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本口木子小姐!”他捺着性子一字一字说,“飞星确实是在吃醋,我确定他喜欢你、我肯定他喜欢你、我保证他喜欢你、我发誓他喜欢你,这样够不够?”
可惜的是,纤云将注意放在他的第一句话上,语带委屈的指控:”你拐着弯骂人家。”居然骂她笨呆子,她哪儿笨啦?
韩季伦见了个白眼,“大不了我也让你骂‘贝戈戈’,行了吗?”
“我是有教养的女孩,爹爹说女孩子要文雅,不能说粗俗的话。”
他会吐血!韩季伦开始有些佩服段飞星了,居然能和这“春天下的两条虫”(蠢)女人相处这么久,而没被气死。
好吧!既然她顾左右而言他,那他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挑起重点。
“殷小姐、殷姑娘、殷千金!能不能请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爱不爱那个段傻瓜?”
“殷大哥不傻,你不可以骂他。”她本能护着段飞星。
“说重点!”他开始有些怀疑她是有意忽略问题的核心,和他打马虎眼。
哎呀!计谋失败了,这回转移话题的招数被人识穿了。不得已,她勉强轻点了一下头。“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须多此一问。”
韩季伦露出一切都在我意料中的得意笑容。“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将段飞星气到火冒三丈、七窍生烟,直到将我大卸八块为止?”
“为什么?”她傻傻地问。“你和地有过节?”
“没有。”
“看他不顺眼?”
“不至于。”
“那就奇了,为什么你老是和他过不去?虽然你们总是唇枪舌剑,但我看得出来,你们之间的友谊很深厚,那是一种──不需言传的真挚情谊,我不懂,你坚持和他作对、费尽心机惹怒地的用意何在?”
望着她写满不解的大眼睛,韩季伦尔雅地一笑。“告诉你一个故事。”
“我等着。”她知道这个故事和投飞星有关,只要扯上他,她就特别的关切。他清清喉咙,渐渐陷入回忆的洪流,思考中的他,目光深远如潭。
“我和飞星同年,但若认真说起来,我是虚长了他几个月,然而相较之下,他沉稳内敛,反而比我稳重成熟多了。
“认识他那一年,我年方二十,一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总是有点冲动,家里哪里待得住,于是兴起了一闯江湖的念头,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巧遇了同为弱冠之年的飞星,由于志趣相投,我曾提出结伴同行的建议,却江地回绝,我问过他,他却坚持不肯透露原因,我只得作罢。但我万万没想到,再次遇见他时,竟是在尴尬而不堪的场面──”他顿了一下,面有豫色,显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那天正好是月圆夜,他在荒山林地中撞见段飞星如野兽股强行欺凌一名柔弱的女子,尤于他的及时阻止,才不致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我不清楚你对他的事了解多少,有些事,还是由他来亲口告诉你比较好,这是身为朋友对他最起码的尊重。”
“我能了解,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些话的人。”纤云善解人意的回以释然的一笑。
“嗯。”既然纤云能了解,他便直接跳过最难启齿的部分,接下去说:“后来我才知道,那夜我所看到一切其实并非他所愿,他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他甚至向我道谢,使他不至于铸下难以挽救的错误……之后我再度提出同行的建议,他居然就一口答应,还说:‘如果和我这种异于常人的异类同行,不会使你引以为耻的话,夫复何言?再说,有你在身边,才能阻止我身不由己的行为。’听了他的话,我内心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告诉他,我心中并没有一丝丝嫌恶的感觉,我是真心想交他这个朋友,而他却只是故作洒脱的摆摆手,没让我有表示的机会,但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若外表的满不在乎。”
“和他相处的那段日子,他给我的感觉一直是不温不火的淡然,那种对四周万物皆无动于衷的冷漠几乎让我以为他是无悲无喜、没有心、没有值的──冰山!当然,也不会去在乎什么。甚至为任何一个人付出牺牲,直到有一次发生了一件令我毕生难忘的事,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发生了什么事?”纤云提心吊胆的问,韩季伦凝然而压抑着痛楚的脸庞,令她警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韩季伦拍拍她微颤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有一次,我和飞星经过山脚下,正巧撞见一群胆大包天、目无法纪的盗匪抢劫镖银,护镖的人员伤亡惨重,不敌孔武项壮、并且早有预谋策划的绿林贼寇,我们见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管,飞星二话不说,剑一拨便加入那一片刀光剑彤之中──必须补充的是,飞星曾对我说过,习武贵在强身,若是仗着自身的武功修为而惹是非、强出头,那只会惹祸上身,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对四周的不平之事,他向来抱持不闻不问的态度,当然,那是指往往有不平之人出面解决的时候。当时对他不甚了解的我,只把他那番话当成是‘自扫家中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用’的冷血自私心态,可想而知,我几乎不曾见他展露身手过,”他苦笑一下,“因为都是我看不过去,主动挺身而出。”
“后来呢?”纤云知道段飞星并非他所说的那般冷酷,但此刻她无心辩解,只想快快知道事情的结果。“你还没说完,那群盗贼怎么了……”面色一沉,她拧起眉。“或许我该说──段大哥怎么了?”
“小丫头,你太小看你段大哥了,那区区一群贼寇飞星岂会看在眼中?在我们全心投入的应战下,那群盗匪一个个跪地求饶。”他自我解嘲地一笑,想起和飞星相处这么久,他居然到那时才发觉他身怀绝技,尤其那出神入化、堪称一绝的剑法,直可和当年的剑术宗师韦独狂相提并论,而韦独狂是他师父的事,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而今飞星的成就怕是早已青出于蓝了。
“经过了最危险的交手过程后,那些残兵败将我已不放在眼中,自然便放松了戒心,就在护缥负责人迭声致谢,而我们也正转身准备离去之际,那名身负重伤倒地的土匪头子突然毫无预警的忿然起身,乱刀向我砍来,掉以轻心的我,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突发的状况令我呆若木鸡,根本没来得及闪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飞星竟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代我顶下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刀──”他说得忘形投入,彷佛又回到当年那惊心动魄、撼人心弦的一幕,双拳握得死紧,直到指关节泛白仍毫无所觉。
抽气声清晰可闻,纤云捂着唇,胸口兀自发疼。“段大哥……”她怜借而不舍地不断响哺轻唤。
韩季伦深深吸了口气,企图稳住激荡的思潮起伏。“我真的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奋不顾身的舍命救我,那又狠又重的一刀无情的落在他背上,深到几乎见骨……当时,他就在我面前倒下,鲜红的血染了我一身……”他闭上眼,再也说不下去;再度睁开时,黑眸中泛着点点水光。“他整整昏迷了七天,清醒过来时,我问他为什么,他却若无其事的淡然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纤云,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一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这一点,更为自己对他曾有的误解感到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