脸竟然比邹怀彦还好看些。
“只是一个犹豫,就觉得自己很可悲。”她垂睫看着地面。
“你又来了,我的悲哀小姐。”关亚桐转头看向她,口气和表情似乎都不太欣赏她的自怨自艾。
“人生本来就会被迫去做许多自己压根不想做的事,有勉强做了之后懊恼不已,直呼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的;却也有做了之后,发觉那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讨厌,而且,还可算是一桩
不错的人生经验、是个不错的学习,不是吗?”
冯清敏对上关亚桐的瞳眸,有好一会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直到他的眼神故意露出以往自负中带着流气的意味时,她才别开眼,恢复了她伶牙俐齿的一面说道:“想来是头脑得简单一点,才能活得比较快乐、比较不可悲吧!”
关亚桐微笑了,“我的头脑可没简单到听不出你在损我。”
冯清敏也淡笑着点点头,站起身,转头要走开。
“你要去哪?”关亚桐问。
“回家。”冯清敏走向公园的出口。
“哦?”关亚桐放幵狗狗,定在原地不动。
冯清敏回过头,不客气地问;“你不送我回去吗?”
关亚桐又笑了,站起身,伸伸懒腰。
“在等你开口呀!”
*****
两人搭出租车来到冯清敏的住处大楼楼下,冯清敏自行下车,朝车里的关亚桐挥一下手,便转身步入大楼。
她打开门.放下钥匙,面对一室的黑暗,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开启容厅大灯,沙发上的人影吓得她心头一晃。
冯妍柔抱着抱枕,双腿侧盘偎在沙发里,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刚进门的她,神色不怎么友善。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和邹怀彦在一起?冯清敏没有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径自换上室内拖鞋,直接想走向盥洗室。
冯妍柔却出声制止了她的步伐。
“我七点多就回来了。怀彦要我陪你,还希望我能让你不要那么生气。”她的口气有些冲,少了平日的清甜,应该是在埋怨冯清敏阻扰了她和邹怀彦的约会。
冯清敏看着她,“我没有生气。”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承认你既诧异又生气他是我的男朋友、承认你也喜欢他?”
冯妍柔完全不让她有辩解的机会,马上又说:“你别想否认,吃饭的那个时候,你等的是怀彦的电话吧!当你从我的手机听到他的声音时,你的笑容泄漏了一切。”
相对于她强而有力的指证,冯清敏反倒显得很冷静。
“不要把问题复杂化好吗?还有,我希望你看我的眼神,不要有那么深的敌意。”
“我很抱歉,在爱情面前,我没有办法像你那么成熟,或者,该说是做作?”
冯妍柔的尖锐令冯清敏微微一怔,但她随即反应过来。
“我会这么做作,也是因为我很清楚像你那样为爱勇往直前的话,结果通常只会受伤。”她沉着地说:“听我一句话──他不适合你。”
“你不要试图把你对他的偏见,灌输在我的身上!”
“是他告诉你的吗?”冯清敏的情绪突然有点波动,“他告诉你我对他有一堆偏见?”
冯妍柔冷眼看着冯清敏的反应。
“很抱歉,我们不常谈你。”但她这句话却是别开眼,没有看着冯清敏说的。
“他不是真心待你的。”她简短的下断语。
“为什么不?”冯妍柔立即反问。
“也不是不真心……”冯妍柔认真的瞳眸令冯清敏知道她必须注意到言词,以免伤害到她,“该怎么说──”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的感情生活丰富,但是,你为什么不认为我会是最特别的、会是他最终的唯一?”冯妍柔激动了起来,长发随着她肩膀的晃动遮住脸庞。冯清敏作出请她冷静些的手势,以和缓的声调说:“你不明白,每个女人对他而言都是最特别的,却绝不会是最终的……”
冯妍柔甩开挡住视线的长发,“每个女人?你也是吗?”
冯清敏摇摇头,“我不是。”
冯妍柔冷笑道:“唯独你对他而言不是最特别的,所以,你就存心要破坏我们?”
“如果你已经把我的角色定位了,那你还想和我谈什么呢?”她没想到冯妍柔会有如此不可理喻的一面。
“为什么你不相信会有人真的爱我?”冯妍柔突然哭了起来,“只因为我被狠狠地抛弃过?只因为我是没什么内涵的女人?只因为我幼稚、不成熟?只因为……只因为我容易让人觉得乏味、觉得腻?”
“我不是要你别再谈恋爱,我只是……要你记取教训……”刹那间,冯清敏明白她尚未走出前一段感情所带给她的挫折感,然而,冯清敏仍然不以为邹怀彦能为她疗伤。“你要知道,女人是很笨的,只要男人温柔点,就会被骗的……”
“你说的是你的实际经验吗?因为你被骗过,所以你不再相信男人?”冯妍柔泪流满面,目光中的敌意仍在。
冯清敏在心底暗叹一口气。
“我想,在我们都冷静下来之前,还是什么都别再说了。”
*****
次日上午,邹怀彦十点左右才到公司,见到冯清敏坐在她的位子上办事,他微微地一笑。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他等着她放箭,她却不抬头更不回话,似乎有意装聋作哑。
他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半边屁股坐到桌上,大手一巴掌压在她正专心阅读的文件上,让她不得不将注意力移转到他的身上。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无所谓地挑了一下届,“你该不会是冒牌的吧?如果是正常的我的冯秘书的话,她应该会不屑地瞪我一眼,马上回我一句‘想不到我的上司这么看我不起,看来我是跟错人了’。”后面两句,他还故意细着嗓音伪装女声。
冯清敏眨了一下眼、扯了一下嘴角,像是在嘲弄他的无聊。
“请问你有事要吩咐吗?”她以十分公事化的口吻问。
“没事就不能站在这里?”当他一屁股坐上她的桌子,就是存心要和她好好闲聊一番了。
“很抱歉,你的姿势很显然的并不是‘站’的,而如果你是正常的我的顶头上司的话,他应该不会无聊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邹怀彦竖起拇指称赞她,一边问:“恢复正常了?”冯清敏假笑道:“也祝你尽快恢复正常。”不过,以她看来,是根就本没有那么一天。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祝福中完全不带任何诚意。”他从她的笔筒中挑出一只细字笔,在手上转着玩。
他半悠闲半耍赖的态度令她忍不住动了气,轻拍桌面一下,“你到底想怎样?这样招惹人很快乐吗?还是你真的非要逼我辞职呢?”
邹怀彦由此看出经过昨天的事,她果然有考虑过辞职一事,他停止转笔,敛起神色。
“我以为你已经具有不把‘辞职’二字轻易挂在嘴上的成熟度。”
“你认为我又在用‘辞职’二字要胁你了吗?很抱歉,我就是那么幼稚。”
邹怀彦无奈地重重呼出一口气,“我们为什么会搞到一开口就是剑拔弩张的关系?”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变得如此容易起冲突?以往的斗嘴总是控制得很好。是办公室里一种有趣的调剂,从来没有人会会钻研字句中哪句话过了火,更没有人会把那些对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