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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说一个字,下一箭就射穿你的脑袋。”

  “不愧是一箭惊城的后羿将军。”墨凡府只是一笑带过,脸上并无一丝惧色:更甚者,他拔下没入木梁的短箭,在掌心把玩。“可惜的是,在下非说不可。”

  “你查过我多少事?”

  “每一件。”墨凡庸双肩一耸,无视佳人怒气填膺。“我总得知道将娶进门的妻子的过去吧!”



  “知道后还想娶我?”凤嫦娥哼声一笑,凤眼挑起讥讽,“墨凡庸,北武郡王之位真的让你如此垂涎?”“嗯。”他老实不客气的点头,反倒让风嫦娥吃了一惊。

  “人人戏谑安逸贪欢、享乐无用的墨三公子,原来还有这等深沉城府。”雷京里给他的评价看来是全错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墨凡庸双手一摊。“无用的纨绔子弟活得长命些。”

  “娶我,对你没有好处。”

  “我倒觉得有四益。”

  “说来听听。”

  “一是皇上与我北武郡王府从此成为一家人,多份关系至少能箝制我爹的野心。明的天下百姓只知你因功绩彪炳御赐国姓;暗里,朝中不乏人知道你是先皇太祖庶出之女,当今皇上的亲妹妹。”



  凤嫦娥淡然瞪他一眼,寒光冰冷刺骨。“四郡都知?”

  “不久之后应该都知,届时提亲者大概会络绎不绝,走塌你将军府的门槛。”

  “第二个好处?”

  “就是免去一伙人上门提亲的麻烦。”

  “第三呢?”

  “三是你嫁入北武郡王府后可就近监视我爹,如有风吹草动大可快刀斩乱麻,以免新朝初立又遭灭。你该清楚如今朝中局势,并非真如台面上所见平静无波。”

  “你不在乎自己的亲爹死在我手上?”

  “在乎就不会来了。”墨凡庸轻哼一笑,面如冠玉的俊俏书生脸上闪过一抹深沉算计。

  凤嫦娥听着他的话,也将他的神态看在眼里,却没有探究之意。“第四个益处又是什么?”

  “第四嘛……”墨凡庸摸摸鼻子二笑,“你嫁了一个不会干涉你私事、要你卸甲做个乖顺妻子的好丈夫,甚至只要你不愿意,我可以不与你同房。”

  冷眼轻睨面前暗藏追权逐势雄心的男人,凤嫦娥哼了声,“我不与人共享丈夫。”

  “我不纳妾便是。”

  “也不同房,更别提同床。”

  “行。”

  “我依然做我的将军,绝不卸甲。”

  墨凡庸拱手一揖。“随你。”

  凤嫦娥跳下栏杆走到他跟前站定。“好,我嫁给你。”

  “但若让我发现北武郡王起异心,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自便。”从容不迫的神色,显示他完全不在乎自个儿的亲爹是生是死。

  “你希望墨武死?”最后一次问,她要确定眼前人的算计。

  “你说呢?”墨凡庸耸肩轻笑,已有离去之意。“既然你我都同意这门亲事,到时皇上若下旨赐婚,还望凤将军含笑接受啊!”从开始谈话至今。他还没见她脸上有过笑容,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不懂得怎么笑。

  只懂得争战的罗刹女——墨凡庸想起朝中官员暗地里对凤嫦娥的轻侮,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

  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廷文武百官之中,不单突兀,而且困难,历朝历代哪容得下女子立于朝廷庙堂之中?

  但承天王朝开了先例,又是皇上御令,再加上她让人无话可说的精湛武技和显赫功绩,教朝中大部分守旧官员没得反对,只能暗地嘲讽。

  唉!何苦?

  若为忠君,这牺牲是不是太大了些?他心想。

  “再看就挖去你一对眼珠子!”冷言挟枪带棍的敲醒墨凡庸。

  只见他流里流气的笑开一张白面书生脸,“美人美矣,教人怎不失态凝望?”

  “只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着我脑子里却想着北武郡王这位子带来的权势富贵。”知悉他成亲背后的目的,凤娘娥开口的语气里明显不屑至极。

  墨凡庸当然听得出来,不过他选择以莫名其妙的呵笑作为回应,“娇容艳,佳人绝代;谁堪配,国士无双?”

  一阙戏谑的词,在风媳娥面无表情的脸上划下狼狈的印记,教她狠瞪向他。

  “不送。”

  “别动怒,我未过门的娘子。”墨凡庸双手抱拳弯腰揖身。“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吟了几句词,没有别的意思。”

  “滚。”

  “唉,这北方的冬季还真是寒呢!”墨凡庸意有所指地道,黑眸转了转四周。呵,的确是该走了。“那么在下告辞了。”

  一个轻哼,是凤嫦娥回送的礼。

  美人如此冷冽,墨凡庸只能摸摸鼻子,走人去也。

  ***

  墨凡庸走后,得回耳根子清静的风嫦娥进酒窖拿壶新酒后又来到梅园,倚坐上栏杆,一如方才他未出现前在园中独饮。

  只是心中已无法像刚开始那样什么都不想。

  把自己嫁给北武郡王的三公子?剿寇归来的第一夜,她就将自己给嫁了?还是该说,她那同父异母的皇兄,一开始就不问她意愿与否,决定将她嫁入北武郡王府?

  不,不该这么想。凤嫦娥摇头,当初的信誓旦旦涌上心头。她曾说过的,只要对皇兄有益,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出生入死都不在乎了,还在乎嫁给谁不免可笑。风嫦娥哼出声。是的,只要对皇兄掌理朝政有益,让皇兄能权掌天下、造福百姓,她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四个字淡然出口,冷傲如霜的面容再也掩不住一道道哀怨悲伤的痕迹。“呵呵呵,终身大事?呵呵,哈哈哈……”发狂似的笑声回荡在梅树间,更显凄凉孤绝。

  寒风适时袭来,冷且刺骨,但一个早已冷彻心、寒透情的人,哪里会在意这点冬风肃杀?突然间,冬风不再无情斩杀一袭轻衫下的玉肤冰肌,迎风的身侧像是突然出现一道北方屏障般,代她挡去所有寒意。

  身子是暖了,但心却更寒。

  囚禁在内心深处的影子、气味,在这片刻间全脱闸而出,涌上记忆的脑海,掀起一场又一场的波涛汹涌。

  到此时,凤嫦娥才真的因为寒冷而颤抖,让壶盖因为她的手颤,不时敲击着壶口发出声响。

  近在眼前,为她挡风的屏障随着呼吸浅浅起伏,一上、一下,一上、又一下,不知不觉间引导她与之同调,缓慢地呼吸着。

  也难怪,嗅进刻意淡忘又适得其反而更刻骨铭心的气息,熟悉得让人——痛彻心扉。静谧,如天盖地般牢牢罩住梅园,不断地自外向内收紧,圈子愈缩愈小、愈小愈紧,最后就像缠在脖子上的丝线,让人喘不过气来,不得不重重呼吸,盼望能换得舒活,脱离几乎窒息的困境。

  在战场上能准确一箭射死敌方大将的巾帼女,此刻却窒困在此,甚至懦弱得想逃开静谧的纠缠。

  双足落地欲拔腿奔回厢房,却在举步的瞬间被锁进无形中,逼迫她屏息以待的待在胸墙与腰上一双铁臂之间。

  “别嫁。”沉痛如低鸣钟鼓的绝响划破静寂,声浅却强而有力地拉进她心坎,一下下、一次次,痛人心扉。“不准嫁!”

  听闻这声音……该悲该喜?该怒该怨?抑或是该哀该恨?她不知道,千百复杂难解的结一会儿全打在心底,只有让人手足无措的份。

  解不开,连一个结她都解不开。

  她应该像平常不容任何人近身一样,推开自身后留住她的人,她应该大喊府中侍卫,前来拘捕贸然闯进将军府的夜袭者,她应该一箭射死这个大胆侵犯她的男人,她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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