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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那名与她牵扯紧密得性命不离的男子,他的本身,就是一丛足以焚灭众生的烈焰。

  为何这两道不该在一块的并行线,却在老天的捉弄下纠缠在一起呢?是试炼吗?还是这本就是无法抵挡的命运?

  「因你,他将不再是他,若你执意跟随,那么他将走回他原本该走的路途,再也不能阻止他杀戮的本心。」

  楚婉以袖掩着嘴,惶然地张大了难以置信的水眸。



  杀戮?这字眼怎可能存在朵湛的身上?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战之人,也不该与慈悲之外的事物画上等号,她知道的,因为朵湛的心是一池平滑如琉璃的水,而她则依附于他的温柔,沉溺在他的柔情之中,像是涓涓细水般地流存在他这池能拥抱她的水里,他怎会有什么杀戮的本心?而会使他改变的,为什么又是她?

  脑际有些晕眩,怎么也理不出个道理来,楚婉下意识地想否认这种会令她感到微微寒意的想法,但道人看向她的目光是那么专注炯炯,那信誓旦旦的神情,又让她不知该怎么去推翻。

  隐然间,背脊泛过一阵凉意,不由自主地窜上她的四肢百骸。

  但,若是......冥冥中真有定数呢?

  「爹,我有点不舒服......」她别开美眸,有些难受地轻喘。



  「快带她下去歇息。」见她黛眉紧紧深蹙,楚尚任忙叫自己的夫人扶她离开。

  倚靠在娘亲的臂膀里行走,厅堂外的阳光令她不适地合上眼,她不禁攀紧娘亲的手臂,想要藉此撑持着那无端来袭的心慌。

  「江湖术士之言,听听就罢了,你别当真。」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似的,在走向闺阁时楚夫人扶稳她,并软声地在她的耳边安慰。

  她抬起眼,「如果是真的呢?」

  「别多想了,不会有那种事的。」楚夫人边说边将她带进屋内扶她上榻躺下,「你累了,先睡一会吧,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她太明白那个外甥的性子了,不要说江湖术士之言不可听信,就连她也不信那个全心全意将女儿捧在手心上的外甥会有改变的一天。

  望着榻上层层飘吊于榻栏的纱帘,虽然娘亲的话是进了楚婉的耳底,稍微舒缓了她的情绪,但那道人的话,却像个烙印般抹不去,像是一团隐密被燃起的星火暂时被旁人熄去,正等待着另一次的燃起焚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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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渐远,百花即将覆地的暮春里,襄王府里遍植的莲,等不及南风的扬起,已在水面铺漾成一片软绿鲜嫩的新叶,就连池水也都透着新绿的色泽,釉般的光彩在日影间四处浮射宛如一池明镜,将临池人儿清晰地映照出她苍白的容颜。

  坐在池旁的绿草上,楚婉倚着池栏,纤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水面,看它漾出一圈又一圈逐渐扩大、又隐逝在水面的涟漪,而水回飘浮不定的新生莲叶,则像是她浮动不安的心。

  昨日返家后,她仅停留了一日,即使双亲一再留她多往数日,但想逃离不安的心情却频频催促着她,要她离开那会让她心生不宁的家,回到这总能让她走下心来的襄王府,可是纵使她已归来,她总觉得,她依然寻不到一份安定感。

  她曾想告诉自己,或许是这种总让她犯病的春日的缘故,才使得她心跳难安徽感不适,但在心底她明白,她不能否认那名道人的话语,的确是在她的心头幽微的深处造成了某种程度的影响。

  虽然她从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但她还是很在意,并不由自主地去联想。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在意,那是因她太过明白什么叫等待,和什么叫摧人肺腑,也因此,她甚怕去接受在等待后头所藏着的后果。

  订亲至今,她已等待成亲之日有五年之久,虽然芳心早有所托,朵湛也将重心全都放在她的身上,但随着朝夕相处感情一点一滴的加深,和一年一年的过去她的病况也没有较为改善的迹象,她愈来愈害怕,会不会她永远也等不到与他长相厮守的那一天?

  她是一片落叶,唯有在归根落定后,她才能有那份稳定的踏实感,不必担心她会有逐风远走的那一天。

  一只修长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颔,将她的面容微微勾向另一侧。

  楚婉将漫无目标的目光自水面拉回眼前,还没回过神,下一刻,她的身躯已被一双铁臂紧紧收拢,跌进一片比春风还要温暖的胸膛里。

  朵湛以指尖摩掌着她赛胜新雪的粉颊,指间的触感,虽是水嫩却有冷意,菱似的芳唇则是漾着淡淡的粉,少了往常的娇艳欲滴色泽,而那双总是水灵的吝眸,则盛载了不知名的愁。

  「又犯病了?」他不满地拧起剑眉,将似水揉成的她环抱靠坐在他的身上,感觉她一如往常地融合在他的怀里。

  她摇摇螓首,将贝耳贴在他的心口聆听他的心跳声,想借着它来稳定自己的深恐流离失所的失去感。

  「是回府住不惯,还是他们没有仔细照顾你?」他不是早就交代过姨母他们要好好看着她吗?怎么才去了一日,她又成了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我没事。」楚婉乏力地挤出一朵笑,让自己凉凉的身子熨贴在他的身上。每回亲近他,她总觉得自己的身子与他相较之下冷得可以,让她忍不住伸出双臂拥抱他,盼能多汲取他的一点温暖。

  感觉到她的需索,朵湛仔细抱牢她后,伸手除去她发髻上的云批和望仙钿,和一些不必要的累赘装饰物,披泄着一头曳地的青丝,让她更能没有阻碍地偎向他的胸怀。

  望着怀中雪色的娇容,忧心紧悬在他的眼眉之间,像朵浓云,怎么也驱不走。

  她的心疾虽不致命,但每回疼起来总是痛得销魂彻骨,尤其每年的春季更是她屡屡犯病的时节,每次犯病,总少不了得在病榻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即使他再如何聘请高明,再怎么用珍贵的药材来为她调养,都不能止息她的病灾,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在榻上缠绵一个又一个的春日,不管他在佛前如何地为她祈求,却也还是渡不了她的苦也止不住她的痛。

  到底他该怎么做,他才能够为她换来一个一展欢颜的春日?还是他做得根本就不够,所以她才注定要与烂漫美好的春光失之交臂?每当她因此而深深蹙眉时,他总恨不得能代她受,将那些病灾部承担下来,好换得她的一笑。

  她的笑靥是能倾城的,而她弱质纤纤却妩媚玲珑的身子,更像珍贵得犹如需捧在双掌上细心呵护的莲,风情和美丽在她的身上揉合成格外引人注目的吸引力,让人只消见过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眸,也离不开她。

  他的眼、他的心、他的足,在首次见着她时便全盘悖离了他的心神而去,像着了魔似地,固执的停伫在她的身上,强烈得无法阻止的占有欲和私心,在她秋水似的笑意下被她唤醒了,命他不断地催促自己,必须赶在他人发现这绝色的容颜之前有所行动,必须前去拥有。

  但欲望像深渊,愈是臣服在欲望之中,那深渊便愈无止境的沦陷,即使已有了实际上的获得,却又像绵绵不绝的好梦一场,彷佛只要他继续追寻,他便能再多汲取一点,再多获得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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