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去总经销那边绕绕好了。这个系列还要跟他们谈一下。”到了经销商那边,刚好遇到一群出版社老板和编辑,他踌躇意满的跟他们聊天,然后又闹哄哄的去喝酒。
“思聪真是了不起,大发遗稿财呢!果然交个会写作的女朋友赞!坠机的帮你赚钱,连坐在办公室的也帮你赚钱!”李董腆着肚子,有几分酒意的暧昧说。
“那不是我女朋友啦!”思聪也喝了七八分酒,“绿香……不是,美薇只是帮我打理出版社。她是绿香的经纪人,书的版权在她那边……脾气真是要命,谁敢要她?今天吵着要辞职,求了半天,还花了三分之一的股份才留下她哩。”
“三分之一!畦靠,思聪,你也太大气了。编辑满街都是,两三万就打死了,连我家小杨都想跳槽了,你怎么不请他?”混出版社几十年的老郑打着嗝,“小杨,你说对不对?”
小杨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斯斯文文的坐在那边,不像他们拼了酒,“我听说罗小姐做得很不错。外行人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听听,还不是外行人?”老郑拍拍思聪的肩膀,“人心隔肚皮,小心这个女人罗,……咱们老兄弟了,这才提醒你。几本遗稿有什么了不起的?过了新闻热潮,她握着的那几本破稿子就不算什么了。你现在连几版几刷都让她知道,不就什么钱都想分?稿子又不是她写的,她那么贪干什么?”
这让思聪的酒吓醒了几分。没错,这让她每分钱都分得到,不像其他的作家,不知道自己的销量,可以唬弄他们版税。
绿香知道得太多。照她那种不转弯的脾气,一定也会要求照实给作者钱。
该死,为什么让绿香管帐呢?看着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老郑和小杨交换了个满含笑意的眼神。
“你知道的,老兄弟。谁不希望你好呢?若是有需要的话,就跟老哥哥说吧,”老郑热情的拍他的肩膀,“我和小杨都会帮忙的。”
“会的,”他喃喃着,“会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满怀心事的躺了一夜,天亮好不容易朦胧睡着,一到十点又跳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进了办公室,发现绿香像是八手章鱼似的忙着接电话和校稿,嘴里安抚着,眼睛还死盯着电脑荧幕。
“早。”在电话的缝隙,他好不容易跟绿香打了个招呼。
“早。”不到十一点呢!思聪转性了?他不是不到下午看不到人吗?
“我想……”思聪小心的吞了口口水,有点想把安全帽戴在头上,“我想,绿香,公司的帐务还是我管好了。”
绿香盯着他看不到两秒钟,他的心跳却飙过一百三。完了,她要发脾气了……
“好呀。”绿香把整个档案夹放出去,还有几大本的总帐和零用金帐,“喂?我知道颜先生的时间不多……是,是!这都是我们的疏忽,让我们当面……不不不,这绝对不是我们的本意……不,拜托,请帮我接给颜先生好吗?喂?喂!”她无奈的挂掉电话。
思聪松了口气,有点大赦的感觉,不敢相信绿香就这样放弃了帐务。难道她从头到尾都没藏过好?他摇摇头,把这种心软的感觉甩掉。
那是因为她还没了解到帐务能带给她多少好处。说不定她是装的,等等就又要跟他辞职。
“绿香,咳,美薇。我不是不相信你才把帐务收回来的,”他急着说,“实在我看你太忙了,这才把帐务收回来,要不然你的工作量……”
“我知道呀。”绿香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本来帐务就得你做。印刷厂和制版厂的帐我又看不懂。每次对帐单对得我都头昏脑胀。你呀,该多负点责任,懂不懂?你是公司老板勒。我光让欣怡这件事情就烦死了,我会有时间整理帐务?收回去很好,我不是机器人!”她抱住脑袋不响。
杯酒释兵权。没想到连酒都不用一杯,就把经济大权拿回来了。“对呀对呀,你真的太忙了……”赶紧把帐簿放进抽屉里锁好,“欣怡的事情怎么样了?”
“很糟。”她把一封存证信函拖出来,丢给思聪,“对方不允许我们出版。出版就告我们。”
“为什么?书都印好了!”思聪有点火大,“你这个主编怎么做的……”
“我才要问你这个印务怎么做的!”绿香气了,“我不是说,这本书要让被采访者看过才发工单印书吗?颜先生看了没?我说要印了吗?”
思聪一下子讷讷的,“我哪知道……草稿送去都一个多礼拜了……”
“这下好了,这篇采访有个部分是颜先生死都不愿意放上去的,我们的小作者却没告诉我,还写得哀婉动人,这下真的死掉了……”绿香趴在桌子上头痛不已。
思聪搔了搔头,“这本到底哪里没写好?我觉得很读呀。”
她合了合眼睛,“你知道颜先生的背景吗?”
“一言必信电讯亚洲区执行总裁?对了,他是言必信最年轻的总裁,今年才三十八岁。”思聪耸耸肩,“他是台湾十大最有身价的单身汉,卖相佳,能力卓越。我记得欣怡对他崇拜得要命,整本书都歌功颂德……出了什么差错?”
“你知道他少年的时候和一个女作家有过一段情吗?”绿香倒了杯水。
“女作家?哪个女作家?”思聪苦苦回忆书里面的情节,“我只记得书里头写她是自杀的。”
“自杀的女作家多得很好不好?邱妙津自杀,三毛也自杀。”绿香瞪了他一眼,还说是十几年的编辑呢,只会讲业界八卦,对作家生态一点也不关心,“记得林非羽吗?写过‘躁郁症者死亡记事’那个?”
“非羽?唉呀!我记得她!私生活很乱那一个?”
“写情色文学私生活就乱?你怎么不说李昂?”狠狠的瞪了这白痴一眼,“总之,十五年前,女作家林非羽遇到了大二的颜先生,他们恋爱了三年。”
思聪一脸迷惘,“但是,林非羽十几年前就自杀了……”
“十二年前。她的‘躁郁症者死亡记事’得了纵横文学奖,前一年千辛万苦的离成了婚,事业和爱情都到了巅峰的时候,她自杀了。”
“这关颜培文什么事?他又吵些什么?”思聪越听越糊涂。
猪头,“颜培文和她交往的时候,她还是已婚的身份!懂不懂啊?林大主编?”逻辑能力这么差,还当什么主编呀?
他想起来了,欣怡还特辟了一章将这段爱情故事写得哀戚低回,他差点掉眼泪。
“我不懂。这又不会伤害他什么。”思聪耸了耸肩膀,“他现在是言必信的总裁了,这点小小的风流韵事恐怕只会让人羡慕而已。”
所以说,这个男人的脑子彻头彻尾都是猪脑细胞,“但是会伤害到林非羽呀!大哥!这段恋情非常隐密,虽然林非羽的后期小说的男主角‘雨夜’就是颜培文,却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欣怡这个小朋友不知道怎么千辛万苦的找到资料,跟颜培文访谈过。颜培文愿意谈,却不愿意她写……”
“结果她写了。”思聪有点泄气。早知道就不要那么早发工单。
“还写得很好。”绿香抹一抹脸,“印都印了,我也不想多说。先搁着,我会想办法解决。”拧一拧眉间。
“经销商怎么办?我答应他们下个礼拜就发书了……该死!我要欣怡赔偿我们所有损失。”思聪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