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没想到他的身世竟如此坎坷,一时不由想到自己小时候遭难的情景,家中良田被大水冲挎,随即又闹起瘟疫,他们一家只得离开家乡,朝富余的江南而来。
来到杭州,这里的确很富有很美丽,可他们这些逃难而来的灾民并不受待见,也找不到谋生的活计,整日只能上街讨饭。
有一次她上街讨饭时,突然饿昏过去,正好被路过的陈老爷瞧见,他二话不说就将她带回家中,得知她还有家人,忙派人去将她家人接来,送上饭菜,待他们吃饱,便问他们有什么打算,若是有别处可去,他会给他们路费,若没地方可待,也可以到他的药田帮忙种药,还给他们工钱。
「兰草姑娘,我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是真的,若你仍不信,我可以立即给我娘写信,让她来杭州。」如实坦白完自己的身分,郑峰见她只一脸同情的瞧着自己,以为她仍不信。「听你说得如此恳切,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不过,你写信让你娘来做什么?」兰草回过神,点点头。
「当然是请她来见见未来的儿媳妇啊。」郑峰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闻言,兰草顿时涨红了脸,羞恼不已,下意识伸手朝他推了一把,「谁答应要嫁给你了,好话还没说两句,竟又扯到这上头来了,你知不知羞?」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羞人的?兰草姑娘又要如何才肯相信我,答应嫁给我?」郑峰嘿嘿一笑道。
「你……我实在没话跟你说了,我要去替换王嬷嬷给姑娘打扇子了。」见他那傻样儿,兰草心里虽有几分欢喜,但如今他家主子与自家姑娘正忙着对付汪家,就算要答应,也得等到彻底打败汪家再说。
见她转身朝外走去,郑峰心急追问道:「兰草……你等等,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草兰羞红了脸,转头骂道:「你这傻大个,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哼!我就不答应你,你有本事就等一辈子吧。」说完,转身快步离开厨房,朝药房赶去。
郑峰傻傻站在原地,心想她说这话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是不是该去找陈轩问问?
陈紫萁并没有在药房制药丸,而是被银皓请到书房。
银皓说是要商讨汪家的事,其实主要是想让她休息会儿,其次是自个儿也想见她,与她说说话。
陈紫萁坐在银皓对面,蹙着眉头问道:「从眼下这个情况瞧来,只要汪家肯降价,对药铺的生意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就算他坚持不降价,天天亏着本继续开药铺,对他也只是钱财上的损失。只要他手中仍掌握着太医院供药,再加上每年秋季收购大批草药运送到外地贩卖,药铺的这些亏损自然可以从这里弥补回来,因此他仍然能在药行立足。」
银皓眸色幽深地看着她,勾起唇角,赞赏一笑,「陈姑娘不但擅长种植草药和厨艺,对生意上的事也十分了解。」
见他不先回答自个儿的问题,反倒称赞起自己来,她有些难为情,小脸一红,竟不敢直视他那只幽深的阵子,只能羞涩地垂下头,「银公子谬赞,若非情势所逼,我也不想费这些心思思考这些事。」
瞧着她那娇羞的神情,银皓阵色一深,不禁想到那日醉酒的她阵色迷醉地凝望着自己,以及抚上他面具时说的那句话。
这些日子每每一想起,他冷硬的心就莫名软了一分,只是如今他还不能向她坦白自己的身分,所以就算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在没有替母亲报仇前,他只得暂时放下这份儿女私情。
于是他忙收起心里的悸动,正了正色才回答她的问题,「确实如你所说,汪家就算舍弃城中所有的药铺,只要他手中仍掌握着供药之权和外地的药材批发,就仍能立足于药业。可是,前提是他得有充足的药源才能继续为太医院供药,批发到外地贩卖。」陈紫萁听到他这话,先是略带惊讶地抬阵看向他,随即紧蹙的眉头一松,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难不成银公子早已将汪家的药源暗中切断了?」她这句话是肯定的问句。
银皓勾唇一笑,「年前我就跟周边所有药农付了订金,今年秋天除了供应给其他药商的药材,剩下的不管药田出产多少,我通通收购。」
瞧着他脸上那抹清淡的笑容,陈紫萁心里不禁一悸,也不知是不是那日醉酒恍惚见到他的原故。
从那以后与他相见,总觉得他似乎变了一点,在面对她时,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可是汪家毕竟还为太医院供药,手头没有药材,不但他自个儿会被降罪,若上面派人来调查,汪家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对付你,到时该怎么办?这风险实在太大了。」以汪家这些年在官场结交的权势,要对付一个没有背景的商人简直易如反掌。
见她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银皓很是感动,忙安抚道:「陈姑娘别担心,很快汪家这供药的资格就会被取消了。」
「什么?」陈紫萁震惊地瞪大眼,「可是你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银皓毫不隐瞒地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没有我在暗中使手段,汪家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取消供药资格。因为汪建业为了银子,竟胆大妄为的在送进太医院的药材中动手脚,缺斤短两不说,还夹带一些次品药材在里头。
「之前指定他为供药的那个冯院判应该是暗中收了他不少好处,所以才将此事按下没有揭发他,可太医院是什么地方?能当上太医的,哪个没有几分背景?今年冯院判准备在秋末卸任,本想让自己的关门弟子接手院判之职,没想到他那弟子在入宫前曾误诊治死过一名病人,消息一传开,自然受到众太医反对。这事让他脸上无光,只好提前让出院判之职,由医术最出众的张太医接任院判,而这张院判早就不满汪家的行径,只怕很快汪家就会收到取消供药的命令了。」
「若真是如此,汪家没了药源和供药之权,咱们就真没有什么好惧怕他的了。」
自药铺开业后,她一直担心汪家暗中使手段,如今半个月过去,也没见汪家有任何动作,这会又听完银皓接下来的计划,她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放松了几分,于是好奇问道:「也不知当年汪建业是如何得到这供药之权的?」
「这事我也一直很好奇,暗中调查得知,在汪家之前,太医院供药一直是由京城最大药行永和堂的王家掌控,至于那王药商当年之所以失去供药之权,是因一次意外,替人背了黑锅。」
陈紫萁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是汪建业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据我所查,那时汪建业还只是一名小药商,根本没那等本事,不过,就算王家丢失供药之权并不是汪建业所为,但他一个刚在药行立足的小药商竟能得到供药之权,这里面绝对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所以你不仅仅是想令汪建业失去供药之权,你还打算夺过这供药之权,借此查清他当年是如何得到它的?」
银皓点了点头,「唯有如此,才能彻底击败他。」该问的已问明白,瞧了瞧窗外的天色,见太阳已快西沉,她忙站起身,「我今儿从家中来时,路过菜市场,瞧见有人卖藕尖便买了一把。今晚我下厨,不知银公子是喜欢清炒还是凉拌?」