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盼云不解地回望他。
“这是我的事,你别管这么多。”
前些天,他已飞鸽传书到青焰门,此刻,青焰门门主大概已知道他脱离青焰门的决心,并且有所行动了,他没有多少的时间,必须快点将盼云送回殷府,早早了断长达十六年的恩怨纠葛,然后,他活不活在世上都无所谓了。
“不,不可以!”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盼云惊惧地叫道,“你打算自己面对,是不是?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无法激起你对生命的执着与光热?是了,我这么的渺小、这么的微不足道…”
“盼盼!”他无奈地叫。
盼云来到他身前,跪坐在土堆中,一只柔荑紧握住他的手,抬首仰望着他,“我不是路痴,当然不可能在我们人已接近洛阳了还不晓得你打算送我回去,但是尘影,这是不是也正代表着,你将在面对青焰门的门规之前,先了结与我爹的恩怨?”
冷剑尘的沉默,代表着她所言无误。
盼云忍住心伤,深吸了一口气,“你要寻仇、要为你枉死的家人讨回公道,我无话可说,但是—-”泪光在眼眶闪动,“不要让我面对这样残酷的打击,我不想看到自己生命中最爱的两个男人相互伤害,在那之前,先杀了我,我情愿死在你的手中。”
冷剑尘浑身一震,倏地白了脸色,“盼盼!你—-”
“我是认真的,”她柔肠寸断地说着,“我不要恨你,我只想用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天来爱你,一旦你成了我的杀父仇人,我就必须要恨你,但我知道我做不到…与其承受这么痛苦的煎熬,我宁可结束自己的生命,至少,到死的那一天我还能爱你……”
冷剑尘痛苦的闭上眼,悲怆之色深沉的刻划于俊容中,“别逼我—-你这样…到底要我怎么办?”
“这并不为难,一如你当初所坚持的,拿我来抵你家人的命啊!”
“你在折磨我!你明知道我办不到!”他悲恸地吼着。
盼云咬着唇,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滑了下来。
值得了,真的值得了!他在乎过她,真心的疼惜过她,也不枉她一片刻骨铭心的深清。
她含着泪,激动地扑进他怀里,悲悲切切地啜泣出声,再也不能抑止。
冷剑尘有着同样的撼动,他死命而激情地紧紧抱住她,任满心苦涩而噬伤心扉的痛楚淹没了他。
“若真爱我,盼盼,不要这样伤害我。”他痛苦而挣扎地说着。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但你又何忍让我面对那痛不欲生的残忍打击?我懦弱,我无法承受,所以我选择了逃避,你怎能狠心得连逃避的余地都不留给我…”
犹如穿心利刃的话语一字字刺戳着他鲜血淋漓的心,他将脸埋进了盼云泛着幽香的发间,隐含痛楚的声音低低响起:“盼盼,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盼云不语,将浸淫在泪雨中的脸蛋紧紧贴上他胸口。
他的感情,已是这么明显,他会为她心痛,她感受到了,那么,她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他微微松开她,轻柔地为她拭泪,“你说。”
“听听我父亲的解释,如果…如果你认为他真对不起你,”盼云哽咽着,艰困地吞咽口水,努力想平息发热的喉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冷剑尘内心激烈的交战着,好一会儿,他勉强的点了一下头。
一抹令他痛断肝肠的凄楚笑容自她唇闲漾开,她再度投入他怀中,她以着似有若无的哀戚音调,柔肠寸断地说:“多希望—-能听你说句爱我,纵然,要以生命为代价,我也甘之如饴…然,现实却让我连想都不被允许,今生呵…最大的遗憾、最深的伤痛…”
她以为,除却天地,再无人知道她盼得心痛的渴望,却不知,习武之人,尤其身为杀手,听觉特别异于常人的敏锐,这番连盼云自己都听不到的呢喃,也一字不漏的传进了冷剑尘耳中,再一次狠狠的揪痛了他的心。
“盼盼—-”他张口欲言,镂人心魂的深情与血淋淋难以磨灭的血海深仇在心底煎熬着他,最后,他仍是怆然无言。
盼云也明白,她不能再奢求更多了,能拥有冷剑尘的感情,她已死而无憾。她十分清楚,如果她的父亲真做了一丁点愧对冷家的事,冷剑尘不可能抛得开深沉的家仇,就算她利用他的爱而使他勉强放弃,那么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快乐,何况,她不忍心逼着他在残忍的煎熬中下这种椎心刺骨的抉择。
又如果,他复了仇,不论谁是谁非,她更是不可能与自己的杀父仇人在一起。
在以上这两种情形下,就算得以相守,他们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也注定了这段感情必须在心碎中黯然收场。
这些,他们不说,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睡吧!明日—-”他艰涩地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启齿。
“我懂。”盼云怆然道。
明日,她将面对人生中最痛彻心扉、揪肠断魂的惨痛局面。
面对盼云的悲痛,他除了暗自为她扯疼了一颗心,什么也不能做,她的痛苦来自于他,这他比谁都清楚。有时,他会在心底自问,他明明知道盼云对自己而言胜过一切,为何还要苦苦执着于复仇?可是每每他想为盼云放弃一切时,脑海却又浮起那一幕幕椎心泣血的画面,父亲临终前含恨嘱咐他的遗命一字字敲痛了他千疮百孔的心,如果殷年尧恶贯满盈,他如何能放了他?不手诛罪魁祸首,又如何对得起枉死的三十七条生命?
悲戚的目光,望向此刻已在一旁沉沉入睡的盼云,残泪未干的姣美容颜是如此柔弱凄迷,连入了梦依然无法舒展眉头,看进眼中,无端又惹疼了他的心。
“唉—-”
揪肠的叹息幽然响起,他放柔了动作,将盼云轻轻移进自己的臂弯,怀着满腔心痛的柔情,温存地吻去她眉睫的泪珠,然后深深的将她拥入怀中—-
今夜,或许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夜,今生,他再也没有机会怀抱这个他爱得心都隐隐作痛的女孩,此后他能怀抱的,只有无边的凄凉与悲苦。
抖开披风,将盼云包围在他的深情中,夜的寒冷,被隔绝于他的柔情之外,浓情深爱,只此一夜—-
***
习武之人,纵使在睡眠当中亦能保持高度警戒,所以,在凌厉的杀气逼近时,冷剑尘立刻便察觉到。
“盼盼、盼盼,你醒醒,我们恐怕有麻烦了。”他急唤着怀中的盼云。
“嗯—-”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解地望着他。
“待会儿你自己小心点,我会保护你,再不行,你自己想办法先脱身要紧,听到没有?”
冷剑尘凝肃的神色,让盼云惊觉出事态非比寻常,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两道身影已自树梢中伶俐迅速的翻身而落,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说冷影,你真是愈来愈厉害了,我们人还在一里外,你就能感觉到我们。”青衣男子轻松地笑着说道,若非有一身冷凝的肃杀之气,他看来似与常人无异。
“好说,你们的速度不也超乎我的计量?”冷剑尘稳住心绪,不愠不火的回言道。
该死的!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让他们先找上了他!
“好了,少说废话,你该知道我们的来意。”一身黑衣的男子打破他们之间看似平淡,实则波涛汹涌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