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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涛踢开他,一剑刺向那少年时,唐剑断气了。
他死于绝望——一切都落空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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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剑,并没有真的刺穿少年。一中年妇人冲了过来,护住了少年。
云涛的剑,差点刺进那中年妇人的后背。
“求求你……这孩子……这孩子什么也没有做呀。”惊恐的抱着儿子,中年妇人不断的哭求着,“我们不敢违抗副当家啊……求求你……他才十六岁,求你饶过他……”
她眼中盈满哀求,“又不是我们想回唐门的!当年……我会挺着大肚子逃离唐门,也是因为不想让这孩子踏入血腥的江湖呀!老爷子杀了和谢猛有染的侍妾,谢猛又杀了老爷子一家,唐剑又杀了谢猛一家……够了!我不要!这种生活我不要啊!”
中年妇人抱着儿子哭喊,“我们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呀!我不要绫罗绸缎,不要锦衣玉食,只求能安心在床上睡觉……”她抓着云涛的衣服,“求求你,壮士……我们会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这孩子喜欢读书,让他种地念书吧!要我死也可以……求求你……求求你……”
“娘……娘……”惊恐的少年也哭了起来,“娘,不要这样……大爷,求你让我娘走吧……你、你要杀我便杀,但是求你放我娘走……”
突地,云涛脑后风生,他回身一挡,只见一文弱书生手一垂,剑已经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你……你不该欺负孤儿寡母。”虽然害怕,那书生还是挺了挺胸膛说道。
云涛困惑的看着他,远去的记忆缓缓流动……“你叫什么名字?”
“在、在下唐华。”他鼓足勇气,“壮、壮士要杀便杀我吧,让他们母子走……他们很可怜,唐剑还会打夫人……”
“唐华?”他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好心想帮唐药医脸的大夫?”
他耳边回荡着唐药的话——
“什么地方都是有好人、坏人的……”
“你们都走吧。”一场恶斗后,他也疲倦了,“杀了谁,唐药也不会复活……”
“唐药?”中年妇人擦干了泪,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你是龙云涛?”
云涛奇怪的望了她一眼,“正是。”
“我是唐药的姨娘。”虽然害怕得想马上逃走,中年妇人还是颤巍巍的站定。“唐药还活着。”
云涛无奈的笑了笑,“我已经打定主意放你们走了,你不用说话来诓我。”他向群英喊着,“让他们走吧。”
“可是……”各门派这几年让唐门吓怕了,真的要让唐门掌门走,心里真有些不放心。
“我说,让他们走!”云涛不怒自威,群英纷纷让开了路。
“是真的!”姨娘着急了起来,“唐药没有一天不念着你……只是我们不能天天去看她,会受唐剑责罚……”
云涛还是不信,只是笑笑的摇头,“好,那唐药在哪儿?”
“在地窖里。”
身后的群英开始鼓噪起来。
“龙大侠,你别信这娘儿们,铁定是陷阱!”
“您要三思呀!当年您也亲眼看见了……”
“万万不可跟他们去……”
云涛也怀疑这是陷阱,但是……如今大仇已报,他活在这个没有唐药的世界做什么?
一切都无所谓了,陷阱就陷阱吧。
“各位先回去吧。唐门已破,首恶已诛,以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他一挥手,转向姨娘,“地窖在哪儿?”
“龙大侠!”群英还想劝阻。
他回头大吼一声,“回去!”屋瓦簌簌震动,几个内力弱些的人还跌倒了。
云涛疲倦的抹抹脸,“回去吧,之后的事……我要一个人面对。姨娘,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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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长长的地道,无边无际的黑暗只靠姨娘手里的火把照亮前方的路。若是这里有伏兵,云涛铁定逃不掉。
不过……他也不想逃。他累了,很累很累了,累得想去找唐药,求她不要生气,让他留下来陪她。
没活到白头,唐药和谢师父都不会原谅他吧?他苦笑。
不知走了多久,一道极微的光将黑暗驱离了些。他抬头,好不容易才看清,极高的地窖顶端,有着小小的通气孔,日光照到这几十丈深的地窖,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清楚了。
一片沉寂中,有人在唱歌,声音嘶哑难听,断断续续的唱着。
“谁?”火光远远的照着铁栏杆,模模糊糊看得到里头有个人影。
那人微侧着头,“姨娘?钧弟?你们怎么来了?唐……唐华大夫?你们快回去,让唐剑知道了,你们都得挨罚呢……还有一个人,那是谁?”
这声音不对,这不是药儿甜美的声音。
云涛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姨娘点了盏微弱的油灯,递给他。
即使是这么微弱的光,关在铁栏杆后的人还是以手遮眼,像盲人一样微侧着耳朵,“你不是唐剑……你是新的拷打人吗?”她微微叹口气,像是无奈,却没有惧怕,“我已经说了,我不知道药师令在哪里。唐剑不是早已放弃了,怎么又派人来了?”
她居然还会笑,温柔的、伤感而慈悲的笑。
姨娘掏出从唐剑房里找到的钥匙,打开锁,让云涛进去。
他轻轻移开唐药遮眼的袖子,她的眼珠……淡了好多呀……手上都是斑斑泛白的旧伤疤,她的脸孔,这次是货真价实有了严重的烧伤,跟之前的伪疤……很相似。
灯火下,她原本美丽的黑发,杂了许多银丝。
“药儿。”云涛的声音低哑难辨,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唐药原本认命的表情一变,空茫的眼大睁,她伸手探了探,摸到云涛的脸,滑向浓密的胡子。
“云涛?”她幸福的笑了,“这是个好梦,我一定要记得。你留了胡子……但就算是在梦里,我也看不清楚你呢。”
“你不喜欢我的胡子,我马上剃掉。”他想笑,眼泪却不听话的滚落。
唐药不停的摇头,“不管留不留胡子,你都是我最喜欢的云涛。”
握着她的手,他的泪不断滑落,点点滴滴落在她的手心。
她如遭雷殛般想缩回手,“这是梦,对不对?你不是真的在这里……”
“我在……我会永远在这里……”他紧紧握着那双柔软的小手,害怕一松手,她就会融化在黑暗中,永远不再回来。
她茫然的脸庞,缓缓绽放出他这辈子所见过最美的笑容。
“不要哭……大哥……”十年的折磨,并没有让她的心愤恨扭曲,年少时一知半解强记的佛经和道德经,在饱受虐待的拘禁生涯里,有了新的领悟。她顽强的活着,是为了替云涛祈福,而上天显然听到了她的祈求。
“喝茶吧,大哥,我一直想和你一起喝茶。”她摸索着桌子,无力的手连提起茶壶都有些发抖。她不稳的将茶杯放到他手里,“我一直祈祷,祈祷有一天能和你坐在一起,替你斟杯茶。”
他和着泪喝下那杯苦涩冰冷的茶水,却觉得十年来喝的任何东西,都不如这杯茶水甘美。
他哭倒在唐药的怀里,任由她温柔无力的手,一下下的轻抚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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