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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地苗可亲和阿紫双双跪了下来。

  啥?这是在升堂是不?就差没公差在旁喊「威武」了。

  官做久了,官架子大、脾气也大。回到家教训起女儿和在朝廷里教训犯人没两样,习惯了嘛。在朝廷他还得看皇上脸色,在家里……嘿嘿嘿,谁比他大?大厅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阴暗的空间里,苗老爷高大的身子威威风风地坐在正中央,浓黑的刀字眉愤怒地凛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凶悍地瞪着他的独生女儿,身子是气得微微发颤。

  一旁苗老爷从京城带回来的姨太太?翠正一副幸灾乐祸地模样,拚命给苗老爷递参汤擦汗,还念念有词地火上加油──「唉呀,老爷……瞧这不肖女把您给气的,又不是第一次给您丢脸,气啥,甭气了、甭气了,流这样多的汗,小心气坏身子。」



  一旁立着的老总管陈中庸瞟了老爷一眼,再看看跪着的大小姐,他指着小姐故意骂给老爷听。「跪好一点,瞧你瘦──得连跪都跪不好。背挺直,你是病了是不?怎么看你摇摇晃晃的?」他弯腰问苗老爷。「老爷,小姐人不大对劲,要不要找大夫……」

  苗福泰大手一挥,这老总管的伎俩他还不知道吗。

  翠姨冷哼一声。「她没病,她是心虚。这门亲事肯定是她故意搞砸的。」

  这个死八婆,苗可亲一股气直往上提,双手握拳眼看就要发作,阿紫伶俐地暗暗拉住小姐的手臂,嘴唇没动,但听她含糊地轻轻呢喃。「冷静……冷静……」

  苗福泰怒瞪女儿,大手一挥喝问老总管。「中庸,打我从初春返乡,直到冬岁,你倒是给我算算小姐共搞砸了几门亲事?」

  「这个……」他还没说,一旁翠姨手往前一伸,多么热心、多么殷勤地掐指利落地帮总管数起来。



  「哟──那得掐指才算得完哪!有陈府、李府、章府、吴府,还有白府,并那邻村的黄员外,跟着是街底的刘公子、同一条街的蓝员外,还有……」

  「够了,别数了。」越听他火越大。他用力一拍喝斥女儿。「可亲,爹年初时,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苗可亲声细如蚊鸣,头低着道:「爹要我快点儿找个有名望的亲家。」

  「你可知爹的用心?」他大声问。

  「爹是怕朝中得罪的人借爹爹失势挟怨报复,?此希望女儿趁您官牌还在时,快些嫁进富贵人家。」

  「迟些,倘若爹被皇上再贬几级变成了平民,到时保不得你嫁给放羊杀猪的,爹如此用心良苦,你呢?」

  「爹──」苗可亲?起脸白目地回嘴。「女儿也是『用尽心机』了啊!」

  「用尽心机?你用尽心机?」他眉毛扬起。

  苗可亲认真地猛点头。「是啊、是啊!」

  突然一本折子甩上她的脸,哎哟!好痛。她摀住摔痛的额头猛揉。

  苗福泰大声喝道:「你自己看,给我看清楚,大声地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白目的苗可亲没瞧清楚慌张地拾起本子就念:「苗府大人苗公福泰钧?,王府亲送……」

  还没念完但闻爹如雷般咆哮。「你念折面干么?我是要你念里头写的!」

  一旁的翠姨忍不住掩着嘴偷笑,陈总管则摸着胡须直摇头叹气。

  阿紫赶紧扯着小姐袖子小声地说:「念里面、里面……」

  「哦……」早说嘛。她憨直地果真按爹的意思朗声念道:「兹因小儿今与贵府千金游船舫时,小儿费尽心思拟诗一首歌诵天地美景,不想贵府千金听完竟掩嘴冷冷『嗤』地一声,这『嗤』的一声,分明是讥笑小儿,其眼神不屑,举止轻浮,小儿返家与老夫商量过后,老夫认为贵府千金欠缺女子该有的教养,将来难众人妻,故退回礼金黄金千两,并派人择期索回聘金白银万两,敬请点收并特以此函告知退婚。谨此……老夫深感歉意──王巴亲笔。」这个死王八,竟敢嫌她没教养,也不想想他那笨儿子作的什么烂诗。可亲怒不可抑,盘算着哪天要痛扁这个王巴戴。

  苗福泰沉声道:「可亲,你还有什么话说?我要你安安分分陪那王公子,结果呢?把爹的脸都丢光了,人家怎么想,一个堂堂的大将军竟然教不好自个儿女儿!这就是你的用尽心机吗?用尽心机搞砸是不?」

  「冤枉啊,爹──」苗可亲眨眨眼睛辩道。「当时画舫游过河堤,那个王八蛋,喔不──」她赶紧纠正。「那个王巴戴突然起身高声对窗口吟道:东边湖上一只鸭,鸭肥人肥精神爽,好比昨夜餐上一条鱼,鱼肚嫩似小姐肤色白,万幸万幸万万幸,天大地大我最大,娶得小姐面子更大,我大呀……哈哈哈哈哈。」苗可亲比手划脚生动的?述当时的状况,当时阿紫也在一旁跟着走,想起那一幕,她低下脸缩着肩,身子微微颤抖,硬是忍耐着不爆笑出来。那哪是什么鸭?分明是鸳鸯。

  老总管别过脸咳了几声掩饰他的笑意;翠姨则不敢相信地张着嘴听着。

  苗福泰清了清喉咙,倒是很坦白地直言。「就算人家诗作得不好,你一个女子怎好笑人家?」

  「这更是天大的冤枉呀,爹,当时他吟完那首诗,霎时船舫内一片寂静,女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于是只好捧场地掩住嘴不大自然『嗤』地笑了一声,这『嗤』可没有半点不屑或讥笑的意思,这一声嗤,是肯定他的努力、肯定他的用心,是女儿发自肺腑、用尽最大的努力讨好地一个微笑。哪知竟被曲解成这样,女儿真是用心良苦啊!」

  苗福泰瞇起眼睛,其严厉的表情教人不寒而栗。「你敢说你没笑人家?你敢说那微笑是讨好的微笑?你没说谎?」

  完了,爹最气的就是打诳语。苗可亲太清楚爹爹瞇起眼睛是什么意思了,那代表他真的、真的很生气。

  苗可亲咽咽口水,大厅里有半晌尴尬凝重的寂静。所有的人都被老爷严厉的表情给吓得不敢吭气。惨了,这次真要死无葬身之地。苗可亲硬着头皮小小声地回答:「我……我……好吧,我是有那么一点笑他的意思。」她紧张地?头辩解道。「可是那只有一点点、一点点。没办法,谁叫他的诗作得那么烂,我真的忍不住嘛,爹,我不是故意搞砸的,我……」

  「中庸……」苗福泰打断她的话,转头命令陈总管。「去把家法拿来。」

  一听见老爷拿家法,翠姨掩住嘴藏住笑意。

  阿紫赶紧哭着帮小姐求情。「老爷,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小姐这次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小心了,老爷……」

  这爹也太不讲理了,苗可亲又恼又气,索性绷紧着脸沉默不语。

  陈中庸弯腰恭恭敬敬地问老爷。「老爷,是要拿一号,还是二号、三号或四号家法?」这口中的一号是细如绳的棍子;

  二号则是粗若树枝;三号就可怕了,粗如树干;四号可就更恐怖了,一样是粗如树干,不过──其上布满小刺。

  苗福泰瞪着女儿叛逆的脸。「就三号吧!二号上回打过了,显然没什么作用。」

  「哦。」陈中庸点点头转身踱至厅口,对外头的佣人喊。

  「去把三号家法拿来。」

  外头的仆役应声去拿了,一会儿那粗若树干的棍子便给拿了进来。

  苗福泰厉声命令。「中庸,给我好好地教训小姐,打她个二十板,让她记清楚咱家的家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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