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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唐律不在家,方才她又是被什么声音吵醒的?

  树叶稀稀簌簌的声响,自她的窗边传来,她听了一会儿,疑窦顿生,望着挂在窗边近处毫无风儿消息的风铃,睡意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呼吸急促了起来。

  树丛持续发出不自然的沙沙细响,一颗心跳至胸口的乐芬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曾经有过遭窃经验的她,在见著蒙胧不清的人影掩映在树影中时,霎时绷紧全身神经,伸长了颈子看向树丛後的隔邻,想赶在窃贼闯进她房里前向唐律求救。

  偏暗的房中无一丝灯影。



  他还没回来!

  她急急转首看向墙上的钟,赫然发觉此刻并非唐律往常的返宅时间,随着愈来愈接近的沙沙声,她努力按捺住在心底流窜的恐惧,强迫自己挪动不便的伤肢,伸手拉来床边唐律买来助她步行的拐杖。她一摆一摆地努力让自己走至窗边紧贴著墙靠站著,接著再使出吃奶的力气高举起拐杖,在攀窗的宵小头颅—探进窗内时,闭上眼使劲朝来者敲下去。

  暗魅中窜出的大掌,不疾不徐地接住迎面而来的凶器,她的手心抖弹了一下,惊骇地直想抽出拐杖。

  “是我……”脑袋差点被敲个正着的唐律淡淡澄清身份。

  担惊受怕的乐芬,错愕地睁开眼,在灯下认出他後,满腹恐惧当下全都化为怒气。

  “你你……”她边抖著指尖边开炮,“楼下有大门你不走偏爬窗?你以为你还是荷尔蒙过剩的青少年吗?”回到家不开灯,想爬过来也不通知一下,亏他有这等好兴致夜半三更来训练她的胆量!



  “我忘了带你家钥匙。”见她抖得厉害,钻进窗内的唐律焦急地扔开拐杖和手中的东西,快手快脚地揽住几乎就快站不住的她。

  遭人抱至怀中接触到他真实的体温後,乐芬总算是将憋在胸口的那股大气深深吐出,但转瞬间,她又复活过来。

  “下次不准半夜爬窗!”嗔怨的粉拳如雨降下,叮叮咚咚地捶打在他的胸坎上。

  “是是是……”讨好地将她移师至椅上坐稳,看了她过於苍白的脸色一眼,他忙走出她的房间下楼为她倒杯热茶。

  她哆嗦地坐在桌边以手覆面,直至他再度回到她的身边拉下她的双手,让热茶蒸腾的热气吹拂在她的脸上。

  “好点了吧?”服侍她暍完半杯热茶後,他坐在她身旁拍抚着喘息不定的她。

  微愠仍存在她的眼底,“进不来不会打电话吗?你就不会通知我帮你开门呀?”

  他告罪地拨抚著她的长发,并在她气息较为缓和後赔上傻笑。

  “抱歉,一时忘了,别气我了。”要不是因为急着想见她,他哪会又搬出以前往她家跑的最快方式,用这个法子直接来见她?

  乐芬吸吸鼻,“今天这么早就下班?”算算时间,他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不重要,倒是我有个问题想先向你请教。”见她心情恢复了大半,唐律拉来房内另一张椅子,好整以暇地准备换人兴师问罪。

  “什么问题?”

  他一手指向自己脸上招人注目了一晚的大作,“为什么这东西洗不掉?”

  乐芬随即忘了方才发生过什么事,腹内的火气节节败退,并在他笑得过於温和的笑脸下,替换上了满满的心虚。

  她怯怯地频转著十指招认,“那个要用卸妆油才弄得掉……”

  飕冷至骨子的冷笑,霎时自他的鼻管用力哼出。

  “你想想,我得不良於行两个月耶,我只是想平衡一下嘛……”她委委屈屈地诉怨,并争取同情票地拉拉他的衣角。

  不平衡?她会比被嘲笑了一晚的他更不平衡吗?当他狼狈万分的死撑着脸皮总算撑到下班时,没想到在回家的半路上还遇到警方拦检,当场另外一波的讥嘲又成吨地钻进他的耳朵,搞得他颜面神经严重失调之际,还要拚命安慰自己可以娱乐大众,这才不至於当场开扁揍人。

  等著他更进一步飙火的乐芬沉默地认罪,但盘据在她身边的身躯却忽地起身离开,自她化妆台前拎来卸妆用品後,唐律板起—张脸再度垂重在她身边坐下,并用力地将东西推至她的面前。

  “你特地爬过来找我算帐的?”乐芬小心地觑睨向凝重得吓人的大黑脸,随後识相地将卸妆油涂倒在化妆棉上,接手卸掉他脸上的大作。

  他冷冷一哼,别过怒容一手指向桌上那份特意为她带回来的宵夜。天晓得他是把她给宠上了瘾,还是天生就自虐,在她待他如此不仁後,他为何还是无法对她有半分不义?

  她愧疚得几乎要把脸庞点到胸口去,“对不起嘛……”

  “算了,一人一次,扯平。”火气维持不了几秒,他重叹一声,适时展现男人该有的风度,只为了她那副小媳妇的模样看得他实在是不忍心。

  她讷讷地恭送他走向房裹另一个方向,“你要去哪?”

  “洗脸。”睑上的化学制品著实令他不适,“今天晚上我睡你家。”

  乐芬扁著小嘴低低喃念,“自己有床却老是不睡……”老往她家跑,他就不怕被他废弃太久的房间长出香菇来吗?

  “家裹都没人太冷清了嘛……”水声过後,模糊的应答声自浴室传来,听来像是在刷牙,“况且放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有哈利,”她随即奉上忠犬一条。

  “哈!”极度鄙视唾弃的笑音不客气地浇熄她的幻想,“指望它?那只百无一用的笨狗什么时候管用过?”

  “不曾。”实情确实是如此。

  “说到那只不良犬……”洗完脸的唐律狐疑地自浴室内探出头,左观右望半晌後,他微微眯细了眼,“它呢?”进来这么久也不见狗影,刚才溜进窗也没瞧见它出来捍卫女主人,都这么晚了,它是上哪溜达去了?

  “它去……”乐芬掹然含住到了嘴边的实言,迟疑地想该推哪条答案出来,才不会又引发他对哈利的陈年怨气。

  光是看她吞吐的模样,早在心底计较一回的唐律顿时有了答案,愠色登时跃上他的脸庞,冷峻的厉目直盯住她不由自主的心虚脸。

  唉……在他这种罕见表情下,她实在是无法继续进行欺瞒工程。

  撑持不下之际,无奈的指尖只好朝另一面窗扇—点,直指隔邻。

  响雷立即打下来,“你还纵容它外宿?”家教不严!那只不良犬何不索性打包到大厨家中长住算了?

  “好想睡觉喔……”她忙挤出—个大大的哈欠转移话题,同时伸手敷衍地推著他,“晚安晚安,你去睡我爸妈的房间……”

  “睡你外面的小厅就好了,睡他们房间我会不好意思。”他边瞪她边走至她的床边,自她床底下拖出他常睡的行军床,在走向门外时,还不忘以眼神示意她这个话题还未结束。

  乐芬乾乾地笑了笑,暗自对陷害她的爱犬咕哝低咒几句。

  沉寂的夜色静静流淌在空气中,乐芬呆望著在门外打理睡铺的他,总是会下意识跟随著他的视线,贴附在他的—举一动间,随着他每一个动作,隐隐牵扯出她藏放在心底,早巳积压多年的某种东西。

  眼前这名熟到不能再熟的邻居,换帖到比她任何一个朋友都了解她的青梅竹马,在她心,不似朋友,也不像亲人,可是他的存在,却像她所呼吸的空气那么自然。

  八岁那年,他第一次爬窗吓坏唐妈的模样她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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