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渐渐行近的步伐声,落云愈发慌乱,在这种情况下,反正横竖都逃不过,先开溜再说,能躲避多久是多久!
匆匆开门,她立刻又反射性地合上门。母亲已迎面而来,这会儿出去岂不和她撞个正着。
情急下,她瞥见一旁的窗子,无暇多想,立刻搬过一旁的椅子,撩起裙摆,小心翼翼的就着椅子翻出窗口。
噢,老天:她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天杀的裴慕凡,我与你势不两立!
她暗暗咒骂着,步履仍片刻也不停留的“逃”出危险地带,直到她以为走得够远了,才停下脚步,轻轻吁了口气。
再往前走便是清风苑了,行云告诉她,此刻段年尧正在清风苑和那位令她恨得“咬牙切齿”的“贵客”相谈甚欢,她可不想冒被逮到的危险。
偏偏天不从人愿,眼力极好的她,眼尖的发现扑了个空的母亲正往这儿走来。
天啊!倒霉透顶了,她终于明白“四面楚歌”是什么滋味了。
裴慕凡见一容貌脱俗的女子苦恼的呆立着,明显的不知所措,于是他自然地上前询问:“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落云仰首直视他,毫不考虑的回答:“让我消失在看得见的地方,不论用什么方法!”
裴慕凡看了看罗耐梅的方向,又望了望身后的段年尧,随即了解她的意思,没有多问,立时出人意表的环抱住她,在她的惊呼声出口前,纵身一跃,下一刻,他们已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
这方法很别出心裁。落云想,这大概算是山穷水尽后的柳暗花明吧!
“老爷,落云不在房中。”
由枝叶的隙缝,落云可以清楚的看见母亲正在她身下讨论着她的失踪。
“怎么会呢?她不是身子不适吗?能去哪儿?”
看父亲的神色,好象瞬时了解了什么似的。
惨了,惨了,这下她真的玩完了!
“二姊向来就静不下来,连生了病也不安分,真是比我还不乖!”言下之意,她已经很不乖了,还有人比她更不乖,这种盼云式的说法,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出自何人之口。
“她身子都还没完全好……要找找她吗?”罗耐梅担忧地四下张望着,却令树上的落云捏了把冷汗,不自觉地紧靠向裴慕凡,借着有限的枝叶以遮蔽两人的身躯。
“可能是生病好些天,出来透透气,别急着找她,明儿个再说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是吗?”还是裴苡谦的想法比较单纯,不留深思。
“也好。”段年尧同意道。因为上一刻说要出来游赏各处景致的裴慕凡也不见了,就算找到落云也没有用。“我们也好些年不曾好好较量棋艺了,苡谦兄,不如咱们就下两盘棋,比个高下,你意下如何?”
“你这么一说,我也跟着技痒起来了,这回,我倒想好好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就这么说走了,走吧!”
一行人再度移师清风苑,唯行云走前,在树下停顿了会儿,有意无意的往上瞥了眼,然后带着一缕耐人寻味的笑容随着父母离开。
“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落云吁了口气,大概是吓呆了,有些语无伦次。
“被逮到——很惨吗?”裴慕凡问道,瞧她一脸如蒙大赦的模样。
“啊!”落云惊呼,她都忘了身边还有个人,这突然加入的声音足足吓了她好大一跳,整个人几乎往前栽下去,幸而裴慕凡及时伸出手,将她拉回怀中。
“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又重复同样一句话。
“你只会说这一句吗?”裴慕凡好笑地问。
“我还会说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
“那么,你回魂了吗?”他总觉得她说话有些恍恍惚惚、颠三倒四,和殷盼云的说话方式有时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差不多了。”
“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躲避下头那群人吗?”他想了想,大胆猜测:“你是殷家二千金,落云姑娘?”
落云双眼亮了起来,“你很聪明咄ㄝ!”
“过奖。”
其实,这和聪明没多大的关系,纵观整个殷府,如此绝色女子能有几人?尤其她装扮不俗。再者,段年尧等人方才讨论的是殷落云,要找的也是殷落云,她若不是殷落云,躲得这么勤干嘛!
他想起方才那行人其中一段对话。“你这样子实在不像生病的人。”
“装的啦!”她坦率地回道。对于眼前的男人,她竟一点地不排斥,还能很自在的与他倾心相谈,不留想到要刻意隐瞒什么或防备什么,他和那些故作风雅的富绅名流不同,轻易地赢得了她的好感。
他不解地扬起英挺的眉,问道:“装?为什么?”
“还不都是那个讨厌鬼裴慕凡害的!”落云忿忿然道。
这回答令他一愣。“裴慕凡曾开罪于你吗?”
他有些战战兢兢,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敢断定,如果落云此时知道他便是裴慕凡,定会毫不考虑的将他推下树去!
“要不是他,我今天不会落到见不得人的地步!”她没好气地回道。
“哦?说来听听。”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逼得人家小姑娘走投无路啊?何况他们今天是首度见面。
落云不疑有他,毫无心机地侃侃而谈:“这个裴慕凡,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曾一度害得我大姊为了躲他而离家数月ㄝ!还差点间接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她没头没尾的说话方式,换来裴慕凡简单的两个字:“不解。”
“哎呀,你好笨哦!”落云戳了他胸膛一下,这才注意到他们紧紧相依,姿态过于亲密,难得地红透了嫣颊。“你……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和我谈话吗?”她羞涩地道。
“噢!”他如梦初醒,环在她腰际的手紧了紧,抱着她俐落地自树端跃下。
“然后,可以放开我了。”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裴慕凡从没这么听话过。在他松手的瞬间,心底涌起浓烈的不舍,望着空虚的胸前,竟怀念起怀中曾有的真实感与那淡淡的馨香。
落云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视线,烧红的嫣颊,使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假戏成真,真的生病了?
讨厌!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这么别别扭扭的,原来那个落落大方、率直洒脱的段落云到哪里去了?该不是在房里闷了多日,把脑袋给闷坏了吧?
“天杀的裴慕凡!”她又找到一个冠冕堂皇、可以理直气壮地咒骂裴慕凡的理由了。
裴慕凡冷汗直冒,寒毛一根根机警的竖起。“呃,你可不可以说明白一点?裴慕凡的‘姿色’、你大姊以及一对有情人……三者之间有关联吗?”
“当然有!你都不知道,当初我爹执意将大姊许配给裴慕凡,害得我大姊离家出走,后来认识我姊夫,又因为裴慕凡这个大麻烦卡在中间阻挠,害得大姊吃了好多苦头,这笔帐当然也要算在他头上。”落云真是愈想愈不甘心。
裴慕凡苦笑。他压根儿就不晓得这件事,怎能把过错推到他身上呢?
他忍不住出言道:“这是欲加之罪。”
“不管,我就是唾弃他到底了!旧仇加新恨,势不两立。”她近乎顽固地坚持着。
“新恨?”他又问。
“对呀!要不是为了躲他,我何必装病,又何必躲爹娘躲到树上去,更不会留下有门不走、跳窗开溜的可耻记录!”
跳窗?一个千金小姐?裴慕凡想象着这一幕景象,忍不住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