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少爷,你别说气话了。」青葱般的玉指抚上他的胸膛,「买卖不成仁义在,下次你再光顾销魂阁,圆圆还是会好好伺候你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丰子勖瞠目怒吼一声,痛心疾首的说:「被耍一次已经足够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要是再来,我丰子勖就不得好死!」
老鸨虚情假意的打着圆场,「丰少爷,你也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嘛!只要你能说服今尊,用八人大轿将我们圆圆抬进丰家大门,一切都好办!丰少爷,丰……」
宛如一只丧家之犬,又羞又愤的丰子勖就这么落荒而逃。
***
睡到一半,双喜被来自屋外的奇怪声响给吵醒了。
那声响很轻微,而且断断续续,让她心生警惕。
虽然家里穷,不怕偷儿上门,可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出去看看比较妥当。
披衣下床,她蹑手蹑脚的往门口移动,越靠近发声处,心中越是怪异,因为那奇怪的声音好象是啜泣声,不过,到底是谁三更半夜跑到她家门口哭呢?
于是双喜把门扉开了条隙缝,偷偷的探出脑袋瓜子……
喝!她倒抽一口凉气,暧昧不清的月光下,就见一团诡谲的黑影缩在门前,差点吓得她大叫「有鬼」。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况且地上还有影子,应该是人才对,不怕、不怕!
「喂!你是谁?」
那团黑影剧烈的震动两下,彷佛被她的叫声给吓着了,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双喜心想,不管对方是谁,先逮到人再说。
「别跑!」一个箭步向前扑倒,双喜两三下就将黑影制伏在地上。「让我抓到了吧?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老羞成怒的吼声从身下响起。「妳压着我干什么?」
「咦?」她惊疑不定的将底下的人揪了起来,让月光映在对方脸上。「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丰子勖抬起手臂遮脸,就怕被她瞥见脸上的泪痕,让她看了笑话。
「不用妳多管闲事!」他准是气晕了,什么地方不好选,偏偏挑中杜家的门口,要是让她知道真相,铁定乘机奚落他一番。
她耸了下肩,「没办法,谁教你是丰家的大少爷,又是夫人的独生子,我就不得不管。」
「鸡婆!」
双喜抿嘴偷笑,「我是鸡婆没错,那你是什么?爱哭鬼吗?」
「谁哭了?妳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他抵死也不会承认。
她转动一下黑色眼珠,「还敢说没有?不然沾在你脸颊上的水是什么?」
果不其然,丰子勖马上中计,本能的用手去摸,这才发现上当了。
「妳……妳给我滚!」
「这是我的地盘耶!该滚的应该是你,不是我吧?」哈哈哈!气死活该,真是太痛快了。
丰子勖的俊脸黑了一大半,恼火的啐道:「好,我走就是了,本少爷才不屑待在这个鬼地方。」
「其实夫人早就猜到你会被赶出来了。」双喜慢吞吞的说着,如她所料的他停住脚步,「唉!干嘛为那种没心少肺的女人伤心流泪呢?不值得的!」
他用吃人般的眼睛瞪着她,「妳都知道了?」
双喜摆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是啊!夫人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也不要觉得难为情。」
「少来这一套!想笑就笑好了。」娘干嘛连这种事都跟她说?他在家里真是一点隐私权也没有。
「可以吗?」她好意的询问当事人的意见,见他不吭气,就当他是默许了,这才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笑……」
丰子勖气得头顶冒烟,太阳穴的青筋也暴凸,「杜双喜,妳再笑,我就撕烂妳的嘴,让妳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不信的话就试试看。」
「明明是你自己叫我笑的,怎么现在反过来怪我呢?」双喜清了清喉咙,好不容易才止住狂飙的眼泪,「好、好、好,不笑就不笑。」
她的识时务让他的怒气得以暂缓。「哼!」
瞅了一眼他郁卒的表情,她情不自禁的放柔语调,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别气了,我盛碗面给你吃好不好?」
「我才不要吃妳煮的东西。」谁晓得她安的是什么心?
双喜一脸恍然大悟!「哦~~你是怕我下毒对不对?原来你这么怕死。」
「谁、谁怕死了?哼,吃就吃,我有什么不敢的?」丰子勖不容许她污蔑自己高贵的男性尊严,活像大老爷似的下令。「喂!还不快去盛过来。」
「你等一下,一会儿就好了。」她心中不知怎么回事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一骨碌的钻进厨房里,将晚上吃剩的清汤面重新热过!才端了出来。「拿去,要是被我毒死了,我可不管。」
看着海碗内可以捞起来数的面条,丰子勖疑惑的问:「为什么没有肉?就连一片青菜都没有?」
她被问得有些难堪,颊上浮起窘迫的红晕。「大少爷,我们家很穷,有面条就不错了,不吃的话拉倒。」
「本少爷这可是将就着吃,不然这么穷酸的食物,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嘴上这么说,可他不禁心忖,想不到杜家的生活过得这么清苦,认识这么多年,直到此刻才真的见识到,但他可不会因此改变对她的态度的。
双喜挑起一边秀眉,眼泛凶悍的目光,「你居然这么侮辱我下的面?好。」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他手中抢走海碗,然后一阵唏哩呼噜,连面带汤全倒进嘴里。
「你干嘛抢我的面?」丰子勖横眉竖目的惊吼。
她冷嗤,「谁说面是你的?」
「妳盛给我,就是属于我的了,快把它还给我!」他扣住她的双肩怒咆。
「好哇!我马上吐出来给你!」
「妳这女人恶心﹗」
「还比不上你。」
「再去煮一碗,」他命令。
「已经没了。」她耸耸肩。
「什么?﹗」
***
「爹、娘。」翌日一早,丰子勖低垂着头,对于曾经发下的豪语,竟落得这种不堪的下场,实在有些愧对双亲。
瞅见独子黯然颓丧的脸色,丰冠庭心中了然,假咳一声,「嗯!我和你娘叫你来,是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替那位圆圆姑娘赎身?」
他意兴阑珊的说:「爹,已经不用了。」
「为什么?」倚在夫婿怀中吃着零嘴的丰夫人明知故问。
丰子勖悻悻然的横她一眼,「娘,妳就不要再跟孩儿演戏了,妳不是早就料到一旦我一无所有,她就会露出狐狸尾巴来,又何必多此一问?」
「这么做虽然是残忍了点,不过,娘如果不这么试探她,怎么让你认清她的真面目呢?」她一点都不觉得有错。「老实说好了,只要她点头,愿意和你吃苦,那就表示她对你是真心的,即使不幸出身风尘,本质上仍是好人家的姑娘,你爹和我也会诚心诚意的接受这个媳妇儿,可惜,结果还是令人失望。」
「娘,不要再提她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相信任何女人了!」
丰夫人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吃到什么馊掉的东西似的,「不会吧?」这也未免太因噎废食了。
「子勖,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吧?再说,这世上的好姑娘还很多,打个比方说……」
「相公,我们就别逼他了。」丰夫人轻扯了下夫婿的袖子,「儿子在外头受了委屈,我们做爹娘的得先好好安慰他才对。」
丰冠庭阖上嘴巴,想看亲亲娘子又要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