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巧思糊涂起来。
「你的态度,让我更有把握了。」他眨了眨眼,几乎是狂喜的冲了出去。
「喂!路崇华!她不是……」巧思望著他的背影,突然失去了追出去的动力,「她不是你以为的那个艳然……已经不是了……」
绕室踱步,她开始为这两人的未来担心起来。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胡老师!」崇华追上了胡蕙,以为她会慌张或困窘,叮当她转过身,脸上表情却平静如深沉湖泊。
「有事吗?」
这声音,的确不像艳然。仔细看,她和艳然苗条却不过於纤瘦的模样有别。宽大的衬衫让她看起来更显孱弱,像风一吹就倒。可即使是这样朴素的打扮,内蕴的气质却比华服美妆更让人心动。
她真的变了很多……但是他肯定,眼前化名为胡蕙的女子,就是他的艳然。
「为什么不承认呢?」他低低的问,「我只是想跟你道歉……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沉静的眼神涌现有趣的涟漪,「我们认识吗?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你是艳然。」崇华想握住她的手,却说不出为什么,竟不敢行动。她和过去的艳然不一样,有种沉静内敛的威严逼住了他。
「我是胡蕙。」她笑了笑,「胡艳然……这名宇很熟啊。」偏头想了想,「似乎是研究军史的?颇有些小聪明,格局不大。」
「……你研究什么?」
「不敢说研究,」她很是谦虚,「我主攻比较文学。」
崇华的眼中出现迷惑。认错了吗?但是面对胡蕙时,心中这投向涌的情感,要如何解释?
那是对艳然才有的感情啊。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她欠了欠身,「我该去上课了。」
望著她走远,崇准确认自己没有认错。那特有的孤独背影,只有艳然才有。
她不承认,是因为要遗忘跟自己有关的过去?这事实让他心里的伤痕,更加深了许多。
心,为她而痛。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静静的在小礼拜堂祷告。大难之後,胡蕙养成了每天祷告的习惯,虽不曾受洗,但她相信上帝不会因为自己没受洗就拒绝听她祷告。
漂泊多年,不断的寻求可供依靠的肩膀,现在她真正的寻找到自己的平静。
静谧的礼拜堂,柔和的光照在她身上,她虔诚的仰望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喃喃祈求平静与安宁。
再见到崇华,她没有自己想像中的惊慌。过往的痛苦,像是一场恶梦,清醒後,似乎已渐渐释怀了。比起之後遇到的恐怖经历,那些伤痛算不得什么。
如今的她,已明白了一件事——活著而且健康,就是一种恩典。
她有些怜惜的抚摸自己手臂上的疤痕,不想再看到好友哭倒在病床前声嘶力竭的样子。这世界上还有人关心她,就算只有一个人,她也该为这人好好活著。
「……你的祷告还真长啊。」巧思无奈的坐到她旁边,「你跟上帝哪来那么多话好说?你回家慢慢跟我说,成不成?我已经饿到想哭了,大小姐,求求你跟上帝说掰掰,明天再继续,可不可以?」
她笑了,「这就走吧。我做饭给你吃。」
「还等你做饭啊?」巧思性急的拉著她,「我们到外面吃啦!随便吃什么都好,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了……」
「暴食是一种罪。」
「我犯的罪多如天上繁星,再多一条也没差。走啦走啦,我要跟神父好好抱怨一下,我叫他开导你,不是叫他骗你去当修女的……」
两人笑语盈盈,渐渐远去。
同样在礼拜堂角落垂首祷告的人,抬头望著她们远去的方向。
崇华寂寞的眼神,有些羡慕,有些惆怅。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在课堂上看到他,胡蕙并不意外。
她有趣的笑笑。他追求的过程,并不因为这段时间的别离而有所改变。
接著崇华会出现在每个她看得到的地方。她已经很习惯了。
不一样的是,他的臂弯不再挂著不同的女孩。不过,这也只是时间问题,毕竟他才刚到这个学校没多久,要马上招募到一票莺莺燕燕是需要时间的。
只是,一个学期过去,崇华的臂弯还是没有任何女孩可以搭上。他的臂弯,只拥著书。
隔著一个讲桌默默相对,彼此互望著,这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了。
不要这样看我。她在心里低低的喊著。我并没有好到让你忆念不止啊,你对我的牵挂,不过是……不过是因为我从你的身边逃走。
「我常在想,艳然的心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我。」经过一个学期的默默守候,这天他终於主动找上她,「但是,我发现,重要的不是艳然心里有没有我,而是艳然过得好不好。如果她过得好……我怎样都没关系。」
「巧思不是告诉过你,她过得很好吗?」她感觉自己的平静出现了缺角,「你实在不必继续留在这里,如果你想转学回台北,我跟巧恩都会尽力帮忙。如果你是为了胡艳然……她不在这里。」
「她不在吗?」崇华嘴角噙著悲伤的笑容,「等她原谅我,就会出现了。」离去前,他转头叮咛,「胡老师……你的身体不太好,老是感冒,请保重。我……我现在也开始祈祷了。」
「祈祷?」
「把艳然不想听的话,说给上帝听,希望上帝能够替我传达,也希望慈爱的祂能够眷顾被我伤害的那个人。」他的声音紧绷起来,「因为,她不让我接近,我只能把照顾她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上帝身上。」
她什么也没说,看著他默默离开,足音渐远渐模糊,却一直在她心里回响。
接下来的日子,崇华依旧远远的注视著她,即使知道她就是胡艳然,也不会干扰过她的生活。
偶尔,他会托巧思转交一些小东西给她——一小把金针花、她爱吃的太妃糖、一支温度计、她惯穿品牌的衬衫、怕她嘴唇乾裂的护唇膏。
她感冒到几乎爬不起来的时候,巧思提了一盅鸡汤进来,面带愁思。
「崇华要我拿给艳然喝。」
「没有这个人。」她虚弱的将头一转。
半天没有声音,回头只见巧思泪流满腮。
「巧思,你哭什么?」她勉强要爬起来。
巧思按住她,眼泪下停的落下。
「你……你喝了吧……」她哭著,「何苦呢?你们何苦呢?我这个看的人都……实在是……你喝了吧,他花了一天的时间熬的,你就喝了吧……」
她喝了,并没有流泪。只是,失去味觉的舌头,居然觉得鸡汤有眼泪的苦涩。
本以为光阴会带走一切悲欢,但时光之河总是又带来新的转折和忧喜。
她开始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平静。崇华对她来说,到底是忧是喜?她不敢深究,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上帝给她勇气,面对崇华那双深情无悔的眼眸,还能保持现在静谧的心情。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寒假来临,见不到那双美丽含悲的眸子,胡蕙居然有些失落。
她很悲哀的发现,崇华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将她制约。
东台湾的冬天乾净冷冽,不似台北的多雨缠绵。她发现,不上课的日子,居然是这样悠长,仿佛永远也等不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