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病少年无血色的脸上有一抹激动,使他有了些生气。
“你猜,我还记得你最胆小,我才抓了一条泥鳅给你看,你就吓哭了,真受不了男孩子爱哭成那样,而且老爱躲在你娘背后,我不跟你玩,你又爱跟着人家,我当时真怀疑你是不是女孩子,而你爹娘弄错了性别。”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童年记忆中的一个片段,那时他才刚满八岁,内向、害羞,但又期盼能交到朋友,由于体质的关系,他始终只能躺在床上,那次他好兴奋找到一个跟他同龄的小女孩,他早已忘了她的长相,记忆中只记得她有一双好美的眼睛,他一直好喜欢她,好想亲近她,她是他第一个认识的朋友。
“云儿?你是云儿!”是她!他又遇到她了。
云霏往他头上一敲,“叫云姊姊,我可是比你大,少云儿、云儿叫的,宝宝。”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梦吧!”他掐掐自己的脸颊,笑得像孩子一样。“不是梦,太好了。”
她觉得有趣,也帮他掐另一边。他缩了一下,叫道:“好痛,你还是爱欺负我!”
“那当然,像你这种乖乖牌最好欺负了。”她半捉弄半取笑的道。
“少主,您认识这位姑娘?”马敬孝先问道,能如此了解朱昱的人,必定是相当熟识的人。
朱昱才想起忘了介绍她,“敬忠、敬孝,来见过黄金城的云霏公主。”
虽然惊讶,他们也没有多问,当下一揖道:“见过公主,方才有冒犯之处,望公主见谅。”最后一句出自马敬忠口中。
“两位免礼,不知者不罪,我没那么小气。倒是你们是怎么回事?堂堂朱雀国少主被一群杀手追杀,好象说不过去吧!”
三人瞬间沉默不语。
“有难言之隐吗?就看在你娘跟我死去的娘是闺中好友的份上,有困难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朱昱先开口,“云姊姊怎么会在狼王的领地上?而且一身平民的打扮。”
“别提了,这全怪我父王要把我嫁给我讨厌的人,所以我只好半夜开溜了。先别谈我,你们的事比较重要。到底怎么了?又没人把你们的嘴黏起来,敢情把我当外人不成?”
“不是这样的,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罢了,唉!”他有些意志消沉的闭上眼睛。
云霏翻翻白眼,把他当弟弟般训着,“男人叹什么气?我一个姑娘在外面流浪,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像你这样,勇敢点好不好?你长大了耶!”
他强打起精神,用吃惊的双眼看她,“我要是有云姊姊一半的勇气就好。”
她不太领情,道:“少灌迷汤,你们究竟说不说?我个性很急,不说可以,等天亮以后,咱们分道扬镳,我可不想被认为爱管闲事。”
“云姊姊──”
“公主息怒,我家少主不是那个意思。”马敬孝为主申辩,他比他大哥马敬忠较易亲近。“只是其中关系复杂,何况,家丑不可外扬,怕让公主笑话。”
“我保证不会笑你们的,就我所知,五年前,狼王把目标转向南方,第一个就拿朱雀国开刀,交战不到一个月朱雀国就投降了,自此以后,朱雀国就成了狼王的属国之一,除了每年固定的进贡外,他对你们还算以礼相待,那问题是出在谁身上?”她其实也怕听到罪魁祸首是白狼,他是她心爱的男人,当然不希望大家都认定他是坏人。
朱昱面有惭色,道:“当年那一战,的确使朱雀国成为笑柄,先父一向与世无争,对于兵士训练、武器装备也不积极,致使交战不到一个月就失败投降;投降后,狼王并未为难我们,对父王依然十分礼遇,但没多久,父王就卧病在床,母后为照顾父王也相继病倒,结果不到一年,我就失去了他们,失去了这世上我唯一的两个亲人。”他死命忍着不掉眼泪,硬是告诉自己不要哭,他肩上有重大的责任在,他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哭着找娘,但是,他真的好想哭喔!
云霏挪到他面前,将他的脸按在她肩上,安慰道:“哭一哭吧!你现在这种要哭不哭的表情好丑呀!我们不会笑你的,哭吧!”她轻柔的拍着他的背脊,听着他放开胸怀的嚎啕大哭,她鼻子也有些酸酸的,真是的,害她也好想跟着哭。
马氏兄弟有默契的走开,他们明白少主是该好好发泄一下,今晚他只是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一个为自己境遇而哭的少年。
哭过以后,朱昱仍舍不得离开云霏细瘦的肩膀。
“云姊姊会不会笑我没用?”他对她已经产生一种奇妙的感情,那感情应该就叫“爱”吧!他从没爱过母亲以外的女人。
云霏笑笑,道:“这一次不会,但下次可不一定。”
破屋外除了风声外,只有虫鸣,屋内四人都没有睡。
“宝宝,你要不要睡会儿?你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她看出他气色不是很好。
朱昱摇摇头,他喜欢看她,她真的好美,那双丹凤眼在火光中有股说不出的神秘魅力。
她见那两兄弟也没睡,机警的在门外把风,既然追杀他们的人是江湖上的杀手,通常他们追踪的手段也是一流,不得不防。
“把经过情形告诉我吧!”她向来锲而不舍,了解她的人一定知道。
朱昱拉紧身上的披风,挡去部份寒气。
“我父王生病时,我才十三岁,一个什么都不懂,身子又不好的孩子,他最担心的就是我,所以把我托付给我叔父,请他教育我长大成人,在我十八岁时再把王位交给我;刚开始两年,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叔父待我恨好,关心我、嘘寒问暖的,让失去双亲的我有个温暖的家,直到十六岁生日刚过,叔父变了,一夕之间他全变了。”
宫闱争权这种故事又不是第一次听,云霏尽可能不刺激到他地道:“人本来就很贪婪,尤其是权势这玩意儿,沾上它就完了,你叔父不想让你顺利登上王位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太狠了,你是他的亲侄子耶!”
“不,叔父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有苦衷,否则,他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完全变了个人,我想不通为什么,他有叔父的外表,但他不可能是我叔父──云姊姊,你相信我,他不可能──派人杀我──”他按着胸口直喘气,可怜的朱昱,天底下最倒霉的事全让他碰上了。
马敬孝取来水喂他喝下,朱昱心脏的毛病是禁不起刺激的,马敬忠近乎抚礼的道:“请公主不要再问了,少主的痛需要休息。”
“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是来找狼王帮你们的,现在走了,就找不到人可以帮了。”
“这事我们自有打算,不劳费心。”
念在他忠心的份上,她才不跟他计较,好心没好报,问问不可以吗?但她总不能不管,只希望白狼已接到消息来找她了。
※ ※ ※
骑了快两天的山路,她想念死宫里那张大床,如果现在能躺下来多好,她骨头都快散了。
不过,她很聪明的没说出来,她可不想又捱马敬忠的冷眼,好象她很累赘似的,对救命恩人这种态度,未免太忘恩负义了吧!
“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回朱雀国等着被杀吗?”
朱昱跟她一样坐在另一匹马上,他道:“不是,我们准备去找我外公,他会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